古月悬疑(肖安赵诚)最新章节_古月悬疑全文阅读
手机屏幕的幽光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视网膜。 “用你的魂,点灯。” 每一个字都化作冰冷的虫子,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 楼梯间里,那个由赵诚和老陈的怨念混合成的连帽衫黑影,那张裂开在掌心的嘴,无声地开合着,重复着这句诅咒。 墨汁暴雨还在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倾泻,裹挟着那本该死的旧书,在我脚边汇成一滩粘稠的沼泽。书页上,我公寓的剖面图血红一片,那个灯塔标记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我的太阳穴跟着抽痛。 跑。 必须跑。 但往哪儿跑? 往下,是那个掌心长嘴的怪物。往上,是刚刚传来尖啸和爆炸的我家,是那个仪式的中心。 这是个圈套。一个精心设计的捕兽夹,而我就是那只一头撞进来的蠢货。 “听潮”……赵诚…… 孤山岛的记忆像海啸一样拍碎了我理智的堤坝。赵诚临死前那不甘又狂热的眼神,老陈死前那诡异满足的微笑,王五贪婪的吃相……一幕幕画面在我脑中炸开。 不,我不是祭品。 赵诚才是最后一个祭品。他的“痴”成就了最终的仪式。 那我算什么? 战利品?还是……新的巢穴? 镜子里自己那个诡异的笑脸闪过脑海。 我浑身一激灵。 脚下的旧书突然“哗啦”翻动,书页无风自舞,停在了人面旋涡的那一页。旋涡中央的黑点,开始慢慢放大,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书中传来,拉扯着我的意识。 “不!” 我怒吼一声,与其被动地拖进去,不如主动选择一条路! 我没有冲向楼下的怪物,而是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向上冲去! 怪物似乎没料到我的选择,它堵在楼梯口的身影迟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三步并作两步,踩着扭曲的台阶向上飞奔。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尖锐的嘶鸣,那湿哒哒的爬行声像是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十八层……十九层……二十层…… 楼道里的灯光疯了似的闪烁,墙壁上渗出大片大片的水渍,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墙皮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血管一样的暗红纹路。 整栋楼都“活”了过来。 或者说,因为我,它正在“死去”。 我冲到二十一层的防火门前,猛地推开。 这里是一间还在装修的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甲醛和油漆的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海。 我反手锁上防火门,又拖过一堆装修材料死死顶住。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从门后传来,每一次撞击,门板上都会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然后迅速隐去。 **在墙上,大口喘息,肺部火烧火燎。 安全了,暂时。 我掏出手机。屏幕已经自动锁上,一片漆黑。我按亮屏幕,解锁,主界面干净得像新手机。 没有彩信,没有诡异的短信,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还是下午叫的外卖。 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可我脖子上的灼痕还在,那墨汁般的粘液已经凝固,像一块丑陋的刺青。伤口不痛,却传来一种冰冷的麻木感,仿佛那里的血肉已经不属于我。 我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映在玻璃上,也映出了我的脸。 苍白,惊恐,狼狈不堪。 我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寻找任何一丝不属于我的痕-迹。 没有。 那个诡异的笑容没有再出现。 但一种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它在等,它在我的身体里,耐心地等待着,等我精神最脆弱的一刻,彻底接管我。 孤山岛图书馆那本民俗资料里的朱砂批注,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我的记忆里。 “……其最爱者,非贪、非嗔、非痴,乃于绝境中,以‘理智’战胜疯狂之灵魂也……” 我的胜利,我的理智,我的幸存……才是它最渴望的饕餮盛宴。 我不是战胜了它,我只是成了它的新“灯塔”。 “操!” 我低声咒骂,一拳砸在冰冷的玻璃上。 不能待在这里。公寓是陷阱的中心,整栋楼都不安全。我必须离开。 可我能去哪? 报警?说我被鬼追杀?还是说我身体里住着一个克苏鲁风的古代邪神? 精神病院会是我唯一的归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恐惧,它就越强大。我必须像在孤山d岛上那样,用我的理智,我的逻辑,去寻找破局的办法。 第四条短信:“去灯塔。” 第五条短信:“子时三刻,用你的魂,点灯。” 这两条信息看似矛盾,却又指向同一个核心。 “灯塔”和“点灯”。 它在孤山岛的仪式,就是通过献祭,利用灯塔的聚焦透镜,打开某个通道。现在,它想在我身上重复这个过程。我的公寓,就是新的仪式地点。 那“去灯塔”是什么意思? 是字面意义上的,让我去某个现实中的灯塔?还是一个比喻? 我走到办公室的另一头,这里能看到城市的另一侧。远处的海港,一座真正的灯塔在夜色中标示着航道,一明一暗,像一只孤独的眼睛。 是那里吗? 咚!!! 一声巨响,防火门被撞得向内凸起一个恐怖的弧度,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 没时间了。 我环顾四周,寻找逃生的可能。办公室外墙上挂着一个用于高层逃生的缓降器。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砸开储物箱,抓出缓降器,把它固定在承重柱上。就在我把安全绳扔出窗外的瞬间,防火门“轰”的一声被撞开。 墨汁般的黑暗汹涌而入,那个连帽衫的怪物站在门口,它的兜帽下,不再是模糊的黑雾,而是一张酷似我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布满了裂痕,像是即将破碎的瓷器。 它抬起手,掌心的嘴巴咧开,发出赵诚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蛊惑。 “陆宴,别跑了,回来……回到我们该去的地方。真理就在眼前,你不想看看吗?” 去**真理! 我翻身跃出窗户,身体骤然下坠。 失重感让我一阵眩晕。二十一层楼高的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脚下的城市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我死死抓住绳索,缓降器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死神的指甲在刮擦玻璃。 我低头看去,地面越来越近。 大楼门口的广场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是保安吗? 不。 他们的姿态很古怪,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一步一顿地巡逻着。 我心里一沉。 整栋楼,甚至这附近,都已经成了它的“领域”。 就在我距离地面还有三四层楼高的时候,缓降器的绳索突然一紧,我整个人被吊在了半空。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枯枝般的手从我刚刚逃出的窗口伸出,死死抓住了绳索。那只手的手背上,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跳动的黑色筋络。 “我说过,回来。” 那个“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绳索开始一寸寸被拉回。 我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我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被拖回那个地狱。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我的口鼻。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街角射来,笔直地照在我的脸上。 一辆半旧的五菱宏光面包车,以一个堪称漂移的甩尾,停在了大楼下。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一个穿着外卖骑手服的女孩跳下车,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扎着利落的马尾,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她抬起头,看到了被吊在半空的我和楼上那个恐怖的身影。 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尖叫着逃跑才对。 可她没有。 她的眼神冷静得不像话,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啧,又一个‘灯塔’,还是快成型的,真麻烦。” 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夜里,却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灯塔? 她也知道“灯塔”? 她是谁? 女孩没理会我的震惊,从外卖箱里拿出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把……用铜钱和红线编成的短剑? 她看了一眼楼上那个怪物,又看了看我,眉头皱得更紧了。 “里面的‘东西’已经开始用你的样貌和记忆了,说明侵蚀很深了。” 她说着,突然抬起手,将那把铜钱剑像飞镖一样朝我掷来。 我瞳孔一缩,想躲,但身体被吊着,根本动不了。 完了,没被鬼弄死,要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一剑穿心了。 然而,那铜钱剑在靠近我胸口一尺远的地方,突然“嗡”地一声散开,化作几十枚泛着微光的铜钱,像一群有生命的萤火虫,瞬间贴满了我的全身。 一股冰凉的气流涌遍四肢百骸,像是在我滚烫的灵魂上浇了一盆冰水。 脖子上那麻木的灼痕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吼——!” 楼上那个“我”,发出了一声不属于人类的痛苦嘶吼。它抓住绳索的手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绳索一松,我再次下坠。 “**!” 我吓得魂飞魄散,眼看就要摔成一滩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孩一个箭步冲上来,在我落地前,用一个极其专业的姿势接住了我,顺势一滚,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 我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感觉骨头架子都散了。 而那个女孩,已经利索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顺手从我身上摘下一枚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铜钱。 “搞定。走!” 她拽起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面包车里拖。 “等等!”我甩开她的手,惊魂未定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铜钱……还有那个怪物……” “没时间解释了!”她看了一眼大楼入口,那几个僵尸般的保安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正迈着诡异的步伐走过来,“再不走,等它的‘领域’彻底稳定下来,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她口中的词汇,每一个都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却又精准地描述了我正在经历的一切。 “你叫我‘灯塔’,什么意思?”我抓住最后的理智,追问道。 女孩回头,用一种看**的眼神看着我:“你体内寄宿着一个‘心蚀’,正在把你变成一个吸引同类的信号发射塔。一旦‘点灯’成功,你就会变成一个稳定的人形空间门,到时候,呵呵,整座城市都得给你陪葬。现在可以上车了吗?还是你觉得跟那几个保安聊聊人生更有趣?” 她说话像连珠炮,信息量巨大,砸得我头晕眼花。 心蚀……信号发射塔……人形空间门…… 这些词汇,比赵诚笔记本上的记载更加直白,也更加恐怖。 我不再犹豫,跟着她冲向那辆五菱宏光。 就在我们拉开车门的瞬间,身后的大楼里,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大门玻璃“轰然”碎裂,墨汁般的黑雾从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那个连帽衫怪物的样子。这一次,它不再维持我的形象,而是化作一团纯粹的、由无数张扭曲人脸组成的风暴,向我们席卷而来。 “坐稳了!” 女孩把我推进副驾驶,自己跳上驾驶座,点火,挂挡,猛踩油门。 面包车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鼻的焦味,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团人脸风暴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所过之处,路灯一盏盏熄灭,地面结上一层黑色的冰霜。 “它……它追上来了!”我声音发颤。 “别回头看!”女孩低吼一声,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直视它,会被它的‘精神污染’影响,加速你被同化的过程。”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格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八卦镜,看也不看就扔给我。 “拿着,对准后面,能拖延一下。” 我接过镜子,入手冰凉。镜面光滑如水,却映不出任何东西。 我颤抖着手,将八令镜对准车后窗。 当那团人脸风暴冲进镜子照射范围的瞬间,八卦镜“嗡”的一声,镜面上浮现出无数金色的符文。 风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有用! 我心中一喜,但女孩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撑不了多久,这只是最低级的法器,对付这种快成型的‘灯塔’,跟玩具差不多。”她飞快地说着,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梭,“你手机上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不是‘子时三刻,用你的魂,点灯’?” 我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 “废话,这是‘心蚀’完成最后仪式的标准通知。”她没好气地说,“在这之前,它应该还发过一条,内容是‘去灯塔’,对不对?” “对!”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条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条是我发的。” “你?”我彻底懵了。 “我们‘守塔人’一直在监控各地的‘能量异常点’。你所在的公寓楼,从昨晚开始,数据就爆表了。”她解释道,“我查了你的背景,孤山岛事件的唯一幸存者。八九不离十,你被某个厉害的‘东西’给寄宿了。我发那条短信,是想把你引到我们设在城郊废弃灯塔的‘净化点’。谁知道那东西比我想的更狡猾,直接屏蔽了我的信号,还给你发了最后通牒,想把你锁死在公寓里完成仪式。” 守塔人……净化点…… 我的世界观,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彻底碾碎,然后用一堆更加离奇诡异的零件重新拼凑起来。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那个废弃灯塔?”我问。 “对。”她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在你被彻底‘点亮’之前,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剥离出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怎么剥离?” “用一个更强的‘灯塔’,把它强行吸出来。” “什么?”我没听懂。 她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简单说,就是找个‘人’,把寄生在你身上的‘心蚀’,转移到他身上。” 用另一个人来当替死鬼? 这算什么狗屁精化? 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这和赵诚在孤山岛上做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她似乎被我的质疑激怒了,“我们找的‘容器’,是自愿的!他们是‘守塔人’中的一员,职责就是这个!用自己的灵魂做牢笼,将‘心蚀’封印至死!” 我沉默了。 自愿的容器,用灵魂做牢笼。 这听起来,比献祭还要残酷。 “我们到了。” 面包车一个急刹,停在了一片荒草丛生的海边。不远处,一座斑驳的白色灯塔,在月光下像一根巨大的墓碑。 就是我之前在办公室窗口看到的那座。 女孩熄了火,转头看着我,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宴,我叫肖安。接下来的事,九死一生。你体内的‘心蚀’已经感觉到了威胁,它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它会用你最深的恐惧,最痛苦的记忆来攻击你。你必须保持清醒,一旦你迷失在幻觉里,我们两个都得完蛋。”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孤山岛的经历,让我对所谓的“幻觉”和“恐惧”有了足够的抗性。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肖安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一枚安静躺在天鹅绒上的子弹。 一枚银色的,刻满了符文的子弹。 “如果净化失败,或者你撑不住了,我会用这个,打穿你的心脏。”她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最后的保险。在‘灯-塔’被点亮前,彻底摧毁信标。这是我的职责。”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不是来救我的。 她是来处理一个“异常事件”的。我,就是那个时件。成功了,我活。失败了,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又冰冷的眼睛,忽然笑了。 “好。”我点了点头,“总比变成一个人形空间门要好。” 肖安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的表情。 “走吧,‘容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下了车,走向那座废弃的灯塔。 海风阴冷,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得人骨头发凉。 灯塔的大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的怪响。 我们一踏入塔内,身后的铁门就“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塔内一片漆黑,只有螺旋向上的楼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一股比孤山岛上更浓郁、更古老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沙哑的,仿佛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新宿主……来了……” 声音在塔内回荡,激起一片“沙沙”的回响。 我头皮发麻,那不是回声。 那是……无数虫子在墙壁和地板下爬动的声音。 肖安拔出了她的铜钱剑,低声对我说:“跟紧我,别乱看,别乱碰。” 我们顺着螺旋楼梯向上走。 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暗红色的壁画。画风诡异,扭曲。画的似乎是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听潮”和“守塔人”的故事。 我看到,古代的渔民跪在海边,向一个形似巨大海螺的怪物献上祭品。然后,怪物吐出黑色的潮水,淹没村庄。 接着,画面一转,一群穿着蓑衣、手持鱼叉的人出现了。他们与黑潮搏斗,将怪物封印在一座高塔之下。 他们,就是第一代“守塔人”。 壁画的最后,是一个守塔人,盘坐在封印之上,他的身体渐渐干枯,最终和高塔融为一体,而他的灵魂,则化作一颗明亮的星星,守护着那片海域。 我看得心头发堵。 原来,这不是一个无解的诅咒。一直有人在黑暗中战斗,用生命和灵魂。 就在我失神的瞬间,脚下的台阶突然一软。 我低头一看,那坚硬的石阶,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人脸。 一张我永远无法忘记的脸。 是那次解剖台上,被虐杀的女尸的脸。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控诉着。 “为什么……不救我……” 强烈的负罪感和恐惧像毒蛇一样扼住了我的心脏。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冷汗浸透了后背。 “陆宴!醒醒!” 肖安的厉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很烫,一股暖流顺着我的手臂传了过来。 眼前的幻象如玻璃般破碎。 脚下还是冰冷的石阶。 “我说了别乱看!”肖安的语气很严厉,“‘心蚀’已经开始攻击你的精神了。它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你心里的每一道疤!” 我喘着粗气,点了点头,不敢再分心。 我们终于走到了灯塔的顶层。 这里很空旷,除了中间一个巨大的、早已熄灭的灯座,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影,背对着我们,盘腿坐在灯座的正下方。 他非常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头发枯黄,像一捧干草。 他就是“容器”吗? “陈叔。”肖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尊敬。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他脸的瞬间,我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是他。 孤山岛水文站的站长,那个告诉我“潮声不对”的老人。 那个在我面前,用我的刀,完成了“嗔”之祭,然后倒地身亡的…… 老陈!我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 他不是死了吗? 赵诚的第二场献祭,用我的刀,完成了“嗔”之祭。 我亲眼所见。 那具倒在血泊里,脸上带着诡异满足笑容的尸体,和眼前这个枯瘦的人影,渐渐重叠。 “陈叔……”肖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你还是没能守住。” 老陈,或者说,现在占据着这副躯壳的东西,根本没有理会肖安。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清亮得可怕,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直直地望进我的灵魂里。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共鸣,“有负罪的腥气,有理性的甜美,还有……恐惧的芬芳。比那个自作聪明的学者,美味太多了。” 学者?他指的是赵诚! 我的后心窜起一股凉气。他怎么会知道赵诚? “这不可能!”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明明已经死了!” “死?”老陈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怪诞的笑容,他干瘪的嘴唇几乎要裂开,“对于我们‘守塔人’来说,死亡,只是换一种方式活着。” “守塔人?”我重复着壁画上的词汇,扭头看向肖安,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 肖安的脸色惨白,她紧紧握着铜钱剑,手背上青筋毕露。 “守塔人的宿命,就是成为封印的一部分,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喂养灯塔,镇压‘心蚀’。”她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什么古老的条文,“陈叔是上一代守塔人。但是,赵诚的献祭,污染了仪式。他没有和灯塔融为一体,反而……反而成了‘心蚀’的容器。” 容器!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在我脑中回响起来。 “新宿主……来了……” 它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老陈……不,是“容器”,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每一代守塔人,都在寻找更坚韧的灵魂来接替自己。”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顶层回荡,“那个学者,精神早已被知识的傲慢腐蚀,不堪一击。而你……”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我,指甲又黑又长,像某种猛禽的利爪。 “你在绝望中,用所谓的‘科学’杀死了他。你的理智,是‘心蚀’从未品尝过的美味。你的灵魂,是比这座破塔更完美的牢笼。” 我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赵诚自以为是棋手,其实从头到尾,他和我,都是棋盘上的祭品。 “听潮”或者说“心蚀”,它根本不在乎什么“贪嗔痴”的仪式。它只是在筛选!筛选一个最强大的精神体,来做它的新宿主! 一个能在孤岛绝境中保持理智,甚至反杀的人,无疑是最佳选择。 我就是那个“奖品”。 “肖安!”我冲她喊道,“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 “晚了。”肖安绝望地摇了摇头,“塔的入口,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封死了。这里,是他的领域。” 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墙壁上,那些描绘着古老故事的壁画,开始渗出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那些扭曲的人脸,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嘲笑着我们。 地板下,“沙沙”的虫鸣声响成一片,仿佛有亿万只虫子即将破土而出。 “别怕。”肖安猛地将我拉到她身后,她矮小的身躯,此刻却像一座山,“我才是这一代的‘守潮人’。我的使命,就是清理掉你们这些被污染的‘容器’,或者……连同新宿主一起,重新封印。” 她的眼神决绝。 我心里一沉。原来在她的剧本里,我也不是什么幸存者,而是和老陈一样,是可以被随时“清理”掉的威胁。 每个人的信息都是残缺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掌握的碎片,拼凑着这个世界的真相,然后做出自以为正确的决定。 “哈哈哈哈……”老陈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你师父当年都死在了这里,你又能做什么?” “我能杀了你!” 肖安怒吼一声,手持铜钱剑,朝老陈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