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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芜膝盖跪伤了。 姜婉柔本想来看她。 丫鬟蕉叶满脸不高兴,“姑娘还去看她?就是她嫉恨姑娘,故意推的莲枝坠的桥。” 她替莲枝抱不平,“还是姑娘太心善了,依奴婢看,就该让她跪上一日一夜,合该让她的腿也断了去!” 丫鬟年幼气盛,好在身边还有个上了年纪的王嬷嬷是个知事的。 “胡说什么混账话?” 王嬷嬷一句怒斥便叫蕉叶偃旗息鼓了去,抿着嘴,不敢吭声。 她再好生来规劝姜婉柔,“姑娘莫要听这些丫头蹄子说的胡话。她们眼根子浅,说出的话也混账。眼下莲枝究竟是不是五姑娘推的尚且一说......” 莲枝从桥上坠下去时不止摔断了腿,还磕到了头。 她晕晕沉沉的,根本想不起来当时是自己跌下,还是云芜蓄意推的她。 此前攀扯她不过是气不过自己摔断了腿,又仗着自己在姜婉柔跟前得宠,想要将云芜也拉下水。 只是她忽略了一事。 现下是在外头,可不是将军府里,由不得她肆意妄为。 王嬷嬷也正是提点姜婉柔这点,“就退一万步说,这便是五姑娘推的。她到底是主子,莲枝是仆。姑娘,眼下这可是在护国寺里......” 高门贵户里向来规矩森严,主仆分明。 主家对奴仆有生杀大权,莫说是故意断她一条腿,便是将她打杀了也没有人会置喙。 倒是为了奴仆来罚主家,是头一遭的新鲜。 王嬷嬷低着声,“您为了莲枝罚五姑娘本就是逾矩了。这事不传出去还好,传出去可有损将军府清誉。” 这护国寺说大不大,眼下却是遍地皇亲贵胄。 这样的话头传出去,扬到上京城里,不止将军府,于姜婉柔的声名也是有碍的。 姜婉柔自己也是如此作想。 云芜因罚跪伤了腿的事不能叫外人知道。 她只能是走路不慎崴脚伤了腿。 那自己这个嫡姐为了全这姐妹之谊自然而然得去看她,才能堵住外人置喙的悠悠众口。 只是去看云芜之前,姜婉柔先去见了宋庭樾。 廊檐底下负手立着位郎君,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骤然听见此事,面上有些诧异。 “哦,竟崴伤了脚?我前两日见她,不是还好好的么?” “是啊!便是那日她回去后过门槛时没留意,叫门槛绊着了。” 姜婉柔说起来,颇有些嗔怪,“阿芜年纪小,向来是个莽撞性子,偏生她身子又弱,寻常在府里母亲总跟在她身后念叨,总也记不住。这不,到底是崴了脚。” 她是来找宋庭樾求伤药。 她出门出得急,也没有寻常女眷外出会带这样的东西,她只得来问一问宋庭樾。 这探视病患,总得做些表面功夫才是,治伤的药自是必不可少。 哪知郎君听了却是道:“寻药的事不着急。” 他领着姜婉柔进厢房,于桌边坐下。 厢房门大敞,外头落着雪,不算大,却也洋洋洒洒,总也没个消停。 “天冷霜寒,你一路行来,先喝盏茶,暖暖身子。” 姜婉柔接过宋庭樾递过来的茶. 是她爱喝的雀舌芽茶,茶水也是温热的。 他一贯妥帖。 只是茶盏刚送至唇边,便听面前人缓缓开口,“婉柔,我且问你,她当真是走路不慎崴伤的脚吗?” 他嗓音润好听,如击玉石,说出的话却是骇得姜婉柔心中一惊。 她仓惶抬眸,看过去的却是他问询的眸。 姜婉柔不敢看,避过眼,面上勉强撑着,“当......当然是。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他将她的心虚看在眼里,再出声已带着笃定。 “她的伤,是你罚的,是不是?” 是最温柔的话,也是最锋利的刃,轻轻一划,便叫她的所有伪装袒露无疑。 姜婉柔的脸色瞬时褪得煞白,她不可置信看着他,心中擂鼓阵阵,一时话也说不全,“不......不是我......是她自己......” 宋庭樾见状长长喟叹一声。 他隔着桌握上她颤抖,端不稳茶盏的手,“婉柔,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遮掩。” 这话如一颗定心丸,落进她惊慌失措的眼中,里头的波涛海浪渐渐停息。 她知道再瞒不过去。 “是我。” 姜婉柔闭上眼,她连唇角眉梢都在微微颤抖,“世子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让世子你厌恶?” 她本想在他面前装最温婉良善的模样,反倒弄巧成拙,让他窥见最阴暗的内里。 姜婉柔知道宋庭樾。 他是最端方持重的君子,为人坦荡,性情高洁,最是见不得这些后宅里的阴私算计。 如今自己却亲手将这些,送到他眼前来了。 她不敢想宋庭樾往后待她会是如何作想。 可她仍想辩解一二,“是......是她先推的莲枝。你知道,莲枝自小跟在我身边,我只是......只是想替莲枝出口气......” 姜婉柔话说得磕绊,她知道自己辩无可辩,只觉绝望,再忍不住,眼里颤颤巍巍落下泪来。 她的崩溃郎君看在眼里。 他没有苛责,反倒是起身走到她面前。 指腹轻柔抚去她眼角的泪珠,他的语调也温柔,“婉柔,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知晓,你本是最良善不过的性子,眼下不过是一时糊涂。” 他循循善诱的声在耳边,不急不缓,“家中姊妹犯错,报了长辈,自有长辈教导严罚。你私下妄动私刑,实是不妥。这次的事便罢了,往后切记莫要再如此了。” 姜婉柔抬眸,似是不可置信般含泪看着他,喃喃问,“世子不嫌我吗?” 他微微一笑,“怎么会?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啊!我疼你护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嫌你。” 这样情人间窃窃私语的蜜语情话,自有人隔墙有耳,尽数听去。 姜婉柔没有在厢房里待很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已有婚约,也是不妥。 宋庭樾一向顾惜她声名。 等姜婉柔收拾了心绪拿了药从厢房离开,郎君也起身撩帘步入里间。 推窗而望,他看见廊檐下倚靠着栏杆而坐的姑娘。 ——她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 芰荷裙跟着她的足悬在空中慢慢悠悠的晃,裙摆下翘头云履时隐时现。 是最伶俐的少女,身姿轻盈,娇俏烂漫。 瞧见他,才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来,“姐夫。” 她声音也清脆动人。 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举一动,都是花骨朵儿一样的新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