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的语气,就像是主人的恩赐一般,让萧令月眼眶一阵灼痛。 她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继续往前走。 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比千万只蛊虫的毒液还要厉害,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她捂着心口,一步一趔趄地到了绿华房间。 却发现绿华的东西,全都没了! “曲瑶小姐吩咐过,绿华使用巫术,包藏祸心身染邪祟,她的东西也必定不干净,为了不让大家沾染晦气,她的东西昨日就一把火全烧了。” 萧令月浑身彻骨的发凉。 她连绿华最后的一点东西也没能留下,全都没了! 萧令月身子一晃,几近快要站不稳。 她踉跄的往回走,不长不短的一截路,她感觉自己怎么都走不完。 直到天亮,她才惨白着脸回栖霞苑。 崔安带了许多珠宝首饰,丝绸锦缎过来,一脸盎然地介绍自己为她准备的浪漫。 “阿月,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虽然你母族已经没了,但女子出嫁该有的陪嫁品我都会给你准备,一件都不会少。” 一旁的下人也替他说话。 “公主,昨夜将军去佛堂前跪着忏悔了一整晚,又让白马寺的僧人在佛家圣地天坛为绿华姑娘点了一千盏祈愿灯超度。” “今早又花百万重金,亲自为您选了这些嫁妆,他对您是真的很用心!” 看着崔安和下人的一唱一和,萧令月突然有些想笑。 昨夜,崔安不是和曲瑶在一起吗?如何分身去忏悔? 怪不得崔安能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军,三十六计真是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也怪不得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 萧令月垂眸,压下心底的情绪。 “崔安,我想回家了。” 崔安握住她的手:“阿月,这里就是你的家。” 萧令月摇头,沙哑的嗓音满是倦意。 “我想回巫寨,让父母族人的在天之灵看着我风风光光出嫁,如今绿华不在了,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巫寨位于高山之巅,他们萧家宅院后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崖。 要跳崖离开,她必须回去。 崔安犹豫了一瞬,看到萧令月悲伤憔悴的模样,又心疼的点了头。 “好,都依你。” 崔安亲自送萧令月回了巫寨,又陪在她身边待到出嫁前一天的晚上才离开。 走时,他一步三回头。 “阿月,等我明天风风光光来娶你。” 看着他渐远的身影,萧令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 “崔安,明日我不会嫁,更不会等你。” 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等了…… 萧令月去了祠堂,看着父母的灵位牌上了三炷香。 告慰亡灵,向他们道别。 “爹娘,女儿明日就要出嫁了。但不是嫁给崔安,而是万丈崖下的十殿阎王。” “从今往后,我将带领巫族亡灵效忠阎王,以汝之轮回,换巫族之名重震八荒!” 等到亥时一刻,月亮正圆。 萧令月拿出黑蛊罐,用匕首划破左手手腕,鲜血淌入母蛊身上。 一滴、两滴、三滴…… 直至母蛊被血水浸染,再分化成密密麻麻的小蛊虫,顺着她手腕深可见骨的伤口钻了进去! 伤口瞬间被蛊虫填成一条涌动的黑线,宛如蜘蛛丝般缠绕成一圈。 萧令月脸色苍白了几分,她稳住心绪拿出一张符纸,以万毒圣体之血为谋写下了契约令。 “万丈崖上巫女魂,万丈崖下阎王殿。妾将以魂为引,求百鬼奏乐、阴兵开道,愿君踏破阴阳定姻缘!” 符纸被一只蛊虫顺着窗外飞到万丈崖,消失不见。 关上门窗,萧令月换上嫁衣,独自对镜描眉画红。 铜镜中,绣着凤凰的喜服衬得她肤白唇红,比往日更加明艳。 萧令月有些恍惚。 若自己没发现崔安的计谋,此刻恐怕是满心欢喜和期待着等他来迎亲。 但人生没有如果,那颗爱他的心早就死了。 倏地,一阵敲锣打鼓,喜庆的唢呐声传来。 萧令月这才发现天光微亮,接亲队伍已经来了。 她没有犹豫,直接起身从后门去了万丈崖。 崖边,冷风簌簌。 萧令月身上的大红嫁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抬起被蛊虫环绕的手腕,用力挤压。 倏地,锥心蚀骨的疼意传来。 萧令月脸色发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吞噬她的骨血。 她痛苦地攥紧手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不能缓解分毫。 这时,府宅内传来崔安的大喊声。 “阿月,我来接你了!” 萧令月忍着痛,往悬崖边艰难走了几步。 碎石滚落,山风吹得她身形摇摇欲坠。 倏地,身后有人惊呼。 “快来人啊,新娘子要跳崖了!” 话音未落,崔安惊慌失措的赶来,惶恐焦灼地看着她。 “阿月,你这是干什么?!” “今日是我们大婚,我十里红妆来接你,你不要我了吗?” 萧令月看着他,血红的双眸溢出两行泪。 “崔安,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今日的花轿是接我替曲瑶替给中原煞主,我偏不如你的意。” 瞬间,崔安错愕。 “不……阿月你听我解释……” 崖底‘嗡嗡’的骨笛仿若冤魂哀鸣,又似在召唤萧令月。 她嘴角溢出乌血,凄惨一笑。 “若早知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曲瑶,我又何苦蹉跎这么些年?” 天空下着雨,雨水顺着发丝流入萧令月眼里,她不分清流出来的是雨水还是泪。 “崔安,你记住,从今日起,我不要你了。” “生生世世,恩断义绝,永不再见!” 萧令月后退一步,如断翼的鸟儿朝万丈悬崖跌去。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