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红莲顺意将我手中丹药瓶夺走。 我紧攥着的手蓦然松开,干涩的唇紧紧抿住:“若没了这药,我死了你当如何?” 奚凝滞了一瞬,眸光冷冷:“生老病死皆是天意。” 我不由嗤笑,倔强如我,却在那一瞬又消散全无:“那他呢?人定胜天?” 奚凝没回我,错开的目光已然让我心中有了答案。 屋外冷风凄凄,枯木婆娑。 我将真心捧上,却被她丢入冰天雪地中,一瞬瞬凉透。 我怔着步子走出屋外,便听见街道处贺生辰的戏台还未散去。 曲调悲婉,却似唱尽我的愁绪。 我不由跟着那道哀婉与决然的曲声吟诗:“她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是了,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早该想明白的。 那个长跪于青灯古佛前的女僧,早死在了那天。 …… 屋外绵绵的吵闹声将好不容易才入睡的我惊醒。 我披上大氅推开殿门,只见庭院内全是红木箱。 而林宇被推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块田玉。 见到我,林宇忙道:“驸马,公主说要将这些东西悉数送与江少爷,作于聘礼。” “可这是公主赠您的东西,怎么能转赠他人……” 我目光滞住,眼底染上一抹自嘲。 此玉,我记得。 纯粹无暇,堪称为国宝,是她送与我的定情信物。 她曾言:“山河万顷,不及沧溟万一。” 目光循去,那红木箱中一桩桩,一件件,都盛满了她的爱意。 吵闹声、推搡声、尖鸣声充斥着整座寝殿。 可我却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寂静,我的心也好像在这一瞬清空了。 暖阳下,奚凝缓缓而来。 她将散落之物拾捡进箱子,不以为然道:“整个公主府的金银财宝都弥补不了他万一。” “毕竟是你毁了他在外的名誉。” 我凝向那双眼眸,却不由发冷,似是不甘心,我问:“公主搬空公主府只是为了弥补江行舟?” 奚凝没理会我,只是自顾自说道:“我是在替你消你的罪业。” 我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句罪业,公主竟连爱他都不敢承认。” 她眸色一黯,似是诸多遗憾:“我此生终不得所爱。” 我身子一僵,不由发愣。 看着曾经那些她对我最纯粹的爱意,还是笑了。 她现在要轻飘飘的,将其赠与他人。 那过往一切皆算作什么呢?那些承诺又算作什么呢。 冥思之际,殿内珠宝连同着奚凝一同消弭在殿门口。 我颓然倒地,声声悲戚:“司命,为何会如此?” “过往海誓山盟难道皆不作数?” 虚无中,司命长叹一声。 我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张昆仑镜。 画面里,奚凝正喂江行舟喝药。 江行舟问她:“你既决意修道,又为何要嫁给沧溟。” 奚凝答道:“我须历人生八苦方能修得大道,而他不过是我历爱别离之苦的工具罢了。” “我终究不属于尘世,所以我希望你能寻得所爱之人。” 江行舟滞了一瞬,又道:“你将公主府金银悉数赠与我,是想为驸马留得后路。” 画面在这一瞬便止住。 泪消融在还未散去的冰雪里,我扬起那张虚弱的脸。 喉间似翻腾起漫天的苦涩,与血腥交融。 半晌,我苍白薄唇颤抖了几瞬,才淌出凄凉的声音:“原,是这样。” 忽然雷电声乍起,我苍白的脸闪过天际,幽幽暗暗。 而那道决然的声音却回荡在王府:“奚凝。” “愿死生不复见。” 随即一道闪过天际的雷电,朝着我虚弱的身影骤然落下—— 空中还似夹杂着司命的叹息声:“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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