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慌里慌张地赶到银珠楼,正见黑衣的裴钰快步往外出。 二人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裴钰看她,深幽的眸子里,酝酿着阴沉沉的怒意。 “相公。”云麓话哽在喉咙。 裴钰面色阴翳,“为何害她!你可知,她和亲那日已是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 云麓想说她没有,忍冬禁不住开口,“将军,小姐什么也没做,您如此偏心那个狐狸精,小姐就算状告,也是她咎由自取!” 这丫头向来忠心,亦是向来口无遮拦。 她给云麓打抱不平,下一刻,只听长剑出鞘,忍冬的脖颈上就渗出了一道血痕。 忍冬吓破了胆,纹丝不动。 握着长剑的裴钰愠怒暗涌,好似下一瞬就要忍冬身首异处,“谁准你多嘴?” 就是云麓也没见过裴钰这般煞气四散的样子,周遭的空气似乎凝结至冰点。 她倒抽了口凉气,将忍冬一推,自己挡在了裴钰的长剑前,“是我的过错,相公要罚就罚我好了。” 裴钰执剑的手稍稍一凝,眉宇间戾气横生。 然而他的剑没有落下,转瞬抽离入鞘,气到发笑,“夫人,我本以为你跟别的女子不同,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是他不分青红照白,认定是云麓走漏了风声,在他心里,云麓本就如此不堪,不是么? 云麓无言,只是垂下眼帘。 她形似默认的态度,裴钰脸色更冷了些,“芙蓉救我一命,要是折在宗人府,我还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紧握佩剑,疾步而去。 到这会儿,他还提着恩情说事。 可她是叶芙蓉,有没有这层恩情,结果都没两样。 裴钰为了她,可以奔袭千里,杀穿吐蕃。 云麓忽觉身体的力气被抽空了般,险些站不稳当。 忍冬托着她后背,‘哇’地一声哭出来,“小姐,将军为何这般!” 云麓看着忍冬脖间的血迹,心疼极了,“以后别乱说话了,记住了吗?” 以前忍冬放肆些无所谓,可她置喙的是叶芙蓉,裴钰如何忍得? 云麓正要回轻音阁,裴老夫人一脸苦相地在院门外等着。 裴老夫人不住在沐阳将军府上,老将军去世后,迁居佛堂。 虽然不在同一屋檐下,但往昔云麓日日前去请安,吃穿用度安排得事无巨细。 当下,裴老夫人发丝花白,佝着后背,手里攥着佛珠,她等到了云麓,欲语泪先泪。 云家父亲和老将军曾是过命的交情,裴老夫人视云麓如亲闺女。 云麓也格外尊敬她老人家,“母亲,您怎么来了?” 裴老夫人枯槁般的手拭过眼角,哽咽不止,“孩子,受委屈了。” 委屈这种东西,最怕人身同感受。 云麓红了眼眶,“母亲,我好的很,您莫伤神。” 裴老夫人挽着她的手,干瘪的***哆嗦得厉害,“芙蓉就是个祸害,老生但凡在府上,绝不容许她登堂入室!” 云麓陡然一惊,“母亲,你知道芙蓉姑娘她是何人?” “哼!” 裴老夫人面色一变,“她自幼在老生眼皮子底下长大,化成灰都认得!” 云麓幡然明了,所以是母亲前去检举,方有了叶芙蓉被抓的结果。 “麓麓,做当家主母的,该狠心就狠心。你太善,就得吃亏!裴钰那里,母亲去说道,绝不能任那孽障牵连将军府!” 裴老夫人咬牙切齿,手中佛珠泛着莹润光泽。 云麓不知母亲是怕祸及裴家,还是真心实意为她撑腰。 但她已死,成全裴钰和叶芙蓉这对苦命鸳鸯,何尝不是一种慷慨。 “母亲。”她望着裴老夫人,无力感油然而生,“您甭再插手此事,静心礼佛,日后说不准还得芙蓉姑娘替儿媳尽孝道。” 裴老夫人咂摸不透云麓的话意,嗤之以鼻低喝,“她?能否走出宗人府还难说!” 宗人府吃人不吐骨头,进去的,无不是罪恶滔天。 但愿叶芙蓉洪福齐天吧,毕竟有裴钰这张赫赫战功的保命符在。 就在傍晚,她给忍冬买了创伤药,独自到了纸火铺。 掌柜的和伙计闲谈着,“听闻远嫁吐蕃的锦荣公主偷偷随军回京,这不是叛逃吗?置天子威信何在? ” “谣言,都是谣言!掌柜的,您有所不知了吧?什么锦荣公主,裴将军御前澄清,此芙蓉非彼芙蓉,那是裴将军的妾室!” “圣上龙心大悦,张罗着给裴将军主婚,还要封那姑娘为***!” 云麓伫立在纸火铺柜前,残破的心脏瑟缩。 掌柜的这才看到了她,放下一摞纸钱笑问,“您需要些什么?” 云麓***柜角,看向铺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套寿衣,我这般高,合身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