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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5-09-25 04:36:29 17

我随谢将军南巡赈灾时,被误认作他夫人。

村中妇人打趣,他却只淡淡看了我一眼,语气不轻不重:

「她若愿,我做夫君又何妨?」

我羞得脸红,不敢答。

那夜,他亲手为我煎了一碗药,语气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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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你唤我一声‘阿衣’,我就记下了。」

「如今换我叫你一声——夫人,可好?」

01

我是云拂衣,浣衣局里最不起眼的宫婢之一。每日与水为伍,指尖皴裂如枯枝。

可我记得的梦,却从不在水里。

那梦中有庙,有琴,有个少年。他笑起来很暖,唤我“阿衣姐姐”。

醒来时,我的手正搭在藏书阁的铜门上。

我竟不知自己为何来此。

藏书阁是禁地,非六品以上不得擅入。可门竟没锁,铜扣轻碰便开。

我犹豫了,却还是推门而入。

屋内陈列森严,墙上悬灯一盏盏挑亮,如银河倒挂。

书香扑面,混着旧木与焚香,竟似与梦中那庙有几分相似。

我走得极轻,像怕惊动什么。

手指掠过一排竹简,一卷微斜的册子吸引了我——它边角卷起,正露出一个墨字:

“孤”。

心头一颤,指尖一滞。

就在那刻——

“擅闯禁地,何罪?”

低沉威冷的嗓音自我背后响起,我猛然转身,目光撞上那人冰冷的眼。

他站在灯影之下,长身玉立,盔甲未卸,却无半点尘土。

是他,谢孤舟,将军。如今太后的心腹,禁军统领。

“奴……迷路。”我低头,声音细若蚊鸣。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冷冽,似能剖开人的骨血。

“你是浣衣局的?”

我点头,手中那卷书未曾松。

他目光一顿,瞥向我指尖:“为何拿着它?”

我慌忙松手,那卷书啪然落地,掀起一阵灰。

他不动声色地弯腰拾起。

“你可识字?”

“不会。”

他盯着我,良久不语。忽而道:“你方才为何发怔?”

我咬唇,不知如何答。

他的眉微蹙,忽低头贴近我面。

我不由自主后退半步,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他怀里栽去。

他本能一揽——

掌心碰到我背后的湿发。

他皱眉,正欲放开。

我却下意识喃喃一句:“您的左手……微颤。”

他身形一滞。

空气沉默,仿佛被什么缠住。

我自己都愣住了。

那不是我该说的话。

他一把推开我,冷声道:“出去。”

我踉跄几步,正要行礼。

“慢着。”他忽然开口,“你叫什么?”

我低头:“云拂衣。”

他凝视我片刻,忽而轻道:“出去罢。”

我如蒙大赦,快步退离。

门外风凉,夜色如墨。

回头望那灯火隐现的书阁,心口却如被烧过。

不知是羞,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更不知,为何他怀里的味道,竟似曾在梦中闻过。

而那卷书,边角所写“孤”字。

是否,真的是他的?

02

皇后寿诞将至,绣坊近日尤为忙碌。

我不过一介低阶宫婢,却被指派为“万寿图”主角之一绣面凤纹起针。

手艺,是我少时逃亡途中师兄教的。

他不愿我沾手红尘,却还是将针法尽数传我,只盼我能有个活路。

可今日这图稿,却叫我心惊。

那凤眼之处,原拟以金丝勾边,我却一时错将“朱砂红”线接了上去。

待我察觉,图上那抹艳红已宛如血染,灼目非常。

“你疯了吗!”一旁绣女惊呼,“那是太后禁色!”

“奴……奴不是有意……”

“非得惹出人命你才甘心!”她怒声高叫,引得巡视内侍前来查看。

我被带至偏殿候审,整个人如堕冰窟。

夜已深,我独坐烛下,指尖仍残着未净的朱砂红,似血非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是他。

谢孤舟。

“你为何会用这针法?”他不绕弯子,冷声问我。

我垂目不语。

“说。”他声调低沉,眼神如寒星一线。

“这是我师兄教的。”

“你师出宫外?”

我颔首。

他半晌不语,似在斟酌。

“你可知那‘朱砂红’何意?”

我点头,却未答。

“那是太后登基礼所用,非帝后血亲不得动用。”

我心头一紧。

“你是有意为之?”

“不是。”我抬头,眼中火光跃动,“若是有意,我何须留线?”

他怔了怔。

“你可知,这图中,凤羽交错处藏有杀阵纹样?”

我心口一震。

他低头,将半幅图稿展开。

果真,若按此法再添三针,便似符咒成局——似寿,实杀。

他收起图卷,转身前忽问:“你叫什么?”

“云拂衣。”

他神情微异,目光落在我指上那点朱砂红。

“你若真无意,便别再叫我查出你是何人。”

他语气淡淡,却如风雪入骨。

我站在那灯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身形沉冷,步履沉稳,却在掩门时,回头望了我一眼。

眼中,是疑,也是警。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开始怀疑我是谁。

而我,却只觉那一点朱砂红,似火,不可扑。

03

皇后寿宴之夜,御花园张灯结彩,水光潋滟,宫人云集。

我随绣坊女眷前来侍立,本该立于最后,却因一次调线时所奏琴曲,引得注意,被点名前至偏台。

宫中旧琴残音不断,主事太监焦头烂额,谢孤舟受命奏曲,却因无人能调音而停顿。

我走上前一步:“奴擅调琴。”

他转眸望我,冷声道:“退下。”

我不语,只跪下:“请将军试我一回。”

主事犹豫间,皇后已开口:“既如此,不妨一试。”

我接过断弦之琴,手指在上轻抚,竟忆起那曲“落梅音”。

曾在梦中听过百遍千遍,今日,竟能奏出。

曲声一起,满庭寂静。

太后的酒盏亦在半空顿住。

那是先皇所钟之曲,早已失传多年。

谢孤舟目光紧盯琴上我指。

而我,眼角余光瞥见台阶下的他,神情复杂。

曲终。

太后唇角微翘,却不见笑意:“你叫什么?”

我叩首:“云拂衣。”

“是吗?”她轻笑,“倒是个巧名。”

宴散后,我回房打开琴箱,却发现琴底垫布下压着一物。

那是一只铜铃,雕有小篆“阿衣”。

我怔怔出神。

那铃,是我童年常佩。

耳畔似又响起那少年的笑声:“阿衣姐姐,快些弹,我还未听够。”

他是谁?

那梦中少年,是否真在这宫中?

而谢孤舟……他望我时那一闪而过的错愕,是否也在寻找梦中那个声音?

04

宫灯试夜,是皇后最爱的游赏环节。

宫人百人分题制灯,悬挂于西苑花径,题灯赋诗,对者可得玉盏一对,传为吉兆。

我本不属此行,却因“调琴之功”,被钦点入列。

入夜时分,花径灯影如海,我随众缓步而行,不敢妄动。

忽有一道灯影摇曳,映入眼帘。

那是一盏双面灯,一面绣花,一面诗题:

“镜花水月,何者真?”

我一怔,脱口而出:“皆非真。”

掌灯女官眼中闪过惊异:“此为谢将军所出题,姑娘真敢言。”

我一震。

谢孤舟?他竟也在此?

人群忽然喧动,有人失足落水。

我本欲回避,却被人推入一处花灯迷阵。

灯影摇曳间,一道熟悉身形自灯后缓步而来。

是他。

谢孤舟。

他身着常服,长身玉立,眼神晦暗:“你为何来此?”

我垂眸行礼:“受命而来。”

他不语,只盯着我,似在分辨真假。

“那题,你怎会答得?”

我抬眼望他,淡道:“水月镜花,自是虚妄。”

他冷笑一声:“宫中皆爱假象,倒你看得分明。”

我静默。

片刻后,他忽然近前一步:“你是在试我?”

我心中一跳,却仍垂目:“奴不敢。”

“可你分明……不像不敢。”

他的语气渐低,仿若呢喃。

灯光映在他眼底,明灭不定。

我心乱如麻,正欲后退,却觉袖口一紧。

他竟低声道:“为何你每次出现,都是不该出现之处?”

我想说话,却被他眼神一挡。

那眼神,仿佛试图穿透我的一切伪装。

良久,他松开手:“离我远些。”

我行礼退开,心头却涌出莫名酸涩。

走出迷阵那刻,我回头望了一眼。

他仍立在灯海中,背影冷峻。

那一瞬,我竟生出荒唐念头。

若梦中少年是他,那为何此刻,连靠近都不可?

夜风中,我袖中落下一物。

是半面铜镜,花灯绳断时所拾。

镜背斑驳,却刻有“朱雀”纹。

我怔住。

那是皇族旧制。

而他,谢孤舟……怎会持有此物?

这场花灯迷局,究竟是试我,还是我在试他?

05

库房着火,是在亥时。

我方从膳部取完药汤归来,便见黑烟自西偏库起,火势翻涌。

宫人乱作一团,有人高喊“禁火失守”,也有人哭着逃命。

我却听见了微弱的哭声——从库房那侧的柴门中传来。

那不是火,是人的声音。

我没有多想。

裙摆一掀,袖口一卷,我冲了进去。

火舌舔着梁柱,浓烟呛人,我咳得眼泪直流。

那哭声越来越近,直到我在一堆木架后看见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蜷在一只麻袋后,脸上满是灰。

“别怕。”我哑着嗓子说,伸手抱起他。

他的脸埋在我肩头,颤声唤:“阿衣姐姐……”

我脚步一滞,几乎没能站稳。

阿衣——

这是梦里那少年对我说的话。

我背起他,一路狂奔。

冲出火场那刻,外头已聚满人。

而我,扑倒在地,眼前发黑。

耳边是混乱的脚步声与高呼。

“来人,把她押下!”

我强撑睁眼,却见谢孤舟逆火光而来。

他眼中是冷,是怒。

“她为何出现在火场?”

“禀将军,宫人证言,是她擅闯库房,后失火。”

“她为何救那孩子?”

“无人知晓。”

我被扶起,双膝跪地,脸上火烫,眼中却无悔意。

“你是否纵火?”他问。

“不是。”我低声。

“为何擅入?”

“听见哭声。”

“你怎知有人?”

我抬眼望他:“直觉。”

他盯着我许久,忽而侧首吩咐:“暂缓杖责,押至侧殿,待火势明晰再议。”

我被拖走前,他忽然看向我。

那一眼,复杂得我看不透。

侧殿冷,夜更冷。

我手上有伤,衣襟焦黑,发间尽是灰。

可我脑中,却只有那个孩子叫我“阿衣姐姐”的声音。

是谁?为何他会这样唤我?

我闭上眼,梦境再度袭来。

火海中,我背着一个孩子跑。

那庙宇废墟倒塌,我用身子护住他。

他哭着喊我:“阿衣姐姐,别丢我……”

梦醒时,我泪流满面。

而那夜的库火,成了浣衣局暗谈的禁忌。

次日清晨,我被召至内廷,再见谢孤舟。

他身着便袍,双手负后,望着案上一幅图。

那是北境的地图。

“战事将起。”他说。

我静立不语。

“你烧伤了。”他目光扫过我手背。

“皮外伤。”

“为何不说出你听见孩童哭声?”

“怕您不信。”

“你怕的,似乎并非我。”

我低头不语。

他忽而一笑,极淡,却叫人发怔。

“你总是在不合时宜之处,做着不合时宜之事。”

他转身而去,留下我站在图前。

那图上,北境边关已染朱红。

而我手背那点火痕,却与他左掌纹路如出一辙。

命运,有时竟荒唐如戏。

我不知,他是否也曾在梦中,见过我。

06

北风吹至腊月,宫中多病。

谢孤舟风寒未愈,传召御医却拒饮汤药,宫人不敢多言。

而我因火场之事得暂留内廷,又被指派每日送汤于将军。

我初至时,他坐于榻前,正执笔抄写什么。

风卷帘动,纸上字迹如刀刻。

我不敢出声,只将汤盏轻置案上。

他未抬头,却淡声道:“放着。”

我应声,欲退,忽见纸上两字——“遗命”。

心头一紧,步子顿住。

他终于抬眼,目光冷峻:“你在看什么?”

我跪下叩首:“将军若为国事而亡,众人皆知理所应当。但若为未言之事,死得不甘。”

他眼神微动,却未言。

我伏地更低:“奴斗胆,请替您试汤。”

“你不怕?”他问。

“怕。”我答,“可更怕您一意孤行。”

他沉默良久,终于起身:“汤冷了。”

我取来银匙,试温已凉。

“奴可温之。”

他摇头,将汤盏递回:“喝。”

我愕然:“将军……”

“你既要试,自当先尝。”

我抬头看他,那一刻,他眼中有种淡淡的悲意。

我接过汤盏,抿唇,试了一口,苦得舌根发麻。

“再喝。”他说。

我仰头,将整碗汤一饮而尽。

他接过空盏,抚着盏沿,忽然道:“你知道这汤方是谁拟的吗?”

我摇头。

“云照庭。”

我手一颤,险些打翻旁盏。

“你听过此人?”

“……听过。”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我咬唇,不答。

他没有追问,只低低一笑:“他曾救我一次,如今又教会你来救我一次。”

我望着他眼中微闪的光,忽然觉得,这个铁血将军,也不过是个习惯独行太久的孤人。

“将军……”我低声,“若您愿意,奴愿日日为您熬汤。”

他静静望我,良久,道:“唇上有药渍。”

我抬手欲擦,他却忽然伸指,将我唇角拭去。

他的手指冰凉,动作却轻得仿佛触在云上。

我怔怔望他,一时间忘了反应。

“今日之事,不必宣扬。”他低声说。

我红着脸点头,起身时不慎落下一物。

他俯身拾起,是我旧日缝制的小绣囊。

囊中露出一缕青丝,缠绕成结,已微微发褪。

他轻声道:“这是……”

我慌忙接过:“无他,旧物。”

他未追问。

只是,等我退下之时,他望着那绣囊的神情,仿佛在思索什么。

门关上的刹那,我听见他轻轻一声叹息。

那夜宫中飘雪,我独自回房,心却暖得仿佛春水初融。

汤虽苦,意却甘。

若真有来日,我愿再奉百碗。

07

北境寒夜,风雪交加。

我随军而行,身份从宫婢变作医记录员,只因他一句“她随我,便心安”。

帐外号角催鸣,军士披甲,人人戒备。

我将药囊拢紧,手却因寒意微颤。

入夜,敌军突袭。

我正于药架前记录剂量,一声炸响震天动地,帐篷一角猛然塌陷。

火光掀起我衣角,我踉跄后退,几乎跌倒。

忽听有人大喊:“护将军!”

谢孤舟身影已破帐而入,未及我反应,长剑出鞘,一道寒光掠过,斩落敌影。

我几欲开口,已觉一股力量将我猛地推倒,身侧一道刀风贴颈而过。

那一瞬,我看到他背影挡在我前方。

敌军第二刀已至。

他挥剑格挡,身形一震,鲜血自肩头飞溅,溅在我衣襟上。

我眼前发黑,跌扑过去:“将军!”

他面色苍白,却仍强撑站立,握剑不松。

“别怕。”他低声道,“是你在。”

那声音,低哑坚定。

我强忍颤意,扶他坐下,撕开他肩头衣甲。

那伤,深可见骨。

“快取止血药!”我朝军医喊。

谢孤舟却拦我:“你来。”

我看他一眼,泪涌上眼眶,却硬生生压下。

手法沉稳,血却止不住。

“为何……”我低喃,“为何你总是独自扛着?”

他笑了笑,气息微弱:“习惯了。”

“你不能再这样。”我哽声,“不能。”

他眼神微动,似欲说什么,却终是沉默。

夜雪如墨,军帐内灯火摇曳。

我替他缝合伤口,指间微颤,血渍沾满袖口。

他忽然道:“你怕我死么?”

我点头:“怕。”

“可你不哭。”

“因为……我不能。”我哽咽,“若我哭了,谁替你止血?”

他望我许久,轻声道:“你很勇敢。”

我低头,不语。

军帐静寂。

风雪仍未停,而我心头那一点热,却悄然燃起。

当夜,他未再言语,只静静看着我替他包扎。

直至我收拾完毕,他忽问:“你留在军中,是因职责,还是因我?”

我一怔,答不出。

他却闭眼:“罢了,不答也罢。”

我欲解释,却见他已沉沉睡去。

雪落如絮,掩不住心头那句未说出口的话:

——是因你。

08

风雪初歇,军营如常。

敌军连夜未再来袭,边境暂得片刻宁静。

我一早去换谢孤舟的伤药。

军帐中,他仍坐于榻前,披着斗篷,脸色苍白,左臂以木架吊起。

见我入内,他未言,只将袖口稍卷,露出肩头血迹已凝的创口。

我轻声道:“将军,奴替您换药。”

他点头,闭目不语。

我将药粉调开,手刚碰到他的衣襟,指腹微微一顿。

那上头,血迹染出一朵模糊的印子。

正是我那日在帐下为他缝补药包时,用来垫底的旧帕子所绣之纹。

我绣的是一朵折枝梅。

而如今,那朵梅花正被鲜血晕染,斑驳动人。

我心中隐痛,动作更为轻柔。

“疼吗?”我低声问。

他睁眼望我:“不疼。”

我不信,手下却未停:“忍着些。”

换好药,我将染血帛布折好,却不慎拉动他衣襟一角。

他似有所觉,抬手阻我。

但动作慢了半拍。

一抹绣痕,显露出来。

是我制衣时遗落的一片衣角,缝在了他内衫之中。

我一怔:“将军这衣……是属下所缝?”

他神情未动,却道:“也许。”

我垂眸,不敢深问。

他忽问:“你可还记得,那日帐中,你为何不逃?”

我握紧帛布:“因您挡我。”

“可若我死了呢?”

我抬眼看他,认真答:“那我也不能逃。”

他沉默良久,忽道:“今夜有人来递密信,说营中有内鬼。”

我一惊:“将军可有怀疑之人?”

他摇头,却看我片刻,道:“所以我不能再有软肋。”

我心口微颤:“属下明白。”

他轻轻一笑:“可我已失手。”

我不懂。

“若不是软肋,为何你一伤,我便不能安心?”

我低头,不语。

空气中弥漫药香与雪气,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起身,身形略晃。

我连忙搀扶:“将军不宜动。”

他一手扶我肩,靠得极近,低声问:“你若真是间者,该怎么办?”

我心一震,强自镇定:“若奴真是,早已出手。”

他点头:“是啊。”

片刻后,他放开我,复坐榻上。

“今夜前线不稳,我将增派巡哨。你留营,不许外出。”

我应诺。

出帐前,他忽唤我:“云拂衣。”

我回身。

他淡声:“你若真心,便信我一次。”

我怔住,许久,低声答:“是。”

09

断崖岗哨,名为“冷月台”。

这里不设军旗,无驻兵,惟有北风昼夜不止,吹得人骨头发寒。

我被调来这处时,并无明言缘由。

只是副将柳廷冷声一句:“将军命你驻此。”

我明白,那是变相软禁。

我没有问缘由。

只每日清晨扫雪,午后煮药,夜里独自刺绣。

雪落时,我披着粗布斗篷,坐于岗哨边角,将断崖山形一针一线绣入帛布。

针脚极细,如山纹千叠。

风大之日,我用石头压着图案,小心翼翼地落下一针又一针。

这崖外,便是无尽深渊。

我想,若从此处跳下,是否一切都能终结。

可我不能。

他仍在前线。

帐下火盆尚暖,我绣完最后一线时,忽有细响。

是守夜兵送来干粮。

“姑娘,您今日……又没动筷子。”他小声说。

我笑笑:“不饿。”

他低头,悄悄放下一包东西:“将军遣人送的。”

我一愣。

那包裹里,是些晒干的药材,还有一小袋极熟悉的线。

是我留营所用,线尾打结的方式,只我知道。

我握着那一袋线,良久不语。

夜半,我梦见那年旧庙,雪落梅花,一少年握我之手。

“阿衣姐姐,等我回来。”

我自梦中惊醒,泪濡衣襟。

翌日清晨,有人来巡视岗哨。

我照常绣图,却听帐外低语。

“她每日都坐着,不言不动,像死人。”

“谢将军若知她真是……你说他还会保吗?”

“将军若真护她,也不会将她丢来这断崖边。”

我轻轻收起绣布,手指一顿,将它藏入药袋之中。

那夜,岗哨忽有异响。

我执灯而出,远远望见崖边站着一个人影。

风将他衣角掀起。

是他。

谢孤舟。

他未着战甲,只披一身粗衣,神情冷淡。

我欲行礼,却被他目光一止。

“夜寒,不宜久立。”他低声说。

我道:“将军怎么来了?”

他未答,只反问:“你那图,绣成了?”

我一震,将帛布取出递给他。

他接过,指腹在山纹上缓缓拂过。

良久,他道:“你将断崖,绣得极美。”

我低声:“因日日相对,不敢忘。”

他抬眸,眼底藏着风雪难解的颜色。

“我……怕你跳下去。”

我一怔。

他顿了一瞬,又低低道:“若你真跳了,我……便再无可守之物。”

我心口一痛。

他将绣布还我,语气极轻:“你绣的是你心中所见,那我来此,是想看看,你眼里的断崖,是不是和我记忆中的一样。”

我接过绣布,声音发颤:“将军记得这里?”

他点头:“是旧年所经。”

我想问更多,他却已转身,踏雪而去。

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捏紧了绣布。

原来他一直记得。

而我所绣,也不只是山影。

那是我在这世间,唯一一份不敢言说的牵念。

10

夜色如墨,岗哨寂静无声。

我正在热水中清洗药碗,忽听门外有响动。

还未来得及起身,一道黑影已破门而入。

“有刺客——!”守夜兵惊呼未落,外头已乱作一团。

我被一股大力扯至角落,肩头剧痛,衣襟被撕开一角。

寒光逼近,一箭破空。

我本以为已无生机,却在那一刻,被一人猛然拉开。

箭矢擦肩而过,钉入柱中,木屑纷飞。

是他。

谢孤舟。

他竟至此,夜半破风而来,只为我。

“撤!”他低喝,剑出如龙,一击逼退敌影。

副将柳廷亦随后赶至,领兵封住岗哨。

乱象才平,帐中余烬未冷。

我伤口并不深,衣袍却已染血。

谢孤舟执我之腕,将我带至内帐,不容分说压我坐下。

“可有伤?”他语气冰冷,手指却颤。

我摇头,低声:“属下无碍。”

他不语,忽然扯下披风,覆我双肩。

我低头不语。

外头传来军士禀报:“主将,刺客已缉,乃敌军散兵,企图扰乱我军心。”

谢孤舟应声:“看紧柳廷。”

帐内一静。

我忽然想起方才一箭,箭羽尾端,有特制刻痕。

那是宫廷禁卫所用制式。

“将军……”我轻声,“此箭,不像敌军所制。”

他沉默。

半晌,他低声道:“我知。”

我一怔:“那您为何还——”

“若真来自宫中,”他望向我,眼神深不可测,“他们不只是为扰乱军心,而是为你。”

我心口一震:“为何?”

“因为你,不只是一个医女。”

我想开口,他却摇头:“不必再说。”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与我。

那是我落在宫中的旧帕,其上绣着一枝落梅,边角处隐约还有血痕。

我颤声道:“将军为何带它?”

“它提醒我,”他眼中浮起隐痛,“你随我来北境,是命,不是错。”

我握紧帕角,泪几乎落下。

他忽起身,走至门前,对守将低声吩咐:“今晚之事,不得外传。”

回身时,他望我一眼,眼中情绪翻涌。

“你留此处,我安置新哨。”

“将军……”我喊住他,“您为何不责我?”

“因我知你无错。”

风动帐帘,灯影微摇。

我跪地叩首,唇齿间,只剩低语一声——

“谢孤舟。”

11

谢孤舟接令回宫述职,临行前只道一声“留守岗哨,勿扰军务”。

我未多问,只将一只纸鸢递给他。

它是我夜里所做,绢帛为翼,松骨为架,缝线处隐约可见一行字——“盼归”。

他接过时,神情极淡,连眉峰都未动一下。

“你还信纸鸢能传愿?”

“信。”我低声。

他不再言语,转身便走。

纸鸢在他指尖颤动,随风摇曳。

我站在岗哨外,看他身影被雪吞没。

良久,我转身回帐,剪下一缕发丝,小心缝入他所穿旧袍一角。

不为他知,只为我记。

那是诀别,不是送别。

翌日清晨,有军士送来旧袍清洗,我装作不识,仍照常烧水煎药。

午后天晴,忽闻山谷一阵惊风。

我奔至断崖边,只见那只纸鸢翻飞于高空,似欲挣脱,又似徘徊。

忽而线断。

纸鸢坠落,直入山谷。

我站在崖边,望着它逐渐缩为一点,终不见踪影。

风刮得我睁不开眼。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随着那纸鸢一同坠入了无底深渊。

回帐后,我再未提起此事。

也无人再提他。

数日后,一封宫中传信抵达北境。

军中传言,谢孤舟回朝后闭口不谈边务,仅草草复命。

而我,调入膳部,日日为一老妇炖汤送食。

老妇名唤“周婆婆”,年近七旬,言语不多。

我每日早起打水、煎药、剁肉、煨汤。

她饮汤极慢,每一口都咽得极艰难。

某夜她忽然问我:“你,可记得自己小时候?”

我一怔:“不甚清楚。”

她点头,又不言。

当夜,她呼吸愈发微弱。

我为她净身,掀开她背襟时,见一抹旧纹。

那是“先皇妃”之印。

我心惊。

她缓缓睁眼,虚弱道:“你娘,也是这般倔。”

我捧着她的手,泪水早已不觉流下。

她合眼前,将我手轻轻覆于她心口。

“好好活。”

我应下,却觉那一瞬,她手中无力。

她走得极静。

膳部诸人皆道她无亲无故,草草收敛。

而我,将那衣襟藏起,埋于灶下。

再无汤可煮,再无人唤我名。

那日傍晚,我送膳至偏殿,正欲转身,却听得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未回头。

谢孤舟亦未唤我。

他从我身侧缓缓走过,脚步极轻。

他未说一句话。

我亦无言。

可那一刻,我分明看见,灯影之下,他的衣角,依旧缝着我当年所绣的“落梅初雪”。

12

周婆婆的死,在宫中掀不起半点涟漪。

我却像被抽去了心骨。

她死后第三日,我才敢去她的旧房。

那是一间极窄的偏屋,一榻一桌一灯,墙上挂着褪色的草编帘子。

我打开她床头的木匣,内里除了一枚风干的梅花簪,再无他物。

簪子极旧,却雕工细腻,簪尾的花瓣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庭”字。

我心头一震。

云照庭——我那早逝的兄长,也曾以此字为名。

我不知他是否仍在人世,更不知这枚簪子是否曾与他有关。

我只知道,周婆婆不是旁人。

那夜,我独坐灯下,将周婆婆旧衣一针一线拆开,发现衣襟暗缝处藏有一枚玉佩。

那玉佩分明是“落梅庙”遗物,佩背刻有一串宫内隐号。

我双手微颤,轻轻摩挲那串字码。

那是宫变时失踪的一位皇女之编号。

我忽而想起,周婆婆弥留时说的那句话:“你娘,也是这般倔。”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曾是先皇妃。

而我……很可能是那位“宫变遗孤”。

风入窗来,灯火晃动。

我伏在桌上,不知何时睡去。

梦中,我见到了那个一直在梦里追寻的少年。

他身着旧袍,怀中抱琴,背对而立。

我唤他,他回首。

却不再是孩童模样,而是如今的谢孤舟。

他看着我,眼中盛满痛意。

“你不该回来。”

我睁眼时,天色已亮。

案前墨迹未干,我不记得何时提笔,却看到那纸上写着两个字:

“归否。”

我怔怔望着那纸许久,终于将它折起,藏入怀中。

那日午后,我随膳部送膳至偏宫,恰逢禁军换岗。

我听得有人低语:“谢将军近日情绪极差,不许旁人靠近。”

我未动声色,仍照常行礼送膳。

正欲离去,却在长廊转角处看见一熟悉背影。

谢孤舟。

他披着常服,独立于宫墙阴影下,望着前方一丛白梅。

我想转身,却已迟。

他回头看见我,神情一滞。

四目相对,皆无言语。

片刻,他缓缓开口:“你还活着。”

我点头:“谢将军也安。”

他不答,只是走近两步,眼中情绪翻涌。

“你去了哪里?”

“膳部。”

“为何不来寻我?”

“将军在宫中,不是我能见之人。”

他一怔,面上神色微动。

风吹过长廊,白梅簌簌坠地。

他忽道:“你可知,周婆婆是谁?”

我抬眼看他,答:“知。”

他握拳,声音低哑:“她是我母亲曾救之人。你,是她托命之人。”

我泪涌眼眶,却不敢落下。

“将军可还记得落梅庙?”

他点头:“那年大火,我救下一孩童,后随军离宫。多年寻之不得。”

我轻声道:“那孩童,是我。”

他怔住,神情震动如雷。

“我唤你阿衣,你也叫我哥哥。”

我缓缓将玉佩递出:“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印证。”

他接过,手指微颤。

那一瞬,我看见他眼中落下一滴泪。

那是我第一次,见谢孤舟哭。

13

太后病危,宫中诸殿皆封,唯独落梅庙仍焚香不断,成了众人避讳的所在。

我奉命清理庙后杂枝,至断井旁,忽闻脚步声。

回身那刻,他已立于梅影之间。

谢孤舟。

我们隔着那口旧井,相对而立,皆未言语。

他穿的是常服,佩剑未带,双目落于我发间未干的梅花瓣。

“你为何来此?”

“命中所归。”我低声答。

他似想说什么,却只是走至井边。

井石斑驳,井沿刻着两个字:“阿衣”。

他抬指轻抚那字,神色复杂。

“这字,是我刻的。”他说。

我心头一震。

他转头看我:“你可记得,那年我教你弹琴,教你写字。”

我轻点头。

“你总爱倚在我肩头,说:‘哥哥,我要你一辈子不走。’”

我唇齿颤动,却只能低头不语。

风吹过,吹得庙中铃铛作响。

我们皆沉默。

“为何那日你不认我?”我终于问。

他喟然长叹:“我不敢认。怕认了你,便要失去你。”

“可你终究还是失去了。”

他抬眸,眼中盛着难掩的悔意:“我未想你还活着。”

“你若真的想过,怎会连纸鸢断线都不曾回望?”

他一震,嗓音低哑:“我怕,那一望,是你已不在。”

我缓缓掏出琴谱一角,上头墨迹斑驳,却写着《落梅音》三个字。

“你曾说,这曲只授一人。”

他颔首,神色哀恸。

“可如今,它早已被人忘却,连你也不敢再弹。”

“因那是记忆中,你的音。”

我落泪,他未语。

庙门口忽传来宫人脚步,一声细细的女音响起:“太后召将军速去。”

他迟疑片刻,终是转身。

“若有来日……”他低声,“我定带你离宫。”

我静静望着他背影,忽唤:“孤舟!”

他回头。

我笑:“你终于记得我了。”

他动了动唇,终是走远。

那夜,庙后风雪重起,旧井之中,落入一片白梅。

而我,在香火缭绕中,坐于旧琴前,弹了一曲《落梅音》。

音落时,我听见庙外一声极轻的回响。

——是他,在应我。

14

太后驾崩当夜,宫中万烛齐灭,只留御道尽头一盏青灯。

我被传唤至藏书阁。

风雪交加,我披一袭旧氅而行。

书阁门前,谢孤舟负手而立。

他未披甲,面上更无喜怒,唯目中藏山河将倾之色。

“来了?”他问。

我点头:“太后遗命,是否与你相关?”

他轻轻一笑,却不答。

我踏入书阁,屋内灯火微弱,陈列如旧。

案上摆着一道漆匣。

他将其推至我面前:“你来开。”

我迟疑片刻,指尖落下。

匣盖开启,一道绢帛缓缓铺展。

那是手书遗令,上书:

“赦先皇庶女云氏,复其族籍,准入宗谱。”

我心头震颤,几乎不敢置信。

“你早知此事?”我望向他。

“太后五日前召我密议,”他缓声道,“她知你是谁。”

“她为何不早认我?”

“因她畏惧先皇旧党反扑。”

我双膝跪地,额头贴地,良久无言。

他伸手扶我,我却低声道:“谢将军,奴婢早已不是公主之身。”

他叹息:“可在我心中,你从未低过。”

我怔住,泪水终是坠落。

那一夜,他陪我守在书阁,未曾言语,却紧紧握住我的手。

次日清晨,宫中传令——太后遗诏由谢将军监守。

皇帝尚幼,储位不稳,各派蠢动。

而我,被安置于先皇妃旧居,静候诏命。

殿中寂静如坟。

我每日坐于案前,书写《宫中记事》一册,只为记下这一场重回与诀别。

直到某一日,有人来报:“将军府传信。”

我拆信,却是一缕断发,与一枚绣着“阿衣”二字的碎锦。

我心口一紧。

这信,意味着他欲以旧礼为聘。

我未回,只命宫人备酒一壶,于夜中独酌。

月照落花,风送梅香。

我轻声问自己:“你可愿?”

案旁风动,那碎锦随风而舞,恍若旧日那纸鸢重归。

我提笔,写下一字:

“愿。”

是夜,谢孤舟策马而来,未换朝服,直入宫门。

他立于殿前,朝我一拜:“今生今世,谢孤舟愿为你守尽天下。”

我望着他,缓缓伸手。

风穿指缝,恍若那年落梅飞雪。

我知,那愿已成。

此生,再无遗憾。

15

大婚之日,宫门大开。

百官朝贺,天子御笔亲书诏令,赐我封号“静宁”,昭告天下:云氏归宗,封主之礼。

我着绛红嫁衣,珠翠华冠,步履沉稳,却步步生风。

谢孤舟一袭银甲,披红而立,未语,已是山河不动。

礼官唱念,钟鼓齐鸣。

他伸手,我将手覆上。

这一握,隔了十年风雪,也握住了来生。

婚宴设于太液池畔,嘉宾满座,宫人进退有度。

我坐于主位,忽忆初入宫时,那一碗汤药、一段梅香,竟仿佛仍在指尖萦绕。

席间,有旧臣举杯敬谢孤舟:“将军此番,得天下人心,亦得美人。”

他举盏一笑:“得她一心,已胜天下。”

众人齐贺。

夜宴将散,殿中灯火通明,我却起身独行。

绕过长廊,步入御花园深处。

满园雪落梅开,正如当年。

我站于廊桥上,望着湖水映月,心中百味翻涌。

身后脚步声至。

是他。

他未着甲胄,只披常服,温声唤我:“阿衣。”

我回身,笑中含泪:“你终于肯这样唤我了。”

他走近,将一物递来。

是那枚断线的纸鸢,已被他细细缝合,线结新成。

“我欠你一个飞不走的归宿。”

我接过,紧紧抱入怀中。

“谢孤舟。”我轻声唤,“你记得那年庙前,你问我此生所愿为何?”

“记得。”

“我说——愿有一人,执我之手,护我周全。”

他握住我手,覆于心口:“今后,我护你一世。”

我点头:“今生,足矣。”

风起,纸鸢再升。

这一次,它不再断线,不再失落。

如我与他,终得一段不弃不离的结局。

满天星火,如誓言照耀长夜。

而我,终归于他。

他,亦不再孤舟。

16

春风起时,我随谢孤舟南巡赈灾。

一路自北至南,历经山川田野、人情冷暖。

我卸去主封之礼,只着常服青袍,名为“医女阿衣”,行于百姓之间。

谢孤舟则以钦差之职行事,言语不多,行事严谨,唯独对我,始终温柔如昔。

三月初,至江南。

当地水患甫平,疫病初起。

我驻守于村中义诊,日夜奔走,几近不支。

谢孤舟不便常留,却每夜送来草药一包,亲笔所题“拂衣安”。

村中小儿唤我“谢夫人”,我初闻时羞赧满面。

他却在一旁挑眉:“夫人救人,我自当记下这份恩。”

我笑而不语,心中柔软成溪。

某夜,月明如昼,我独坐溪畔。

他自暗中而来,将一件旧衣披我肩头。

“你瘦了。”他说。

“因你教我心忧万民。”

他沉默片刻,忽道:“阿衣,若我辞去官职,你可愿随我归隐?”

我望他良久:“若你真愿,我自不离。”

他牵起我手,将我揽入怀中。

“再无旁事能拘我。”

“那我便为你煮一生汤。”

风轻拂水,月照江面。

那一夜,他与我并坐终宵。

次日,我们启程入山。

寻得一处旧庵,花木掩映,山水环绕。

他亲筑一舍,题曰:“落梅居”。

我植梅十株,皆开于寒夜。

日子如画,柴米油盐,皆成诗。

春种秋收,我入市换药,他执笔作画。

村中儿女常来唤我“阿姨”,唤他“谢叔”,他每回都轻轻应着,眼里满是笑。

某日旧友来访,惊道:“堂堂将军,竟甘守乡野?”

他答:“有她在,天下皆小。”

那友不语,良久拱手离去。

我们立于门前,看落日斜照田畴。

我轻声问:“若此生再无波澜,你可愿?”

他笑:“我愿与你一生无澜。”

我执他手,一步不离。

落梅之下,纸鸢轻扬。

他与我,并肩望天。

再无战乱纷争,只有风月两清,江山一梦。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17

三年后,落梅居春满山坡。

我于庭中研墨,谢孤舟执锄种茶。

他惯说:“你种的是心,我种的是闲。”

我答:“只盼你一世无忧。”

那日,山下传来急信。

宫中变故,北部边境重启战事。

谢孤舟将信纸握在掌中,良久无言。

我站在门槛前,看他沉默的背影,忽觉那几年安稳,竟像借来的梦。

他转身望我,目光深沉。

“阿衣,若我此去,归期未定……”

我轻轻摇头,接过他手中剑鞘:“你只管去,我为你守这山。”

他点头,眼底光影流转,如雪落静夜。

出发前夜,他坐于床榻,执我手一遍遍摩挲,似要记住我掌心的纹路。

“别再瘦了。”他说。

“别再伤了。”我回。

他将纸鸢一枚递我:“若风向不顺,便放它飞一次。”

我接过,心中千言,终只化作一声“珍重”。

翌日清晨,谢孤舟启程北上。

我站在梅树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中纸鸢一线紧握。

春风又起,吹乱满地花影。

他去后,落梅居仍如旧。

我教村童识字种药,偶夜独坐抚琴。

《落梅音》自指下流淌,却总觉少了一丝旧年温度。

书信隔月传至,多言平安,少及战况。

我未问,只每月寄一囊梅花干。

入冬那年,谢孤舟信中突有一句:“盼春归。”

我读至此,眼角泛湿。

翌日,我于崖上放飞纸鸢。

它振翅高翔,直入云中。

村人惊问:“何为?”

我笑道:“他应要归了。”

果不其然,三月初一,落梅花开。

谢孤舟归矣。

他自北路而来,风尘仆仆,眼神却温柔未改。

我奔下山道,他张臂接我入怀。

那一刻,我只觉山川江海,不过他一人一眼。

他轻声于我耳畔道:“阿衣,我归家了。”

我含泪一笑:“欢迎回家。”

山风起,纸鸢掠空。

落梅纷飞,满地生香。

人间烟火,山林岁月,我与他,于此,老去不悔。

18

谢孤舟归家后,落梅居添了人气,也添了许多“规矩”。

他每日清晨练剑,午后习书,傍晚习茶,夜里听我抚琴。

他说:“归隐之人,不可废礼。”

我却笑他:“明明是你心未曾卸甲。”

他低头吻我额间:“只因阿衣尚在。”

我知他话意。

他是将军,是护国者,也是我独一人的夫。

这一年,梅开得格外盛。

村中人常来求画问病,小儿笑声盈庭。

我在梅林后开了药圃,将旧术一一传授与徒。

谢孤舟也收了弟子。

他教剑,却不言杀伐,徒中最小的一个总爱缠着他问:“师父,你以前真守过边关?”

他笑:“守过,如今只守你们。”

那孩子眨眼:“那你现在守什么?”

他抬头望我:“守她。”

我在堂内听得清晰,心中一颤,笑着落泪。

某夜山雨骤至,檐下风铃摇响。

我伏在案前昏睡,他披衣为我加被。

忽觉我眉头紧蹙,他探掌覆我额心。

“梦魇?”

我睁眼,看见他放大的面容。

“梦见你去了不归地。”

他拂我发,轻声:“我既归来,便不再远行。”

我抱住他,低语:“我怕。”

“那我守你。”

这一守,又是一年。

梅林满地落英,我与他坐于树下饮茶。

他忽取出一枚木匣,递我。

匣中是一枚玉戒,其上雕梅纹,温润如初。

“补给你那年断掉的承诺。”

我接过,戴上,掌心贴他掌心。

“我愿与君,岁岁共此时。”

他点头:“今后,不负一瓣落梅。”

门外童声喊:“师娘师父!村头花灯节要开始啦!”

我拉起他,与一众孩童同行。

灯火漫天,笑语盈盈。

纸鸢再飞,琴音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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