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谋,首辅的心尖宠沈知意裴云璋推荐完本_已完结珠玉谋,首辅的心尖宠(沈知意裴云璋)
1前言 沈知意,侯府嫡女,姿容绝世,却不过是家族精心雕琢的联姻筹码。 裴云璋,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却孑然一身。他步步为营,执棋落子间定人生死,却在惊鸿一瞥里,对那个执棋如执剑的少女动了心。他问她:"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当荣王府的阴影再度笼罩沈家,当侯府再次试图用女子的血肉换取荣华富贵,沈知意决定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她执起白子,落于棋盘,而裴云璋看着她,眸色深沉:"沈姑娘,可愿嫁我?" 她以为这是一场交易,他却在洞房花烛夜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这一生,落子无悔。" 2及笄 三月初三,沈知意及笄这日,沈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姑娘,该梳妆了。"小桃捧着鎏金妆奁轻声道。沈知意端坐在菱花镜前,望着镜中素净的容颜,任由梳头嬷嬷将她的青丝挽成繁复的凌云髻。赤金点翠的珠钗一支支插入发间,压得她头皮生疼。 "今日是姑娘的大日子,侯夫人特意吩咐要打扮得隆重些。"梳头嬷嬷说着,又在她发间添了一支缧丝金凤簪。 及笄礼上,当沈知意身着织金绣凤的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满座宾客皆屏息凝神——少女肤若凝脂,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杏眼似含秋水,眼尾一颗泪痣更添几分妩媚。这般姿容,竟比传言中还要明艳三分。 "不愧是侯府精心教养的明珠。"席间有夫人低声赞叹。 沈知意垂眸行礼,长睫掩去眼中讥诮。十五年来,侯府将她深锁闺阁,连府中下人都难得一见其真容。祖母总说这是为护她周全,可今日这场盛大的及笄礼,分明是侯府在向权贵们展示一件待价而沽的珍品。 礼成后,沈知意回到闺房,望着铜镜中盛妆的容颜。胭脂晕染的眼尾像揉了碎金,朱砂点染的唇瓣艳得刺目。她忽然想起席间那些灼热的目光——如同在鉴赏一件新得的珍宝。 "意儿,"母亲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这是娘给你的及笄礼。"盒中是一对翡翠耳坠,晶莹剔透。"你父亲虽只是侯府次子,但你若能嫁入高门,你弟弟的前程..."母亲欲言又止,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髻。 沈知意指尖一顿,触到妆奁底层一支褪色的桃木簪——这是姑姑沈箬竹留给她的唯一物件。 3困局 及笄后,侯夫人开始带着沈知意频繁出入各家宴会。每到一个府邸,沈知意都能感受到无数打量的目光。 "这是兵部侍郎家的三公子,"侯夫人捏了捏沈知意的手腕,低声道:"虽是庶出,但很得侍郎看重。" 沈知意顺从地行礼,余光却瞥见那位公子正用折扇挑着婢女的下巴,眼中尽是轻浮之色。回府的马车上,侯夫人冷笑道:"区区庶子也敢来求娶我侯府嫡女?" 五月初五端阳宴,沈知意被引荐给安国公的嫡次子。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却已显露出纵欲过度的颓态,席间不停地灌酒,最后竟当众呕吐。 六月十六,吏部郎中的夫人特意来府相看。沈知意隔着屏风听见那夫人夸赞:"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配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正好。"后来才知,那位公子去年因狎妓被御史参了一本,至今闲赋在家。 "意儿,"那夜母亲来到她闺房,握着她的手轻叹,"娘知道你心气高,但这些人家确实配不上你。十年前你姑姑的事...娘想起来就心痛。"母亲眼中含泪,"但你要明白,咱们这样的女子,婚事从来不由己。你弟弟还小,将来若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沈知意静静听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转眼入秋,亲事仍无着落。有意结亲的不是没落勋贵,就是官职低微。偶有几家权势显赫的,要么是给嫡子求娶继室,要么是庶子妄想高攀。沈知意冷眼看着祖父日渐阴沉的脸色,知道自己的处境愈发危险。 "侯爷莫急,"那日她经过书房,听见祖母劝道:"以知意的品貌,定能嫁入更高的门第。我听说荣王府的世子新丧了正室..." 沈知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荣王府——那个葬送了姑姑的魔窟。 侯府用女子姻缘换取利益的手段,早已不是头一遭。现任顾侯爷野心勃勃却才具平庸,一心想要重振侯府昔日辉煌,偏偏剑走偏锋。十年前,顾侯爷因结党营私遭人弹劾,侯府爵位摇摇欲坠。危急关头,他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年仅十六岁的亲生女儿顾箬竹身上,将她当作筹码,献给了圣上的胞弟荣王作续弦。彼时年近四十的荣王已是第三次迎娶王妃。对外,前两任王妃皆称因病离世,可在京城稍有门路的世家大族都心知肚明——那两位可怜女子,实则是被荣王折磨致死。荣王生性暴戾,沉迷女色,常以虐害女子为乐,不知多少年轻鲜活的生命,都葬送在他手中。但因其皇室宗亲的特殊身份,加之在圣上面前一贯恭敬顺从,即便恶行累累,也无人敢轻易撼动他的地位。毕竟在某些人眼中,只要不触碰朝政根基,男人沉溺女色不过是无伤大雅的风流之举 沈箬竹嫁入荣王府短短三年,便香消玉殒。侯府踏着她的鲜血,保住了世袭爵位与奢靡生活。清溪至今难忘,小姑姑总是眉眼含笑,声音轻柔,不仅常拿香甜的糕点哄她,还会在她哭闹时将她轻轻搂入怀中,耐心安抚。可那个温柔的小姑姑,却永远地离开了。如今自己恐怕也将步小姑姑的后尘,成为侯府的下一个牺牲品。 4惊鸿棋局 御史府花宴,沈知意强撑着应付完各家夫人的盘问,借口更衣躲到一处阁中小憩。连日周旋让她精疲力竭,竟靠着软枕沉沉睡去。朦胧中似有沉水香浮动,她蹙眉翻身,一缕青丝垂落唇边。 "姑娘!"小桃慌张的声音惊醒了她,"老夫人正寻您呢!" 沈知意匆忙整理衣襟,未察觉窗外一闪而过的靛蓝衣角。 十月初八,姑姑忌日。沈知意求得祖母允许,带着小桃和另一个婢女前往慈安寺。跪在长明灯前,她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姑姑去世那年,她不过五岁,却永远记得棺木中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和手腕上那些可怖的淤痕。 "姑娘,去后山走走吧。"小桃担忧地递上帕子。 后山银杏树下,石棋盘上散落着未下完的残局。沈知意拂开石棋盘上的落叶,指尖白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柔光。她正沉思一着"倒垂莲"的变式,忽觉一道修长的影子斜斜笼在棋盘上。 "姑娘这着’小飞守角’,似守实攻,妙得很。" 清朗的男声自头顶传来。沈知意抬眸,见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立于银杏树下。他身量颇高,一袭靛青锦袍裹着清瘦挺拔的身形,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在秋阳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再细看面容,更是令人心下一动——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清冷如潭,鼻若悬胆,薄唇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虽作儒雅书生打扮,但举手投足间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分明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男子见她怔忡,唇角笑意深了几分,袖口金线暗绣的云纹随着他执棋的动作若隐若现:"可愿与在下手谈一局?" 沉水香的气息幽幽浮动,沈知意忽觉这清冽中带着暖意的香气莫名熟悉。不及细想,男子已撩袍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一枚黑玉棋子,"嗒"地落在天元,那力道竟震得棋盘上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轻轻一颤。 十手过后,沈知意纤白的指尖微微发紧。对方落子如飞,棋风凌厉如刀剑出鞘,偏生姿态始终从容优雅。更让她心慌的是,那人每落几子便要抬眼看她,目光灼灼似要烙进她肌肤里。 她趁思索时悄悄打量,见男子正望着她发间将落未落的银杏叶出神。阳光透过叶隙斑驳地映在他脸上,照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眼底似有暗潮涌动。不知为何,这眼神让她想起半月前御史府宴会上,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拂过她额角的触感... "姑娘?" 沈知意蓦然回神,惊觉自己的白子已被逼入绝境。她抿了抿樱唇,忽将棋子落在边角一处看似无用的位置。 男子修长的眉梢微微一挑——这分明是步废棋。但三手之后,那枚白子竟如一把精巧的银簪,生生挑开了黑棋密不透风的罗网。他执棋的手悬在半空,目光从棋盘移到女子低垂的眉眼间。 此刻阳光正斜斜映在她侧脸上,长睫在玉白的肌肤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这般明艳的容貌,他只在半月前那惊鸿一瞥中得见过全貌——当时御史府西阁的纱帘被风掀起,露出榻上熟睡的美人。她云鬓半散,一支缧丝金钗斜斜欲坠,杏色罗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截凝脂般的颈子。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张海棠春睡的面容:远山眉染着薄汗贴在额际,樱唇微启似在呢喃,腮边一抹绯色如染了醉意。最是那垂落在唇畔的一缕青丝,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让人恨不得以身代之... "先生?" 清凌凌的女声将他惊醒。裴云璋这才发现自己的黑子竟被她逼退了三路。眼前女子虽衣着素雅,但那柳叶眉下的一双杏眼水光潋滟,挺翘的鼻尖下朱唇如蘸了晨露的玫瑰,分明是温柔中藏着妩媚的绝色。此刻她因专注而轻咬下唇,雪白的贝齿在嫣红的唇上留下浅浅的印子,比那日睡颜更添几分生动。 日影西移,棋局胶着。黑棋虽占优势,白子却总能绝处逢生。有几次,沈知意故意示弱,待他深入后突然变招,那狡黠的眼神让裴云璋想起林间戏弄猎人的小狐。 "姑娘好棋艺。"他落下一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沈知意唇角微扬,颊边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先生承让。"说罢一着妙手,白子如银鱼入水,瞬息间连通了两块孤棋。 裴云璋呼吸一滞。她笑起来时眼波流转的模样,比阁楼上那个静谧的睡颜更让人心旌摇曳。 终局时,黑棋胜四目半。沈知意俯身收拾棋子,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垂在她如白玉雕成的颈侧。裴云璋下意识伸手,又在半途生生止住,转而拾起滚落在他手边的几枚白子。 "多谢先生。"她接过棋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那触感如羽毛轻扫,让他心头一颤。 起身时,沈知意衣袂拂过满地银杏叶,素白的裙裾上沾了几片金黄。裴云璋忽然道:"姑娘贵姓?" 她回眸一笑,眼角那颗泪痣在夕阳下格外动人:"小女姓沈。"说罢转身离去,腰肢款款如柳枝拂水,渐渐隐入漫天飞舞的金黄叶雨中。 直到那抹倩影完全消失,裴云璋仍立在原地。侍卫无声地跪在身后:"大人,可要跟上?" "查。"他摩挲着残留女子体温的棋子,声音暗哑。 一阵秋风掠过,银杏叶如金雨纷落。裴云璋想起纱帘下那段雪白的颈子,想起她方才落子时衣袖滑落露出的皓腕,忽然很想知道——若是那双柔荑抚过琴弦,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5荣府惊变 从慈安寺归来的第三日,沈知意正在绣房描花样,祖母身边的李嬷嬷匆匆赶来。 "姑娘快些梳妆,荣王府送来帖子,邀您与老夫人即刻过府赏菊。" 沈知意手中绣绷"啪"地落地。小桃连忙捡起,却见自家姑娘指尖发抖,唇色尽褪。 "姑娘别怕,"李嬷嬷压低声音,"是荣王世子妃新丧,世子要选续弦。老夫人说,这是天大的福分..." "福分?"沈知意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当年姑姑..." "姑娘慎言!"李嬷嬷慌忙打断,"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世子年轻有为,又得圣上器重..." 梳妆时,母亲匆匆赶来,将一支金镶玉的步摇插入沈知意发间。"意儿,"母亲声音发颤,"世子虽然未在朝中任职,但到底是皇亲国戚。你若能嫁过去..." "母亲!"沈知意抓住母亲的手,"您明知姑姑是怎么死的!" 母亲突然落泪:"你父亲在朝中处处受排挤,你弟弟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意儿,就当娘求你...” 荣王府的菊花宴极尽奢华。沈知意跟在祖母身后,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宴席过半,一个身着绛紫锦袍的男子晃到她跟前——正是荣王世子赵延瑾。 "沈姑娘,"赵延瑾目光黏腻地扫过她全身,"听闻你棋艺精湛?不如随本世子去书房手谈一局?" 沈知意后退半步:"世子见谅,臣女技艺粗浅..." "怎么?"赵延瑾突然抓住她手腕,"看不起本世子?"他手上力道极大,沈知意腕骨生疼,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脂粉香。 "世子请自重。"她挣扎着,却被他拽着往偏厅拖。满座宾客竟无一人出声,祖母更是别过脸去假装未见。 "装什么清高?"赵延瑾在她耳边嗤笑,"你们沈家的姑娘,不都是..." "赵世子。" 一道清冷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知意回头,看见银杏树下那个着靛青锦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裴云璋。 赵延瑾手上一松:"首辅大人怎么来了?" 裴云璋缓步走近,腰间羊脂玉佩纹丝不动:"本官奉旨来查荣王府去年赈灾银两的去向。"他目光落在沈知意泛红的手腕上,眸色一沉:"看来世子很闲?" "首辅说笑了。"赵延瑾干笑两声,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沈姑娘,"裴云璋忽然道,"本官正要去查问令尊一些旧事,不如同行?" 裴府书房,沉香袅袅。 沈知意捧着茶盏的手仍在发抖。方才马车上,裴云璋一言不发,只是递给她一方绣着青竹的帕子。 "沈姑娘可知,"裴云璋突然开口,"荣王前三任妻子都是怎么死的?" 茶盏"当啷"落地。沈知意抬头,看见裴云璋眼中罕见的怒意。 "第一位坠井,第二位’病逝’,第三位..."他顿了顿,"吞金自尽前留下血书,说荣王有虐杀婢女的癖好。" 沈知意浑身发冷。难怪姑姑棺木中的手腕上... 窗外雨打芭蕉,衬得书房愈发寂静。 "沈知意,"裴云璋一字一顿,"你可愿嫁我?"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怜惜,有怒意,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6各取所需 "为什么?"沈知意攥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 裴云璋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上,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本官需要一个妻子。" 他起身走向窗边,雨丝顺着半开的窗棂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袖口。"先夫人病逝三年,府中缺个女主人打理内务。"他背对着她,声音里辨不出情绪,"恰巧与沈姑娘有几分缘分。" 沈知意望着他的背影,那袭靛青锦袍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 "首辅大人,"她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京城贵女如云,为何偏偏选中我?" 裴云璋转过身,雨气氤氲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他缓步走近,袖间沉水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我让人查过姑娘的身世。" 他在她面前三步处停下,目光落在她发间微微颤动的珠花上:“查到你最爱读《弈理指归》,查到你与早逝的姑姑感情颇深,查到你..."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在侯府过得并不如意。" 沈知意心头一颤。他查的这些,没有一件与"打理家事"有关。 "大人需要的是贤内助,"她垂下眼帘,"而我..." "而你恰好会下棋。"裴云璋突然打断她,从袖中取出那枚白子,"会下棋的人,都懂得权衡进退。"他指尖摩挲着棋子,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需要这样的妻子。" 窗外雨势渐大,芭蕉叶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沈知意望着他掌心的白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给她留了退路。若她不愿,大可以"不善持家"为由拒绝。 "大人,"她抬起眼,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若我答应,您能保证..." "放心,我绝不会让我的女人受一点委屈。"裴云璋眸光一凛。 沈知意轻轻点头,一滴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裴云璋的手动了动,似乎想为她拭泪,最终只是递过一方素帕。 雨声中,沈知意攥紧了那方带着沉水香气的帕子,仿佛攥紧自己未知的命运 7圣旨赐婚 "知意,首辅大人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祖母的声音在花厅里显得格外尖锐。沈知意垂眸盯着青砖地上的一道裂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方素帕:"首辅大人...问了些姑姑的事。" "箬竹?"祖父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顿,茶水溅在紫檀案几上,"他问这个做什么?" 沈知意抬起眼帘,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困惑:"说是查荣王府旧案需要佐证。" 祖母与祖父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知意清楚地看到祖母涂着丹蔻的手指在案几下悄悄比了个数字——三年前裴云璋原配病逝,正是姑姑去世的第七个年头。 "知意啊,"祖父突然和颜悦色起来,脸上的皱纹堆叠如菊,"首辅大人位极人臣,若是他有意..." "孙女明白。"沈知意福了福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若无他事,孙女先告退了。" 闺房内,烛火摇曳。 沈知意望着帐顶的缠枝花纹,想起他说"需要一个妻子"时微抿的唇角,想起他递来帕子指尖的轻颤。 第三日清晨,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首辅裴云璋才德兼备,沈氏女知意温良敦厚,实乃天作之合..." 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正厅回荡。沈知意跪在冰凉的青石地上,双手接过那卷明黄绢帛。圣旨上"沈氏女知意"五个字格外醒目。 "好!好!"祖父激动得胡须直颤,"我这就去给祖宗上香!" 祖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知意啊,首辅深得圣心,你过门后要多为你兄弟们在朝中..." "孙女省得。"沈知意低头掩去眼中的讥诮,袖中的圣旨突然变得滚烫——那里还藏着一封裴云璋的亲笔信,今早随着一盒棋子悄悄送来。 信上只有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8暗局 大婚定在来年三月。沈知意被拘在闺中备嫁的这半年,侯府上下待她如珠似宝。 "姑娘,这是新送来的蜀锦。"小桃捧着流光溢彩的料子进来,"老夫人说全给您做嫁衣。" 窗外传来一阵喧哗。沈知意推开雕花窗,见几个小厮正围着个锦盒啧啧称奇。 "首辅大人送来的南海珍珠,说是给姑娘嵌鞋面的..." 她轻轻合上窗,从枕下摸出那本《弈理指归》。书中夹着一张字条,上面是熟悉的笔迹:"明日未时,福音茶楼见。"她将字条凑近烛火。火光跃动间,仿佛又看见银杏树下那人执棋时微蹙的眉峰。 茶楼雅间,沉水香袅袅。 沈知意戴着帷帽,透过轻纱望着对面执壶斟茶的男子。裴云璋今日着了件月白直缀,比初见时少了几分凌厉,可那双眼依旧深不见底。 "看看这个。"裴云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盒中是一只羊脂玉镯,玉质温润如凝脂,内壁刻着极细的缠枝纹。 沈知意正要接过,他却径直执起她的左手。温热指尖划过腕间肌肤,激得她轻轻一颤。玉镯顺着纤细的腕骨滑入,严丝合缝地贴住脉搏。 "很适合你。"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内侧的细嫩肌肤,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沈知意耳尖发烫,慌忙抽回手。玉镯碰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荣王府要倒了,贪污赈灾款不过是幌子。"裴云璋忽然转了话题,"荣王真正的大罪,是私铸兵器。" 茶汤在杯中荡出涟漪。沈知意看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密函,上面详细记录着荣王府在城西秘密购置的宅院——那里日夜传出打铁声。 "皇上最忌惮什么,我就给他看什么。"他指尖在"甲胄三百具"几个字上重重一叩,"明日早朝,这份奏折会与北疆急报同时呈上。" 沈知意倏然抬头。北疆...那是姑姑死后,荣王曾自请戍边的地方。 "你很聪明。"裴云璋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不错,我要让皇上想起,十年前荣王在边关都做过什么。" 腊月初八,荣王府被抄。 据说禁军从密室中搜出的不仅是兵器,还有绣着龙纹的袍服。更骇人的是世子书房暗格里,藏着一份详细记载太子日常起居的手札。 "听说荣王父子在狱中互相攀咬..."小桃给沈知意梳头时压低声音,"世子说那些龙袍是王爷私制的,王爷却说手札是世子所为..." 沈知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玉镯在腕间泛着柔光,像极了那人指尖的温度。 三日后,赐死荣王的音讯传到侯府时,祖父失手打翻了茶盏。 "谋逆...竟是谋逆..."他脸色灰败地喃喃自语,"幸好...幸好知意要嫁的是裴首辅..." 出嫁前夜,母亲来到闺房,将一支金缧丝嵌宝的步摇插入她发间。 "意儿,"母亲声音哽咽,"娘知道你心里有怨...但女子这一生..." "母亲放心。"沈知意对着铜镜微微一笑,镜中新娘明艳不可方物,"女儿会牢记...自己是沈家人。" 待母亲离去,她取出枕下那封信,细细摩挲,想起裴云璋说"绝不会让我的女人受一点委屈"时眼中的锋芒。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 9花烛惊心 三月初六,裴府张灯结彩,红绸漫卷。 沈知意顶着九凤衔珠的金冠,珠帘垂落间看见满堂宾客中裴云璋挺拔的身影。他身着绯红喜服,腰间玉带上螭纹流转,在众人簇拥下宛若鹤立鸡群。 "新妇跨火盆——" 喜娘搀着她迈过炭火时,沈知意瞥见裴云璋袖口露出的一截雪白中衣——那是她亲手绣的竹纹,针脚细密得连绣娘都交口称赞。 "一拜天地——" 红绸另一端传来的力道稳如磐石。沈知意恍惚想起半年前银杏树下,他执黑子时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是这样不容抗拒地掌控全局。 喜宴散尽,洞房内龙凤喜烛高烧。沈知意端坐在百子千孙帐内,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近。秤杆挑开盖头的刹那,她看见裴云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夫人。"他执起合卺酒,指尖在她手背似有若无地一划。 酒液入喉辛辣,沈知意呛得眼角泛红。裴云璋忽然抬手,拇指抚过她唇畔酒渍:"今日侯府送来八十八抬嫁妆,里面混着三箱账册。" 沈知意浑身一僵。那些是祖父这些年贪墨的证据,侯府竟想借她的手塞进裴府! "大人明鉴,"她猛地起身,凤冠珠翠簌簌作响,"妾身绝不会..." "我知道。"裴云璋截住她的话头,顺手替她卸下沉重的凤冠,"已经原样送回去了。"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执掌生杀的首辅大人。 铜镜映出他专注的侧脸。沈知意望着镜中景象,忽然道:"妾身虽姓沈,但既入裴府,便是裴家人。侯府那些腌臜事,与妾身再无干系。" 裴云璋的手顿了顿。镜中两人目光相接,他忽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语:"记住你今日的话。"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激得她脊背一颤。 红烛爆了个灯花。沈知意耳尖发烫,没看见身后男子唇角得逞的笑意。 三朝回门,侯府正厅茶香氤氲。 "知意啊,"祖母摩挲着翡翠佛珠,眼角余光瞥向厅外候着的裴府仆从,"你大伯父在工部侍郎位子上蹉跎多年,若是首辅大人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沈知意茶盏一顿。果然来了。 "祖母,"她放下定窑白瓷盏,腕间玉镯碰出清脆声响,"朝堂之事,妇人不该妄议。" "放肆!"祖母猛地拍案,茶盏震得叮当响,"侯府养你十五年,就养出个白眼狼?你姑姑若在世..." "侯夫人慎言。" 清冷嗓音自厅外传来。裴云璋负手而入,腰间羊脂玉佩纹丝不动。他今日着了件靛蓝直缀,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矜贵。 "沈氏如今是裴家主母。"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新换的茶,"您骂她,就是在骂本官。" 满室死寂。沈知意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桃红裙角——是堂妹沈知薇。那丫头死死盯着裴云璋为她添茶的手,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回府马车上,沈知意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出神。 "后悔了?"裴云璋忽然开口。 沈知意转回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妾身只是没想到,侯府会这么迫不及待。" "他们急,是因为怕。"裴云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荣王府倒台后,皇上开始清查当年与荣王往来密切的官员。"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祖父,可是荣王的钱袋子。" 沈知意攥紧了帕子。难怪今日祖母那般急切... "大人为何告诉我这些?" 裴云璋忽然倾身,玉簪上的沉水香扑面而来:"因为我要你记住,"他指尖抚过她发间的发簪,“从今往后,你的靠山是我。" 车帘被风吹起,恰好露出街角一抹桃红身影——沈知薇躲在巷口,嫉恨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交叠的车帘上。 10情意缱绻 更深露重,裴府主院的灯依旧亮着。沈知意倚在窗边,手中的《诗经》翻到《葛覃》这一篇,目光却不时飘向院门。自成婚以来,无论多晚,她总会为裴云璋留一盏灯。 "夫人,大人今日在兵部议事,怕是要宿在宫中..."绿翘轻声劝道。 沈知意拢了拢纱衣:"再等等。"她望向窗外那株海棠,想起裴萱白日里在树下嬉戏的模样。那孩子今年三岁,是裴云璋原配夫人临终前所生。当时裴夫人难产血崩,拼死生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三岁的裴衡和襁褓中的女婴。 院门"吱呀"一声轻响。沈知意心头一跳,书卷滑落在地。裴云璋披着一身夜露走进来,官帽下的面容带着倦色,却在看见窗内的灯光时柔和了眉眼。 "怎么还不睡?"他解下大氅,声音里带着责备,眼底却漾着暖意。 沈知意弯腰拾书,发间玉簪轻晃:"想着大人定是顾不上用膳..." 话未说完,裴云璋已握住她微凉的手指。他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触得她心头一颤。 "热着粥呢。"她慌忙抽手,却被拉入怀中。 沉水香混着夜露的清冽扑面而来,沈知意僵在原地。裴云璋疲惫地阖着眼,长睫在灯下投下阴影。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显露出难得的脆弱。 次日,沈知意正在房中绣香囊。 "母亲!你看我抓的蝴蝶!"裴衡举着纱网跑进院子,六岁的男孩活像个小炮仗。他是裴云璋的嫡长子,生母去世时刚满三岁。沈知意至今记得初见时的情形——那孩子躲在父亲身后,怯生生地叫她"新母亲"。 "慢些跑。"沈知意用手帕擦去他额头的汗珠,"萱儿呢?" "在花园里摘花呢!"裴衡眨着眼告状,忽然压低声音,"母亲,柳姨娘又去爹爹书房了..." 沈知意指尖一顿。这位柳姨娘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在裴夫人怀孕时被收房。如今仗着伺候过先主母,总想借着两个孩子生事。 正说着,裴萱哭着跑来,扑进沈知意怀里:"柳姨娘说...说母亲不是亲娘..." 沈知意心头一紧,将孩子搂紧。三岁的裴萱生得玉雪可爱,却因早产体弱多病。她至今记得第一次抱这孩子时,那小小身子在她怀中颤抖的模样。 "怎么回事?"裴云璋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面色阴沉如水。 裴萱抽噎着复述柳姨娘的话:"她说...说母亲迟早会被赶出去..." 裴云璋眼底瞬间结冰。他抱起女儿,对沈知意道:"今日我就发卖了那贱婢。" 沈知意按住他的手臂:"到底是先夫人带来的人..." "我在乎。"裴云璋凝视着她,三个字重若千钧。 入夜,沈知意正在灯下绣香囊,窗外忽然传来《凤求凰》的琴声。推开窗,只见裴云璋独坐月下抚琴,衣袂飘飘如谪仙。 她取来玉箫相和。琴箫合鸣中,裴云璋抬眸望来,眼底的情意再不加掩饰。 曲终,他走到窗下,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那日在银杏树下初见,你戴的就是这样的簪子。" 沈知意眼眶一热。 "知意,"他轻唤她的名,"我这一生,落子无悔。" 月光下,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廊柱旁。裴衡捂着嘴偷笑,裴萱则懵懂地眨着眼。沈知意忽然明白,那盏为他而留的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照亮了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 11断尾求生 春雨连绵三日,沈知意正在西厢房教裴萱绣帕子,忽听丫鬟来报:"夫人,沈二小姐到府上了。" 沈知意指尖的绣花针微微一顿。她放下绣绷,整了整衣襟:"请她去花厅等着。" 花厅里,沈知薇一袭杏红纱裙,见沈知意进来立即起身行礼,腰肢软得似杨柳:"姐姐安好。"她抬眼时,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妹妹远来辛苦。"沈知意淡淡应着,目光扫过她低垂的衣领,那里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当夜,裴云璋在书房批阅公文至三更。回房途中经过花园假山时,忽闻一阵幽香袭来。沈知薇只着轻纱,发间珠钗半坠,从假山后转出:"姐夫..." 她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身子一软就要往裴云璋怀里倒。月光下,轻纱根本遮不住曼妙身姿。 裴云璋侧身避开,脸色阴沉如墨:"来人!" 两个粗使婆子立即跑来,见状都惊得瞪大眼睛。 "送沈二小姐回侯府。"裴云璋声音冷得像冰,"告诉侯爷,若再送人来,别怪本官不客气。" 沈知薇被架着往外拖,哭喊着:"姐夫!是姐姐让我..." "住口!"裴云璋厉声打断,"再污蔑夫人,本官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次日清晨,沈知意正在用早膳,裴云璋大步走进来,将一叠文书扔在桌上:"看看。" 沈知意展开一看,竟是侯府这些年强占民田、私贩官盐的证据,桩桩件件都够得上削爵问罪。 "你..."她抬头,对上裴云璋深邃的目光。 "我理解你的想法。"裴云璋在她身旁坐下,声音缓和下来,"侯府这般行事,迟早惹出大祸。不如断尾求生,摘了爵位,让他们回老家安分度日。" 沈知意眼眶微热。她没想到,他竟懂她的心思。 "只留几个会读书的小辈在京里,"裴云璋继续道,"我们照拂一二,让他们凭真本事博个前程。" 窗外春雨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沈知意忽然觉得,这十几年来压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尽了。 12恩断义绝 秋日的午后,沈知意正在教裴萱调香,忽听前院一阵喧哗。还未等她起身查看,祖母已带着侯府众人闯了进来。 "知意!"祖母拄着拐杖,老泪纵横,"你当真要看着侯府败落吗?" 沈知意将裴萱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鱼贯而入的侯府众人——祖父面色铁青,大伯父和父亲眼神闪烁,几位堂兄弟更是满脸愤懑。 "祖母此言差矣。"她声音平静,"是侯府自己作孽,与我何干?" "放肆!"祖父厉声喝道,"若不是你在首辅耳边吹风,御史台怎会突然查起陈年旧事?" 沈知意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祖父莫非忘了,十年前你们是如何将姑姑送进荣王府的?"她一步步向前,声音越来越冷,"姑姑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你们却踩着她的尸骨,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祖母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那是为了保全侯府!" "保全?"沈知意猛地掀开案几上的锦盒,露出里面那支褪色的桃木簪,"用女子的血肉来保全的爵位,也配叫爵位?" 室内一片死寂。大伯母突然跪地哭求:"知意,你堂弟们还小,若是没了爵位..." "够了!"沈知意厉声打断,"今日我就把话说清楚。侯府的爵位保不住,但我会为几个读书的堂弟在京中安排住处。至于其他人——"她扫过众人,"明日就收拾行装回祖籍吧。" 祖父勃然大怒:"你个不孝女!"扬起手就要打来。 "侯爷慎言。"裴云璋的声音从门外冷冷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身后跟着一队侍卫,"本官的夫人,也是你能动的?" 侯府众人顿时面如土色。祖母踉跄着后退两步,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13与子偕老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次年春分。 这一日,沈知意在满院海棠盛开时诞下一个女婴。生产那日,裴云璋在产房外守到天明,官袍都被冷汗浸透。 "恭喜大人,是位千金!"产婆抱着襁褓出来时,裴云璋却径直冲进内室,跪在床前握住沈知意苍白的手:"辛苦了。" 沈知意虚弱地笑笑,看向窗外。被贬为庶民的侯府众人早已离京,只有两个勤勉的堂弟留在国子监读书。而院子里,裴衡正抱着裴萱看新开的海棠,小丫头挣扎着要来看妹妹,却被哥哥轻轻敲了敲额头:"母亲要休息。" "给孩子取个名吧。"沈知意收回目光。 裴云璋轻抚她汗湿的鬓发:"就叫裴棠,海棠的棠。" 微风拂过,窗外海棠纷落如雨。沈知意忽然想起初见时那局未下完的棋。原来人生如棋,最好的结局不是胜负,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