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黛眉山的小说寄人篱下的我,被长公子逼婚了林承白全文在线阅读
第一章 我跪在祠堂的青砖地上,膝盖早就没了知觉。 林承白就站在我面前,一身月白长衫,温润如玉,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刀。 “思柔,你当真要嫁给他?”他声音平静,却让我无端生出寒意。 我仰头看着他,这个我在侯府忍辱负重多年都要避开的人。“是,我与他两情相悦,他已上门提亲。” 林承白轻笑一声,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两情相悦?你可知他为何突然来提亲?” 我心里一紧,却强装镇定。“自然是真心喜欢我。” “真心?”林承白弯腰,指尖挑起我的下巴,“不过是看你在侯府身份尴尬,觉得好拿捏罢了。”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与你无关。” “无关?”林承白直起身子,眼神变得阴鸷,“你住在侯府,就是我的人,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攥紧裙摆,“林承白,你到底想怎样?我不过是寄人篱下,求个安稳日子,你为何要处处为难我?” “安稳日子?”林承白踱步到供桌前,拿起一支香点燃,“在我身边,才是安稳。” 我只觉得荒谬,“你我身份有别,我不过是你父亲姨娘的女儿,哪有资格留在你身边。” 林承白猛地转身,香灰簌簌落下,“身份?在我这里,从不是问题。 你若敢嫁,我会让你知道后果。”说完,他甩袖离去,只留我在祠堂里,满心恐惧又愤怒。 第二章 第二日,我去给嫡母请安,却在回廊撞见林承白。他伸手拦住我,我后退一步,却撞在廊柱上。 “躲什么?”林承白逼近,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却让我觉得窒息。 “没躲。”我别开脸,不想看他。 林承白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皱眉,“我为何要跟你去?” “你会想去的。”林承白的拇指摩挲着我的皮肤,“若是不想你那情郎出事,就乖乖听话。” 我浑身发冷,“你威胁我?” “算是吧。”林承白轻笑,“明日巳时,我在府门口等你。”说完,他放下手,施施然离开。 我站在原地,满心纠结。我知道林承白说到做到,可我又不想顺从他。回到房间,我坐立不安,想着该如何是好。 到了晚上,贴身丫鬟小桃进来,“小姐,那公子又送了东西来。”说着,递上一个精致的匣子。 我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晶莹剔透。小桃说:“公子说,这是给小姐的聘礼。” 我握着玉簪,心里五味杂陈。我想嫁给心上人,离开这侯府,可林承白却像个梦魇,死死缠着我。 我不知道明日跟他去,会面临什么,但为了心上人,我似乎别无选择。 第三章 巳时,我准时到了府门口。林承白坐在马车上,见我来了,掀开帘子。“上来。” 我咬咬牙,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行驶,我始终不发一言。林承白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林承白先下了车,然后伸手来拉我。我犹豫片刻,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他的手很凉,却握得很紧。下了车,我才发现到了一处宅子。林承白拉着我往里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坐着一个人,看到林承白,立刻站起来行礼。林承白示意他坐下,然后对我说:“这是他的住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东西。” 我疑惑地打量着屋子,突然,我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我走过去拿起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很陌生。 “这是什么?”我问。 林承白走到我身后,气息喷洒在我耳边,“这是他写给别人的信,你仔细看看内容。” 我逐字逐句地读着,越读越心惊。信里写着,他娶我不过是为了侯府的权势,等娶了我,就利用我的身份谋取利益。 我手一抖,信掉在地上。林承白在我身后说:“我说过,他不是真心。” 我转身,眼眶发红,“你早就知道?所以故意让我看到这些?” 林承白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我只是不想你被骗。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我挥开他的手,“你不过是想看我笑话,想看我绝望。” “笑话?绝望?”林承白突然将我抵在墙上,“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现实,留在我身边,我会护着你。” 说完,他低头,吻住了我。我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大,我根本挣不脱。泪水不断滑落,心里满是屈辱和绝望。 第四章 我咬着牙擦去唇角的血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承白垂眸看我,指尖还沾着我掉落的泪珠,指腹轻轻摩挲两下,像在把玩一件失而复得的器物。 “疼吗?”他问得若无其事。 我别过脸不说话,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小桃说过,府里下人都传长公子心善如佛,可我知道,他是修罗转世,连慈悲都是带刺的。 “那封信是真的。”他忽然开口,指尖卷住我一缕碎发,“他今早收下了吏部侍郎家的庚帖。” 我猛地抬头,撞见他眼底暗涌的波澜。窗外传来梆子声,卯时三刻——原来天已经亮了。 我想起昨夜小桃说他在我房外站了整整一夜,那时我缩在被子里装睡,听着脚步声在廊下徘徊又折返,像困兽在画地为牢。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证明我活该被人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林承白忽然笑了,笑到肩膀微微发颤。他伸手扣住我的后颈,迫使我仰起头看他。 那双向来清冽如泉的眼睛里燃着野火,烧得我浑身发寒。 “俞思柔,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世上除了我,没人会把你放在心尖上。” 他的拇指碾过我红肿的唇瓣,“你以为逃出侯府就能干干净净?你娘是我父亲的妾室,你这辈子都是侯府的污点,谁娶你都会被戳脊梁骨——” “够了!”我抬手推他,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呼吸灼热。 “只有我能护着你。”他说这话时喉结滚动,“留在我身边,我给你正妻的名分。” 正妻?我想笑,却笑不出。侯府的正妻该是尚书之女、国公之妹,而我是姨娘带过来的拖油瓶,是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他要娶我,不过是想把我困在金丝笼里,看我慢慢凋零。 “我偏不。”我盯着他眉骨处淡淡的疤,那是三年前我用发簪划的。 当时他替我挡住嫡母的耳光,我却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发疯般抓向他的脸。 后来才知道,那道疤他拒不肯医,任由它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成小蛇。 林承白眼神一暗,扣在我腰上的手骤然收紧。我闷哼一声,他却低头咬住我的耳垂,像惩罚又像示弱:“你总把人往坏处想。 当年你娘被人刁难,是谁让厨房偷偷给你们送热汤?你被嫡姐推下水,是谁跳进荷花池把你捞上来?” 我浑身僵硬。这些事我当然记得,可我更记得,他每次出现都像天神降世,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的好从来不是施舍,是枷锁,是让我无处可逃的蛛网。 “那又如何?”我冷笑,“你不过是想看我感恩戴德,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你摆弄。” 林承白猛地推开我,转身走到窗边。晨光勾勒出他单薄的肩线,忽然让我想起十六岁那年,我在回廊偷听到他与父亲争执。 父亲要将我许给年近五旬的盐商,他说“她该有更好的姻缘”,说得那样坚定,却在转身时撞见过我通红的眼眶。 “明日随我去参加春日宴。”他背对着我,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贵,“穿我让人送过去的紫缎裙衫。” 我想拒绝,却听见他低低补了一句:“他也会去。” 指尖狠狠攥进掌心。原来他早就算准了,算准我会为了亲眼确认真相而妥协。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喉间发苦——比起被人欺骗,更可怕的是,我竟在这一刻,生出了些许不该有的期待。 第五章 春日宴那日,我对着铜镜簪花。小桃捧着林承白送的紫缎裙衫,絮絮叨叨说这料子是江南新贡的云锦,袖口的银线绣着缠枝纹。 我望着镜中那张施了薄粉的脸,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柔儿要学会低头”,可我在侯府低了那么多次头,终究还是没学会如何在林承白面前示弱。 马车停在画舫边时,我隔着帘子听见了他的笑声。那个曾说要带我去看十里桃林的人,此刻正与吏部千金相谈甚欢,袖口露出的翡翠镯子晃得我眼疼。 林承白伸手扶我下车,指尖在我腕间轻轻一扣,像是无声的安抚。 “一会儿跟紧我。”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远处的人影,“别让我分心。” 画舫二层的雅间里,贵女们三三两两坐着。我刚落座,便听见有人掩着帕子轻笑:“这不是侯府的表小姐吗?怎么穿得这么素净,莫不是还在为亡母守孝?” 话音未落,满室寂静。 我攥紧裙角,知道她们指的是母亲上个月的忌日——嫡母故意让人在那天撤了供品,是林承白让人重新摆了一桌,还罚了管事的婆子。 可这些,在旁人嘴里只会变成“表小姐狐媚,连长公子都偏心”。 “素净?”林承白忽然开口,他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本公子就喜欢她这样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倒是有些浓妆艳抹的,看着晃眼。” 这话明里暗里刺了不少人,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茶盏轻放声。 我抬头看他,他却垂眸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长睫在眼下投出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宴至中途,我借口更衣离席。刚走到回廊,便听见转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表小姐不过是个姨娘的拖油瓶,娶她能有什么好处?”是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我早说过,等拿下林承白手里的人脉,就把她甩了——” 后面的话被风卷散了。我靠着廊柱慢慢滑坐在地,指甲抠进青砖缝里。原来林承白没骗我,原来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却不敢出声,怕被人看见这副狼狈模样。 “好看吗?”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承白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垂眸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凉薄的怜悯。 他伸手替我擦去眼泪,指腹蹭过我颤抖的眼皮,“现在信了?” 我想推开他,却没力气。他忽然蹲下来,与我平视:“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我一怔,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远处传来画舫靠岸的声响,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林承白却充耳不闻,指尖轻轻捏住我的下巴,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不用。”我别开脸,“我自己会处理。”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赞许。 站起身时,他轻轻替我拂去裙摆上的灰:“记住,你是我的人。若再让我看见你这样哭——”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会让欺负你的人,都哭不出来。” 我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掉。 不是为了那个负心人,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让我又恨又怕,却偏偏在最狼狈时只能依赖的人。 第六章 回到侯府时,天已经擦黑。我刚进院子,就看见小桃抱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眼眶通红。 “小姐,嫡母让人把您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她指着廊下的木箱,“说您年纪大了,该搬到偏院去住。” 偏院是府里失宠的姬妾才会住的地方,潮湿阴冷,冬天连炭盆都不给足。 我攥紧手帕,忽然想起春日宴上嫡姐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只误入宴席的老鼠。 “先收拾着吧。”我按住小桃发抖的肩膀,“去把林承白送的那床蜀锦被拿出来,夜里冷。” 小桃一愣,随即低头应了声“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府里的下人早就在传,我与林承白有私情。可现在,我除了他,再无倚仗。 戌时三刻,我听见院外有动静。开门一看,林承白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月光下,肩头还沾着几片落叶。他抬手递给我一个纸包,里面是温热的点心。 “知道你没吃晚饭。”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廊下的木箱,眉头微蹙,“谁让你搬来这里的?” 我没接点心,转身走回屋里。他跟进来,反手关上门,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织出细碎的银网。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忽然想起方才路过前院时,听见下人说“长公子不知去哪了,书房里的剑都沾了血”。 “回答我。”他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是不是嫡母?”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 三年前我被嫡姐设计掉进荷花池,是他跳下来救我,那时他的手也是这样有力,紧紧搂着我的腰,像是要把我嵌进骨血里。 “是又如何?”我仰头看他,“反正我本来就是多余的,住哪里不一样?” 林承白眼神一暗,忽然将我抵在墙上。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呼吸灼热:“你不是多余的。在我这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想笑,却看见他喉结滚动,眼底有我从未见过的急切。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子时了。 他忽然低头,吻落在我额头,轻得像一片羽毛:“再等些日子,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 “安排什么?”我打断他,“安排如何把我困在你身边?安排如何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附属品?” 林承白猛地攥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他眼里有怒火,却又掺着几分无奈:“你何时才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 我想说话,却被他堵住了嘴。这次的吻带着几分狠厉,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隐忍都发泄出来。 他的手扣在我腰上,几乎要将我揉进怀里。我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这个让我恨不起来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我。我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欲,却又在对上我眼神时慢慢压下去。 他抬手替我理了理乱掉的发丝,声音沙哑:“明日我让人把你搬回原来的院子。以后谁敢动你,我就让谁动不了。”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她说侯府是吃人的地方,让我千万小心。 可她不知道,最可怕的那个人,此刻正用这样温柔又偏执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在恐惧与心动之间,渐渐迷失了方向。 “林承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放过我吧。” 他身子一僵,眼底的光骤然暗下去。沉默许久,他忽然轻笑一声,转身拉开门。 临走前,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放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我滑坐在地上,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窗外的月光很亮,照亮了桌上那包早就凉掉的点心。 我忽然伸手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甜得发苦——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心尖上的人”,是用枷锁与掌控织就的牢笼,而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困在了这牢笼里,再也逃不掉了。 第七章 晨起时,小桃端来一碗粳米粥,手却止不住地抖。我看着她腕间新添的红痕,知道是昨夜帮我搬箱子时被木刺划的。 偏院的窗棂漏风,墙角结着霉斑,连往日里爱凑趣的麻雀都不肯落在这里。 “小姐,长公子让人送了炭盆和软枕来。”小桃往我碗里添了勺蜜渍梅子,又慌忙撤回手,“啊,您瞧我这记性……” 我摆摆手。她总记得我不爱吃甜,却忘了现在这院子里,连梅子都是林承白让人送的。 昨夜他走后,我对着那包点心坐了半夜,直到东方既白,才发现指尖还沾着他袖口的熏香——不是从前的沉水香,是我随口提过的雪松香。 刚用完早膳,嫡姐的丫鬟就来了,说嫡姐请我去赏花。小桃攥紧我的袖子,小声道:“小姐,她们昨日刚把您赶到偏院,今日又……” “无妨。”我理了理裙角,“总归要去见人的。” 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盛,嫡姐穿着簇新的石榴红裙衫,斜倚在凉亭里。 她看见我时,嘴角扬起一抹笑,却不达眼底:“表妹妹这是住惯了偏院?怎么穿得这么寒酸,莫不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我望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林承白去年生辰时送她的,却被她转手赏给了丫鬟。 “嫡姐说笑了。”我福了福身,“妹妹不过是寄人篱下,哪敢与嫡姐比。” “寄人篱下?”嫡姐忽然冷笑,“我看你是攀上了长公子这棵大树,连母亲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话音未落,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我偏头躲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承白穿着月白锦袍,手里握着一卷书,步态从容地走来,仿佛只是路过。 “长公子来得正好。”嫡姐立刻换了副委屈的模样,“表妹妹冲撞母亲,还对我出言不逊……” “哦?”林承白挑眉,目光落在我微微发红的脸颊上,“她冲撞了谁?” 嫡姐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凉亭外的风掠过海棠花枝,几片花瓣落在林承白肩头, 他却看都不看,只盯着嫡姐的脸,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是……是母亲。”嫡姐攥紧帕子,“母亲让她搬去偏院,她却抱怨母亲苛待……” “苛待?”林承白轻笑一声,忽然伸手扣住嫡姐的手腕,“我记得父亲说过,府中庶务早已交给我打理。何时让二夫人越了权?” 嫡姐脸色发白,想抽回手却动弹不得。我看见她眼底闪过惊恐,这才想起林承白接管府务后,曾以“管教不严”为由,罚了嫡母整整三个月的月例。 侯府上下都知道,如今这府里,真正说了算的是长公子。 “长公子饶命……”嫡姐声音发颤,“是女儿多嘴,母亲只是怕表妹妹年纪大了住得离主院太近不便……” “不便?”林承白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这是昨日子时三刻,偏院附近巡夜的小厮写的口供。你想听听,他们听见了什么吗?” 嫡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知道那纸笺上写的是什么——昨夜嫡母房里的灯亮到后半夜,隐约有“表小姐”“偏院”这样的字眼。 林承白的暗卫遍布侯府,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即日起,二夫人禁足半月,抄《女戒》十遍。”林承白将纸笺递给随从,“至于你——”他瞥了嫡姐一眼,“去佛堂抄经吧,省得闲出毛病来。” 嫡姐踉跄着跪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 林承白的手段向来雷霆万钧,他要护一个人,便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动她的代价有多大。 “跟我来。”林承白转身时,袖摆扫过石桌,震得茶盏里的水晃出涟漪。我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他带我走到花园深处的秋千架旁,那里种着几株老梅,此刻虽无花,枝干却苍劲如墨。“坐下。”他指了指秋千。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坐了上去。林承白伸手推了推秋千,我不由自主地荡起来,裙角扬起又落下,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 “还记得你第一次荡秋千吗?”他声音温和,“那时你才十三岁,躲在假山后哭,被我撞见。你说嫡姐不让你碰她的秋千,我便让人在这处重新做了一个。” 我当然记得。那天他亲手替我调整秋千绳,指尖蹭过我的手背,轻声说“以后想荡就来这里”。 可后来我才知道,这架秋千的木料是从嫡姐的旧秋千上拆的,他用这种方式,无声地替我出了气。 “林承白,”我抓住秋千绳让自己停下,“你到底想怎样?” 他俯身与我平视,目光灼灼:“我想让你明白,在这侯府里,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安稳。” “安稳?”我冷笑,“你所谓的安稳,不过是让我做你的金丝雀,任你摆弄。” 他忽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将我从秋千上拉起来。我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能看见他眼底跳动的火光:“金丝雀?你明明是我的——” 他忽然顿住,喉结滚动。远处传来丫鬟们的脚步声,他松开我,退后一步,恢复了往日的清贵模样:“明日随我去寺庙祈福。巳时三刻,别让我等。”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他未说完的话。他眼底的疯狂与温柔交织,像一团火,要将我烧尽。 回到偏院时,小桃正蹲在廊下擦桌子。她抬头看见我,慌忙站起来:“小姐,长公子让人送了新衣裳来,说是明日祈福穿的。 还有……”她红了红脸,“还有一盒杏仁酥,说是您爱吃的。” 我走进屋子,看见床上摆着一袭淡紫色襦裙,领口绣着细密的云纹。旁边的食盒打开着,杏仁酥的香气混着雪松香,让我鼻尖发酸。 原来他记得。记得我不爱吃甜,却独爱这带着苦味的杏仁酥。记得我曾说过,紫色像暮色,让人安心。 可这样的记得,究竟是真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夜里,我对着铜镜卸妆,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小桃说我最近总在梦里喊“别碰我”,可我知道,那些梦里纠缠我的,从来不是旁人,而是那个让我又恨又怕的人。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如泣。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碎银——那是我这些年偷偷攒的,本想等出嫁时做嫁妆。现在看来,或许该提前准备了。 刚把碎银塞进锦囊,门忽然被推开。林承白穿着黑色披风站在月光里,眼底带着血丝,像是熬了整夜。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扣住我的腰,将我抵在墙上:“听说你在攒银子?” 我浑身僵硬,知道府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他的鼻尖蹭过我的脸颊,声音沙哑:“想逃?嗯?” 我想否认,却被他攥住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他眼里有风暴在酝酿,却又在低头吻住我时,化作绕指柔:“别想逃,思柔。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这次的吻带着几分失控,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我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他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别哭。”他低声哄我,舌尖舔去我眼角的泪,“再哭,我就——” 他没说完,却用行动表明了心意。指尖卷住我的发丝,掌心贴着我的腰,像是要将我刻进记忆里。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忽然想起白天在花园里,他替我出头时的模样——那样的他,是众人眼中的君子,却是我心底的恶魔。 “林承白,”我喘息着推开他,“你这样强取豪夺,就不怕我恨你?”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偏执:“恨也好,爱也好,只要你心里有我,怎样都好。”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疲惫至极。或许正如他所说,在这侯府里,我早已无处可逃。无论是心,还是身,都早已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再也挣不脱了。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屋子里一片昏暗。林承白替我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轻声说:“明日记得穿我送的衣裳。祈福完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想问去哪,却终究没开口。反正无论去哪,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第八章 寺庙的香火气熏得我头疼。林承白替我点了三炷香,指尖掠过我手背时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却被小沙弥打断。 “许个愿吧。”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按在我后腰上,像是怕我突然逃走。 我望着佛像慈悲的眉眼,想起昨夜他房里的动静。 三更天我被噩梦惊醒,看见他窗纸上映着打斗的影子,后来听见小厮说,有刺客潜入侯府,却在靠近他书房时被尽数诛杀。 香灰落在我指尖,烫得我皱眉。林承白立刻握住我的手,用帕子轻轻擦拭:“小心。”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我想起昨夜他抱着我时的力道——那样紧,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骨头里。 “走吧。”他替我放下香,“带你去看样东西。” 马车停在一处旧宅前时,我闻到了铁锈味。 林承白扶我下车,推开木门的瞬间,一群麻雀扑棱棱飞走,惊起满地尘埃。院子里长满了荒草,墙根处摆着几口锈迹斑斑的箱子。 “这是……”我皱眉。 “我母亲生前住的地方。”林承白弯腰拨开草丛,露出一块断裂的玉佩,“她被父亲冷落多年,直到死都没能搬进主院。” 我怔住。从未有人提过林承白的生母,只知道他是嫡出,可眼前这破败的院子,分明是连寻常丫鬟都不愿住的地方。 “她临终前说,父亲心里有个白月光,所以容不下旁人。” 林承白捡起一片碎瓷,上面还沾着半朵褪色的兰花,“后来我才知道,那白月光是你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母亲嫁进侯府时,父亲已年近四十,我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纠葛。 林承白转身看我,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你母亲进府那日,我父亲喝得烂醉,抱着她喊‘阿月’——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碎瓷片从他指间滑落,“啪”地摔在地上。我忽然想起嫡母曾骂母亲“狐媚子”,原来不是因为父亲宠她,而是因为她像极了另一个女人。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因为我母亲像你母亲,所以你要把对父亲的恨,发泄在我身上?” 林承白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以为我是那种人?”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母亲的院里。你蹲在台阶上喂蚂蚁,穿一件水红色襦裙,发间别着朵野花。 那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人,干净得让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玷污。” 我浑身发冷。原来他的注视,从那么早就开始了。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局。 “后来你母亲被刁难,我让厨房送热汤,被父亲发现后打了二十板子。” 他松开我的手腕,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疤痕,“你被嫡姐推下水,我跳进荷花池时,水里有碎瓷片,划得我满腿是血——可我抱着你时,只觉得高兴,因为你第一次主动抱我。” 我望着那些疤痕,忽然想起那年他替我挡嫡母的耳光,嘴角肿得说不出话,却还是用口型对我说“别怕”。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理所当然,都是他用伤痛换来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声音沙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因为我怕。”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逼我与他对视,“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躲我,像躲怪物一样。我宁愿你恨我,怕我,也不想你眼里没有我。” 风卷着荒草掠过脚面,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林承白的眼底映着我的倒影,那样清晰,像是要把我刻进他的瞳孔里。 我忽然想起春日宴上,他替我出头时的模样,想起昨夜他抱着我时的体温,忽然分不清心里是恨还是痛。 “思柔,留在我身边。”他低头,鼻尖蹭过我的额头,“我会娶你,用八抬大轿,让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林承白唯一的妻。” 我想点头,却听见马蹄声从院外传来。林承白猛地推开我,与此同时,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我的耳际射进身后的树干。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剑,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躲到箱子后面!”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我踉跄着后退,看见十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林承白挥剑迎上去,衣摆被血染红,却始终护着我所在的方向。 “走!”他忽然转头对我喊,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从后门走,别回头!” 我想动,却看见一支箭瞄准了他的后背。身体先于理智行动,我冲过去推开他,锋利的箭头刺破我的肩膀,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思柔!”林承白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抱住我,用身体挡住所有攻击,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原来在生死关头,我最想靠近的,还是这个让我又恨又怕的人。 “别睡,看着我。”他的手按在我伤口上,指尖都是血,“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我想笑,却咳出一口血。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黑衣人渐渐退去。 林承白抱起我,快步往外走,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听见他不停呢喃:“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马车里,他将我抱在腿上,用帕子堵住我的伤口。我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侯府门口,阳光落在他发间,像镀了层金边。 那时我以为他是天人,后来才知道,他是为我堕入地狱的魔。 “林承白,”我伸手摸他的脸,指尖沾满血,“其实我……”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林承白猛地将我护在怀里,我听见他闷哼一声,后背湿了一片——他替我挡了一支射进来的箭。 “别说了,保存力气。”他低头吻我的额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江南,看你喜欢的雪松香……” 我想点头,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一眼,我看见他眼里的泪,落在我脸上,像一场迟来的雨。原来他也会哭,为了我。 再睁眼时,已是深夜。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小桃趴在床边睡着。我想动,却发现肩膀缠着绷带,疼得厉害。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承白走进来,脸上带着倦色,却仍穿着染血的衣裳。 “醒了?”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疼?” 我想说什么,却听见窗外传来喧闹声。小桃猛地惊醒,脸色苍白:“小姐,官兵包围了侯府,说长公子……说长公子私蓄甲兵,意图谋反……” 林承白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我忽然明白过来,那些刺客,还有今天的埋伏,都是冲着他来的。他早已身处风口浪尖,却仍要护着我。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低头替我掖好被子,“但你可以走,我让人安排了马车,天亮就出发……” “我不走。”我攥住他的手,“我陪你。” 他猛地抬头,眼里有光在跳动,却又很快熄灭。他伸手替我理了理碎发,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傻丫头,陪我只会连累你。”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她说人生在世,总有一个人值得你放下所有戒备。 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林承白就是那个人,那个让我恨过、怕过,却终究放不下的人。 “林承白,”我轻轻吻他掌心的疤痕,“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身子剧烈颤抖,低头吻住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带着万千情绪。 窗外传来打更声,五更天了。林承白将我抱在怀里,轻声说:“等天亮了,我们就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的声音渐渐模糊,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忽然间,门被撞开,一群官兵举着刀冲进来。 林承白猛地将我护在身后,我听见他说“保护好她”,然后是刀剑相交的声音。 我想抬头看他,却被小桃按在怀里。等再睁眼时,地上已是一片血泊。林承白躺在中间,胸口插着一把剑,脸上却带着笑,像是终于解脱了。 “承白……”我爬过去,握住他渐渐变冷的手。他睁开眼,指尖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 喉间溢出一口血,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那上面绣着的,是我去年送他的雪松香囊。 官兵们在旁边说着什么,我却听不清。只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要随风飞走了。 小桃在旁边哭着喊我,我却听不见。只是紧紧抱着林承白,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完。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落在林承白脸上,像是要带他走。 我低头吻他的唇,咸咸的,带着血味。这一次,我没有躲,没有恨,只有无尽的痛与悔。 “下辈子,”我轻声说,“换你先来找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呼吸,可我知道,他听见了。就像我知道,在他心里,我永远是那个让他甘愿堕入地狱的人。 从此后,侯府再无长公子,而我,也再无归处。有的,只是这一身的伤,和一颗,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心。 番外 我第一次见俞思柔,是在她母亲的院子里。她蹲在台阶上,裙摆被石子磨出褶皱,却专注地给蚂蚁喂着碎米。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侯府这吃人的地方,竟也有如此鲜活的光景。 她太干净了,干净得让我害怕。害怕这侯府的腌臜事玷污她,害怕旁人算计她的美貌与身世。所以我开始默默关注她。 刺客来袭那天,我早有预感。但当箭朝她飞去,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 思柔,莫怪我隐瞒,从接手父亲那些暗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活不长。朝野皆知我是天子近臣,却不知我手里攥着多少人的把柄——包括当今圣上。 若有来生,我不想做什么长公子,不想握什么权柄。 我想做个寻常书生,在春日宴上与你偶遇,递上一支杏花,说“姑娘可曾见过在下”。 那时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去看遍十里桃林,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