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爱恋(谢琰白无常)全文浏览_明日爱恋全文浏览
皇弟谢琰最是厌恶我。 我叫他阿弟,他会气得脸黑:「闭嘴!」 我叫他阿琰,他又气得脸红:「闭嘴~」 我不想招驸马,说想赖他一辈子,他攥着拳头,看都不看我一眼:「滚!」 没办法,我只能将他堵在房中,诚恳发问:「我究竟要做什么,你才能喜欢我?」 他红着脸将我赶出去:「我……我才不喜欢你!」 我累了。 天知道我重生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受尽帝宠的长公主。 如今既然帝王无心。 我还是趁早找个有前途的驸马嫁了为好。 不想我发帖广招驸马后,他又绿了脸。 光天化日,他搂住未来驸马的腰,情之切切:「朕喜欢你。」 「做朕的男人吧。」 我? 1 谢琰最爱对我说三句话。 「滚!」 「闭嘴!」 「我不喜欢你!」 白日里,他不让我靠近他半分。 不然便会气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 而晚上夜游症一发作,他没了理智,就会想方设法地要我的命。 每次都是一副杀红了眼的表情,张嘴,咧牙,一口咬上我的颈脉。 这样的日子,自重生开始算起。 我过了七年。 后来我实在不理解。 将他堵在房内,压在门板上,十分诚恳地发问。 「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什么,你才能喜欢我?」 彼时,我离他只有半步的距离。 这让他瞬间炸了! 猛地推开我,红着脸夺门而出。 「我才不喜欢你!」 我放弃了。 决定找个驸马搬出宫去,省得他哪天一个生气给我杀了。 可哪成想,满京城的帖子发了下去。 来应招的却只有一人。 新科状元,裴知绪。 他赶到时整个人狼狈极了。 一脸的污泥,衣裳破了几道缝。 然后神神叨叨地附在我耳边:「殿下,臣是翻墙进来的。」 「人都被圣上拦在宫外……」 话没说完,谢琰跑来了。 一手捞住裴知绪的腰揽进怀里:「朕喜欢你。」 「做朕的男人吧。」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那一刻,我脑子炸了。 和裴知绪异口同声,一人一句:「你犯什么病了!」 谢琰也不恼。 扭头,眯着眼威胁我:「怎么?皇姐要跟朕抢?」 我:「……」 弟啊,姐姐哪敢跟你抢啊。 我「嘿嘿」笑着。 走过去分别拉住谢琰和裴知绪的手,叠放在一起。 「那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祝你们早生贵子吧。」 话毕,我头也不回地跑了。 虽被抢了驸马,但这货有了心上人,日后铁定红烛帐暖,夜夜恩爱。 应该就不会有精力老想着咬死我了吧? 是以,当晚我第一次安心地入了梦。 而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夜色幽深。 谢琰又「游过来了」。 这次我真的恼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你阿姐?」 「杀阿姐是犯法的!」 不成想他竟回我了:「不是亲的。」 我:「……」 真是个厉害的 夜游都能记得我俩不是亲的。 我别过眼无奈叹气。 然后意外看到了老朋友:白无常。 他倚在门边,一脸无奈:「谢蓁,你的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话,有点熟悉。 前世我被谢琰逼着喝毒酒自刎后,白无常也是这样说的。 「这位大姐,您的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手里有刀,你不捅他,捅自己干什么!」 2 谢琰不喜欢我,其实情有可原。 我和他不是亲姐弟,他是周贵妃被父皇抢进宫里前怀上的。 父皇是个昏君,尤其好色。 周贵妃三言两语,便哄的他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母妃离世前对我嘱咐过许多次。 谢琰不能留,留下必成祸害。 我不信。 周贵妃死后父皇又抢了许多女人进宫,他一个自五岁便被丢进冷宫无人问津的野种,能成什么祸害? 前世,我气母妃太高看谢琰。 然后将气全撒在了他身上。 第一次折辱他时,他正趴在冷宫的地上挖蚯蚓吃。 我透过狗洞看他,放在外面一盘糕点。 「小野种,爬出来吃!」 他抬起头,竟是开心地笑了。 「姐姐,你真好。」 想也没想,他直接爬过狗洞,将点心塞进嘴里。 然后再度抬起头看向我。 「姐姐给我东西吃,一定很喜欢我。」 我:「……」 谁喜欢你啊! 我气得不轻,抬脚将盘子里的点心踢翻。 而他捡起一块塞进嘴里,又笑。 「桃花酥粘上地上的桃花瓣,更好吃了。」 「姐姐对我真好。」 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是。 他怎么一点都不痛苦不挣扎不屈辱啊! 我心中烦闷极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勤勤恳恳,日日研究折辱他的新法子。 我让他穿裙子给世家女跳舞,让他光着脚走冰湖,让他吃馊了的饭菜,让他成晚成晚的睡在畜生棚里。 可他却丝毫不觉羞辱。 还常对我说:「爱之深责之切……」 「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太喜欢我了。」 我深觉他是个疯子,也再没了羞辱他的心思,每次见面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他委屈至极,红着眼问我:「为什么躲着我?」 我气的头发懵:「因为恶心!」 「本公主特别恶心你!」 彼时,谢琰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瞧着我因为厌恶他而紧皱的眉眼。 最后,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只此一句。 他低下眉眼,转身离去的背影中,藏着满满的失落。 而后,他的确再没出现在过我眼前。 我就这样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直到父皇病逝,他起兵围城,登基为帝。 我才知道,他是周贵妃和镇国将军的孩子。 那天,他手执长剑将我堵在房内。 脸上是我最常见的灿烂的笑:「我找到让你不恶心我的办法了。」 他递给我一个瓷瓶:「喝了它,之前的一切就能忘掉。」 「忘掉就不恶心了。」 「忘掉了,我们就能重新开始。」 说得好听。 在我看来,这几句话的意思无非是。 「你不是恶心老子吗?那老子把你毒死,死了就不恶心了。」 前几年卧薪尝胆讨好我。 如今过来要取我命了。 我知自己难逃一死,可毕竟堂堂嫡公主,死也不能死在他个狗东西手上。 自尊莫名其妙生了满怀。 我掏出袖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脖颈。 然后就听到了白无常的那句话。 「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不捅他捅自己干什么!」 3 白无常之所以气,是因为我命数未尽。 按照原定命数,我这一刀会捅向谢琰,然后他将我囚了起来,折磨了整整三年。 最后,我以自刎,结束了这一生。 阎王要送我还阳。 我气极,都是自刎。 他非要送我回去受三年罪。 「死老头子!」他施法时,我忍不住大骂一句。 他大怒:「本王才三万岁,正是少年时!」 结果这一怒,导致他法力使岔了。 直接将我送回了多年前,我初次折辱谢琰的时候。 既来之,则安之。 重活一世,我自不会再走老路。 若我帮扶谢琰,让他记住我这个阿姐的好。 那未来肯定喜欢我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届时,我便是天下顶尊贵的长公主。 所以在谢琰要爬狗洞的那瞬间,我冲进冷宫将他拉起:「琰儿,我开玩笑的。」 他颤着眸子,竟忽然落了泪:「我错了。」 「你明明说过讨厌我,我却还是逼你……」 「再也不了,再也不逼你了。」 我全没在乎他说了什么。 只顾着表忠心:「琰儿怎么会错呢?」 「从今往后,琰儿想做什么姐姐都帮你。」 「想做皇帝对不对?」 「姐姐帮你杀了那老不死的。」 「之前欺负你的人很多对不对?」 「全交给姐姐了!」 …… 可事实证明,狼是养不熟的。 这些年我掏心掏肺,我有的没少过他半分,我没有的也二话不说给他弄来。 而他厌我恶我,日日夜夜都想要我的命。 我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谢琰依旧陷在夜游中。 我越回忆越心烦。 最后捞出床角藏的玉砖,径直拍向他的头。 身上的重力消失,他晕死过去被我一脚踢下了床后,我心里才舒坦了点。 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我明白必须尽快把他心上人弄宫里来,才得以解我现在的困局。 所以接下来几日,我熬日熬夜帮他整理封后相关事宜。 结果他是个和父皇一样的狗男人。 说着喜欢人家。 却不封后,只封妃。 裴知绪也是个硬骨头,不想做皇后,也不想做贵妃。 他看着我,义正言辞:「臣心悦公主殿下,只想做驸马!」 谢琰:「你敢再说一次?」 裴知绪:「臣宁死不从!」 然后,谢琰弄来了他的祖父父亲哥哥弟弟大伯小叔姨丈姑丈舅父…… 「你自己进宫,还是朕将他们全弄进来?」 裴知绪:「???」 裴家众男丁:「!!!」 裴知绪妥协了。 他走到我面前,吸了吸鼻子:「殿下,您喜欢臣,对不对?」 我干笑两声。 呵呵,咱俩之前都不认识。 他叹气:「有情人终成妯娌啊。」 「不过,臣倒是有个办法。」他眼睛一亮,凑到我耳边:「殿下。」 「同住皇宫,我们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哈?」 「今晚怎么样?」 「啊?」 「就这么说定了!」 「我……」 4 我这人还是很有道德的。 兄弟妻不可欺。 裴知绪在外面敲了半个时辰也没敲开,最后被赶来的谢琰扛走了。 我嘴都咧到了耳根上。 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长呼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睡什么睡?」 说来奇怪。 白无常这几日时不时就来我身边晃悠。 他捧着他从人间淘来的话本子,头也没抬,淡淡一句:「生前何必久睡?」 「珍惜时间吧,你两日后寿命就尽了。」 我:「!!!」 我费心费力将谢琰养大,还给他娶了媳妇。 这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 你告诉我我该死了! 「不死!」 「死也不死!」 我破罐子破摔。 「由不得你。」他淡淡抬眼,指了指我的脖子:「这一世的经历虽和前世不同,但寿命无可更改。」 「死法也必须按照命簿规定,自刎。」 「朋友一场,提前告知你一声。」 「有什么想做没做的,趁这两日抓点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躺在床上。 半点儿也睡不着。 悲伤地想死! 然后半夜,谢琰又「游」过来了。 我烦得要命时忽然想起。 白无常那家伙是不是叫我好好想想、有什么想做没做的事情? 还真有一件。 阿弟啊阿弟。 姐姐在你身边委曲求全多年,如今都快死了,不报复回去可就太亏了。 思及此,我屈膝朝他身下顶去,趁他吃痛时翻身,掌握了上位权。 一双朦胧的眼睛,在被我压在身下的瞬间恢复清澈。 他惊恐地看着我:「谢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轻笑:「做什么?」 「你好好看看,这是我的寝殿。」 「我真就不明白了,你就那么想要……」 「我没有!」话猛然被他打断。 他推开我,翻身下床,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房内陷入安静。 只余我方才没来得及说出的那四个字飘荡在空中。 「……我的命吗?」 5 清醒的谢琰太难掌控。 我打定主意,非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哪怕是死也得在死之前恶心他,羞辱他! 于是乎。 我向白无常求了一种药。 中药人会在拥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被控制行动,对见到的第一人言听计从。 多好的丹药,能让人亲眼见到自己被羞辱折磨,却又无能为力。 当晚,谢琰怕再发生昨夜的事,死撑着不睡。 而我时日不多,自是分秒必争。 药磨碎碾进口脂,涂上双唇。 我一脚踢开殿门,在他震惊的目光下靠近。 「谢蓁,你要做什么……」 身体越过厚厚宽宽的楠木桌。 他半分都没来得及躲,便被我捧起头。 整个大殿陷入莫名的寂静。 我仔细地瞧着他的双眼。 那神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疑惑,再到迷茫。 起作用了吗? 我退后半分,轻唤一声:「谢琰?」 身前的人沉默了许久。 腰间的手垂了下来,他睁开眼,双目无神:「嗯?」 我继续试探:「琰儿?」 「嗯?」 「琰儿,跟着我说,我是狗。」 「我,是狗。」 起作用了! 我胆子瞬间来了。 狗崽子,祸害了我整整七年! 我向前,掐着他的后颈。 对着颈脉,报复下去。 「嘶~」 一声痛呼从口中溢出。 哈! 现在知道疼了! 现在知道被人咬生气了! 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心口的位置。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来。 我心了然:「是不是特生气,特想杀我?」 我笑得开怀。 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可是,你杀不了我呢,你个小垃圾。」 他瞬间红了眼,整个身体剧烈颤抖着。 哈哈哈,他现在肯定气死了。 但这还不够。 「琰儿,咱俩还有一笔账没算。」 「还记不记得,你抢了我的驸马?」 我坐在桌子上,撑住身体往后半仰着。 「这么多年,后宫一个妃子都没有,原来是在为他守身如玉啊……」 「那你说,我要是轻簿了你。」 「你是不是,能气死?」 6 红烛燃烧了一整夜。 直到天光破晓,它烧尽了最后一滴蜡,滋啦滋啦地熄灭了…… 我精神抖擞。 睁开眼却见谢琰满脸通红,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满是仇恨地盯着我。 我轻笑:「瞪我干什么?有本事弄死我啊!」 不想下一刻,有血顺着他的鼻孔流了出来。 我:「……」 青天大老爷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真的就只是抱着他的胳膊当了一夜的枕头。 不至于气到流鼻血吧! 不过,正合我意。 给他当牛做马那么多年,如今也算是浅浅报仇了。 我休息了片刻。 直到药效即将失效。 我翻身下床,歪头轻笑:「琰儿,此生来世,再也不见哦……」 寝殿正中央架着他的佩剑。 正适合我自刎。 我毫不迟疑地跑过去,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却听身后已经清醒的谢琰一声呼唤:「谢蓁!」 转身时,正对上他朝我跑来。 药效刚散,他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一路跑得跌跌撞撞,摔了好多次。 我笑着抬手,轻轻挥动:「再也不见了,我的好弟弟。」 利刃划过皮肤。 血溅了有好几尺远,染红了谢琰素白的寝衣。 身体失去力气,我骤然倒地前,被他稳稳地接在了怀中。 那只手死死按上我的伤口,往下压着。 「不要……不要!」 他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按得我脑袋发懵。 他一遍遍地吼着,吼着人去叫太医,然后再对我吼:「谢蓁,你不能死!」 「我不许你死!」 哦。 我不死。 你以为我想死吗? 我感觉我的血快要流光了。 意识渐渐散去,我看到了白无常,忍不住抱怨道:「割脖子真疼,下次能不能不叫我这么死了?」 临走前,我回头瞧着。 被谢琰抱着的我已经是一具尸体,鲜血不间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来。 而他的脸上,血和泪混作一团。 一起划过他的唇瓣。 他抱着我,像是要融入骨血:「为什么……」 「我没有再逼你了?」 「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我?」 7 魂魄是没有心的。 可去地府的路上,我的心口却闷了一路。 我垂着它,不解地问白无常。 「这里,有点疼,是怎么回事?」 他还捧着他的话本子。 头也没抬,淡淡一句:「你真是七窍只开了五窍。」 「唯独不懂爱人和被爱。」 他再也没有多说。 回地府后,我先面见了判官。 后拿了自己的命簿本子,走上了奈何桥。 命簿是早便写好的。 下一世,我会出生在一个叫小渔村的地方。 不再是什么千金之躯。 亦与皇室无半分瓜葛。 我没仔细看。 左右喝了孟婆汤后也不会再记得。 只是没想到。 手中的汤才下肚半口,我便被阎王拉下了奈何桥。 「你得回去一趟。」 「啥?」 「你得还阳,回去一趟。」 「回哪去?」 「回谢琰身边。」 「谢琰身……」 我瞪大双眼:「你有病吧?」 他睬都不睬我,挥了挥袖子,幻出一方景象。 那是皇宫,谢琰的寝殿。 没有气息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再加上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裙和散乱的头发,看着比白无常还像鬼…… 而不远处,大殿门大敞着,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殿外,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被压在地上,求饶声一声盖过一声。 谢琰一身血衣,长剑划过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他笑着,病态又疯狂。 「朕说过,救不活她,你们全要陪葬!」 我:「……」 阎王的声音淡淡飘过耳边:「今日他们这群人的命要是没了,锅都得你个麻烦精背!」 我:「???」 「人是他杀的啊,他杀的!」 「回去吗?」阎王问我。 我骂他:「回你大爷!」 「本王没大爷……」他淡淡一句,爪子一挥,将我扇出了地府。 他祖母的! 天下之大。 我这辈子能遇到谢琰。 真祖母的是我的报应! 魂魄回归。 那瞬间,钻心的疼漫布全身。 我几乎用了所有力气,才挣扎着从床上摔了下去。 殿外,谢琰喊着:「谁想先死?」 不能死人,不能死人! 要死就死我,要死就死我! 我凭着这种信念爬着,头发散落在四周,遮住了一大半的视线。 可我还是看到自己所经之处,所经之人,全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谢琰背对着我,挑中了他要杀的第一个人。 那人颤抖着双唇,紧紧地盯着我,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公……公……鬼……」 你才公鬼,你全家都公鬼! 长剑闪过寒光,只差半寸便砍在那人的头上。 我趴在谢琰身后,拽住他的裤子,一点一点,往上爬。 裤子掉了半寸。 我终于站了起来,整个人贴在他的脊背上。 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琰儿,我好疼……」 8 剑咣当落地。 所有人都在后退。 只有谢琰。 他僵着身体抓住我的手。 回身。 双眸触及我的那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他浑身颤抖着,颤抖着说不出半句话。 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双冰凉的手扣上我的肩膀,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疼得头发晕,还不忘我回来的目的。 「你若把他们杀了,那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将我横抱起。 喊了声:「进来为公主治伤,饶你们不死。」 听到这我终于松了口气,彻底晕死了过去。 到底是失血过多,那晚我烧得厉害迟迟不醒,谢琰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还亲自为我降温。 具体过程大致是,他亲自烧了一盆滚烫的热水,然后将刚浸湿的毛巾扔到我头上。 然后,我红温了。 第二晚,在他的折腾下我依旧没醒,他喊来太医,给我熬了一锅药灌进了我肚子里。 然后,我遗溺了。 第三晚,我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醒了过来,而他激动地将我抱进怀里。 然后,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 我又晕了过去。 听着耳边来来去去的声音,我开始在心里一遍遍骂谢琰「狗崽子」。 可骂着骂着,我突然忘了自己为何要骂他。 再然后,我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剧痛,明白自己已经自刎,却忘了为何还在皇宫。 直到记忆再往前推。 我暗喊一句:「完蛋!」 我好像是在地府,喝了半口孟婆汤是吧? 9 空中升腾着雾气。 我睁开眼,便见自己倚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 这是一处依山的温泉,水热得人喘不过气。 我试图掰开身后男人抱着我的手,他却将手臂收得愈发紧了。 略沉的头放到了我的肩上,他哄着我:「别动,会撕开伤口。」 伤口? 「嘶……」 我这才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蔓延开来的疼。 「都说了别动。」他又将我抱得紧了些:「你晕了很多日,高热不退,宫里湿冷,我便带你来了沧澜行宫。」 他抬手,轻轻贴上我的额头,满意地笑了声:「泡了几日温泉药浴,已经大好了。」 他说得一切,周围的一切,我都没有任何记忆。 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我从他的话里得出了很多信息。 他说我们之前住在宫里。 现在这个地方,是皇帝的行宫。 所以,根据现在的情形。 我初步判断他是皇帝。 而我,是他的妃子? 能让他这么煞费苦心,我不是皇后就是宠妃啊! 「皇上……」 我抓住他的手,咽了咽口水,再夹住声音受宠若惊道:「皇上,您对臣妾真好……」 那与我相握的手猛地一僵。 「你说什么?」 我…… 怎么小小年纪还耳背呢。 我侧身,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臣妾方才说,您对臣妾真好。」 空气静止了片刻。 「嗯……」他闷着嗓子,笑了。 「我一直都在试着,对你很好很好、」 10 我的脑子始终是空白的。 谢琰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我问他我叫什么? 他:「你姓蓁名蓁,字蓁蓁。」 「那我为何会失忆?」 「因为……」 「你有病。」 他脸不红心不跳,认真极了:「你脑子不太正常。」 空气静止了足足一盏茶。 我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夸我哈……」 不过我对寻找记忆没有多大兴趣。 因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金手链,金脚环,金项圈,金丝羽衣。 因为跟皇帝做夫妻,爱与不爱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仅有权还有钱。 不仅有势还有钱。 不仅有颜还有钱。 …… 在沧澜行宫腻歪了半个月后。 我们开始收整东西打道回宫。 虽然不记得,但我很清楚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 车辇行至正阳门,我歪头亲了亲谢琰的嘴角:「车里好闷,阿琰背着我回宫,好不好?」 他温柔地笑着,满足极了:「好。」 如今正值春末,天气已有些热。 他背着我走了很远,额头冒了许多汗。 却不知疲惫。 内宫里上百人等着,见我们来齐刷刷行礼:「恭迎陛下、长公主殿下回宫。」 很威风。 但是怎么没人恭迎我? 以及长公主是哪位? 直到一位公公迎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 最后,看向我。 「长公主殿下,遵圣上吩咐,已将您的贴身物品搬去了圣上宫里。 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再吩咐奴才便是……」 长公主殿下? 我左右环顾也没看见人。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太监,手指头指着自己:「你喊我,长公主?」 「回长公主殿下,正是。」 「那他呢!」我指着谢琰的头,再次问道。 「回殿下,这位当然是陛下了。」 我:「……」 11 此后几日,我对谢琰闭门不见。 并确定,脑子有病的人是他。 可跟在我身边的小宫女却在我耳边叭叭叭个不停。 「公主殿下知道绪贵妃吗?」 「圣上为她守身如玉,后宫只她一人呢。」 「她可真幸福啊!」 「天呢,圣上又去绪贵妃宫里了呢。」 「圣上连用膳都要绪贵妃喂呢。」 「圣上说他最喜欢绪贵妃了呢。」 我心中愈发烦闷,只能靠喝酒缓解。 从天明喝到天黑,我大醉一场,砸了满地酒坛子。 「他日日行极乐,本公主也不能亏了自己!」 换了一身火红纱裙。 宫女问我这么晚了要去哪。 我摇摇晃晃:「去宫外,找俊郎君亲亲。」 我一路走一路喝,面见眼前楼宇灯火辉煌。 好气派的南风馆。 有小厮来迎,我大手一挥:「叫你们这儿最俊的来伺候!」 不一会儿,那人便来了。 眉如剑眼如星,衣胜雪,发如瀑。 我勾着他的腰:「你和他很像。」 「他是谁?」 他反过来搂住我,竟有许多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是……」我摇了摇头:「你没必要知道!」 「但是,我有个提议。」我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眯着眼问他:「你跟了我,做他的替身,如何?」 手臂忽而一痛。 他紧紧抓着我,声音竟有些疯狂:「你爱他?」 「哎……」 我打了个嗝。 「你别抓那么紧!」六个字没说出来。 俊郎君突然红了眼:「不是说,恶心我吗?」 恶心? 恶心什么?恶心钱? 我使劲摇头。 哪个傻子会恶心钱啊! 他竟是笑了,笑得好开心。 我心想这男倌真奇怪。 但谁叫他长了这么一张脸呢。 「乖,做替身好不好?」 他不回我,将桌子上一碗汤喂到我嘴边,轻笑一声:「好好看看,我是谁?」 苦得很,什么鬼东西! 我抬手要打开他,脑子却忽地清明了许多。 眼前的人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酒醒了?」 「可看清我是谁了?」 「你,你是……」 谢琰! 酒色误人,果然是酒色误人! 我一脚踢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然后被他一把捞了回去:「以往我最听话。」 「你勾我,我便迎着。」 「你要和我划清界限,我便绝不越界。」 「因为我怕,怕你和前世般,因为我的逼迫,离开我……」 「可是如今,你既然说了爱。」 「我便决计不会放手了。」 我猛地推开他:「皇弟,你叭叭什么呢?」 他失笑半声,喊来人端了碗水。 拉着我的手,咬破。 再将我和他的血滴入。 「你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如今好好看看,我是不是你弟弟。」 我死死盯着那并不相融的两滴血。 惊讶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他已经开始为我包扎起来。 俯身吹了吹,唇齿轻轻掠过伤口。 激起一阵战栗。 而后,他的手来到我的脖间。 那里还留着一道明显的伤疤。 「很疼,对不对?」 我笑着,抬手覆上他的。 「你的剑那么利,肯定疼啊……」 他愣住。 颤抖着,对上我的双眼。 「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 方才,他的唇齿碰到我皮肤的那瞬间。 便记起来了。 白无常也是在那一刻出现的。 「这一口孟婆汤算是叫你俩爽到了。」他合上话本子,掐着手指头算着:「原定的寿命无可更改。」 「尽快死掉,你就可以去来世了。」 13 我强忍着颤抖,握住他的手,拉开距离。 「嗯,我记起来了。」 那双明亮的眸子暗了下来。 他似乎从我的脸上,看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神情。 几分笑意,几分疏离,几分矛盾与挣扎。 前世今生,每次他彻底失去我时,都是这样的。 一把刀,一把剑,鲜血染红白衣,将他困在死亡里。 「所以呢?」他的声音都在抖,抓着我的肩膀质问:「记起来,便不爱我了吗?」 「记起来,便又要离开我了吗!」 泪水滚烫,顺着他的脸一路落下,砸到我的手上。 灼得人生疼。 由爱生忧,由爱生惧。 忧我所爱之人,厌我恶我。 惧我所爱之人,再次离开我。 白无常说我七窍少了两窍。 不懂爱人,也看不懂别人的爱。 可如今,我似乎看懂了谢琰。 也有点明白上次离开看到他哭得那般生不如死时,心中的闷痛是何感觉了。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抬手,擦去他的泪。 「别哭了,丑死了。」 「我不喜欢丑的。」 他立马绷住了脸,只是泪还流个不停。 我被逗笑,牵着他来到桌前坐下。 方才白无常告诉我,我的来世命簿里,有个成日追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屁孩。 他是谢琰的转世。 我和他,终会相逢。 「我没时间了,这段时日都已是我偷来的寿命。」 我认真的看着他,轻轻笑着:「谢琰,你信我吗?」 「我说我们来世,还会相遇。」 他泪掉个不停,死死抓住我的手。 拼命摇头:「不信!」 我…… 我气得不轻。 凑上去亲了亲他:「跟着我说。」 「我信你。」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泪也落了一滴又一滴。 最终抱着我,闷着声音道:「我爱你。」 我笑:「我知道。」 知道的有些晚了。 原来他记得前世,因我的死生了惧,日日强忍着不敢靠近我。 只能在梦里,在夜游时寻找温存。 一次又一次咬上我脖间,前世我自刎时的地方。 那是伤痛。 由爱而不得而生出的,缠绕他半生的伤痛。 他抱着我,又重复了一次:「我爱你。」 「离开你,我活不下去的。」 我怔在那里,再未回他。 因为我知道,他离了我活不下去。 前世死时,我看了他的命簿。 知道他会在我死后一夜白头,拖着一副残躯熬了五年。 最终,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 彼时我大骂痛快,觉着他是得了病才死得这么快。 如今才明白。 原来有些爱,会因为某些误会,错过一世又一世。 14 我们没谈拢。 他撤走了我身边一切尖锐的东西。 日日夜夜,眼也不合地守在我身边。 直到五日后,一病不起。 我叹着气,身份调换,又守了他两日两夜。 他醒来时,固执地别过头不看我:「我绝不会叫你离开。」 我也不气:「琰儿,你拦不住一个要死的人。」 「前两次,你都没有拦住。」 「除非,她在等你同意。」 他沉默不语,泪却浸湿了被褥。 那之后的几日,我们没再见面。 直到我毫无征兆地晕死在殿内。 太医院倾巢出动,也没有诊出来我的病。 而我看着这几日始终跟在我身旁的白无常,已然有了答案。 没有人救得了一个阳寿终结的人。 我明白。 谢琰也明白。 那晚,他抱着我,哭了一整夜。 次日一早,扯着难看的笑对我说:「我放你走。」 「但你不能骗我……」 爱得多的人总要更辛苦一些。 他妥协了。 而我最后向白无常要了三日时间。 我告诉谢琰,我说白无常不管我怎么死了。 死了这么多次,这次我想要个快乐的死法。 他遂和我一起试了两日。 比如撑死,笑死,喝酒喝死。 全都半路腰斩。 宫里的人都觉着我俩疯了。 只有裴知绪十分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既然殿下想死,那臣自然鞠躬尽瘁。」 「有句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靠近我:「臣愿做那朵牡丹花。」 我不太理解为何裴知绪对我这么执着。 他一脸震惊:「殿下您忘了!」 「那年元夜臣在外体验生活卖花灯,缠着皇上买一盏时,您给了臣一脚。」 我:「???」 所以呢? 这就完了? 天啊,他的爱好敷衍。 他又凑上来。 「说真的殿下,您要不要臣做那个牡丹……」 谢琰气得不轻。 一脚过去给他踢开。 「滚!」 裴知绪满脸震惊。 另一只手又悄摸摸抚上胸口。 自言自语:「糟了。」 15 其实谢琰并不知道,我早服下了白无常给的药。 药效会在今晚发作,不会有半分疼痛。 这些日子的胡闹,不过是不想让谢琰太伤心。 我也明白,或许他亦早看透了一切。 然后忍着疼痛与不舍,来送我这最后一程。 裴知绪说的死法,我们没时间再用了。 今日长安街有灯会,我拉着谢琰出了宫。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我和谢琰坐在河边,那上面漂着一艘艘小船,有许多男男女女在对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句又一句,情意绵绵,入人心扉。 只是突然,有人喊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那人瘫坐船头,喝醉了酒:「不思量,自难忘……」 顿时引起骂声一片。 我笑着,拉住谢琰的手:「有几件事,我要你答应我。」 「第一件,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第二件,把裴知绪放出宫吧,他做你唯一的妃子,真的蛮搞笑的……」 「第三件……」我越来越有气无力,听着那船上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句「十年生死两茫茫」,心里难受极了。 「阿琰,我走后,你不可以难过太久。」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等我……」 灯火辉煌。 我倚在谢琰的肩上。 瞧着远方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 最后的最后,意识模糊不清。 温热的唇吻上了我的额头。 我听到,他说。 「没有你,我要如何才能好?」 16 我叫甄真,今年五岁,住在京郊的小渔村。 今日京城有灯会,是我第一次来。 来找我爹娘的。 他俩坏蛋把我丢在家里,偷摸来京城吃酒来了。 我没银子吃酒,但我可以坑蒙拐骗。 所以我在最热闹的长安街长渡河边,给自己脸上抹上泥巴,开始哭唧唧。 「卖身葬爹娘啦!」 「求求好心人,让我爹爹娘亲有个棺材睡吧。」 有人停下来,摇摇头:「可怜的孩子。」 「爹娘怎么就一块都走了?」 我嘻嘻笑着,摇头:「爹娘还没走呢。」 「提前为他们做打算呢……」 他立马离开:「疯癫的孩子。」 不一会儿,又有人蹲在了我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是个白头发大爷,脸苍白苍白的。 我笑着,露出小虎牙:「我姓甄,名真,字真真。」 大爷突然哭了,喊我:「姐姐……」 我气得一屁股站了起来。 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数着举到他眼前:「我才五岁,五岁哦!」 「这位大爷,你怎么能叫五岁的天真可爱幼稚童真的我姐姐呢!」 然后有另一个大爷走了过来,掂着一壶酒从我俩中间穿了过去,嘟嘟囔囔着。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那位大爷说完,这位大爷突然又笑了。 「你住在哪里?」 我害怕了。 娘亲总说外面有专抓漂亮小女孩的怪大爷。 他不会就是吧! 不能叫他知道我在哪! 我随手一指:「住那!」 他怀疑我:「那是皇宫。」 「皇宫怎么了!」 「我爹是皇帝,我娘是皇后!你别打本公主的主意!」 他又笑,咳嗽个不停:「本公主这三个字,你说得倒是顺嘴。」 然后靠近我几步,道:「正好,我也住在宫里。」 「你要跟我回去吗?」 啊啊啊! 爹娘,我真的遇到喜欢漂亮小女孩的怪大爷了! 我害怕极了,拔起我的小短腿就跑。 他没有追我。 只有那咳嗽声越来越重,到最后,我跑到好远好远再回头,却见他在笑着看我。 然后吐了好大一口血。 紧接着他身旁又冲出来一个大爷,抱着他大喊:「你不能死!」 「殿下死了,你要是也死了,谁来踢我啊!!」 我实在不懂。 这人怎么求着人踢自己呢? 不关我的事。 我跑回家给自己擦干净,又跑去隔壁谢婶婶家玩。 她挺着大肚子,马上就要生了。 我趴在她肚子上,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婶婶婶婶,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如果是弟弟,可不可以给真真做相公呀?」 「如果是妹妹,真真可不可以给她做相公呀?」 咚,咚,咚…… 我才刚说完,外面就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的,吵得很。 谢叔父说,是皇帝驾崩了。 我挠了挠头:「那是什么意思?」 他凑近我,小声说了句:「就是死啦。」 我呀了一声,心想那他可真可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儿给他买棺材…… 婶婶也呀了一声。 然后开始啊啊啊喊个不停。 叔父脸都白了,将我撵了出去。 他说婶婶要生了! 我又蹦又跳,在外面给婶婶加油,然后被我爹揪住耳朵,塞进了被子里。 「甄真真,你老实一会儿,不许添乱!」 我很老实的,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乖乖等着。 然后我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小弟弟已经生出来了。 隔壁王大牛说他丑。 我气得蹦起来,狠狠打了一下他的下巴。 「不准说我相公丑!」 17 叔父给相公取名叫「谢砚」 他五岁时,比我矮了一个头。 牵着我的手,眨巴着大眼睛:「姐姐,砚儿长大后可以娶你吗?」 我拍拍他的头:「不要喊姐姐,要喊娘子哦!」 他十岁时,依旧比我矮了一个头。 抱着我的胳膊,眨巴着大眼睛:「娘子,你今日怎么扔下砚儿,和王大牛出去玩了?」 我及笄了,王大牛说喜欢我,要娶我。 王大牛这几年长得愈发好看了,壮实有力气。 可小相公还是个娃娃,身体弱唧唧。 我拍拍他的头:「不要喊娘子,要喊姐姐哦!」 他气得红了眼,一连好多天没理我。 他十八岁时,比我高了一个头。 红烛摇晃。 他掀开我的盖头,委屈着问我:「我好看,还是王大牛好看?」 「我身体好,还是王大牛身体好?」 我笑:「王大牛吧……」 他气恼,泪都快掉下来。 「你就说我比他好,求你了……」 我无奈应和:「你好你好!」 「你天下第一好!」 今夜无风。 我欢喜着,陷入了一个奇幻的梦中。 梦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少年。 他捧着一块桃花酥躺在土地上,看了一整夜星星。 桃花酥是白日里姐姐送他的。 上面还沾着地上的桃花瓣。 他扬着嘴角,期待着狗洞外的那个声音。 期待着那个凶巴巴的姐姐,会再次走到他面前。 他很开心,终于有人看到了他的存在。 那夜。 病态与爱恋疯狂滋长。 填满了他一个又一个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