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呤(姬云昭萧禹衍西戎)全文免费_(姬云昭萧禹衍西戎)云昭呤后续阅读(姬云昭萧禹衍西戎)
而此刻睿王府后花园内,萧禹恒正拉弓瞄准前方不远处木靶。 忽听管事走近低声禀报,“殿下,大理寺卿严大人递了帖子,正在府外候见。” 萧禹恒这时松开拉紧的弓箭,嗽一声,箭矢正中靶心。萧禹恒满意地眉梢微挑,随即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严子宣?那个在朝堂上处处与他作对,几次登门拉拢都冷脸相待的大理寺卿,今日竟主动上门拜访? 他搁下弓箭,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莫不是……他终于坐不住了?” 宫中谨嫔被降位禁足的消息,想必严子宣已经知晓。这位大理寺卿与周惠馨年少时的情谊他也是近日才知道,外祖父以为他们断了往来才失策了。严子宣这个人,如今姨母落难,他若真如传闻那般情深义重,又岂会无动于衷? 萧禹恒抬眸,淡淡道,“请严大人进来,备上好的雨前龙井,再让厨房准备几样精致的点心。走,去前殿。” 不多时,廊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严子宣一袭灰色官袍,面容沉静,看不出半分情绪。他踏入前殿,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睿王殿下。” 萧禹恒起身相迎,笑容温和,“严大人今日怎的有空来本王这儿坐坐?可是大理寺又遇上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严子宣目光微敛,语气平静,“殿下说笑了,下官今日前来,不过是有些事想请教。” “哦?”萧禹恒眉峰微动,抬手示意他入座,“严大人但说无妨。” 侍女奉上茶点,茶香氤氲间,严子宣端起茶盏,指腹轻轻摩挲杯沿,似在斟酌言辞。 “殿下,”他缓缓开口,“听闻前日御花园落水一案,牵涉西戎公主与十殿下,而凶手竟是……谨嫔娘娘?” 萧禹恒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眸底闪过一丝锐光,随即笑道,“严大人消息倒是灵通。只是这宫闱之事,向来由掖庭局与父皇亲审,大理寺似乎不该过问?” 严子宣神色不变,淡淡道,“下官府中下人有亲戚在后宫当差,闲谈间提及此事。只是——”他抬眼直视萧禹恒,“谨嫔娘娘乃殿下母家姨母,此案又涉及西戎公主,若其中另有隐情,恐影响两国邦交。按律,大理寺亦可协理后宫涉朝政之案。” 萧禹恒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严大人倒是尽职。不过此案已结,姨母……哦,如今该称周美人了,她已亲口认罪,父皇念及旧情,只罚她禁足永华殿,降位份以儆效尤。” 严子宣眉峰微蹙,“认罪?” “不错。”萧禹恒轻啜一口茶,语气悠然,“姨母素来性子刚烈,既已认罪,旁人再质疑,反倒显得别有用心。” 话中暗刺,严子宣岂会听不出?他指节微紧,面上却依旧平静,“殿下,下官并非质疑圣裁,只是此案蹊跷之处颇多——推西戎公主和十殿下落水之人可找到?十殿下又为何恰好在场?听说是下了迷魂药,药从何而来?” 萧禹恒眸光一沉,笑意渐冷,“严大人,慎言。” 室内一时沉寂,唯有窗外竹影婆娑,映在两人之间,如一道无形的鸿沟。 良久,严子宣忽而低笑一声,“是下官唐突了。只是……”他抬眸,眼底锋芒隐现,“若此案真有冤屈,而大理寺袖手旁观,他日真相大白时,殿下以为……陛下会如何看?” 萧禹恒指节叩在案上,一声轻响。 “严大人今日来,究竟是为案情,还是……”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为了周美人?” 严子宣神色骤冷。 萧禹恒却已靠回椅背,笑意深邃,“严大人放心,姨母虽禁足,但永华殿还住着,陈设份列削减了而已。倒是大人——”他指尖轻点茶盏,“身为大理寺卿,却对后宫妃嫔如此关切,传出去……怕是不妥吧?” 严子宣缓缓起身,拱手一礼,“殿下提醒的是。下官告退。” 严子宣正欲起身告辞,萧禹恒忽然开口,“不知严大人对如今朝局,对我大哥、三弟如何看待?” 这问题如同一把利刃,直指朝堂最敏感的神经。严子宣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他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下说笑了。”严子宣抬眼,目光平静如水,“下官不过一介臣子,岂敢妄议评价诸位皇子。” 萧禹恒轻笑一声,手指摩挲着青玉扳指,“严大人何必自谦?父皇常赞您见识不凡,今日不过是私下请教。” 严子宣注意到萧禹恒今日特意穿了件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雕着五爪蟠龙——这是只有皇子才能使用的纹饰。他心下了然,这是二皇子又一次的试探。 “殿下过誉。”严子宣微微躬身,“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勤政爱民,治国有道。即便偶有天灾人祸,陛下亦能迅速决断,妥善处置。实乃我大梁之福,万民之幸。” 萧禹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倾身向前,压低声音,"严大人,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说这些场面话?我问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父皇百年之后呢?” 殿内陡然寂静,连窗外鸟雀也似噤声。严子宣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这问题太过直白,几乎等同于谋逆。 “殿下慎言。”严子宣声音沉了下来,“陛下龙体康健,正值盛年,此等言论若传出去...”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萧禹恒打断他,眼中锐光如刀,“严大人觉得谁能继承大梁的荣耀?大哥一心不在朝政上,整日沉迷诗词歌赋;三弟看似沉稳,却原则太多,不懂变通。他们能担得起这万里江山吗?” 严子宣脑中急速思索。大皇子萧禹平确实风流倜傥,喜与文人雅士交游,对朝政兴趣缺缺;三皇子萧禹衍则严谨方正,虽有实干之材,却遇事原则性强,如只是个尊贵王爷,倒也无妨,为君就少了点什么。而眼前这位二殿下,手段圆滑,在朝中广结党羽,近年来势力日盛。 “诸位皇子各有所长。”严子宣谨慎答道,“大殿下温文尔雅,三殿下持身以正,守护疆土,为百官表率。至于继承大统...此乃陛下圣心独断之事,非臣子所能妄揣。” 萧禹恒忽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多少欢愉,“”好一个’圣心独断’!严大人果然滴水不漏。”他站起身,踱至窗前,背对严子宣,“”可这天下,终究需要一位能乾纲独断的君主。太过仁弱,则易被权臣所欺;太过固执,则难应变局。” 严子宣默然。萧禹恒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他自认兼具魄力与灵活,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茶盏中的茶早已凉透,水面浮着一层细碎的茶沫,像极了此刻凝固的气氛。 萧禹恒回过身,声音温润如常,“严大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以你的才干,若得明主,何愁壮志难酬?” 他缓缓抬起眼,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殿下高看下官了。” 萧禹恒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姨母在宫中举步维艰,若得严大人相助,本王自当保她平安。” 窗外一阵风过,他忽然想起昨日在院中听到的闲话——“永华殿的份例又减了,周美人病了三四日,连太医都请不动。” “严大人?”萧禹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严子宣起身,袍袖拂过案几,躬身道,“殿下美意,下官心领。只是大理寺公务繁杂,恕难从命。” 萧禹恒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严大人何必急着推辞?不妨再考虑一下。” “下官告退。” 严子宣拱手一礼,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剑,生生劈开了满室暖融的熏香。 萧禹恒盯着那扇晃动的门帘,忽然冷笑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掷在地上。瓷片四溅。 “不识抬举!” 而此时,严子宣踏出睿王府,微风拂面,吹散了几分府中令人窒息的压抑。他抬眸望向皇宫方向,眼底暗潮翻涌。 "良禽择木…"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我严子宣,从不做任何人的’禽’。” 说罢,他登上马车,离开了本不该来的地方。 北郊行宫,绛兰苑偏殿。御医刚系好最后一截纱布,萧禹衍苍白的脸色在素色中衣映衬下更显虚弱。他左肩缠绕的纱布隐隐透出淡黄色药膏的痕迹,混合着苦涩的草药气息在殿内弥漫。 “殿下如何了?”明九急得额头冒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 老御医收起银针,捋了捋花白胡须,“伤口不深,幸未伤及筋骨。只是这毒...”他眉头紧锁,"老臣行医三十载,竟未曾见过。多亏云昭公主的解毒丹及时遏制,否则毒性随血入心,后果不堪设想。” 姬云昭立在雕花屏风旁,裙摆上还沾着方才搀扶时蹭到的血迹。她闻言轻声道,“这是西戎特制的解灵丹,对抑制毒性有奇效。”说着瞥了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萧禹衍,“所幸箭上淬的毒量不多。” “云昭公主懂得真多...”明九话未说完,就被姬云昭一个眼风止住。 “小声些。”她压低声音,“让你家殿下好生休息。”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紧了腰间丝绦。 御医继续道,“如此殿下的毒便可慢慢解,休养几日便好。”说完行礼告退。 苏娜端着黑漆药盘轻手轻脚进来,碗中汤药冒着热气,苦涩中带着奇异的清香。“公主,药煎好了。” 明九接过药碗,姬云昭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说道。,“你毛手毛脚的。还是我来喂吧。”她语气淡淡,却在触及碗沿时被烫得指尖微颤。 床榻上的萧禹衍忽然轻咳一声,睫毛微微颤动。姬云昭连忙坐到榻边,小心翼翼将他扶起。男子炽热的体温透过单薄中衣传来,她耳尖一热,却仍坚持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药勺碰到唇瓣时,萧禹衍忽然微微睁眼。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眼此刻雾蒙蒙的,倒映着姬云昭近在咫尺的面容。他虚弱地勾起唇角,“苦...” “良药苦口。”姬云昭不自觉放柔了语调,像哄孩子般又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殿下若喝完,我让苏娜取蜜饯来。” 明九瞪圆了眼睛——自家主子向来最厌喝药,上次染风寒时甚至打翻了三个药碗。可此刻竟顺从地一口口咽下姬云昭喂的药,乖得不像话。 明九轻咳一声,拉着苏娜的衣角转身背对床头的两人,苏娜见状也识趣地转身,抿着嘴角似笑非笑。 汤药见底时,姬云昭扶着萧禹衍躺下,见他睡得昏昏沉沉,便示意明九和苏娜出去说话。 外殿的熏香袅袅升起,却掩不住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 “紫荷如何了?”她低声问道,目光仍望向内殿方向。 明九抱剑而立,眉头紧锁,“御医看过了,说是惊吓过度,神志不清。”他压低声音,“一直喊着’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都答不上来。” 姬云昭眉心微蹙,“疯了?” “不好说。”明九摇头,“也可能是装的。” 姬云昭眸光一冷。紫荷也许是唯一能证明御花园落水真相的人证,若真疯了,线索便断了。可若她是装疯……又是为了躲避谁的灭口? “先看住她。”姬云昭继续道,“明日若还这般,便巫医来看看。” 明九一怔,“云昭公主这是用巫术?” 姬云昭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太医善治寻常病症,若是真疯,可让巫术用偏方瞧瞧。” 明九说道,“她在旁边下人房里待着,在下派了人守着她,确保无事。宫中想必已经知道此事了。” 姬云昭点点头,“辛苦了,” 申时三刻,梁宫承居殿,萧婧阳提着裙摆疾奔入殿,金步摇的流苏缠在鬓边也顾不得理。 “父皇!三哥他——” 话音未落,殿外又传来急促脚步声。萧禹平满头是汗跨过门槛,锦袍下摆还沾着郊外的草屑。 梁帝萧长贺从奏折堆中抬头,眉间川字纹深如刀刻,“一个两个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禹衍怎么了?” “回父皇,三弟在北郊遇刺。”萧禹平扑通跪下,“此刻正在行宫救治。” 萧长贺手中朱笔"啪"地落下,殷红墨汁溅在玄黑龙袍上,“遇刺?你们今日不是去春游?” 许齐在一旁道,“陛下当心点儿,宁王殿下,五公主,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是紫荷!”萧婧阳抢着道,“那个前几日查落水辩后颈胎记身份的其中一个宫女,我们当时在赏景,她被黑衣人追杀逃到我们跟前。三哥为护我们,左肩中了一箭...”她声音哽咽,“那箭上还淬了毒!” “毒?”萧长贺霍然起身,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碎瓷四溅,“禁军呢?都是吃干饭的?!” 萧禹平重重叩首,“刺客五人皆已伏诛,三弟的亲卫明九带着几个下属制服了刺客。” 萧长贺背着手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弘儿可吓着了?” “十弟由母妃照看着。”萧婧阳抹了把泪,“只是...只是那些黑衣人好生猖狂,明知我们是皇室子弟还敢动手!” 萧长贺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朕还有奏折要批。北郊遇刺的事让刑部主理,大理寺协理就是了。” 待萧禹平与萧婧阳告退,萧长贺坐在御座上,指尖抵着太阳穴,眉间沟壑深如刀刻。“北郊遇刺......御花园落水......”他低声喃喃,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周家。 这两个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头。当年若非周家倾力相助,他未必能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胜出。可如今,周家势力盘根错节,皇后周惠曦在宫中一手遮天,二儿子萧禹恒心思深沉,行事果敢,就是可能容不下其他有功的兄弟… “呵......”萧长贺冷笑一声。 贤妃慕容嫣,北夏最受宠的长公主。这些年她虽安分守己,可北夏暗探在南梁的活动,他岂会不知?偏她生的大儿子萧禹平,是个只知琴棋书画、毫无野心的闲散王爷,只知道跟王妃你侬我侬,半点帝王心术都没有。 倒是三儿子萧禹衍...... 萧长贺闭了闭眼。沈老将军临终前很看重他这个外孙,大梁军旧部对他忠心耿耿。最近煜王萧禹衍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朝中威望日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兄长身后、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了。 “不想争......为了不成为权力牺牲品,也得争啊......” 萧长贺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殿外的暮色中。 他忽然伸手,将案上那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汤滑过喉咙,像极了这帝王之路的滋味。 他忽然对立在殿门口的许齐道,“许齐!传旨吧,军械案未发现沈斌有包庇参与私贩的证据,解了沈府的禁足吧!” 许齐尽管惊异,却也是躬身道,“诺,奴才这就去传旨。” 暮色染透窗纱时,绛兰苑飘起淡淡的菜香。姬云昭搁下银箸,目光扫过案几上未动的小抄鹅肝——这是萧禹衍在上安城夸过好吃的江南小菜。 “苏娜,把煨着的山药乌鸡粥装上。”她起身理了理裙裾,向偏殿走去。 偏殿里,明九正支着剑打盹。突听见似有轻咳声,他回神向床榻望去,萧禹衍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正欲起身,明九赶忙来到床边,“殿下,您终于醒了!” 萧禹衍微微抬头环顾四周,声音还是虚弱,“这是哪里?” 明九回道,“这里是北郊行宫绛兰苑的偏殿,殿下中了毒,时间紧迫,只能送到离北郊外最近的行宫救治。” 绛兰苑,这里是姬云昭住着的地方。萧禹衍昏迷时迷迷糊糊听到过姬云昭当机立断的声音。 竟被安置在她的偏殿...他瞥见铜镜中自己苍白的倒影,忽想起昏迷时枕在她肩头的温度。那缕缠在他衣襟上的青丝,此刻正压在玉枕下,像条淬了蜜的锁链。萧禹衍闭了闭眼,喉间药苦未散——她给的解药,究竟是医人的良方,还是诛心的毒引? 听见珠帘响动,他猛地躺回枕上,闭着双眼。明九会意,则赶紧起身,见到姬云昭进来,拱手道,“云昭公主。” “可醒过?”姬云昭示意苏娜将食盒放在案几上,自己却先走到床边。萧禹衍仍阖目躺着,面色却比刚抬来绛兰苑时好了许多。 她伸手探他额温,腕间红珊瑚手链不慎碰到他鼻尖。萧禹衍睫毛忽地一颤,呼吸却仍平稳。 “半个时辰前呓语过两句。”明九压低声音,“末将听不真切。” 姬云昭指尖一顿,“你先去用膳。”她不动声色“这里我先照看着。” 明九还要推辞,苏娜已掀开食盒第二层,“明侍卫尝尝这个,公主特意吩咐厨房做的炙羊肉。”油纸包着的肉香飘出,明九喉结动了动,终是跟着苏娜退到外间。 殿内霎时寂静。姬云昭执起青瓷勺,舀了半勺山药乌鸡粥吹凉。正要喂时,忽见萧禹衍唇边噙着极淡的笑意。 “煜王殿下装睡的本事,倒是比祺技更精妙。”她将瓷勺重重放回碗中。 萧禹衍睁开眼,撑着床榻缓缓坐起,素白中衣的领口微敞,露出缠绕的纱布边缘。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灼灼地落在姬云昭脸上,“公主进来时,本王便醒了。” 姬云昭别过脸去,“殿下既然醒了,怎么不出声?” “公主,这是在担心本王?”萧禹衍低笑,声音因久睡而略带沙哑,“还特意带了吃食来。他目光扫过案几上冒着热气的汤粥,眼底闪过一丝柔软。 姬云昭耳尖微热,却仍强自镇定道,“殿下言重了。若非您挡在前面,那支毒箭射中的便是我。该是我谢您才对。”她顿了顿,“此处是北郊行宫,离事发地最近,留您在此医治也是权宜之计......” “公主。”萧禹衍忽然打断她,声音低沉,“你我认识时间不长也不短,不必客气。”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眸色深邃如墨。姬云昭呼吸微滞,想起在上安城月下谈话、逛早市,梁都逛夜市、御花园落水相救、凉亭替她整理裙摆… 灯花映得萧禹衍眉骨下的阴影更深了几分他声音低沉,“紫荷现在如何?” 姬云昭道,“安置在下人房,明侍卫派了人守着。御医说是惊吓过度,满嘴疯话,须得静养一夜再看能不能问话。” “疯话?说的什么?”萧禹衍眉头紧锁。 姬云昭回道,“无非是,别杀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人要杀她之类的。殿下昏迷前觉得,今日刺客与当时和谈遇刺时是同一批人所为?” “刺客尸体口中的褐沫,连弓弩暗纹都分毫不差。”萧禹衍扯过外袍披在肩上,玄色衣料衬得他面色忽而发苍白,“先破坏和谈,再嫁祸周美人,如今又要杀紫荷灭口......” 姬云昭忽然说道,“殿下可记得,御花园落水案最初被指认的是谁?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姬云昭继续道,“是我这个西戎公主。” 姬云昭继续说道,“若当日坐实了我谋害皇嗣的罪名,大梁和西戎的和平会破裂。后来证据转向周美人,反倒显得像是有人刻意挑拨..” “一石二鸟。”萧禹衍接上她的话,眸色渐深,“既要破坏和谈,又要削弱周家势力。”他忽然攥紧被角,“最终得利的会是谁?听闻北夏今年遭了雪灾,边境粮价涨了三倍。” 贤妃慕容嫣的母国北夏,对西戎也早已虎视眈眈。若南梁与西戎再度交恶,北夏便可趁机... 这时,萧禹衍忽然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殿下伤未愈,还是少说话为好。先吃点东西吧。”她起身正欲去端粥碗。绣鞋突然绊到榻边垂落的锦褥。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却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啊—” 萧禹衍闷哼一声,左肩伤口被牵扯,却仍稳稳接住了她。姬云昭的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前,掌心下传来有力的心跳,混合着淡淡的药香与体温,透过单薄的中衣灼烧着她的指尖。 “公主小心。”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姬云昭这才惊觉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慌忙撑起身子,却不慎按到他腰侧的肌肉。萧禹衍呼吸一滞,喉结滚动,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抱、抱歉......”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萧禹衍用手扶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指腹有一层习武留下的薄茧,触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窗外月光忽然明亮,照得两人之间纤毫毕现。姬云昭耳尖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染上绯色。 “殿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终于抽回手,“这粥趁热喝吧。喝完早点休息。”随即赶紧出去。 姬云昭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偏殿。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脸颊上滚烫的温度。 “公主?”苏娜小跑着跟上,递上披风,“您脸色怎么这样红?殿内如今没有烤炭火了呀。” “闭嘴。”姬云昭低斥一声,脚步却更快了。 回到寝殿,她猛地合上门扉,后背抵在雕花木门上,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跳得厉害,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雀鸟。方才不小心跌入萧禹衍怀里时,那股清冽的药香混着男子特有的气息,竟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荒唐!”她突然抬手敲了自己额头一下,珊瑚手链撞在眉心,疼得她轻嘶一声。 铜镜中映出她绯红的脸颊和微乱的鬓发,哪还有半点平日里冷静模样?姬云昭懊恼地扯下步摇,青丝如瀑散落,遮住了发烫的耳尖。 “不可能的......”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却想起萧禹衍初醒时,那双映着她身影的眼睛,温柔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想起了阿姑说的不能把心交给大梁皇子。她本以为萧禹衍多次相救与照拂,自己对他是感恩之情。对,感恩之情,她会控制自己的心。她缓缓平复了情绪,便让苏娜进来替她梳着夜睡发饰。 偏殿内,明九挠着头走进来,“殿下,云昭公主方才出去时,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跟逃似的——” “你的羊肉吃完了?”萧禹衍突然打断。 明九一噎,讪讪道,“还、还没......” "那便去用膳。"萧禹衍语气淡淡。明九只得退下。 窗外月光如水,萧禹衍嘴角微扬,像冰封的河面忽遇暖阳,无声地裂开一道温柔的缝隙。笑意从眼底漫上来,连眉梢都沾了三分春意,仿佛心事正隔着岁月,轻轻戳破他藏在眼角里的少年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