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把前夫的骨灰扬了(顾淮沈照赵嫣)全文浏览_重生后,我把前夫的骨灰扬了全文浏览

匿名 2025-09-25 04:29:25 1

我跟他青梅竹马,成婚后,背着我在外养了房小妾。

在太医诊出我不能怀孕后,他竟直接带着小妾登堂入室。

“好姐姐,如今啊,我与夫君才是一家人。妹妹我也劝过夫君要雨露均沾,可夫君不愿,我也无法了。”

小妾大着肚子向我耀武扬威。

十月怀胎尚不足月,小妾意外摔了一跤导致早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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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事后算账,将她绊倒的事情栽在我的头上。

那时没有其他人,只她与我两个人,自然怎么说都是我的错。

父亲得知此事后,让我这个亲生女儿自请下堂。

“做出这等事情,真是颜面扫地,令为父不耻!”

父亲不为我说话。

“赵轻末,我宠你爱你,你却这点容人肚量都没有,那可是我第一个孩儿,你从前的温柔贤淑究竟去了哪里?”

夫君也只向着小妾。

我写了和离书,和离书他收下了,我离开府。

在回祖宅的路上车马被一伙山贼拦下。

随行的下人不知所踪,恶心的土匪将我拖出马车。

衣服被拉扯,无论我怎么挣扎呼救都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都是局。我不想受此大辱,咬舌自尽。

再睁眼,凤冠霞帔,我回到了成亲当天。

我支开了身边的侍女,扯下发鬓上的凤冠。

换上寻常衣服,离开之际回首红绸锦色。

打翻了烛台。

……

租了马车赶了许久的路,在邻县的当铺将几支凤钗给当了。

“这等上等工艺,公子确定要当?”

“娘子的陪嫁,奈何如今家道中落。”

来此之前我特意改衣物行头,压低帷帽和声音。

拿着当凤钗的钱结了路费,孤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我终究没有去祖宅。

而是去了胡县,胡县是母亲长大的地方,可惜外祖家早就没人了。

我在胡县落脚,经营着一家点心铺子。

……

京城的事情传到胡县是两个月以后。

我逃婚在京城也算是件大事。

沈照是靖王世子,我父亲礼部尚书,可大可小。

京城近来不太平,我的那把火让我的逃婚变成了被贼子掳走。

一个深闺小姐被采花大盗掳走传出去要名声尽毁。

沈照闭门不出,几日未饮食,晕死过去,好在下人下人及时发现。

而我的父亲,为了保护尚书府的名声。对外声称,我已经死在了那场火海里。

所有人都在感慨我与沈照有缘无分。

我如何红颜薄命,沈照如何情深不悔。

父亲也在思念下神志恍惚,错把歌姬女子错认成了我。

“他思念成疾,还遇见了歌姬?”

说话的老人,是我最近拜的师父。他说会卜卦算命,我觉他是胡言乱语。

穿的破破烂烂,眼瞧着他要饿死在铺子门口。

我给了他些吃食,还有碎银,就把他赶走了。

结果第二天他又跑上门,说我与他有缘。要教我算命卜卦,还有剑术。

算命卜卦我无意,他便给我展示了一套剑法。

我在深闺久了没怎么出门,对于深浅并不知道。

以为就是个绣花枕头糊弄糊弄我这种看着好骗的。

“谁知道,兴许路过。”

“那可太会路了。”

……

转眼过了一年。

师父躺在摇椅上,拿着蒲扇扇着风:“丫头,你想不想扶摇直上呐?”

我低着头印着今天要卖的糕点,抹去鬓角的汗水。

随口一说:“谁不想?”

“想就对了,教你的剑法你要好好练,明日师父我给你带个大机缘回来。”

说罢,那七旬老头从摇椅上起来。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师父兜里揣着家伙事,不知道又要坑蒙拐骗多少人。

“剑法……”

我取下墙上挂着的剑。

师父说我力气太小,再加上半路出家,天赋再好底子也扛不住。

“先用木剑,后用铁剑。”

我想着师父的话,如果是真的有天赋就好了。

可我习了一年,木剑换了也没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果然,还是只能练练身而已。”

将剑原位放回。

师父年纪大了,能蹦能跳,但指望他帮忙看店是不可能的。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人手不够了。

要么找个聪慧点的徒弟,要么找个看店打杂的。

……

又是一年春,这两年的时间剑法有了点规模,算不得多厉害,师父说自保足矣。

师父授我最后一套剑诀,其中要领需要我自己去悟。

而师父也在三天后,离开了胡县。什么都没说,我也没问。

在十五这天我将店门关了,提着剑去了京城。

两年的光景。

前世的小妾林嫣,摇身一变,从林嫣变成了赵嫣。

父亲在‘神志恍惚’下顺理成章的接回了私生女,对外则是义女。

“此地乃是尚书府!闲杂人不得靠近!”

我抬了抬眸子,面前的是刀剑拦她的侍卫。

“小姐回府,你们就是迎接的吗?”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皆是大笑出声。

嘲弄的笑着说:“大人好心收了义女,就以为谁都能上门让大人再收一个?”

“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看你是女子,不与你动手,快滚吧!”

我大概了解了,看了眼侍卫。

“当我胡言,麻烦两位转告一下黎管家,就说失了的东西,我拿回来了。”

我需要盟友,当时时间紧迫,我留不下,也总要有把柄在手。

拿的这本是这些年管家抄录的证据,账册到了父亲手里就与管家无关了。

收集了这么多,耗费的时间心血,缺失了不是损失惨重吗?

侍卫收了钱,打量我片刻其中一个去通知了,另一个对我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你究竟……”

“轻末?”

一声试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身去,入目的就是沈照与他以及赵嫣。

“轻末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我的视线落到了沈照与赵嫣牵着的手,沈照连忙松开了。

沈照上前,满眼的欣喜。

“他们都说你死了,说你……”

被贼子掳走的谣言,他将信将疑。

哪怕没有采花贼,一个弱女子,消失那么久,本就不是好事。

我眼瞧着他欲言又止,眼神挣扎。

“这位莫非就轻末姐姐?我是……”

“父亲新纳的妾室?”

我打断了赵嫣的话,如同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上下打量着赵嫣。

“我母亲去世时,父亲曾立誓,此生不再娶,更不纳。你又是从哪里来的贱蹄子?要坏了父亲的好名声吗?”

我学着以前赵嫣的调。

赵嫣没想到我会这般说,用力地咬着下唇,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带着哭腔。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莫非姐姐是久居偏僻之地,竟不知父亲因思念姐姐成疾认嫣儿为义女吗?”

沈照听着赵嫣的一句偏僻之地,他立在赵嫣身前,维护着她。

“轻末,你哪里学来的这般粗鄙之语?”

“话糙理不糙。是妹妹还好。”

我轻轻一笑,逼近了一步,看着沈照身后十分惹人怜的沈照。

“原是误会了,妹妹见谅。还望妹妹不要往心里去。毕竟勾引别人丈夫的人,确实贱的很。”

话里有话,两人也不是傻子。不过那又如何?

前世种种,学来还回去罢了。

“轻末你手里的剑是?”沈照打圆场的主动转移话题。

我没有回答,管家这么久也不出来。

“阿照,不过两年光景,府上侍卫都换了,我回不了家了。”

垂着头,像是掩饰着内心极致的痛苦,指尖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角。

沈照心生异样,仿佛回到了以前。

在沈照身后的赵嫣,眼神中布满阴霾,就像一条毒蛇死死盯着我。

我故作害怕的往沈照怀里缩了缩。沈照轻拍着我的后背。

赵嫣眼中的情绪仿佛不存在。

柔声细语的对看热闹的侍卫说着:“这是赵轻末,家里的大小姐,你要记住了。”

柔软的声音,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侍卫连忙拱手:“是!小姐!”

赵嫣走到了我的身侧,摆着主人家的范儿,嗓音婉转。

“父亲今日不在,家里人大多都不识得姐姐,由嫣儿来为姐姐领路。”

我忍着的不适到了极致,伸手推开抱着我的沈照。

“妹妹的意思是说,我自己的家,我不认识?”

两年,看门的侍卫都换人。这对父女,还真的是……

“姐姐说笑了。”

赵嫣长袖掩着唇咳嗽几声。

“嫣儿,你没事吧?”

方还护着我的沈照,连忙扶着赵嫣的手。

“照哥哥放心,嫣儿没事,许是刚刚在湖畔被风吹着了。”

赵嫣几乎整个身子都倚在沈照身上,她虚弱的声音,让沈照倍感怜惜。

我大抵是与此道无缘了,手叩了叩腰间的剑。

“妹妹身子看着羸弱,阿照你要抚好她,可别风一吹就倒了。”

我先行进了府,府里大致是没有变的。

只是从前栽种的花草都被移除了。喜欢的小竹林也变成了一座院亭。

我对比着记忆中的模样,若是再回来晚些,说不定还真需要人引路了。

“海棠也没了。”

那棵由母亲亲手栽种的海棠。

“父亲也真是的,说是怕睹物思人,连姐姐的住的院子,也重修后留给下人住了。”

赵嫣眉目带着愧疚。

沈照眉头一皱:“主子的房间,怎可让下人居住?”

“照哥哥,此言差矣。”

赵嫣轻挽着沈照的手臂。

“火烧没了,再盖也无人居住,岂不是浪费?姐姐如今回来,住哪里不是住?”

赵嫣向来是会登堂入室的。

我冷冷的收回视线。

“小姐!真的是小姐回来了!”侍卫领着匆匆而来的黎管家。

管家老泪纵横:“夫人保佑,小姐终于回来了!”

一个个的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管家与父亲什么恩怨我不知道,但跟我肯定没什么关系。

前世管家所托非人,证据落到了沈照手里,沈照反手就将人给卖了。

一大把年纪,落了个无人收尸的下场。

……

沈照不宜久留,临走之前又问了我这两年的去向。

我告诉他,我被锦衣卫救走,但锦衣卫的大人身受重伤,死在了外面。

我谎称回家途中生了病,失了忆,花了两年才想起。

“我孤身一人,路途遥远,只能女扮男装,拿了把剑装装样子。”

“锦衣卫?”

沈照陷入沉思。

在他离开后不久,父亲就回来了。

“你还有脸回来?!”

人还没到,声就先到了。

我眼神微敛。

父亲来势汹汹,而我先看向的是他那一身官袍。

父亲是礼部尚书,无任何背景走到如今。

母亲是父亲的结发妻子。父亲做官后没有接母亲与我上京城。

对外说是初出茅庐,直到作为礼部尚书后,才接到京城。

母亲到尚书府不到一年,因病去世。那时我十岁。

此后父亲没有再续弦,也没有纳妾。

最初我一直以为如父亲这般情深的,才配做我的夫君。

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哪有什么伉俪情深?

只不过是父亲怕被御史台弹劾,这才将我与母亲风光的接到了府上。

看着曾经敬重的父亲,我不卑不亢。

“父亲此言何意?”

毫不留情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偏了一下头。

指腹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

打的好。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就应该……”

父亲盛怒,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什么脏东西。

“就应该什么?”我平静询问:“就应该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出现?”

赵嫣眼睛泛着红,她拉着父亲的手:“父亲,姐姐也是无辜的,您耐心听她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

父亲冷着面色:“她还要脸的话就该吊死在外面以证清白!”

我注视着父亲,类似的话我前世已经听了许多。

“父亲,我之所以回到尚书府就是想见您,顺便问您一句。”

看着道貌岸然的礼部尚书,我声音极轻:“我母亲究竟因何而死?”

一句话就好似触犯了天条,父亲吩咐侍卫要把我拖去柴房,想将我关起来。

我手指搭在剑柄,忍气吞声的赵轻末已经死了。

拔剑的关头,一道慵懒熟悉的声音传来。

“好端端的,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抬眼的一瞬间,逆着夕晖走近,目视着那道身影,躁动的杀意得到了安抚。

那一袭蟒服,让父亲勉强维持。

“指挥使怎么来了?”

同为正三品,可锦衣卫杀伐裁决,直隶天子。

“我在街上偶遇了靖王世子,他向我打听了一些事。”

顾淮反客为主的坐上了主位。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眼神带着嫌弃。

父亲不明所以,在一旁赵嫣的解释下才知道我编的那些故事。

跟锦衣卫沾上边的事准没好,父亲不想平白的惹麻烦。

“小女浑浑噩噩,说的话……”

“浑浑噩噩?”

顾淮打断了父亲的话,他懒懒的抬了抬眼眸。

“我家小师妹最是聪明不过,哪里浑浑噩噩了?”

……

无论在场的如何做想,顾淮带着我离开了尚书府。

“知道你要来,我在京城给你买了个院子,风景极好。”

他脚步一顿,凑了上来:“我知道师妹肯定想我想得不行,故此特地与你比邻而居”

“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我眼神暗了暗,那些腌臜事。

“要找盟友,现成的不要,要一个不知敌友的老头?”

顾淮大手揽过我的肩膀,言语中透着不满。

我扯下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目光。

“我可以解决。”

“我知道你可以。”

顾淮手欠的揉乱我的头发。

看着我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尚书府没有拔出来的剑现下出鞘了。

“就你这脾气,以后除了我还有哪个敢要你?”

顾淮的绣春刀挡住了。

剑锋一转:“我脾气好得很!”

……

最终还是住进了顾淮的隔壁,顾淮还是那个大忙人。

那两年的污名,在顾淮的一声师妹下,再无人提及。

要我死的父亲派管家请我回去。

沈照则带着聘礼上门,重新下聘。

“聘礼?”

除了吃饭外不常见的顾淮,撩袍坐在门槛。

出鞘的绣春刀,插在地面。

单手握着。

顾淮瞥了眼那箱箱聘礼,声音散漫的开腔:“下聘哪里有直接往人姑娘院里抬的?”

沈照不敢去逆绣春刀,一时摸不准顾淮。

他试探的询问:“那依指挥使所言?”

“运往尚书府,交于尚书大人,直言求娶尚书之女就是。”

顾淮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沈照,我跃下墙头。

“我不会嫁。”

哪怕是父亲同意,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顾淮收起了绣春刀,走进了院里。

懒洋洋的说了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不明所以的跟在身后。

顾淮回眸一笑:“师父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你自然不能嫁。”

总是玩笑的语气,轻佻散漫,在说这句时,却似藏着真。

我不敢当成真的,将那些全部放在一个角落,看都不敢。

“晚膳你先用吧,我约了黎管家。”

顾淮的一声师妹,让管家徘徊不定的心落了下来。

顾淮眼眸中的笑意淡了些。

“出门小心点。”

听着他的嘱咐,我颔首离开。

……

我与顾淮本不该有交集的。

没想过师父口中的大机缘会是他。

师父离开的次日,我为店里的生计忙活。

那老头大清早的就拖了个‘死人’回来。

师父一脸邀功的神色。

他用脚踹了一下地上鲜血淋漓的‘死人’。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容貌,但看身形长相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重要的是那一身官袍。

“这可是大机缘,能不能接住可就看你自己了!”

师父眼睛挤眉弄眼。

好猥琐的老头。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好撩起袖子拿起铁锹。

“哎哎哎!你干嘛干嘛?”

师父阻止了我,一脸懵。

“您不是要我把他给埋了吗?”

早点埋吧,再不埋就臭了。

“你要埋也不能现在埋,哪有人大白天埋人的……呸!”

师父被带偏的瞬间回过神,戳着我的脑门。

“为师什么时候让你埋他了?”

我没有说话,铁锹随手一扔。

那不然干嘛?留着这祸害?

“去去去,把你那个装药的小匣子拿过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都不懂,难怪你倒霉,缺心眼子。”

师父提起地上的血人的一条腿,往屋里拖。

我自问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忍的。

盯着老头的后脑勺,几息后转身去拿药匣了。

……

“你就是赵轻未?”

床榻上吃穿用度全靠我病人,慵懒的倚靠着床头。

收留了两个不干活的,我木然。

“改了,慕轻末。”

他知道我的身份并不意外,看穿着就是锦衣卫的人。

只是收留而已,没想到他醒来以后是这样的性子。

早知道还是埋了的好。

“嗯嗯,说起来小师妹你的案子还是师兄我负责的呢。”

“慢用。”

我将汤药放在他手边的桌案上。

“诶!”他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

他连忙松开,先是道了歉,又开始喋喋不休。

“我是师兄,你要照顾我。”

“我是病人,你要看护我。”

我抬眸望向他,只见他笑吟吟的。

“所以师妹你喂我吧。”

我拿起才放下的汤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叩到了他的脑门上。

他愣了愣,先是开口:“竟不烫?”

“忘了时辰,早就煎过了。”我声音平静。

“原来如此,是我睡过头了,还以为时间刚好。”

我打算再煎一贴,刚走到门口时,顾淮叫住我。

他轻笑着:“师妹,礼部的账册是不是可以给为兄看一眼呢?”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里衣,活像个艳丽的水鬼。

自以为还风雅。

……

有了顾淮的证明,才为师父平了反。

我每日练剑的时间渐渐大于店里,而顾淮伤好后被我赶去看店打杂了。

师父闲的没事除了指点我,就是让顾墨不痛快。

就是对冤家师徒。

时间渐渐到了冬末,顾淮有时外出几天或者月余。

而年关,就直接不见人影了。

我将店里还有院子都挂上春联对子。

劫后余生,是要庆祝的。

“那臭小子大概是赶不回来了!”

瑞雪兆丰年,师父抱着坛酒。

“宝贝徒弟啊,多做点好吃的,就算他不回来,他的那份也有为师代劳的。”

我应了声,往厨房去了。

不知为何,顾淮不在,总觉得有点安静。

“饭还没好吗?”

听着门外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我收回思绪。

“马上。”

“不错不错,徒弟你这手艺,天下一绝啊!”

师父夸张的赞赏,喝了大坛屠苏酒,酒足饭饱后给了我一袋银子。

“岁岁平安啊!小徒弟。”

我低垂着眸子,将这袋压岁钱收好。

拿我的钱,给我压岁钱。

幸好顾淮不在。

……

夜色渐浓,月光隐去。

账册是我唯一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不能轻易交出去。

当时因为不信任,故此顾淮没能如愿的看去。

“小姐是如何从老奴这里拿走这本账册的?”

“小姐要老奴做什么?”

管家开门见山。

接连着两个问题。

“放火当天。”我不紧不慢,淡淡的回了他的问题。

“至于您的用途,轻末以为您会很清楚。”

质问没有得到答案,父亲甚至能若无其事的操办婚事。

得是做的有多天衣无缝?

管家不会不知道,哪怕是蛛丝马迹。

“您有您的家仇,我有我的。”

……

微风轻拂,院里荒草没膝。破败的廊檐下若有若无的喘息。

“嫣儿……”

呼吸忽快忽慢,周遭的空气都带着灼热。

“照哥哥,你不是答应嫣儿,要娶嫣儿的吗?”

沈照缓缓起身,拉拢外袍:“嫣儿乖,赵轻末对我有用,你且忍耐。”

“嫣儿知道,照哥哥你不是对她还有留恋,而是因为指挥使。”

赵嫣手指轻抚上沈照的唇瓣,眉目传情:“可无论如何,嫣儿都会等你。”

沈照感动不已的当即承诺:“天地为证,我沈照此生定不相负。”

我站在院门口,手中的剑被紧攥着作响。

这里是母亲在世时所居住的院子,本是来看看的,却撞上了这苟且肮脏的一幕。

他们,怎么敢的!

杀意再也压不下去,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是是非非。

想杀就杀了,今夜索性杀个干净!

后果?重回此生,为了不就是报仇雪恨吗?

布满血丝的眼睛,被一双微凉的手覆盖。

俯身在耳边,低声呢喃:“卿卿乖,不气不气。”

滚烫的泪水从顾淮的掌心滑落。

动静惹的沈照看了过来,顾淮搂过我避过,退了出去。

顾淮轻轻松开了我,指腹抹去眼角的泪珠。

我无声的与顾淮的相视。

……

这场苟且没有成为命案,成了笑柄。

对外是办案的锦衣卫撞上了这一幕。

明是奸情,而锦衣卫认为有嫌疑,将两人衣冠不整的带了回去。

败露后,沈照的深情推翻。

沈照毕竟是靖王世子,皇亲国戚。

为了避免事情传的越发荒唐,陛下旨,让沈照迎娶赵嫣。

但赵嫣出身低微,哪怕是尚书之义女。

三媒六聘有,只能为妾。

此事后,礼部尚书告假。

……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查到的罪证。”

我迫切的拿出所有,那些在管家余下的证据,还有回京后在靖王府复刻的钥匙。

“藏兵库就在镇洲,你可以先去核实,再告知陛下。账册在这里,还有……”

顾淮握住了我微微颤抖的手,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侧。

我低垂着头。

“他们会死的,一定。”

顾淮向我保证着。

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

我要手刃仇人。

……

端午至,天气越发炎热。陛下清凉殿设宴。

“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呢。”

顾淮瞧着我凌乱的头发,嘴角微弯,轻笑如同羽毛扫过耳畔。

“来,师兄为师妹挽发。”

我欲言又止,是要拒绝的,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莫名的说不出口了。

任由着顾淮拉着走到梳妆镜。

“你还有这手艺?”

那娴熟的挽发,让我心里不喜。

顾淮轻轻的将发簪别好,望着镜中映着的我。

“小时候我经常偷偷看父亲为母亲挽发,看的多了就会了。”

我怔了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

顾淮见我等着他的下文,轻抿唇角,一抹戏谑的笑意浮现:“你看咱俩现在像不像小两口?”

我微微仰起头望着顾淮。

他乌发浓稠如墨,双眸狭长,唇色殷红带着些许戏谑的笑。

在我毫不掩饰的目光下,顾淮不自在了。

“我……”

“像。”

与他的目光交汇,我极其认真而且清晰重复。

“像的。”

顾淮怔怔的打量和分辨,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

……

这一路,顾淮都牵着我的手,我侧头望着着着蟒服的他,总觉得他心情别样的好。

陛下未至,大臣及其家眷也还未全部到场。

“顾淮?”

“嗯哼,怎么了小师妹?”

坐席下他拉着我的手,如何都不松开。

我不适应的收回视线,打量着清凉殿。目光一顿,手紧了紧。

沈照搀扶着赵嫣一步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心事重重的父亲。

“怀有身孕,月份大了。”顾淮捏了捏我的手心。

赵嫣怀孕我是知道的,但月份大了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个月……

见我恍然,顾淮笑着倒了一杯酒。

“为什么要说成一个月?他们私通的早晚没有人真正关心。”

顾淮将酒递给了我,慢悠悠的说着:“而明明是三个月的身孕,知道的都是一个月,沈照也是。”

顾淮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想不通。

前世没有如今的转变。

忽然间,手定格在半空。

是了,前世的林嫣,是早产。

我低头抿了一口酒水。

“今晚是什么局?”

顾淮慵懒的往后靠了靠,嗓音磁性的吐出三个字。

“鸿门宴。”

大人物的鸿门宴,与我何干?

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年皇帝,究竟做的什么局?

还有顾淮。

“师兄知道自己风流倜傥,宛如谪仙,有仙人之姿。所以师妹你看的入神是情理之中。”

说还不够,顾淮还动起手来。

轻捏我的耳垂,调侃:“只是如此不禁,往后岂非是日日要瞧着不知古今朝夕?”

“一边去!”我拂开了顾淮作乱的手。

打闹嬉笑间,沈照与赵嫣走了过来。

“姐姐,许久不见。”

赵嫣面对顾淮发怵的很,但想到什么一般,支棱起来,壮起了胆子。

我直接无视了她,看向了她身边的沈照。

得知真相后的沈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见。

“父亲都消气了让姐姐回家,姐姐却不回,这往后怕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赵嫣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柔情蜜意:“这本该是姐姐的好姻缘的。”

“你退两步。”

“…姐姐说什么?”

我眼睛眯了一下,重复了一遍。

顺带解释:“你退两步,你身上气味难闻。天气热,你让让,别误了我的凉意。”

赵嫣眼神有一瞬的阴霾,父亲走了上来,按住了赵嫣的肩膀。

“嫣儿不可对你姐姐无礼。”

向来要面子的尚书大人,在赵嫣与沈照的苟且之事败露后,丟了大颜面。

可也因此,赵嫣成功的嫁入靖王府,沈照身边没有别人,将来也不会有。

“顾指挥使,小女轻末这些时日可有给你添麻烦?”

小女?我嗤笑了一声。

顾淮漫不经心的回着:“好着呢,尚书大人挂念了。”

“没添麻烦就好。”

父亲转头看向我,见我还是坐着都不起身,眉头一皱。

顾淮挑了挑眉:“还有事?”

父亲没有作答,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的眼睛。

“当日你提及了你母亲,你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我轻声说着:“胡言乱语而已,父亲以为?”

态度轻蔑,全然不放在眼里。父亲忍耐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知所谓!”

“岳父大人还是挂念你的,你要是想回家了就回家去。就算不回家也没关系,有我在。”

沈照注视着我的面容,眼底藏着暗芒,说罢,带着倨傲的赵嫣离开了。

“这算是挑衅吗?”

顾淮坐正身体,摸了摸下巴。

宴会该到的人都到了,不该到的也来了,可皇帝却迟迟不到。

原本在寒暄的大臣们也消了声音,渐渐察觉出不对。

“陛下呢?”

大将军陆北陡然起身。

“陆将军稍安勿躁。”

顾淮慢悠悠的抬了抬酒杯:“畅饮就是,陛下许是耽搁了,勿焦躁。”

“顾亭之!”陆北眼神充满杀意,他持刀向顾淮:“可是你做了什么?”

锦衣卫只听命于天子,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刚登基不过两年,朝政不稳。

虽是顾淮一手扶上去的,但谁知道顾淮有没有挟天子的贼子之心?

“好歹是总角之交,一有事就怀疑我?”顾淮唉声叹气,他拿起揣着扇风的折扇:“真是气煞我也。”

派去请陛下的太监匆匆回来,在陆北逼人的气势下,颤抖着声音:“陛下…陛下不见了……”

陆北瞳孔微缩,阔步逼到顾淮眼前,揪着领子不放:“顾亭之!”

顾淮好脾气的给陆北扇着风:“我在呢,当着我日后媳妇儿的面,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陆北见不得他这副德行,厉声:“你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当真是总角之交,顾淮的一句话,陆北竟真的不怀疑了,反是问起了责。

陆北揪着衣领拉近距离,压低了声音:“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顾淮但笑不语。

唱的好双簧,我迷迷糊糊的想。

浓烈香醇的酒滑过舌尖,不过两杯,思绪就越来越混乱。

歪着头一言不发,半睁着眼睛。

“我师妹不胜酒力,待我先将她安顿。你且放心,陛下丢不了。”

耳边顾淮的声音渐渐模糊。

“锦衣卫指挥使顾淮,欺君罔上!欲行叛逆之事,禁军听令!将其拿下!”

凌乱嘈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意识涣散,是顾淮,是他在酒里下了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淮他,究竟想做什么……

……

断断续续的兵戈之声,挣扎着如何也醒不过来。

脑海中不受控地出现以前的画面,我痛苦地拧眉。

‘真是个小可怜,再来的晚点,岂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人,还有呼吸。’

沉溺噩梦之中无法自拔,感受到阵阵冰意逼近。

在刺痛下,我霍然睁开眼睛。眼底尽是未散的余悸。

“啊!”

赵嫣猝不及防的吓的后退。

她手中刀锋利无比,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的流在地上。

我缓缓起身,任由血珠滑过半张脸,侵染衣袍。

“赵…赵轻末,你想做什么别过来!”

赵嫣不断后退,拿着刀的手颤抖。

“嘀嗒”,鲜血滴落的声音十分清晰。

“你应该直接杀了我。”嗓音轻缓,细长的睫毛下映着一层层的密密的影。

赵嫣被逼着墙角,声音尖锐刺耳:“你再靠近,我就杀了你!”

“给机会你不杀,现在?”

黑眸中带着戾气,冷冷启口:“毁我容貌?你还真是,可爱呢。”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过于信任,阴沟翻船。

不是囚禁,赵嫣也没有要我性命。

“让我猜猜”我沾染上鲜血的手指轻轻的抚摸上赵嫣的脸,轻声:“你幕后的人,要我活。”

不会是沈照,那就只有靖王沈世则。

靖王沈世则是当今陛下的有着血缘的叔叔,沈世则一生未娶,沈照为先帝过继。

“沈世则就算再有美名,如今也是不惑之年。”

我歪了一下头,从喉咙滚出一声低笑。

指尖的鲜血涂抹上赵嫣的眼尾,衬的鲜艳。

“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得下。”

“去死吧!”

赤裸裸的讽刺使得赵嫣发了狠,刀狠狠的刺过来。

身体侧过,我扣住了赵嫣的刺过来的手,用力一折。

赵嫣嘶哑着嗓子惨叫着,挣扎着。

“我怀的是…是靖王的孩子…靖王是太祖皇帝选定的…会登上…登上皇位,我的孩子将来可是…太子!”

喉咙仿佛被撕裂,每个字眼都像是浸着血。

我松开了赵嫣,没了支撑的赵嫣滑落在地。

她喘息着,咬着牙忍着疼痛。

“你怕了是吗?怕就对了!”

赵嫣艰难的支起身子,后背抵着墙面。

“你很困惑吧,很不解吧,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落到我的手里。”

她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眼神蚀骨死死的盯着。

“你以为他顾亭之是什么好东西?你拿他当救命稻草,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原原本本就是靖王的人!”

赵嫣越说越兴奋,扭曲的狂笑不止:“你被骗了赵轻末!你以为你是谁?你连颗棋子都算不上!”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刀刃,低着头一边听着,一边把玩着。

看着不断逼近的我,赵嫣退无可退,眼神逐渐变得慌乱。

“你不能杀我!靖王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沈照,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手指轻弹刃身,染着血的半张脸,我本就是疯的,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我是来复仇的,不是来跟你过家家的。”

刀尖对准赵嫣的心脏,轻轻的搂过赵嫣,半拥着她颤抖的身体入怀。

我在她的耳畔低语:“你真是好运,这可是我第一次,杀人呢。”

“另外,我叫慕轻末,死后做鬼别找错了人。”

刀刃落了地,一袭白衣彻底染了红。

我松开了手,怀中的尸体倒在了血泊里。

“嫣儿!”

沈照手里的食盒落了地,他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血泊里的赵嫣。

听着沈照的声音,我缓缓回过身:“还有你呢,这么伤心欲绝的话,你去陪她不就好了?”

“好心留你一条性命,你竟敢!”沈照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是你吗?”

我走到了沈照的面前,抬手用尽最后力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什么都敢往自己身上揽?你算个什么东西?”

身体已经无力再去杀一个人了,可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如果就这么死了。

不甘心就这么死。

沈照挨了一巴掌,眼神逐渐杀气,大手死死的扣住我的脖颈,整个人被拎起悬浮半空。

“那么,你就去给赵嫣陪葬吧!”

再一次被死亡笼罩,就是立即死也要见的人,还没解的惑……

“沈照停手。”

……

沈世则将我从玄冥一脚拉了回来,安排我在靖王府养伤。

至于赵嫣的死,沈世则没有任何波澜。

靖王,前世与他没有什么交集,就是婚宴上也不曾露面。

不过问朝政,不出王府,最后谋反的却偏偏是他。

“我要见他。”

“他不在。”

沈世则偶尔会来我这里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我不问,他甚至不会开口。

还是同样的回答,我攥紧了手心。

“王爷不报杀子之仇?”

沈世则喝着茶,他看了我一眼,带着我说不出的情绪。

“不报。”

那一眼让我更加迷惘,外面的情景如何我半分不知。

靖王自若且淡漠,可若是变了天,此时此刻他该继位才是。

“陛下到底是陛下,是先帝亲定,而沈照,已经过继,不在陛下这一脉上。”

沈世则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告诉我这些,“那你……”

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沈照是先帝唯一的子嗣,但,是假的。”

我怔住了,思绪陷入混乱。

沈世则的目光在我脸上的伤疤上顿了顿,眉头轻皱。

“你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我回过神,抬眸望着沈世则离开的身影,追问的话终是没有开口。

自那天后,沈世则再也没有来过。而门口看守着的暗卫不见了。

我离开院子,发现整个王府,都空了。

离开靖王府后,我行走在街上,京城还是那个京城,繁华似锦,热闹非凡。

我看不清,重活一世,走的比前世深了。

“师妹!”

人群中,我闻声回首,被拥抱了满怀。

好多的疑惑质问,都没来得及开口。

脖颈处传来的湿润,我停下了挣扎,疲惫的靠在顾淮的肩上。

……

回到久违的院落,顾淮抚上我脸上的疤痕,指尖轻颤,哑声问:“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若说不疼肯定是假的,但当时的我确实没有任何感觉。

“我让人去寻好的药,肯定可能消掉的,会好的…”

看着无措的顾淮,我轻轻握住他贴着的手:“没事。”

顾淮将我紧紧抱住。

沈照野心勃勃,可靖王却不是他的助力。

他这些年四处结党,朝廷之中他积攒了人脉不少。

顾淮三年前查一桩贪污案,牵引出了沈照。

“我以为靖王也参与其中,甚至是主谋。”顾淮端着粥坐在床前,一勺勺的喂着。

先帝病危,沈照虎视眈眈,太子又纯良无知。

朝廷可以是一盘散沙,但决不能抱团取暖。

顾淮取得了份名单,没有漏洞就去寻,寻不到就伪造。

可要咬死靖王府没那么容易。

“先帝死后,我杀了很多人。我扶持太子登基,天下人皆以为天子是我手中的傀儡。”

名声坏的彻底,好在有陆北镇着。

“有陆将军在,你安然无恙。他应该知道你的所有事,否则不可能保你。”

“师妹真聪明。”顾淮从来不吝啬夸赞,他缓缓起身。

顾淮酒里下药真的是为了让我与一切断开?可那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需要我断开?

手下出了叛徒,将昏迷的我掳走只是为了控制顾淮吗?

我轻声:“可靖王还是反了。”

一声叹息从顾淮口中传出:“是啊,可惜了。”

“既然这么可惜的话,你要帮他啊。”我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分毫。

如果是不想牵连我,根本就不必去赴什么宴。

所谓皇命难违,说到底就是个局而已。

顾淮望着我,他笑了。逼近了我,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颌。

“师妹,太聪明就不好玩了。”

“那没办法,命重要。”

杀了人的刀刃一直藏在我的枕头下面,我还以为他会解释的。

顾淮低头看了眼抵着他胸口的刀刃,他懒懒的抬眼:“你还活着,不是吗?”

“但是…”我离顾淮近了些,附在他的耳畔:“没有人愿意做棋子。”

如果执棋的是顾淮,我可以让,但让,不代表听之任之。

“你不去唱戏可惜了,掉了几颗金豆子,差点就让我糊弄过去了。”

顾淮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如卸下了负担,他说:“还是这样开门见山的好。要我藏着掖着,心里指不定怎么内疚呢。”

我抵着他胸口的刀刃偏了一寸,刺穿了他的血肉。

顾淮嘴角噙着笑,鲜血滴露染透锦被,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

失踪的帝王是早就藏好的饵。

沈世则知道鱼儿没有上钩,却任由沈照以为可以收网。

沈照的势力被清扫,靖王失踪下落不明,沈照在押解途中被救走。

皇帝尚未寻回,而出奇的是朝局丝毫不受动荡。

“他到底图什么呢?”

一向不争不抢的靖王,绕了这么大一圈。

沈世则与我最后一面时说的那些话,一字没忘。

望着镜中的面容,指尖轻触。

“我,究竟是谁?”

……

顾淮挨了一刀后就在休养,闭门不出。

朝廷的事他顺理成章的把自己摘了出来。

沈照事情败落,逃之夭夭,父亲困在了牢中,要待皇帝找回来后,再做处置。

多半是逃不过斩首。

锦衣卫拿的人,没有关在锦衣卫,而是转交了刑部。

我知道顾淮的意思。

“末儿,你救为父出来,可是会受牵连的。”

父亲紧紧握着我的双手,言语中尽是关怀担心。

末儿?头一次父亲这么称呼我,难掩的心中不适,我抽回了手。

“我已备好马车,盘缠也都放在车内,你毕竟是我父亲。”

“好,好孩儿。”父亲袖子抹了把眼角,“你在京城要小心些,顾亭之那个人,不能全信。”

这句倒是真的,我目送父亲上了马车,车夫驾马。

……

十冬腊月,满天鹅毛飞絮,窗户上结了冰,寒风刺骨。

丢了几个月的皇帝找到了,若无其事,而帝王是不需要向谁解释。

皇帝回宫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撤回海捕文书,封靖王沈世则为亚父。

本是皇叔,这道圣旨一出,朝廷六部,各司官员哗然一片,御史台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骂了整整三天,三天后靖王沈世则的遗体运至京城。

当真是最后一面。

顾淮领着圣旨,让我去祭拜靖王。

到了靖王府,我见到了立于灵堂前背对着我的帝王。

顾淮不知何时退了出去,灵堂之上只剩下我与皇帝。

我心中揣着的疑惑在皇帝转身面向我的刹那,得到了答案。

……

“留意着沈照自然对你也知道一二。”

顾淮养好了伤,可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精气神倒是充沛。

我低头削着梨,洗耳恭听。

“你放火逃婚是出人意料的,沈照私下派人找寻,我的人就暗中跟着。”

直到寻着了那当卖的凤钗。

沈照的手下按着方向赶往了祖宅的方向,而顾淮反其道的定在了胡县。

“原本只是盯着你,说不准哪天用得着,结果手底下的人来信,说师父到了胡县,收了你做弟子。”

顾淮对新收的师妹产生了好奇,碍于不得空闲。

相遇也非是得空,是回京途中受了埋伏,幸得师父赶到。

“我一直很想知道,师妹你当初为何要纵火逃婚?”

顾淮身体前倾,去够我手中削好的梨。

“突然不喜欢了,不行吗?”匕首插在梨上,带着放在盘中。

顾淮悻悻收回手,重新躺了回去:“行,师妹你说什么不行?”

我抬头瞥了眼顾淮,现在最不喜的就是这副德行。

将插着匕首的梨递了过去:“你确定要拱手相让?那原本是你的东西。”

“他是我亲手送上去的,是父亲选定的,亦是我选定的。”

顾淮将梨削下一块:“张嘴。”

“你自己慢慢吃吧。”我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你要去收网了?”顾淮自己将那块梨咽下,支起身子,慵懒的说着:“以为你会亲自动手。”

“管家会比我狠。”我淡淡的回了句。

“那你要去哪儿?”

顾淮捂住胸口,眼眸泛着水光:“我伤还没好全,这几日隐隐作痛,怕是落了病根,你得照顾我。”

“沈照找到了不是吗?”这是最后一个。

“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告知你。”

顾淮收起了不着调,他声音平静:“靖王死前让我留沈照一命。”

我回眸看了他一眼,“你留你的,我杀我的。不冲突,不相欠。”

顾淮没有回答,静静地注视着我,许久后颔首:“行,听你的,我不拦你。”

我眼底的疑惑,顾淮知道,他摊了摊手,轻飘飘的放下:“人生在世,谁没亏欠?”

我收回视线,走到屋檐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京城的雪。

前尘旧事落到了顾淮身上,我连着也着了羽毛。

顾淮手上搭着大氅走了出来:“你不给我把门带上也就算上,自己还在这瞎吹风。”

大氅披在身上,驱散了一些寒意。

“之后你要回胡县吗?”

顾淮站在我的身后,声音平淡。

“嗯。”

我轻轻颔首,已经许久没回去了。

“不去见他?他只有你了。”

“不用。”

不见才是最好的保护。

“…那你”顾淮想说的最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曾出口。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空气清冷,梅花却迎风绽放,满树的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之下。

“你做你的指挥使,待将来不再是了,或许我会需要一个打杂的伙计。”

十岁入京,至前世今生,还是不喜。

京城的风雪,比之胡县,太冷了。

……

外面的雪地,白茫茫一片。被匆匆的行人踩踏而过。

底层结出一层冰来,掠过的冷风一吹,片刻又蒙上了新雪。

“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个好年啊!”

师父的身体还是那么健朗,铺子的生意依旧兴隆。

“老板您看,这过几日就是年了,您看……”

“憋不住了吧,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

师父大笑着将早就准备的银两发给伙计。

“这太多了,这不行……”

“都拿着吧!”

师父与伙计推脱着,我眼底漾出笑意。

“好了,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都是自家人。再这么客气下去,明年我都不好意思再叫你们了。”

胡县成了我的归处,师父在我回到胡县后不久也回家了。

那天师父同我说了许多,他问我信不信命,我说不信。

“唉,说来惭愧,为师竟也有穷困潦倒的一日。”师父唉声叹气,诉说着他的倒霉经历。

什么孤家寡人浪迹江湖。

“饿的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到了你这铺子,你给了为师吃的还给了钱。为师这抬眼一瞧,你猜怎么着,多好的一根苗子!”

有了师父在,家里也就渐渐热闹起来了。

我把隔壁的铺子盘了下来,打通后扩大店面,不说日进斗金,却也是富余。

……

贴好窗花春联,清扫门前雪。

“挂着红灯笼才喜庆嘛!”

师父从外面买回了一堆灯笼,挨个替换。

“徒弟,小皇帝要娶妻封后了,京城那小子托为师问你,要不要带点什么送去?”

拿着扫帚的手顿了顿,我想了想说着:“玉连环如何?”

“行行行,都行。”师父挂好灯笼,满意的站在院子里,欣赏着他的成果。

我心里惦记着玉连环的事,低头清扫着雪。

“你也不必介怀,你母亲视你如己出,你为她报仇,若是泉下有知,也是欣慰的。”

师父以为我在为从前的事扰心,宽慰着。

我强忍着笑,故作叹息。

“哎呀你别愁眉苦脸的啊!”

师父围着我打转,一把抢走我手里的扫帚,开始赶人。

“去去去,扫的一点都不干净,去一边站好,看看为师是怎么扫的!”

“您老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师父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开始叨叨个不停。我在一旁笑着附和着。

“好热闹啊。”

清沉温淡的声音,带着点缱绻,显得松松懒懒。

来人提着一壶屠苏酒款款走进。

我怔怔地回过头,就听见他说:“过年都不叫我,你们这两个…”

“没良心的。”

过眼年华,动人幽意

相逢几番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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