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旧事全文小说青禾团圆小说在线阅读
二月二,龙抬头。 青禾一早起来就发现不对劲——三公子盛澈的房门大敞着,床铺整齐得像是没人睡过。她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到桌前,果然看见一张字条被砚台压着,墨迹已经干了。 "父亲、祖母:少暮不孝,不能膝下承欢,二哥找到自己的抱负,我思来想去,终决意投军,施展抱负。勿念。澈。" 字迹潦草,力透纸背,像是匆忙写就。青禾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眼前浮现出三公子昨晚吃饭时的样子——他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眼睛亮得出奇,还破天荒地给团圆夹了块她最不爱吃的胡萝卜。 "姐姐,三哥呢?"团圆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她的小布老虎。 青禾迅速把字条藏进袖中,挤出一个笑容:"三哥哥有事出去了。"她蹲下身,给团圆系好衣带,"今天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糖糕好不好?" 团圆歪着头想了想:"三哥昨晚说,今天要教我扎马步的..." 青禾鼻子一酸,连忙转身去拿梳子:"改天再学。来,姐姐给你梳个漂亮的发髻。" 一整天,青禾都心不在焉。和面时把糖当成了盐,算账时写错了数目,就连收钱都多找了客人几个铜板。 直到傍晚打烊,她才从柜台底下取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里面装着三双千层底布鞋,每双鞋垫里都缝了张十两的银票;还有一套厚实的棉布中衣,领口和袖口都密密地缝了层细棉;还有那把本该在他生辰时送的宝剑,剑鞘上缠着防滑的布条,剑柄上刻着"平安"二字。 "青禾姐,你早就知道了?"春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眼睛红红的。 青禾轻轻抚平包袱上的褶皱:"三哥哥从小就想当将军。"她的声音有些发哑,"六岁那年,他偷了老爷的官帽戴着玩,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春桃吸了吸鼻子:"那...那为什么不拦着他?战场上刀剑无眼..." "怎么拦?"青禾苦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他五岁习武,七岁就能把《孙子兵法》倒背如流。十岁那年,他偷偷跑去校场看士兵操练,回来时眼睛都是亮的。"她顿了顿,"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翱翔九天的鹰。"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响了。青禾猛地抬头,只见三公子盛澈站在门口,一身粗布短打,背上背着个小包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他的目光落在青禾手中的包袱上,愣住了。 "三哥哥!"团圆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抓着半块糖糕,"你去哪儿了?" 盛澈蹲下身,轻轻擦掉团圆脸上的糖渣:"三哥要出趟远门。"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你要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团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还回来教我扎马步吗?" 盛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然。等三哥回来,教你一套最厉害的拳法。" 青禾走上前,把包袱递给他:"拿着。" 盛澈接过包袱,手指触到剑鞘时明显一颤。他解开布条,露出那把寒光凛凛的宝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是..." "本想等你生辰送的。"青禾强忍着泪意,"试试趁不趁手?" 盛澈"唰"地拔出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剑身轻颤,发出清越的嗡鸣,仿佛与他心意相通。 "好剑!"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太贵重了..." 青禾摇摇头:"宝剑赠英雄。"她指了指包袱,"只来得及做三双鞋,一套厚实的衣裳,还有..."她顿了顿,"银票我缝在鞋垫里了,路上小心扒手,出门在外,要保重好自己。" 盛澈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解开包袱,发现除了青禾说的那些,还有一包肉干,几瓶伤药,甚至还有一盒他最爱吃的芝麻糖。 "青禾..."他的声音哽住了,"你...你早就知道了?" 青禾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这是昨儿我和祖母去庙里求的。"她踮起脚,把红绳系在盛澈脖子上,"记得贴身戴着。" 盛澈突然退后一步,对着青禾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极低,久久没有直起来:"谢谢你...谢谢你这六年..."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谢谢你照顾父亲、祖母,谢谢你把团圆养得这么好..."他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谢谢你.过尽,还仍对我们盛家不离不弃。" 青禾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扶起盛澈,替他整了整衣领:"傻哥哥,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她抹了把脸,"记住,无论走多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盛澈重重点头,把剑仔细包好,背在身后。他蹲下身,轻轻抱了抱团圆:"帮三哥照顾好祖母和父亲,好不好?" 团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盛澈亲了亲她的小脸:"等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又开,开了又开,三哥就回来了。" 青禾送他到巷口。夜色已深,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就送到这儿吧。"盛澈停下脚步,"父亲和祖母那边..." "我会照顾好的。"青禾轻声承诺,"你放心去闯。" 盛澈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个...给你。" 青禾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把小小的木剑,做工粗糙,却打磨得十分光滑,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给团圆的。"盛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偷偷做的。本想等她生辰..." 青禾小心地收好木剑:"等你回来亲自给她。" 盛澈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少年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像一株正在抽枝的新竹,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青禾站在巷口,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夜风吹起她的衣角,带着初春的寒意。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和三年前那个雪夜一样。 回到院里,盛老爷和老夫人的房里还亮着灯。青禾轻轻敲门,把三公子的字条放在桌上,然后默默退了出去。有些离别,不需要太多言语;有些牵挂,早已刻在骨子里。 第二天一早,团圆满院子找三公子,青禾只好告诉她,三哥哥出远门学武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团圆仰着小脸问。 青禾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三哥说等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又开,开了又开..." "那就是三年,还是四年!到底是三年还是四年呢?"团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像犯了痴症,她突然扑进青禾怀里,"姐姐,你会不会也走?" 青禾紧紧抱住她:"不会。姐姐哪儿也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若是你有一天嫁人了,姐姐也跟你去做你的陪嫁。"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和姐姐一直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青禾摸着团圆细软的头发,答应着。 她也没想到后来她们竟然会分别了那么久。 这是后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家渐渐恢复了平静。盛老爷开始整理他的藏书,得空时,老夫人每日教团圆和她写字绣花,团圆进步不小,可她起步太晚,又没什么耐心,字写的歪歪扭扭,花也不会绣。 气的祖母想捶她,“你平日里吃食做的那般精巧,怎得写字绣花这样为难你?” 她总是心虚的吐舌头。 二公子盛泽则忙着改良他的造船图纸,时不时还要跑去码头上实践一番。一来二去,他虽然没有管身,到成为泊船司的编外人员,还领着一份不小的俸禄。 二哥第一次往家里拿钱的时候,激动的手都在抖。 青禾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老夫人总会坐在三公子的房里,轻轻抚摸那把木剑;盛老爷则常常站在院子里,望着北方出神;而团圆,每晚睡前都要数一遍:"桂花开了一次,还要再开两次,还是三次呢...",还有二哥,总在不停的改良弓弩武器,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思念着在远方拼搏的家人。 三月里,第一封家书到了。信是从边关寄来的,字迹工整有力,完全不似离家时那般潦草。盛澈在信中说,他投在了镇北将军麾下,因为武艺出众,已经当上了小队长。随信还寄了块边关特有的石头,灰扑扑的,却透着股凛冽之气。 "这小子!"盛老爷嘴上骂着,眼睛却亮得惊人,"才去几天就敢逞能!" 老夫人把信看了又看,最后轻轻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瘦了。信上说顿顿能吃三碗饭,肯定是瘦了。" 青禾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信抄了一份,连同那块石头一起,放在三公子的床头柜上——等他回来时,就能看到自己这一路的成长。 春去秋来,桂花开了又谢。家书一月一封,从未间断。信中的字迹越来越沉稳,内容也从最初的训练日常,渐渐变成了边防见闻、兵法心得。偶尔,还会夹几片边关的树叶,或是几粒异域的种子。 第二年春,家书中突然多了个好消息——盛澈因功升为校尉,统领五百精兵。随信寄来的还有一枚铜制腰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官职。 "校尉!"盛老爷激动得胡子直抖,"我盛家又出武将了!" 老夫人却红了眼眶:"他才二十岁,就要带兵打仗..." 青禾把腰牌用红绳穿好,挂在老夫人的床头:"三哥哥有出息,您该高兴才是。" 团圆则把每封家书都工工整整地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不会写的字就画圈代替。她常常指着地图问青禾:"姐姐,三哥现在到哪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