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侯府世子(沈清澜谢临陆沉)已完结,重生后我嫁给了侯府世子已完结
01 沈清澜被铁链锁住的手腕早已磨得血肉模糊,地牢的腥臭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她蜷缩在潮湿的草堆上,听见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姐姐别来无恙?"苏婉柔提着琉璃灯走进来,鹅黄裙摆扫过满地血污,像只翩跹的蝴蝶落在她面前。 沈清澜艰难抬头,散乱发丝间露出青紫交加的脸。 三日前陆沉亲手折断她右手食指时,也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十指连心,这才第一根。" "将军查到证据了。"苏婉柔突然凑近,红唇几乎贴上她溃烂的耳廓,"你父亲书房暗格里,藏着毒杀老将军的密信呢。" "不可能!"沈清澜猛地挣扎,铁链哗啦作响。 父亲临终前分明说过,陆老将军战死是遭人暗算,与沈家绝无干系。 琉璃灯突然倾斜,滚烫的灯油浇在她裸露的锁骨上。 皮肉灼烧的滋滋声中,苏婉柔的笑声格外清脆:"忘了说,明日你就要以谋害公爹的罪名被沉塘了。" 纤纤玉指抚过她狰狞的烫伤,"可惜你这身冰肌玉骨..." "砰!" 地牢门被狠狠踹开。 陆沉玄甲未卸,腰间佩剑滴着血。 沈清澜瞳孔骤缩——那是她贴身婢女半夏最爱的杏花簪子,此刻正插在剑柄上。 "沉哥哥来得正好。"苏婉柔娇笑着迎上去,"姐姐方才承认了,说是沈丞相临终前——" 寒光闪过,沈清澜的右臂突然齐根而断。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陆沉掐着沈清澜下巴逼她抬头:"我父亲当年中的是西域阎罗散,而这毒..." 他抖开染血的密信,"是你外祖家秘传的方子。" 沈清澜盯着信上熟悉的笔迹浑身发冷。 这分明是苏婉柔模仿父亲字迹的赝品! 可当她看向陆沉猩红的眼睛时,突然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真相。 "拖去沉塘。"陆沉转身时玄甲擦过她脸颊,冰凉如刀,"别让她死得太痛快。" "姑娘!该梳妆了!"半夏的声音惊得沈清澜猛然坐起。 她怔怔看着铜镜里完好无损的脸,右手五指灵活如初,窗外一树玉兰开得正好。 这是承平十七年三月,她尚未出阁的春日。 "听说陆将军今日也会来赴宴呢。"半夏为她簪上累丝金凤步摇,"苏小姐昨儿还特意送了新制的胭脂来..." 沈清澜指尖一颤。 是了,今日就是改变命运的春日宴。 前世她穿着苏婉柔赠的茜色纱裙,在众目睽睽下被陆沉当众退婚,沦为全京城笑柄。 "换那件月白织金襦裙。"她突然抓住半夏的手,"把苏家送的东西都扔了。" 马车穿过朱雀大街时,沈清澜死死攥着帕子。 前世记忆如走马灯闪回——陆沉在新婚夜掐着她脖子说"这是你们沈家欠我的";苏婉柔小产后将滚烫的药泼在她脸上;最后是漆黑冰冷的塘水灌入肺腑... "重华宫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寒潭般的眼睛。 银杏树下,玄衣青年指尖转着白玉酒杯,腰间蟠龙玉佩显示着他定远侯世子的身份——谢临。 正当她出神时,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冷笑:"沈小姐今日倒是素净。" 陆沉一袭墨蓝锦袍走来,腰间挂着象征婚约的羊脂玉佩——那是她痴恋他时亲手雕的。 "陆将军。"她后退半步,余光瞥见假山后苏婉柔嫉恨的眼神,忽然福至心灵:"听闻苏小姐为您谱了新曲,不如..." "沈清澜!"陆沉猛地扣住她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按照往常,这女人早该红着眼眶求他多看自己一眼了。 她突然轻笑出声,在满园贵女惊诧的目光中,主动解下那枚玉佩收回手里:"祝将军与苏小姐,百年好合。" 宴席过半,沈清澜借口醒酒躲到荷塘边。 她需要理清思绪——父亲还没去边疆督军,苏家与三皇子的勾结也还未开始,而陆沉... "沈小姐好手段。"阴影里突然走出个人,"当众退婚,陆沉此刻怕是要砸了半个宴客厅。" 谢临指尖把玩着一支金簪,正是她前世沉塘时戴的那支。 见她变色,他忽然将簪子斜插进她发 间:"物归原主。" 谢临还望着她锁骨的位置轻笑:"灯油烫的伤,还疼么?" 沈清澜如遭雷击。 这句话,是前世地牢里苏婉柔折磨她时说的! 而此刻谢临指尖虚点的位置,正是她前世被烫伤的锁骨。 "你..."她声音发抖。 青年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这次,我会赶在沉塘前找到你。" 02 荷塘边,沈清澜的指尖死死攥住袖口,谢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她尚未愈合的伤口。 "你……究竟是谁?"她声音微颤,目光死死锁住眼前这个本该陌生的男人。 谢临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色:"沈小姐觉得呢?" 远处传来陆沉暴怒的呵斥声,夹杂着杯盏碎裂的脆响,显然他已发现她当众退婚的举动。 沈清澜闭了闭眼,前世她卑微至此,却仍换不来他半分怜惜,而今她主动放手,他反倒怒不可遏。 真是讽刺。 "世子若无事,臣女先行告退。"她福身一礼,转身欲走,却被谢临轻轻扣住手腕。 "沈小姐。"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你猜陆沉现在,是更恨你,还是更恨自己?" 沈清澜冷冷抽回手:"与我无关。" 谢临低笑一声,目送她离开,眼底暗芒浮动。 沈清澜刚踏入丞相府,迎面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孽女!"沈丞相面色铁青,怒不可遏,"你竟敢当众退婚?!" 沈清澜脸颊火辣辣的疼,却挺直脊背,不卑不亢:"父亲,陆沉心有所属,女儿不愿强求。" "胡闹!"沈丞相怒拍桌案,"陆家与沈家的婚事乃陛下亲赐,岂容你儿戏?!" 前世,她因陆沉当众退婚而沦为笑柄,父亲震怒却仍护着她,可后来……陆沉一步步设计,害得沈家满门抄斩。 沈清澜缓缓跪下,声音清晰而坚定:"父亲,女儿不愿嫁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人。" 沈丞相盯着她许久,最终长叹一声:"你可知,今日之后,满京城都会传我沈家教女无方?" "女儿愿领家法。" "罢了。"沈丞相疲惫地挥挥手,"你先回房思过,此事……容后再议。" 三日后,皇后设马球会,意在缓和那日春日宴的尴尬。 沈清澜本不想去,可父亲却命她必须出席——"你若不出面,旁人只会以为我沈家心虚。" 马球场边,她一眼便瞧见了陆沉。 他一身墨蓝骑装,面色阴沉,而苏婉柔正娇笑着为他递上汗巾,俨然一副未婚夫妻的模样。 沈清澜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嗓音—— "沈小姐可愿与我同组?" 谢临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手中马鞭轻点,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微微蹙眉:"世子何意?" "字面意思。"他微微俯身,嗓音低沉,"还是说……沈小姐怕我?" 沈清澜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忽而一笑:"有何不敢?" 马球场上,谢临一骑绝尘,沈清澜策马紧随其后,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最终以三球之差大胜。 "沈小姐马术精湛。"谢临勒马停在她身侧,嗓音低沉,"不像是久居深闺的贵女。" 沈清澜淡淡一笑:"世子谬赞。" 远处,陆沉死死盯着二人,指节捏得发白。 苏婉柔见状,柔声劝道:"沉哥哥别气,沈姐姐定是故意气你的……" "闭嘴!"陆沉冷声打断,眼底翻涌着怒意,"她何时学会骑马的?又何时与谢临这般熟稔?" 苏婉柔咬了咬唇,轻声道:"她必是欲擒故纵……沉哥哥,你可别中了她的计。" 陆沉冷笑一声,翻身上马,径直朝沈清澜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清澜!"陆沉拦在她马前,眸光森冷,"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沈清澜勒住缰绳,面色平静:"陆将军何出此言?" "你明知故问!"他咬牙,"当众退婚,如今又和谢临走得这般近,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清澜忽而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冷意:"陆将军既已心有所属,又何必在意臣女与谁亲近?" 陆沉被她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谢临此时策马而来,懒洋洋地开口:"陆将军,马球场上是讲规矩的。" 他微微挑眉,"拦人去路,可不是君子所为。" 陆沉冷冷扫了他一眼:"谢临,你少多管闲事。" 谢临低笑一声,忽然伸手,轻轻搭在沈清澜的缰绳上:"沈小姐,下一局要开始了。" 沈清澜会意,冲陆沉微微颔首:"告辞。" 二人策马离去,徒留陆沉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如墨。 马球会散后,沈清澜刚出宫门,便被苏婉柔拦下。 "沈姐姐。"她笑容甜美,眼底却藏着毒,"今日和世子配合得真好呢。" 沈清澜淡淡瞥她一眼:"苏小姐有事?" 苏婉柔凑近,压低声音:"你以为攀上谢临,就能摆脱沉哥哥?"她轻笑,"别做梦了。" 沈清澜盯着她,忽而弯唇一笑:"苏婉柔。" 她嗓音轻柔,却字字如刀,"你以为,陆沉真会娶你?" 苏婉柔脸色骤变:"你——" "别忘了。"沈清澜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只是个庶女。" 说罢,她转身登上马车,留下苏婉柔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回府的马车上,沈清澜闭目养神,忽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沈小姐。"谢临的声音自窗外传来,"今日多谢配合。" 她掀开车帘,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世子究竟想做什么?" 谢临低笑:"帮你。" "帮我?"她挑眉,"世子与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 他眸光微深,忽而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因为……我也记得。" 沈清澜瞳孔骤缩。 谢临却已直起身,唇角噙着笑:"三日后,西郊猎场,沈小姐可愿再与我’偶遇’一次?" 说罢,他不等她回答,已策马离去。 沈清澜攥紧车帘,心跳如雷。 他……也重生了? 03 三日后,西郊猎场。 沈清澜一身素白骑装,墨发高束,腰间配着一把精巧的短弓。 她本不想来,可谢临那句"我也记得"像一把钩子,死死勾住了她的心神。 猎场入口处,几名贵女正围着苏婉柔说笑,见她来了,纷纷噤声。 苏婉柔今日特意穿了茜色骑装,娇艳如初绽的芍药,可眼底的阴毒却藏不住。 "沈姐姐也来了?"她甜笑着迎上来,"听说今日沉哥哥要猎一头白狐送我呢。" 沈清澜淡淡瞥她一眼:"是吗?那祝苏小姐得偿所愿。" 她正要策马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谢世子来了!" 沈清澜回头,只见谢临一袭玄色猎装,策马而来。 阳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一道凌厉的轮廓。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其中一人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沈小姐。"谢临在她马前勒住缰绳,唇角微扬,"久等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亲手打开木匣——里面赫然是一本泛黄的《青囊经》残卷。 沈清澜指尖一颤。 这是前朝失传的医书孤本,前世她曾苦寻多年而不得。 "听闻沈小姐精通医理。"谢临将书递给她,"物归原主。" 她下意识接过,却在触到书页的瞬间僵住——这书她前世确实拥有过,是嫁给陆沉后,从一位游方道人手中重金购得。 后来,被苏婉柔一把火烧了。 "世子这是何意?"她抬眸,心跳如鼓。 谢临低笑:"只是觉得,它该是你的。" 猎场深处,沈清澜独自策马缓行。 她摩挲着手中的《青囊经》,思绪纷乱。 谢临究竟知道多少?他若真记得前世,又为何帮她? 正出神间,一道黑影猛地拦在前路。 "沈清澜!"陆沉脸色阴沉,眼中翻涌着怒意,"你与谢临何时这般亲近了?" 沈清澜勒住马,冷冷抬眸:"陆将军有事?"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一把攥住她的缰绳,指节发白,"先是当众退婚,如今又收他的礼——" "陆将军。"她轻笑一声,"您不是早有心仪之人吗?我与谁亲近,与您何干?" 陆沉被她噎住,眼底闪过一丝狼狈。 他确实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可如今见她与旁人言笑晏晏,胸口却像堵了一团火。 "你变了。"他咬牙道。 沈清澜静静看着他,忽而一笑:"是啊,我变了。" 她嗓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毕竟,人不能蠢一辈子。" 陆沉瞳孔骤缩,还未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有蛇!快躲开!" 混乱中,沈清澜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惊呼声传来的方向,正是苏婉柔所在的位置。 她策马赶去,只见苏婉柔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脚边躺着一条死去的花蛇。 "沈姐姐……"苏婉柔泪眼婆娑地伸出手,"救救我……" 沈清澜眯起眼。 那蛇虽有毒,却分明已死了多时,蛇口甚至被人用细线缝过——根本不可能咬人。 "苏小姐被蛇咬了?"她故作关切地下马,"让我看看伤处。" 苏婉柔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露出脚踝——那里赫然有两个细小的血点。 沈清澜心中冷笑。 这伤口平整,明显是针扎的,哪是蛇牙能造成的? "确实严重。"她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特制的解毒丸,苏小姐快服下。" 苏婉柔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正要接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横插进来,一把扣住沈清澜的手腕。 "不必了。"谢临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眸光冷冽,"苏小姐中的是’青丝缠’,沈小姐这药,不对症。" 沈清澜心头一跳。 "青丝缠"是宫廷秘毒,前世苏婉柔曾用此毒害过她! 苏婉柔脸色骤变:"世子此言何意?我、我明明是被蛇咬的……" 谢临冷笑一声,突然弯腰拾起那条死蛇,指尖在蛇腹一划——几粒未融的糖丸滚了出来。 "真巧。"他嗓音凉薄,"’青丝缠’遇糖即解,苏小姐这是……自己给自己下毒?"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苏婉柔面如死灰,颤声道:"世子血口喷人!我、我怎么可能——" "够了!"陆沉大步走来,脸色铁青。 他盯着苏婉柔脚踝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地上的糖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沉哥哥,你听我解释……" 苏婉柔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是沈姐姐她陷害我!" 沈清澜差点笑出声。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陆将军。"谢临突然开口,语气嘲讽,"管好你的人。" 陆沉额角青筋暴跳,一把甩开苏婉柔的手:"滚回马车上去!" 苏婉柔终于慌了:"沉哥哥!我真的是被蛇咬了,是沈清澜她——" "需要请太医验伤吗?"沈清澜冷不丁道,"真蛇毒和针扎的伤口,太医院一验便知。" 苏婉柔瞬间哑火,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捂着脸狼狈逃走。 风波平息后,沈清澜独自站在溪边洗手。 方才碰过那条蛇,总觉得沾了股子腥臭味。 "沈小姐的解毒丸,可否借我一观?"谢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她转身,将瓷瓶抛给他:"不过是普通养荣丸,吃不死人。" 谢临接住瓷瓶,挑眉笑了:"沈小姐早知道她装模作样?" "世子不也知道?"她反问,"否则怎会来得这般及时?" 谢临不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替她擦去指尖的水珠:"三日后,城南新开了家茶楼,据说有前朝宫廷的’雪顶含翠’。" 他抬眸,眼底似有星河倾落:"沈小姐可愿赏光?" 沈清澜心头微动。 前世她最爱此茶,可自从嫁入将军府,便再未喝过。 "世子消息倒是灵通。"她抽回手,"连我喜欢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 谢临低笑:"不是查的。"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是记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清澜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04 三日后,城南雅茗轩。 沈清澜踏入二楼雅间时,谢临正在煮茶。 窗外一树梨花斜斜探入,雪白花瓣落在他肩头,又被氤氲的茶气拂开。 "雪顶含翠。"他抬眸,将一盏青瓷茶盏推至她面前,"尝尝。" 茶汤清透,浮着几片嫩芽,香气清冽如初雪。 沈清澜轻抿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漫上舌尖——这是前世她在闺中最爱的茶,后来陆沉嫌它寡淡,她便再没喝过。 "世子今日约我,不只是为了品茶吧?"她放下茶盏,直入主题。 谢临指尖摩挲着杯沿,忽而道:"陆老将军的死,你可知真相?" 沈清澜手指一颤。 前世陆沉一直认定是她父亲下的毒手,直到她死前才知真凶是苏家。 "西域阎罗散,产自南疆。" 谢临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但二十年前,苏家曾秘密采购过此毒。" 沈清澜接过信笺,上面赫然是苏父的亲笔,写着"阎罗散已备妥,静候佳音"。 日期正是陆老将军战死前三日。 "你从何处得来?"她声音发紧。 谢临眸光幽深:"前世抄苏家时,从密室暗格里找到的。" 沈清澜猛地抬头。 他竟连这事都记得? "所以……"她喉间干涩,"你全都想起来了?" 谢临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从你重生那日,我就记得。" 是夜,将军府。 陆沉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中衣。 梦中沈清澜被铁链锁在地牢,锁骨处血肉模糊,泪眼望着他说:"陆沉,你会后悔的。" 这已是连续第七夜做同样的梦。 他烦躁地起身灌了口冷茶,目光扫到案几上的密报——今日暗卫来报,谢临与沈清澜在茶楼私会两个时辰。 "砰!"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 陆沉想不通,明明是他不要的女人,为何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与旁人言笑晏晏的模样? 更诡异的是,那些梦境真实得可怕,仿佛……曾经发生过。 "来人!"他突然厉声道,"去查二十年前老爷子的死因,尤其是苏家!" 翌日,沈清澜正在书房誊写药方,半夏匆匆跑来:"小姐,谢世子送来的礼!" 紫檀木匣中静静躺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梨花。 沈清澜指尖发颤。 这支簪子应该早已在将军府的大火中焚毁了,他怎会…… "世子还说,明日西山的梨花开了。"半夏眨着眼,"问小姐可愿同游?" 她摩挲着玉簪,忽然起身:"备马车,我现在就去侯府。" 定远侯府的后园栽满梨树,此时落英如雪。 谢临似乎早料到她会来,正在亭中独自对弈。 "这支簪子。"沈清澜将木匣放在棋盘上,"是我及笄时母亲所赠,前世落在将军府了。" 谢临执棋的手一顿。 "还有《青囊经》残卷,雪顶含翠的煮法,甚至……" 她声音微颤,"你知道我用靛蓝花钿是为了避开苏婉柔的桃花妆。" 梨花簌簌落在棋盘上,谢临终于抬头:"你想问什么?" "我们是否在前世就见过?"她直视他的眼睛,"在我嫁给陆沉之前?" 谢临眸色骤深。 他忽然起身,一把扣住她手腕拉到梨树后。 不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世子,将军府的人闯进来了!" 沈清澜后背抵着树干,谢临的气息近在咫尺。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承平十四年 春,你曾在城郊救过一个中箭的少年?" 她瞳孔骤缩。 那是她十四岁时的事,当时那少年满脸血污,她甚至没看清容貌…… "那是你?!"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陆沉暴怒的呵斥:"谢临!你给我出来!" 陆沉持剑闯入园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谢临与沈清澜并肩而立,肩头落着同样的梨花,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将军擅闯侯府,好大的胆子。"谢临语气凉薄。 陆沉剑尖直指他咽喉:"你接近清澜,究竟有何企图?" "企图?"谢临轻笑,"陆将军以什么身份质问?前未婚夫?" 沈清澜突然上前一步:"陆沉,你夜夜梦见我死在地牢,对吗?" 陆沉如遭雷击,剑尖"咣当"落地:"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真的。"她一字一句道,"前世你为苏婉柔杀了我,最后却发现真凶是苏家。" 陆沉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 那些破碎的梦境突然串联成可怕的真相——铁链、血泊、她绝望的眼神…… "不……不可能……"他猛地抓住沈清澜肩膀,"你在骗我!" 谢临一把将他掀开:"陆将军,请自重。" 陆沉红着眼看向沈清澜,却见她目光冰冷如看陌生人:"你若不信,不妨去查查苏家书房暗格,看有没有西域阎罗散的配方。" 当夜,谢临高热不退。 沈清澜被紧急请到侯府时,老侯爷正焦急地在门外踱步:"临儿突然呕血昏迷,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榻上的谢临眉心紧蹙,额间布满冷汗。 沈清澜把脉时,被他突然攥住手腕:"别去……地牢……" 她心头剧震。 这是前世她赴死前,谢临拦她时说的话! "世子何时开始发热的?"她急问侍从。 "酉时三刻,将军府的人走后,世子突然说头疼……" 沈清澜猛地掀开谢临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浮现一道狰狞的箭疤,位置与她前世为他包扎的伤口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她指尖发颤,"记忆复苏时,身体也会重现当年的伤。" 谢临忽然睁开眼,眸中血色未褪。 他一把将她拉近,沙哑道:"这次我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铺天盖地的痛楚——那是经历过彻骨失去的人才懂的眼神。 05 谢临的高热持续了整整一夜。 沈清澜守在榻前,指尖搭在他腕间,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下汹涌的混乱。 他时而蹙眉,时而呓语,冷汗浸透了雪白的中衣,锁骨下的箭伤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仿佛真的被重新撕裂过一般。 "别走……"他忽然攥紧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清澜……别进地牢……" 沈清澜心头一颤。 前世她赴死前,谢临确实曾冒死拦过她,可那时她一心想着向陆沉证明清白,最终还是踏进了那个陷阱。 "我不走。"她轻声回应,用沾了冷水的帕子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这次我听你的。" 谢临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可下一秒,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沈清澜迅速掰开他的嘴,将一枚药丸压在他舌下——这是她按《青囊经》所载调制的解毒丹,专克阎罗散的余毒。 "世子体内怎会有阎罗散?"她猛地抬头问侍从。 侍从跪地颤声道:"三年前世子南疆遇袭,箭上淬了毒……" 沈清澜手指一抖。三年前?那正是她救下那个重伤少年的时间! 五日后,皇家春猎。 谢临虽未痊愈,却执意参加。 他换上一袭玄色猎装,腰间配着那把曾血洗将军府的寒铁剑,脸色仍有些苍白,可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该卧床休养。"沈清澜皱眉。 谢临低笑:"今日有人要对你父亲下手,我怎能不来?" 她心头一跳。 前世春猎时,父亲确实遭遇"流箭",险些丧命。 猎场旌旗招展,沈清澜刻意避开人群,独自策马至密林边缘。 忽然,她耳尖微动——左侧灌木丛中传来弓弦绷紧的轻响。 "嗖!"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直取她心口!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猛地扑来。 谢临将她狠狠撞下马背,那支箭"噗"地扎进他右肩,鲜血瞬间浸透玄色衣料。 "谢临!"沈清澜慌忙扶住他。 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握住她的手:"这次……我没迟。"话音未落,又是三支箭呼啸而至! 谢临一把将她护在身下,反手掷出腰间短刀——"啊!"远处传来惨叫,一名黑衣人从树上栽落。 猎宫偏殿内,太医刚为谢临拔完箭。 "箭上淬了毒。"老太医摇头,"虽不是阎罗散,但也凶险得很。" 沈清澜亲自煎药,端着药碗进来时,谢临正靠在榻上查看那支黑羽箭。 见她来了,迅速将箭藏到身后。 "别藏了。"她冷着脸坐下,"箭尾有苏家的暗记,当我没看见?" 谢临无奈一笑:"怕你担心。" "谁担心你?"她舀起一勺药汁,吹凉了递到他唇边,"不过是还你救命之恩。" 药苦,可她指尖沾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谢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沈清澜。"他声音沙哑,"若我这次死了,你可会为我哭?" 沈清澜手一抖,药汁洒在锦被上。 "胡说什么。"她强作镇定,"你可是要长命百岁……" 话未说完,谢临突然倾身吻住了她。 药汁的苦涩在唇齿间漫开,混着一丝血腥气。 沈清澜僵在原地,却听见他在唇间低喃:"上一世,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早点带你走……" 同一时刻,将军府书房。 陆沉面前摊着从苏家密室偷来的密函——二十年前,苏父与匈奴往来的信件,以及半张阎罗散配方。铁证如山。 "为什么……"他双目赤红,一拳砸在桌案上。 前世他竟为了这些仇人,亲手害死了唯一真心待他的女子! 酒坛空了一地,陆沉醉醺醺地闯进丞相府,却被侍卫拦在门外。 "让我见她……就一面……"他声音嘶哑,"我错了……清澜,我错了……" 沈清澜闻讯赶来时,陆沉正跪在雨地里, 墨发凌乱,哪还有半点大将军的威风。 "陆将军请回吧。"她站在廊下,目光平静。 陆沉踉跄着扑过来:"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他指尖还未触及她衣角,一道寒光突然横在两人之间——谢临脸色苍白地持剑而立,肩头绷带渗着血:"陆沉,别逼我动手。" 陆沉突然大笑,笑声比哭还难听:"谢临!你以为你赢了?" 他指着自己心口,"可我这里……永远有她!" 谢临冷笑,一记手刀将他劈晕,对侍卫道:"丢回将军府。" 苏婉柔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废物!连个病秧子都杀不死!" 黑衣人跪地发抖:"小姐,谢世子武艺高强,我们的人……" "闭嘴!"她烦躁地踱步。 父亲密室被闯,陆沉突然翻脸,三皇子又催得紧…… "告诉殿下。"她眼中闪过狠毒,"三日后宫宴,我会在沈丞相酒中下药。 到时他当众失态,我们再揭发他通敌——"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苏婉柔警觉地推开窗,只见一只黑猫窜过屋檐。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屋顶阴影处,谢临的暗卫正屏息记录着每一句话。 侯府梨树下,沈清澜为谢临换药。 "苏婉柔要动手了。"她指尖轻抚过他肩上的新伤,"这次是冲我父亲。" 谢临握住她的手:"暗卫已拿到密信,三皇子与匈奴往来的证据也在收网。" 夜风拂落梨花,有几瓣沾在她发间。 谢临轻轻摘去,却舍不得松手:"等此事了结……" "嗯?" "嫁我可好?"他声音很轻,却字字郑重,"这一世,我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沈清澜望着他肩头渗血的绷带,低声道:"好。" 她低头,将脸埋进他掌心,"不过你要答应我……" "什么?" "长命百岁。" 06 三日后,重华宫夜宴。 沈清澜跟在父亲身后入席时,敏锐地注意到苏婉柔正与三皇子交换眼色。 她指尖轻抚腰间香囊——那里装着谢临给她的解毒丹。 "丞相大人。"苏婉柔突然笑盈盈上前,亲手奉上一盏琥珀酒,"婉柔敬您。" 沈丞相刚要接过,沈清澜突然"不慎"打翻酒盏。 液体溅在银筷上,瞬间泛起青黑色泡沫。 "有毒!"席间一片哗然。 三皇子拍案而起:"沈小姐这是何意?难道怀疑苏小姐下毒?" 谢临缓步出列,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陛下,臣有本奏。" 他声音不疾不徐,"三皇子勾结匈奴,苏家提供阎罗散毒害忠良,证据确凿。" 苏婉柔脸色煞白:"污蔑!这绝对是——" "报!"禁军统领匆匆入内,"在苏府密室搜出与匈奴往来书信!" 混乱中,三皇子突然拔剑直刺沈丞相! 一道玄色身影闪电般掠过——陆沉长剑出鞘,硬生生挡下这一击。 剑锋相撞的火花中,他红着眼看向沈清澜:"这次...我来护着。" 三皇子狞笑:"好个吃里扒外的狗!"袖中突然射出三枚毒针。 陆沉不闪不避,任由毒针没入胸膛,反手一剑刺穿三皇子咽喉。 鲜血喷涌间,他踉跄跪地,目光却死死锁住沈清澜:"对...不起..." 沈清澜怔在原地。 前世害她至死的人,此刻竟用性命护她家人? "快救人!"谢临已闪至陆沉身侧,迅速封住他心脉要穴。 七日后,金銮殿。 谢临一袭正红朝服跪在玉阶下:"臣请陛下赐婚。" 满朝哗然。 定远侯世子竟要娶曾被退婚的沈家女? 皇帝饶有兴致:"爱卿可知,沈小姐曾与陆将军有婚约?" "臣知。"谢临抬头,目光灼灼,"正因如此,臣更要明媒正娶。" 他忽然重重叩首,"此生不纳二色,天地为证。" "准了。"皇帝大笑,"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铺满朱雀街。 沈清澜凤冠霞帔,正与谢临行交拜礼,喜堂大门突然被踹开。 陆沉一身染血戎装,持剑而立。 "清澜..."他声音嘶哑,"别嫁..." 谢临一把将沈清澜护在身后:"陆将军,贺礼在偏殿。" 陆沉剑尖直指谢临咽喉:"你凭什么娶她?"他眼中血丝密布,"前世你连护她都做不到!" 满堂宾客愕然。 这话什么意思? 沈清澜突然自己掀开盖头:"陆沉。" 她声音很轻,却让全场寂静,"前世你亲手把我送进地牢时,可曾问过自己凭什么?" 陆沉如遭雷击,长剑"咣当"落地。 谢临身形一闪,众人还没看清动作,陆沉已被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将军,自重。"沈清澜捡起剑递还给他,"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别逼我见血。" 喜烛高烧,谢临小心翼翼为她取下凤冠:"重不重?" 沈清澜摇头,忽然发现他指尖在微微发抖:"你紧张?" "嗯。"他老实承认,"怕又是梦。" 她心头一酸,主动握住他的手:"谢临,告诉我前世的事...你是怎么..." 谢临沉默片刻,从枕下取出一支断裂的玉簪:"你死后第七日,我屠了将军府。" 他摩挲着簪上干涸的血迹,"最后抱着这个...在梨树下..." 沈清澜突然吻住他,将未尽之言堵在唇齿间。 红烛爆了个灯花,映得帐上鸳鸯成双。 次日清晨,沈清澜在谢临怀中醒来,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看什么?" "看我的长命百岁。"他笑着吻她眉心。 07 晨光熹微,谢临执笔为沈清澜描眉。 他指尖极稳,黛青扫过眉梢,一笔一画皆专注。 沈清澜抬眸,见他薄唇微抿,眼底映着她的影子,不由轻笑:"世子何时学的这手艺?" 谢临搁下笔,指腹蹭过她眉尾:"上辈子偷偷练的。"他低声道,"那时总想着,若有机会……" 话未说完,沈清澜已仰首吻上他唇角。 门外传来老管家急促的咳嗽声:"世子,该、该上朝了……" 谢临慢条斯理地替她抿好口脂:"今日想吃什麽?回来给你做。" 沈清澜挑眉:"世子下厨?" "嗯。"他系好朝服玉带,"前世在边关学的羊肉羹,你应当喜欢。" 刑部大牢最深处,陆沉一盆冰水泼醒苏婉柔。 "认得这个吗?"他抖开泛黄的密信,正是当年苏父与匈奴往来原件。 苏婉柔蜷缩在墙角,原本娇美的脸已瘦脱了形:"沉哥哥,我是被逼的……" "当年你用阎罗散毒杀我父亲,又栽赃沈家。"陆沉剑尖挑起她下巴,"现在,该尝尝滋味了。" 他身后太医战战兢兢捧上一碗药——正是按苏家秘方熬制的阎罗散。 "不!"苏婉柔崩溃尖叫,"是三皇子逼我的!他说只要除掉沈家……" 陆沉突然掐住她喉咙灌药:"清澜当年,也是这般求你的吧?" 谢临回府时,果真系了围裙进厨房。 沈清澜倚在门边,看他熟练地剁羊排、撇浮沫,忽然想起前世听闻他在边关孤军深入、九死一生的战报。 那时她偷偷在佛前供了盏长明灯,却不知是为谁而点。 "发什麽呆?"谢临舀了勺汤喂她,"尝尝咸淡。" 汤汁滚烫,鲜香里带着淡淡药香。 她眼眶突然发热:"当年在雁门关……很苦吧?" 谢临搅汤的手一顿。 那是他前世最惨烈的一战,身中十三箭,全凭想着"若能活着回去见她"才撑下来。 "现在甜了。"他蹭掉她唇角汤渍,眸光温柔。 苏婉柔在牢里发了疯。 阎罗散不会立刻致死,而是让人浑身溃烂、痛足七日。 她抓烂了自己的脸,哭喊着要见沈清澜。 "想求解药?"陆沉冷眼旁观,"可惜这毒,无解。" 就像他前世给清澜的绝望一样。 第七日深夜,狱卒发现苏婉柔用簪子捅穿了自己喉咙。 尸体旁用血写着"沈清澜不得好死",被陆沉一剑劈得粉碎。 次日早朝,陆沉当众呈上苏家通敌罪证。 "臣请戍边。"他重重叩首,"此生不返。" 皇帝瞥向谢临:"爱卿以为如何?" 谢临出列,袖中指尖摩挲着沈清澜今早给他系的平安结:"北疆苦寒,请陛下赐陆将军三车棉衣。" 满朝哗然。 谁不知两家血海深仇? 散朝时,陆沉拦住谢临:"为什么?" 谢临看着这个前世今生纠缠不休的情敌,忽然道:"她希望你活着。" 秋雨缠绵,沈清澜在书房帮谢临整理边关军报。 "陆沉明日启程。"谢临从背后环住她,"可要……" "不必。"她按住他手,"各自安好罢。" 窗外雨打芭蕉,谢临忽然将她抱到案几上。 奏折哗啦扫落在地,他吻着她指尖道:"夫人,该练字了。" 沈清澜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在宣纸上划出歪扭的"谢临"二字,羞恼去掐他腰:"混账……" 却被就势压倒在满案公文上。 08 沈清澜晨起梳妆时,半夏急匆匆跑进来:"世子妃,陆将军跪在府门外……已经一夜了。" 她指尖一顿,眉笔在宣纸上洇开一点墨迹。 "他说什么?" "只说……求见您最后一面。" 沈清澜垂眸,铜镜里的自己凤钗微颤,已是妇人装扮。 前世那个为他哭干眼泪的沈清澜,早就死在地牢里了。 "去告诉他。"她重新描眉,"故人已逝,不必再见。" 半夏欲言又止:"他、他带了样东西……说是物归原主。" 朱漆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支褪色的红绳——那是十四岁的沈清澜,在陆沉第一次出征时,偷偷系在他剑柄上的平安结。 谢临下朝归来时,正看见沈清澜站在廊下望着那红绳出神。 他解下大氅裹住她:"要见吗?" 她摇头,将红绳收入匣中:"给他带句话——望君保重。" 边关的雪来得格外早。 陆沉独自站在烽火台上,亲兵小心翼翼捧来木匣:"将军,这些……" 匣中是他偷偷收藏的,关于她的一切:用过的绢帕、题诗的桃花笺、甚至她丢掉的药渣。 "烧了。" 火光腾起的瞬间,陆沉想起前世她死前的话:"陆沉,你会后悔的。" 是啊,他后悔了。 匈奴十万铁骑压境那日,陆沉卸下了铠甲。 "将军?!"副将惊骇地看着他换上布衣。 "今日我作先锋。"陆沉将帅印扔给副将,"若午时未归,立刻撤军回玉门关。" 他没有说的是,探马已发现匈奴阵中藏着阎罗散毒箭——和当年杀死父亲的一模一样。 冲锋号响彻云霄。 陆沉单枪匹马杀入敌阵,长剑所过之处血浪翻涌。 他故意露出破绽,当那支淬毒冷箭射入胸膛时,竟觉得解脱。 "清澜……" 鲜血从嘴角溢出,他却在笑。这一箭,总算还了。 捷报与丧讯同时抵达京城。 沈清澜正在给谢临绣新的平安符,针尖猝然扎破指尖。 "陆沉殉国了。"谢临从身后抱住她,"他带三百死士烧了匈奴粮草……" 血珠在锦缎上洇开一点红。 沈清澜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忽然想起前世陆沉凯旋时,她在城楼上踮脚张望的模样。 "尸骨……" "找不到了。"谢临将下巴搁在她发顶,"他冲进了火海。" 沈清澜轻轻"嗯"了一声,转身为谢临系上披风:"天凉了,添件衣裳。" 副将送还陆沉遗物时,递上一封血书。 「吾妻清澜亲启」 沈清澜盯着那五个字看了许久,最终原封不动地将信放入火盆。 火舌舔舐信封的瞬间,她似乎听见年少时的陆沉在梅树下说:"等打赢这一仗,回来娶你。" 谢临默默握住她微颤的手。 "我没事。"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只是……有些遗憾。" 不是遗憾今生不能相爱,而是遗憾前世为何要彼此折磨。 09 深夜,谢临被急报惊醒。 沈清澜撑起身,见他借着烛火展信,眉宇间寒意凛冽。 "匈奴退兵是假象。"他将密信递给她,"三皇子残部与北狄勾结,欲断谢家军后路。" 信上详细记载了敌军布防图——正是当年陆老将军殉国的路线。 沈清澜指尖发冷:"他们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 谢临冷笑:"可惜这次,猎人与猎物该换换了。" 沈清澜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在城门为他系上新的平安符:"我等你回来。" 谢临吻她眉心:"照顾好我的长命百岁。" 大军开拔后,沈清澜立即换了男装,秘密前往京郊大营——那里藏着谢临留下的精锐。 "世子妃,一切按计划进行。"副将呈上密函,"三皇子府昨夜有信鸽往北飞去。" 沈清澜扫过信上暗号,轻笑:"果然要在我生产那日动手。" 腊月二十,沈清澜"突发"早产。 整个侯府乱作一团时,一队黑衣人悄然潜入。为首的刚摸进产房,就被床弩射穿胸膛—— "恭候多时。"沈清澜从屏风后走出,哪有半分临产模样? 当夜,谢临率军杀回,将埋伏在城外的敌军尽数剿灭。 三皇子残党被一网打尽,为首的竟是苏家庶子。 "姐姐……"那少年疯狂大笑,"你害死婉柔姐姐,我要你偿命!" 谢临剑光一闪,人头落地。 新春大朝会,帝后同临。 "谢爱卿夫妇智破逆党,当重赏。"皇帝亲手扶起谢临,"即日起总领天下兵马。" 皇后则拉着沈清澜的手:"本宫早想有个妹妹。"说着摘下九凤金钗插在她鬓间,"一品诰命夫人,委屈你了。" 满朝命妇艳羡的目光中,沈清澜忽然干呕—— "传太医!"谢临脸色煞白。 "恭喜世子,世子妃是喜脉!" 谢临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沈清澜笑吟吟看着素来沉稳的夫君手足无措的模样:"世子怎么比打仗还慌?" 谢临单膝跪地,颤抖着将耳朵贴在她腹部:"这次……"他声音沙哑,"我定日日守着你。" 窗外红梅怒放,又是一年新春。 10 沈清澜生产那日,谢临在产房外生生捏碎了廊柱。 当第一声婴啼划破黎明时,这个曾血洗千军的男人竟踉跄跪地。 产婆抱着襁褓出来贺喜:"恭喜世子,是位小公子——" 话音未落,又一声啼哭响起。 "还、还有位小姐!" 谢临颤抖着接过两个孩子,隔着屏风哽咽道:"清澜,我们再也不生了……" 沈清澜虚弱地笑,看着这个前世为她屠尽仇敌的男人,此刻红着眼眶将脸贴在婴孩皱巴巴的小脸上,泪水滚落。 龙凤胎周岁宴上,副将送来一个锦盒。 "陆将军临终前……嘱托转交。" 盒中是一支碧玉簪——前世沈清澜沉塘时戴的那支,簪头还沾着干涸的塘泥。 谢临当夜独自去了梅林,在最大那棵梅树下掘了三尺深坑。 正要埋簪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给我吧。"沈清澜披着月色走来,"该我亲手葬它。" 玉簪入土的瞬间,一阵风过,梅雪簌簌落了他们满头。 恍惚间,似有谁在耳边轻叹:"赎清了……" 十年后,梨花开满侯府。 谢临依旧每日为沈清澜画眉,只是手开始不稳——去年边关一战,他左肩中了毒箭,至今提笔时会微微发抖。 "爹爹笨!"小女儿踮脚抢过眉笔,"娘亲的眉毛都画歪了!" 沈清澜笑着看父女俩闹作一团,窗外儿子正带着侍卫练剑,一招一式像极了当年的谢临。 又三十年,谢临病重。 儿孙跪了满屋,他却只望着窗外梨花:"清澜,推我去看看……" 轮椅停在梨梅树下,那里早已改种了梨树。 谢临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正是当年沈清澜退婚时的那块定亲信物。 "下辈子……"他气息微弱,"我等你来认我。" 沈清澜白发苍苍,将脸贴在他枯瘦的手背上:"好。" 梨花纷扬如雪,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谢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守护两世的人,含笑阖目。 史载:定远侯与夫人同日而逝,合葬梅林。墓碑不刻官职,只书—— 「谢临沈清澜 长命百岁」 许多年后,有游方道人经过,见梅树下并肩立着两株梨树,枝干交缠,花开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