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时遇见光(阳杲生南星)已完结,蝉鸣时遇见光已完结
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两分钟,高三(1)班的教室里依然嘈杂一片。阳杲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他的前桌元奇正转过身来,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他的桌面。 "阳哥,别睡了,下节是徐老秃的课。"元奇压低声音说,一边警惕地望向教室门口。 阳杲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急什么,这不还没来吗?"他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徐主任标志性的秃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手里拿着保温杯,眼镜后的眼睛严厉地扫视着全班。 "上课铃没听到啊?这个干啥呢?回教室去,一天天......"徐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在走廊上逗留的学生已经一窝蜂地冲回各自座位。因为太过匆忙,没人注意到徐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阳杲慢悠悠地直起身子,随手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他的目光越过徐主任的肩膀,落在了那个陌生的身影上。 那是个比班里大多数男生都要高的少年,穿着明显是新发的校服,站姿笔直得像棵青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又像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他的皮肤很白,但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 "南星呀,我们学校学习氛围还不错的,特别是1班,全校前49名都在这了。"徐主任转头对那个少年说话时,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你高三了转过来,不要着急,先熟悉熟悉的啦,有什么不懂得来问我,或者你们班主任。" 被称作南星的少年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徐主任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上讲台。 "后面趴桌上那个同学,阳杲你不舒服还是咋了?不舒服去医务室啊。"徐主任一眼就锁定了阳杲。 还没等阳杲回答,元奇就抢先道:"徐主任,他没事,他说眯一会,等会上课叫他呢。" 阳杲配合地坐直身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门口那个陌生同学。对方恰好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阳杲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而对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移开目光。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徐主任示意那个少年上台,"你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讲台上。生南星——阳杲注意到他校牌上的名字——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工整有力,笔画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峻。 "生南星",阳杲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特别。全班因为新同学沉默的自我介绍而骚动起来,几个女生小声议论着"好酷啊"之类的话。 "好了,安静。"徐主任做了个手势,"现在只有最后一排那个位置空着,你就坐那吧。"他指向阳杲旁边的座位。 生南星走下讲台,朝阳杲的方向走来。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阳杲看着他走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转学生的到来会改变些什么。 "嘿,新同学。"当生南星在身旁坐下时,阳杲主动打招呼,"我叫阳杲,阳光的阳,日字加个木的杲。"他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课本,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名字。 生南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动作干净利落。阳杲注意到他的书包和文具都很旧但异常整洁,与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一丝不苟,拒人千里。 英语老师季禾抱着试卷走进教室,打断了阳杲的观察。"standup!"她清脆的声音响起。 "goodafternoonteacher!"全班齐声回应。 阳杲站起身时,余光瞥见生南星的动作比他慢了半拍,似乎不熟悉这个流程。英语课开始了,老师开始讲评上周的试卷。 "新同学没有试卷,和旁边一起看。"季禾老师说。 阳杲立刻把自己的试卷往中间推了推,两人的手臂几乎要碰在一起。他能闻到生南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不同于其他男生常用的运动香水,这种味道干净而冷冽。 "新同学,你是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为什么转学呀?"阳杲压低声音问道,他一向好奇心旺盛,"你吃啥长这么高的?" 生南星转过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着阳杲,让他莫名有些紧张。阳杲这才注意到,生南星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想让我回答哪个?"生南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阳杲说不清的口音。 阳杲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反问。"呃...你是怎么长到这么高的?" "遗传。"生南星简短地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阳杲读不懂的情绪。 阳杲愣住了,随即笑出声来,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看他。"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嘛。"他小声说,完全没注意到生南星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僵硬的肩膀。 "后面的同学说什么呢,要不你上来讲?"季禾老师严厉的目光扫过来,阳杲立刻噤声,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引得周围同学一阵低笑。 下课铃响起,元奇立刻转过身来,自来熟地向生南星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元奇,元宝的元,奇怪的奇。我和阳哥是发小,你为什么这个时间转校过来呀?" "没原因。"生南星头也不抬地回答,收拾书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元奇尴尬地看向阳杲,后者耸了耸肩,用口型说"他就这样"。元奇还想再问什么,班长苏然走过来通知生南星去办公室见班主任。 阳杲看着生南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转学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让他忍不住想了解更多。但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联系会比他想象的更加紧密。 放学后,阳杲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在校门口等他,要带他见个人。当他走到校门口时,惊讶地发现生南星也朝同一个方向走来,最后停在了他父母的车前。 "南星,这里!快上车,外面太热了。"阳妈妈热情地招呼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儿子震惊的表情。 阳杲的大脑飞速运转:私生子?远房亲戚?还是...他想起生南星说的"遗传",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上车后,阳妈妈对生南星的关心溢于言表:"南星,过来还习惯吗?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有不习惯的给阿姨说..." "挺好的,谢谢阿姨。"生南星回答,语气比在学校时柔和了许多。 阳杲坐在一旁,感觉自己是多余的。直到回到家,谜底才揭晓。 "阳阳,这位是你妈妈我最好闺蜜的儿子。"阳妈妈解释道,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他妈妈...已经不在了。他爸爸去年也...所以我们接他来和我们一起住。" 阳杲这才明白为什么生南星会那样回答关于家庭的问题。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生南星,对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阳杲想起自己之前的好奇心可能触及了对方的伤痛。他走到生南星面前,真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生南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阳杲会这么说。阳杲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阳杲,以后就是你哥了。" 生南星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了阳杲的手。他的手很凉,但阳杲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生南星。"他简单地自我介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转学以来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很浅,但真实存在。 阳杲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会因为生南星的到来而变得不一样。 清晨六点,阳光刚刚爬过窗棂,阳杲的闹钟就刺耳地响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按掉闹钟,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五分钟。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传来规律的脚步声,然后是浴室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这么早?"阳杲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闹钟,确认自己没看错时间。他记得生南星昨天说过自己习惯六点起床,但没想到对方真的这么准时。 阳杲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时,生南星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厨房帮李阿姨准备早餐。他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早啊,南星。"阳杲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怎么起这么早?我们七点半才上课呢。" 生南星看了他一眼,递过一杯温水:"习惯。" 李阿姨笑着插话:"南星这孩子真懂事,一早就来帮我忙。阳杲,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哪次不是踩着铃声进教室?" 阳杲撇撇嘴,一口气喝完水,凑到生南星身边看他切水果。生南星的手指修长,刀工出奇地好,苹果片切得薄如蝉翼。 "哇,你这手艺可以啊!"阳杲忍不住赞叹,伸手就要拿一片尝尝。 生南星轻轻拍开他的手:"洗手。" 阳杲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这就去。"他转身时故意用湿漉漉的手甩了甩,几滴水珠溅到生南星脸上。 生南星皱起眉头,用袖子擦了擦脸,却没说什么。阳杲注意到他的表情,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恶作剧。 早餐桌上,阳杲狼吞虎咽地吃着李阿姨做的煎饼,而生南星则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时不时夹一点小菜。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阳杲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问。 生南星放下筷子:"够了。" "你这么高个子,吃这么点怎么行?"阳杲不由分说地夹了一个煎蛋放到生南星碗里,"李阿姨特意给你做的,别浪费。" 生南星盯着那个煎蛋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阳杲满意地点点头,没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两人一起步行去学校,阳杲一路上说个不停,而生南星只是偶尔点头或摇头。到了教室,元奇立刻凑了过来。 "阳哥!南星!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元奇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满脸好奇。 阳杲揽住生南星的肩膀:"他现在住我家,我妈闺蜜的儿子。" 这个动作明显让生南星身体僵硬了一瞬,但他没有推开阳杲的手。元奇张大嘴巴:"哇,这么巧?那你们岂不是要朝夕相处了?" "是啊,我现在可是他哥。"阳杲得意地说,完全没注意到生南星微微蹙起的眉头。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发了上周的测验卷。阳杲拿到自己的卷子,85分,还算满意。他转头想看生南星的成绩,却发现对方已经把卷子收了起来。 "多少分啊?"阳杲小声问。 生南星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卷子拿出来给他看——鲜红的98分赫然在目。 "我去!你这么厉害?"阳杲惊呼出声,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过来。 数学老师敲了敲讲台:"阳杲,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老师。"阳杲赶紧低头,等老师转身写板书时,他又忍不住对生南星说,"你数学这么好,以后教教我呗?" 生南星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可以。" 下课铃响,阳杲正想拉着生南星去小卖部,却被几个女生拦住了。为首的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林小雨。 "阳杲,能帮我们问下生南星同学有没有兴趣参加下周的篮球赛吗?"林小雨红着脸说,"他个子这么高,打球一定很厉害。" 阳杲浩挑眉:"你们怎么不自己问他?" "他看起来好严肃...我们不敢。"另一个女生小声说。 阳杲转头看向坐在座位上看书的生南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确实,不说话的时候,生南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行吧,我帮你们问问。"阳杲走回座位,戳了戳生南星的手臂,"嘿,有女生托我问你要不要参加篮球赛。" 生南星头也不抬:"不去。" "为什么啊?你打球怎么样?" "不会。" 阳杲瞪大眼睛:"你不会打篮球?这么高的个子?" 生南星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没学过。" 阳杲突然想起生南星说过他的童年经历,心里一揪。他换了个话题:"那放学后我教你?学校球场人少的时候。"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阳杲以为他会拒绝时,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嗯"。放学后的篮球场空无一人,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阳杲拍着篮球,灵活地在三分线外运球。 "看好了,最基本的是运球。"阳杲示范着动作,"你来试试。" 生南星接过球,动作僵硬地拍了几下,球很快脱手滚远了。阳杲跑过去捡回来,笑着说:"别急,刚开始都这样。手腕要放松。" 他站到生南星身后,手把手地教他正确的姿势。生南星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但没有躲开。 "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一点..."阳杲指导着,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生南星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他赶紧退后一步,"你、你自己试试。" 生南星按照阳杲教的方法,渐渐掌握了基本运球。他的学习能力惊人,不到半小时就能完成简单的带球走动了。 "你学得真快!"阳杲由衷赞叹,"接下来教你投篮。" 生南星站在罚球线上,按照阳杲的指导举起球。第一次投篮偏得离谱,连篮板都没碰到。第二次好一些,第三次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别灰心,再来。"阳杲鼓励道。 生南星抿着嘴唇,眼神专注。第四次尝试,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 "漂亮!"阳杲欢呼着跑过去,情不自禁地给了生南星一个拥抱,"我就知道你能行!" 生南星愣住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阳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连忙松开手:"啊,抱歉,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生南星低声说,嘴角微微上扬。夕阳的余晖映在他脸上,给他平日苍白的脸颊添了一抹血色。 两人一直练到天色渐暗,生南星已经能完成基本的上篮动作了。回更衣室的路上,阳杲滔滔不绝地讲着篮球技巧,而生南星虽然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 "明天继续?"在更衣室门口,阳杲期待地问。 生南星点点头:"好。"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阳杲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他发现,生南星虽然表面冷淡,但只要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回到家,李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餐。阳杲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而生南星依然保持着那种不紧不慢的进食节奏。 "你今天打球挺厉害的,学得真快。"阳杲嘴里塞满食物还不忘说话,"明天英语小测,你准备得怎么样?" 生南星放下筷子:"不太好。" "啊?哪部分不懂?我英语还行,可以教你。"阳杲自告奋勇。 生南星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英语笔记本。阳杲接过来一看,惊讶地发现笔记记得非常工整,但上面满是红笔修改的痕迹。 "你语法基础不错啊,就是词汇量少了点。"阳杲翻看着笔记,"这样,我有些记单词的诀窍,吃完饭教你。" 饭后,两人坐在阳杲房间的地毯上,阳杲把自己总结的记忆卡片拿出来分享。生南星学得很认真,不时提出问题。 "这个词根’spect’是’看’的意思,所以inspect是检查,respect是尊敬——再看一次的意思..."阳杲讲解着,突然发现生南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明亮。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阳杲摸了摸脸。 生南星摇摇头:"你教得很好。"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阳杲心里一暖。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平时挺马虎的,就是英语还行,因为我妈以前是英语老师。" 生南星点点头,又低头看起笔记来。阳杲注意到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比白天柔和许多。 "对了,"阳杲突然想起什么,"周末我妈他们不在家,我们要不要去逛逛?带你熟悉下周边。" 生南星抬起头:"好。" "那就这么定了!"阳杲高兴地说,已经开始盘算周末的行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和这个沉默寡言的室友相处的时间了。 夜深了,两人各自回房休息。阳杲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种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而隔壁房间,生南星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星,脸上的表情比往常柔和了许多。周六早晨,阳杲难得比生南星起得早。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生南星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南星?醒了吗?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出去逛逛吗?" 门很快开了,生南星已经穿戴整齐,看起来醒来有一会儿了。阳杲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早啊!你看什么呢?"阳杲好奇地问。 生南星把书递给他,是一本英文原版的《物种起源》。阳杲瞪大了眼睛:"你在看这个?这么难的书?" "慢慢看。"生南星轻声说。 阳杲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转学生内心世界可能比他想象的丰富得多。他拍了拍生南星的肩膀:"走吧,先吃早饭,然后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阿姨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还打包了一些点心让他们带出去吃。阳杲一边吃一边兴奋地介绍今天的计划:"我们先去中央公园,那里周末有集市,然后去老街吃最正宗的牛肉面,下午可以去图书馆或者电玩城,看你喜欢。" 生南星安静地听着,最后说:"都行。" "那就这么定了!"阳杲三两口吃完早餐,拉着生南星出了门。 阳光明媚的周末早晨,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街道上,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安静沉稳,却意外地和谐。阳杲时不时指着路边的建筑给生南星介绍,而生南星则认真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在这个普通的周末,一段不普通的友谊正悄然生根发芽。阳杲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身边有这个沉默的伙伴,而生南星的眼神中也渐渐有了温度,就像冬日的阳光,虽然淡,却真实存在。周一的英语课上,季禾老师宣布了一个重要消息。 "同学们,下个月将举行全市高中生英语竞赛,我们学校有两个名额。"季禾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阳杲身上,"阳杲,你英语成绩一直很稳定,我希望你参加。" 阳杲正转着笔走神,被点名后差点把笔甩出去。"啊?我?"他挠了挠头,"老师,我字写得跟狗爬似的,笔试肯定要扣卷面分。"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季禾老师无奈地摇头:"所以让你练字啊!还有一个月时间,足够你改善了。"她顿了顿,目光移向阳杲身旁,"生南星,你的语法基础很扎实,但词汇量需要扩充。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报名参加选拔。"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生南星。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轻声回答:"我考虑一下。" 下课铃响,元奇立刻转过身来:"阳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听说竞赛得奖对高考有帮助。" 阳杲撇撇嘴:"得了吧,我那字没救了。上次月考作文,季老师说我的a和o长得像双胞胎,她得靠上下文猜。" 生南星突然开口:"可以练。" 阳杲转头看他:"你说字?怎么练?" "每天半小时,坚持一个月。"生南星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很认真,"我...可以帮你。" 阳杲瞪大眼睛:"你会写漂亮字?" 生南星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阳杲接过来一看,顿时惊呆了——那字迹工整优美,每个字母都像是印刷出来的,连弧度都完美一致。 "我去!你这字也太好看了吧!"阳杲的惊呼引来周围同学的围观,大家传阅着那张纸,发出阵阵赞叹。 "生南星,你该去当书法老师!""这比我买的字帖还标准!" 生南星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头,耳尖泛红。阳杲注意到他的反应,心里一动,突然揽住他的肩膀:"就这么定了!你教我写字,我帮你扩充词汇量,我们一起参加选拔!" 生南星抬头看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当晚,阳杲的房间亮着台灯。书桌前,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生南星正在示范字母的正确写法。 "你看,写a的时候,这个圆圈要饱满,然后尾巴要自然上扬。"生南星的手稳稳地握着笔,在纸上流畅地书写。 阳杲学着他的样子尝试,结果写出来的字母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似的。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太难了!我手跟不听使唤一样。" 生南星想了想,突然站到阳杲身后,右手轻轻握住阳杲拿笔的手:"放松,别用力。让笔带着手走,不是手使劲压笔。" 阳杲能感觉到生南星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耳际,温热而均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按照生南星的引导慢慢写出一个字母a——这次明显好多了。 "对,就是这样。"生南星松开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鼓励意味。 阳杲转头看他,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突然发现生南星的睫毛在灯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棕色,眼睛也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深褐色的纹路,像两颗珍贵的琥珀。 "怎么了?"生南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阳杲赶紧转回去,心跳莫名加速,"就是觉得你教得比我妈当年耐心多了。" 生南星嘴角微微上扬:"继续练。" 就这样,阳杲练习了整整一页字母,而生南星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时不时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当阳杲终于写出一行勉强合格的字时,他兴奋地举起纸张:"看!我进步了!" 生南星点点头,眼中带着赞许:"进步很快。"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阳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卡片:"该我履行承诺了。这是我整理的常用词根词缀卡,对记单词很有帮助。" 生南星接过卡片,认真翻看起来。阳杲注意到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很有用。"生南星轻声说,"谢谢。" 阳杲咧嘴一笑:"不客气!咱们这叫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老师组织了一场班级篮球赛。由于人数不够,平时从不参加的生南星也被拉进了队伍。 "别紧张,就跟我们练习时一样。"阳杲拍拍生南星的肩膀安慰道,"你负责防守那个矮个子的就行。" 比赛开始后,阳杲如鱼得水,连续得分。而生南星虽然动作生疏,但凭借身高优势,也成功拦截了几次对方的进攻。 第三节结束时,阳杲他们队领先8分。休息间隙,元奇兴奋地说:"阳哥,再坚持一节我们就赢了!" 阳杲擦了擦汗,转向生南星:"你还好吧?累了可以换人。" 生南星摇摇头,喝了口水:"继续。" 最后一节开始,对方明显加强了攻势。在一次争抢中,对方的中锋故意用肘部撞击生南星的肋骨。生南星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 阳杲立刻冲过去:"你干什么?犯规了!" 对方中锋一脸不屑:"不小心而已,至于吗?" 生南星拉住阳杲的手臂:"没事,继续。" 阳杲能感觉到生南星的手在微微发抖,明显是吃痛了。他怒火中烧,在接下来的进攻中故意针对那个中锋,几次强硬突破,把对方撞得东倒西歪。 "阳杲!注意动作!"体育老师警告道。 比赛最终以阳杲队伍的胜利结束,但队员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回更衣室的路上,元奇小声说:"阳哥,你刚才太冲动了,差点被罚下场。" 阳杲沉着脸不说话。生南星走在他身边,突然开口:"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阳杲停下脚步,"他故意撞你,我看得一清二楚!" 生南星直视他的眼睛:"我不在乎。你差点输掉比赛。" 阳杲被这句话刺痛了:"我在替你出头,你却说我不该?" "我不需要。"生南星的声音很平静,但字字清晰,"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阳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词。他气呼呼地转身走进更衣室,重重地关上了柜门。放学后,阳杲一个人走在前面,生南星默默跟在几步之后。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阳杲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等着生南星走近。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都愣住了。 阳杲先笑了出来:"你道什么歉啊?是我太冲动了。" 生南星摇摇头:"我说话方式...不好。" 阳杲挠挠头:"其实你说得对,我不该那么冲动。只是看到你被欺负,我就控制不住火气。" 生南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少有人...为我这样。" 阳杲走近一步,认真地说:"因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啊。朋友就是要互相保护。" "朋友..."生南星轻声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它的含义。 "当然!"阳杲一把揽住生南星的肩膀,这次对方没有僵硬,"走,我请你吃冰淇淋,就当赔罪了。" 两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阳杲点了双球巧克力,生南星则要了单球香草。 "你就吃这么清淡的口味?"阳杲挖了一大勺自己的冰淇淋,"尝尝我的,超好吃!" 不等生南星反应,他就把勺子递到对方嘴边。生南星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嘴接受了。浓郁的巧克力味在口中化开,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好吃吧?"阳杲得意地问。 生南星点点头,嘴角沾了一点巧克力。阳杲下意识地伸手帮他擦掉,手指碰到对方嘴唇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呃...你沾到脸上了。"阳杲赶紧收回手,耳根发热。 生南星低下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耳尖也微微泛红。 沉默了一会儿,阳杲突然问:"南星,你以前...有朋友吗?" 生南星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 "一个都没有?" "父亲...不喜欢我和别人来往。"生南星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阳杲心里一揪。他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关于生南星孤独的童年。"那现在你有我了。"他坚定地说,"还有元奇那小子,虽然他有点烦人,但心眼不坏。" 生南星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平日苍白的皮肤添了一抹暖色。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真实的、浅浅的微笑:"嗯。"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阳杲心里涌起一股保护欲。他突然明白,生南星冷漠外表下的那份脆弱和孤独,正是最需要被理解和呵护的部分。周末,两人按照约定继续为英语竞赛做准备。阳杲的字已经进步不少,而生南星的词汇量也在稳步增加。 周日的图书馆里,阳杲正在帮生南星练习听力。他戴着一边耳机,小声复述着听到的内容,而生南星则认真记录。 "你发音很好。"生南星突然说。 阳杲眨眨眼:"真的吗?我妈说我总把th发成s。" "比我的好。"生南星轻声说,"我...有口音。" 阳杲这才意识到,生南星说话时确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口音,不是方言,而像是长期不说中文后重新学习形成的那种生硬感。 "你小时候...不在国内?"阳杲小心翼翼地问。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十岁前和母亲在国外。回来后...很少说话。" 阳杲恍然大悟——原来生南星的寡言不是性格使然,而是长期压抑的结果。他心里一阵酸楚,轻轻拍了拍生南星的手背:"现在想说多少就说多少,我听着呢。" 生南星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两人继续学习,但气氛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傍晚离开图书馆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阳杲伸了个懒腰:"下周就要选拔考试了,紧张吗?" 生南星摇摇头:"尽力就好。" "哈,你倒是看得开。"阳杲笑着说,"我可是冲着第一名去的!" 生南星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我相信你。" 这句简单的鼓励让阳杲心里一暖。他突然意识到,虽然才相处短短几周,但这个沉默的转学生已经成了他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他们性格迥异,却意外地互补——就像阳光和星光,虽然不同,却能共同照亮彼此的世界。英语竞赛选拔赛前一天的晚上,阳杲房间的灯一直亮到深夜。书桌上散落着各种练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单词和句子。 "该死,这个语法点我还是搞不明白。"阳杲抓了抓已经乱成鸟窝的头发,把练习本推到一边。 生南星放下手中的词汇书,凑过来看阳杲指出的问题。两人肩膀挨着肩膀,阳杲能闻到生南星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丝药草的清苦。 "这里要用虚拟语气。"生南星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表示与事实相反的假设。"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例句。阳杲注视着那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握着笔,每一个字母都完美得像是印刷体。 "你脑子怎么长的啊?"阳杲半开玩笑地说,"语法这么难的东西你都能理得清清楚楚。" 生南星笔尖顿了顿,没有抬头:"母亲教的。她...英语很好。" 阳杲想起生南星提过的在国外生活的经历,突然很好奇那是怎样的生活。但他看出这个话题让生南星情绪有些低落,便没有追问。 "明天的选拔,笔试后还有口试。"阳杲换了个话题,"我口语还行,就是容易紧张。" 生南星放下笔:"练习一下?" 两人模拟了几组面试问答。阳杲惊讶地发现,生南星虽然平时话少,但用英语表达时却意外地流畅,只是偶尔会停顿寻找合适的词汇。 "你发音很好听啊。"阳杲真诚地赞叹,"有种...英伦范儿?" 生南星微微摇头:"母亲是英国留学回来的。小时候...只说英语。"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半,李阿姨敲门提醒他们该休息了。阳杲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明天就要见真章了,紧张吗?" 生南星收拾着书本,轻轻摇头:"尽力就好。" "你总是这么说。"阳杲笑着戳了戳他的肩膀,"不过也对,放轻松才能发挥好。" 关灯后,阳杲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他想起这段时间和生南星一起学习的日子,从最初的陌生到现在能够自然地相处,变化大得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阳杲竖起耳朵,又听到几声压抑的闷咳。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敲了敲生南星的房门。 "南星?你没事吧?" 门开了,生南星站在门口,月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没事。"他轻声说,但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咳嗽。 阳杲不由分说地伸手摸上他的额头,立刻皱起眉头:"你在发烧!怎么不早说?" 生南星微微偏头避开他的手:"小问题,睡一觉就好。" "等着,我去给你拿药。"阳杲转身就要去翻家里的药箱。 "不用。"生南星拉住他的手腕,"我有药。" 阳杲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一些深褐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中药。自己配的。"生南星拿起一粒吞下,"很有效。" 阳杲瞪大了眼睛:"你还会配药?" 生南星点点头:"跟外公学过一点。"他顿了顿,似乎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他是中医。" "哇,太酷了!"阳杲完全忘了现在是深夜,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生南星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被一阵咳嗽打断。阳杲赶紧去倒了杯温水给他。 "明天别去考试了,在家休息吧。"阳杲担忧地说。 生南星摇头,眼神坚定:"要去。" 阳杲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妥协:"那至少多穿点,我让李阿姨早上煮姜汤。" 回到自己房间后,阳杲还是放心不下,翻箱倒柜找出一床多余的毯子,又悄悄回到生南星房间给他加上。生南星已经睡着了,呼吸有些重,但比之前平稳了些。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脆弱许多。 阳杲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心里默默祈祷生南星明天能好起来。第二天早晨,生南星的烧退了些,但脸色仍然很差。他坚持要去学校参加选拔,阳杲只好一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喝点姜汤。"阳杲从保温杯里倒出李阿姨准备的姜汤,"我妈说这个治感冒最管用。" 生南星接过杯子,小口啜饮。他的手指因为发烧而微微发抖,但握杯的姿势依然克制而优雅。 "你确定要去吗?"阳杲第三次问道,"可以跟季老师请假的。" 生南星摇摇头,把空杯子还给阳杲:"走吧,要迟到了。" 选拔考试在多媒体教室举行,全校有二十多名学生参加,最终只选两人。第一轮是笔试,阳杲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字迹,虽然比之前进步很多,但距离生南星那种印刷体还差得远。 生南星坐在他斜前方,答题的速度比平时慢,偶尔会停下来轻咳几声。阳杲注意到他的耳尖因为发烧而泛红,握笔的手指也有些不稳,但答题的内容似乎很扎实。 第二轮是听力测试,阳杲的强项。他余光瞥见生南星也答得很顺利,偶尔会微微蹙眉,可能是遇到了生词。 最后一轮是面试,考生一个个被叫进小教室与评委交流。阳杲排在生南星前面,进去前他回头对生南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生南星轻轻点头,嘴角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阳杲的口语发挥得不错,出来时脸上带着笑容。他在走廊等生南星,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生南星还没出来。其他考生一般只面了七八分钟,这明显不正常。 终于,半小时后,门开了。生南星走出来,脸色比进去前更加苍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怎么这么久?"阳杲赶紧扶住他,"你没事吧?" 生南星摇摇头,声音沙哑:"问了很多问题。" 阳杲这才发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也在微微发抖。"我们去找校医。"他不由分说地架起生南星的胳膊。 "不用..."生南星试图挣脱,但力气明显不如平时。 "闭嘴,这次听我的。"阳杲难得强硬地说。 校医室门口贴着"校医外出,下午回来"的纸条。阳杲骂了一句,只好扶着生南星回教室拿书包,准备直接带他回家。 教室里空无一人,同学们都去上体育课了。生南星刚走到座位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阳杲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掌触碰到他的后背,隔着校服都能感觉到不正常的热度。 "你烧得更厉害了!"阳杲焦急地说,"我们直接去医院。" 生南星摇摇头,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吞下。"回家休息...就好。" 阳杲拗不过他,只好叫了辆出租车。车上,生南星靠着窗户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阳杲偷偷打量着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既心疼又敬佩。回到家,李阿姨看到生南星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帮他量体温——39.2度。 "这么高的烧,得去医院啊!"李阿姨着急地说。 生南星摇摇头,声音虚弱:"吃过药了...睡一觉就好。" 阳杲帮他换了睡衣,扶他上床。生南星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呼吸沉重而不规律。阳杲坐在床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李阿姨端来一碗热粥,"阳杲,你先去吃午饭吧,我来照顾他。" 阳杲摇摇头:"我不饿,李阿姨你先去忙吧,我看着他就行。" 整个下午,阳杲都守在生南星床边,定时换冰毛巾,喂水,监测体温。生南星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会无意识地呢喃几句英文,内容支离破碎,阳杲只听清了"妈妈"和"不要走"几个词。 傍晚时分,生南星的烧终于退了一些。他醒来时,看到阳杲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湿的毛巾。窗外的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阳杲的脸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照亮了他睫毛上细小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生南星轻轻动了动,阳杲立刻惊醒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生南星的声音依然沙哑,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你...一直在这里?" 阳杲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废话,你烧得那么厉害,我能去哪?"他伸手摸了摸生南星的额头,"嗯,确实退烧了。饿不饿?李阿姨熬了粥。" 生南星点点头。阳杲兴冲冲地跑下楼,不一会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回来,小心翼翼地扶生南星坐起来。 "我自己来。"生南星伸手要接碗。 "别逞强了。"阳杲避开他的手,"你手还在抖呢,洒床上怎么办?" 他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送到生南星嘴边。生南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接受了。两人一个喂一个吃,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 吃到一半,生南星突然开口:"为什么?" "嗯?"阳杲不明所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生南星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阳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废话,我们是朋友啊。再说了,我妈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你。" 生南星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是...因为这个?" 阳杲放下空碗,认真地看着生南星:"当然不止。南星,你知道吗,虽然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温柔。你耐心教我写字,陪我练篮球,听我那些无聊的废话...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对待过我。" 生南星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两人四目相对,一种无言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 "谢谢。"最终,生南星轻声说道。 阳杲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啥!不过下次生病要早点说,别硬撑,知道不?" 生南星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窗外的最后一缕夕阳照在两人身上,将这一刻定格成温暖的记忆。一周后,英语竞赛的选拔结果出来了。季禾老师在课堂上宣布:"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市英语竞赛的是...阳杲和生南星!" 全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阳杲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生南星,后者也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下课后,两人被叫到办公室。季禾老师笑着解释:"阳杲的笔试成绩很好,尤其是作文,虽然字迹还有进步空间,但内容非常出色。生南星的口试表现让所有评委印象深刻,词汇量虽然不如其他选手,但发音和语法准确度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走出办公室,阳杲兴奋地搂住生南星的肩膀:"我们成功了!我就知道你能行!那天面试到底问了你什么?怎么那么久?" 生南星微微皱眉:"问了很多...关于英国文学的问题。问我读过哪些原著。" "啊?这么偏?"阳杲惊讶地说,"不过正好撞你枪口上了是吧?你妈妈教你的那些。" 生南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她...很喜欢莎士比亚。" 阳杲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竞赛前还有两周时间,我们得加紧准备了。你的词汇量,我的字迹,都还需要提高。" "嗯。"生南星轻声应道,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回教室的路上,阳杲突然停下脚步:"南星,不管竞赛结果如何,能和你一起准备,一起努力,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生南星看着他,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给他平日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他轻轻点头,嘴角扬起一个真实的微笑:"我也是。" 这一刻,阳杲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他不再仅仅把生南星当作需要照顾的朋友,而是真正意识到,这个看似脆弱的转学生体内蕴含着怎样的坚韧和力量。而这份认知,让他对即将到来的竞赛,以及更长远的未来,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英语竞赛前的两周,阳杲和生南星进入了疯狂备考模式。每天放学后,图书馆的角落成了他们的固定位置,桌上堆满了各种参考书和笔记。 "这个词怎么读来着?"阳杲皱着眉头指着一个长单词。 生南星凑过来看,两人的肩膀轻轻相碰。"phenomenon,"他清晰地发音,"现象的意思。" 阳杲试着跟读,但重音总是放错位置。生南星耐心地纠正了几遍,最后干脆拿出一张纸,画起了音节划分和重音标记。 "你教得比我妈还细致。"阳杲笑着说,突然注意到生南星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一截,上面隐约可见几道细长的白色疤痕。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生南星已经拉下了袖口。 阳杲心里一紧,想问又不敢问。生南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体微微僵硬,但很快又继续讲解单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家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阳杲几次想开口,但看到生南星紧绷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直到快到家时,生南星突然停下脚步。 "想问什么?"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远处的树梢上。 阳杲深吸一口气:"你手腕上的...是伤疤吗?" 生南星沉默了很久,久到阳杲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轻轻点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小时候...不小心弄的。" 阳杲能感觉到这不是全部真相,但他不忍心继续追问。他轻轻握住生南星的手腕,隔着校服袖子:"以后小心点。" 生南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竞赛当天,市一中的礼堂里坐满了来自各校的优秀选手。阳杲紧张地东张西望,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大腿。 "放松。"生南星低声说,"像我们练习的那样。" 阳杲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注意到生南星今天的状态很好,苍白的脸上甚至有一丝血色,眼睛也比平时明亮。 笔试进行得很顺利。阳杲的字迹虽然比不上生南星的印刷体,但已经足够工整清晰。作文题目是"文化交流的重要性",正好撞上了他和生南星前几天讨论过的话题。 口试环节,阳杲浩抽到的题目是"介绍一本你喜欢的书"。他流畅地讲述了《老人与海》的故事和启示,评委们频频点头。 生南星则抽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题目:"谈谈莎士比亚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当其他选手听到这个题目都面露难色时,生南星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莎士比亚笔下的女性..."他的声音起初有些犹豫,但随着话题深入,变得越来越流畅,发音纯正得像是母语者,"...不仅是剧情的推动者,更是文艺复兴时期新女性意识的代表。波西亚聪明果敢,薇奥拉勇敢坚韧,就连柔弱的奥菲莉亚,她的疯狂也是对父权社会的无声抗议..." 评委席上传来小声的赞叹。阳杲在场外看着生南星侃侃而谈的样子,几乎认不出这是那个平时寡言少语的转学生。在谈论这个话题时,生南星整个人仿佛被点亮了,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光芒。 口试结束后,生南星像是耗尽了所有精力,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阳杲赶紧扶他坐下,递上准备好的温水。 "你太厉害了!"阳杲兴奋地小声说,"那些评委眼睛都直了!你从哪知道这么多关于莎士比亚的东西?" 生南星喝了一口水,声音有些疲惫:"母亲...很喜欢。小时候经常读给我听。" 阳杲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妈妈是英国留学回来的,又这么喜欢莎士比亚...她该不会是学英国文学的吧?" 生南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剑桥大学...博士。" 阳杲瞪大了眼睛:"哇!那你英语应该超好啊,为什么之前...?" "父亲...不喜欢我们说英语。"生南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回国后...禁止了。" 阳杲心里一阵刺痛。他无法想象,一个在英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突然被剥夺了使用这种语言的权利,会是怎样的感受。颁奖仪式上,主持人宣布了三等奖和二等奖的名单,都没有阳杲和生南星的名字。阳杲已经开始失望地低头玩手指了,突然听到: "本次竞赛的一等奖获得者是——市一中的阳杲和生南星同学!" 阳杲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生南星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地站起来。两人一起走上领奖台,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评委代表笑着解释:"这两位同学的组合非常特别。阳杲同学的口语表达自然流畅,生南星同学的文学素养令人惊叹。尤其是他对莎士比亚作品的理解,完全超出了高中生的水平。我们一致认为,他们互补的优势值得这个一等奖。" 接过奖状和奖杯时,阳杲的手微微发抖。他转头看向生南星,发现对方的眼眶有些发红,但嘴角却挂着罕见的、真实的微笑。 回学校的车上,阳杲兴奋地翻看着奖状,而生南星则安静地望着窗外,手指轻轻抚摸着奖杯上的刻字。 "南星,"阳杲突然认真地说,"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拿到这个奖。" 生南星转过头,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给他平日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我也是。"他轻声说,"谢谢你...让我重新说英语。"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回到学校,季禾老师和全班同学为他们举行了小型庆祝会。放学后,元奇嚷嚷着要他们请客,阳杲大方地答应了,但生南星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家了。 晚上,阳杲回到家,发现生南星的房间门缝下透出灯光。他轻轻敲门,听到一声微弱的"请进"。 生南星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看到阳杲进来,他下意识地想合上书,但又停住了动作。 "在看什么?"阳杲好奇地凑过去,发现是一本原版的《莎士比亚全集》,书页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母亲的。"生南星轻声解释,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书页,"唯一...带出来的。" 阳杲在他身边坐下,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注释和边页上娟秀的笔记。"你妈妈的字真漂亮。"他由衷地赞叹。 生南星点点头,眼中流露出阳杲从未见过的柔软神色。"她...教我读这些。"他翻开一页,指着一段标记,"十四岁生日礼物。" 阳杲注意到书的扉页上有一行漂亮的题字:"给我的星辰,愿莎士比亚的光芒永远指引你。——妈妈" "你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阳杲轻声问。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书页间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美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剑桥大学的某个学院前。女子笑容温婉,男孩则一脸严肃,但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 "母亲和我。"生南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四岁...在英国。" 阳杲第一次听生南星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去,不敢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生病...回国治疗。父亲...责怪我把病传染给她。"生南星的手指紧紧攥住照片边缘,"后来...禁止我说英语,禁止我读她的书。" 阳杲的心揪成一团。他轻轻握住生南星发抖的手:"所以你才会..." 生南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手腕...是摔碎的玻璃杯划的。父亲发脾气...我收拾碎片时..." 阳杲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生南星搂入怀中。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但很快,生南星慢慢放松下来,额头轻轻抵在阳杲的肩膀上。 "都过去了。"阳杲轻声说,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湿润,"你现在有我们了。我妈把你当亲儿子,我爸整天念叨要带你去钓鱼,连李阿姨都偏心你,做的菜全是你爱吃的。" 生南星微微颤抖着笑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阳杲心里一暖。 "对了,"阳杲突然想起什么,"你妈妈和我妈是闺蜜对吧?那我妈肯定知道你妈妈的事。你想不想...多了解一些?" 生南星抬起头,眼睛还红着,但眼神中有一丝渴望:"可以吗?" "当然!"阳杲拍拍胸脯,"等他们出差回来,我帮你问。我妈可喜欢讲以前的事了,保证连你妈妈大学时暗恋过谁都能挖出来!" 生南星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微笑,虽然很浅,但直达眼底。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照亮了那本珍贵的旧书,和两颗逐渐靠近的心。第二天是周六,阳杲一早就敲响了生南星的房门。 "起床啦!今天天气超好,我们去钓鱼吧!"他活力四射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生南星打开门,已经穿戴整齐,但眼睛还有些浮肿,显然是昨晚没睡好。"钓鱼?"他疑惑地问。 "对啊!我爸说下周回来要带你去,我们先练习练习。"阳杲晃了晃手中的两根钓竿,"我在车库找到的,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个好地方!" 两人来到小区后面的小湖边。阳杲熟练地摆弄着钓具,一边给生南星讲解要领。生南星学得很认真,但第一条鱼上钩时还是吓了一跳。 "拉线!对,就这样!"阳杲浩兴奋地指导着,"哇,不小呢!" 生南星小心翼翼地把鱼拉上岸,看着那条鲫鱼在草地上扑腾,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惊奇。阳杲大笑着帮他取下鱼钩,两人的手在忙碌中不时相碰,但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中午,他们在湖边的树荫下分享李阿姨准备的三明治。阳杲滔滔不绝地讲着小时候和父亲钓鱼的趣事,而生南星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露出微笑。 "南星,"阳杲突然认真起来,"以后你想做什么?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生南星思考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远处的湖面上:"可能...医学。或者英国文学。" "哇,跨度好大。"阳杲笑道,"不过你都适合。你那么聪明,学什么都行。" "你呢?"生南星反问。 "我啊,"阳杲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可能学教育吧。想像季老师那样,帮助学生发现自己的潜力。"他转头看向生南星,"就像你帮我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差劲一样。" 生南星摇摇头:"你一直很好。" 这句简单的肯定让阳杲心里暖暖的。他伸手握住生南星的手腕,这次特意避开了那些疤痕的位置:"我们会一直做朋友的,对吧?不管以后去哪所大学,做什么工作。" 生南星看着两人相触的手,轻轻点头:"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湖面微波荡漾,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在这个平静的午后,两个少年许下了无言的承诺,关于友谊,关于未来,关于共同前行的路。 周日晚上,阳杲正在厨房帮李阿姨准备晚餐,门铃突然响起。他跑去开门,惊喜地看到父母站在门外,脚边放着行李箱。 "妈!爸!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阳杲兴奋地接过母亲的包。 成荣荣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会议提前结束了,我们就改签了机票。"她的目光越过阳杲的肩膀,"南星呢?" "在楼上房间看书。"阳杲帮父母把行李拿进屋,"你们吃饭了吗?李阿姨正在做。" "还没呢,正好一起。"阳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头对妻子说,"你去叫南星下来吧,我去厨房看看李阿姨。" 成荣荣上楼去了,阳杲跟着父亲进了厨房。李阿姨见到阳盛,立刻眉开眼笑:"阳先生回来了!正好,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 "李姐的手艺我最想念了。"阳盛笑着卷起袖子,"需要帮忙吗?" 阳杲看着父亲和李阿姨寒暄,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跟母亲打听生南星母亲的事。正犹豫着,楼上传来脚步声,母亲和生南星一前一后走下楼来。 阳杲注意到生南星的表情比平时柔和,母亲的眼眶却有些发红,像是刚哭过。两人之间有种奇怪的氛围,仿佛刚刚分享过什么秘密。 "南星,听说你们拿了英语竞赛一等奖?太棒了!"阳盛走过去拍了拍生南星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 生南星微微低头,嘴角上扬:"阳杲...表现更好。" "哎哟,还学会谦虚了。"阳杲笑嘻嘻地揽住生南星的肩膀,"爸,你都不知道他在台上多厉害,把评委都镇住了。" 晚餐桌上,阳杲眉飞色舞地讲述着竞赛的细节,父母听得津津有味。生南星虽然话不多,但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格格不入,偶尔会补充一两句,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光彩。 饭后,阳杲帮着收拾碗筷,看到母亲拉着生南星去了阳台。透过玻璃门,他看到母亲递给生南星一个小盒子,生南星接过来时手微微发抖。阳杲好奇地想过去看看,却被父亲叫住了。 "阳阳,来帮我看看这个钓鱼竿,下周带你们去钓鱼,得准备准备。" 等阳杲应付完父亲,再看向阳台时,母亲和生南星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上楼敲响生南星的房门,听到一声轻轻的"请进"。 生南星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莎士比亚全集,旁边放着一个小巧的木盒子。看到阳杲进来,他下意识地用手遮了遮盒子,但很快又放开了。 "我妈给你什么了?"阳杲好奇地问,在生南星床边坐下。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星星形状,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这是..." "我母亲的。"生南星的声音很轻,"她一直...保管着。" 阳杲凑近看,发现星星背面刻着两个字母"s.x."——生南星母亲姓名的缩写。"我妈怎么会有这个?" 生南星小心地合上盒子:"她们...大学室友。最好的朋友。" 阳杲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说过你们出生时还说要定娃娃亲呢!"他笑着挠挠头,"幸好都是男孩,不然多尴尬。" 生南星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但很快又低下头,手指轻轻抚摸着木盒:"她说了很多...关于我母亲的事。" 阳杲眼睛一亮:"真的?都说什么了?我也想听!" 生南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她们...剑桥认识的。我母亲...帮过你母亲很多。" "哇,我妈居然去过剑桥?"阳杲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只跟我说她在英国留过学,没说是剑桥啊!" "因为..."生南星的声音更低了,"她只读了一年。家里出事...回来了。" 阳杲这才意识到母亲和生南星母亲之间的友谊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厚。他还想追问更多细节,但看到生南星疲惫的神色,决定改天再问。 "明天周一,早点休息吧。"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生南星的肩膀,"对了,这项链很适合你。" 生南星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暖:"谢谢 第二天早餐时,阳杲迫不及待地向母亲打听更多关于生南星母亲的事。 "妈,你昨天跟南星聊了什么啊?那条项链是怎么回事?"阳杲一边往嘴里塞煎蛋一边问。 成荣荣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叹了口气:"那条项链是我和星辰——南星妈妈在英国时一起买的,一人一条。我的早就不知道放哪去了,但她的我一直好好保存着。" "星辰?"阳杲第一次听到生南星母亲的名字,"好美的名字。" "是啊,她人如其名。"成荣荣的眼中泛起怀念的泪光,"聪明、美丽,像星星一样闪耀。我们在剑桥读研时认识的,她是我的学姐,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阳杲注意到生南星低着头,手里的筷子一动不动,显然也在认真听着。 "后来呢?为什么你只读了一年?"阳杲追问。 成荣荣的表情黯淡下来:"我父亲——你外公突然中风,家里需要人照顾,我只能辍学回国。星辰本来可以继续完成学业的,但她坚持陪我一起回来,说在哪里都能学习。"她顿了顿,"回国后,她认识了南星的父亲,一个成功的商人。起初他对星辰很好,支持她继续学术研究,但婚后渐渐变了..." 阳杲看到母亲的手微微发抖,父亲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后来星辰怀孕了,生下了南星。"成荣荣温柔地看向生南星,"你小时候可漂亮了,眼睛像你妈妈,又大又亮。" 生南星的耳尖微微泛红,低头喝了口粥。 "南星四岁那年,星辰被诊断出白血病。"成荣荣的声音哽咽了,"她坚持要去英国治疗,说那里有最好的医生。南星的父亲同意了,但条件是治疗期间南星必须跟着去。" 阳杲突然明白了:"所以南星小时候在英国生活过?" 成荣荣点点头:"星辰治疗期间,还坚持教南星读书写字。那孩子聪明极了,四岁就能读简单的英文书了。"她的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仿佛在说自己的孩子。 "后来...治疗失败了?"阳杲小心翼翼地问。 "不,实际上治疗很成功。"成荣荣的表情变得复杂,"星辰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医生说她至少还有十年时间。但回国后不久,她感染了肺炎,因为免疫力太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餐桌上一片沉默。阳杲看向生南星,发现他面无表情,但手指紧紧攥着筷子,指节发白。 "南星的父亲...把妻子的死归咎于南星。"阳盛接过话题,声音低沉,"他认为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孩子,星辰不会那么累,免疫力也不会下降得那么厉害。" "这太荒谬了!"阳杲忍不住喊道。 "确实荒谬。"成荣荣擦了擦眼角,"但我们作为外人,能做的有限。这些年我们一直尝试联系南星,但他父亲...阻断了所有联系。直到去年他去世,我们才终于找到南星。" 阳杲这才明白为什么生南星刚到家里时那么封闭,那么不习惯与人接触。他伸出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生南星的手。那只手冰凉而僵硬,但慢慢地,在他的温暖下放松了一些。 "妈,南星妈妈还有什么东西留在你这里吗?"阳杲问,"照片啊,书啊什么的。" 成荣荣眼睛一亮:"有啊,好几箱呢!都在老房子那边。等周末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生南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阳杲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 "真的吗?谢谢阿姨。"生南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成荣荣微笑着点点头,眼中含着泪光:"星辰会希望你能拥有那些东西的。" 周末,一家人驱车前往位于城郊的老房子。那是阳杲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现在主要用来存放一些不常用的物品。 阳杲和生南星坐在后座,前者兴奋地说个不停,后者则安静地望着窗外,但阳杲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的期待。 老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周围种满了花草树木,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成荣荣带着他们直接上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堆满了箱子和旧家具。 "就在这里。"她指着一个贴着"星辰"标签的箱子,"还有一些在其他箱子里,我慢慢找给你们。" 生南星几乎是扑向了那个箱子,动作之急切让阳杲吃了一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是整齐叠放的书籍、笔记本和一些小物件。 "这是她的研究笔记..."生南星轻轻捧起一本皮面笔记本,手指微微发抖,"我小时候...常看她写这些。" 阳杲凑过去看,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英文,偶尔夹杂着一些拉丁文术语和复杂的手绘图表。 "你妈妈研究什么的?"阳杲好奇地问。 "文艺复兴时期文学。"生南星轻声回答,翻开另一本笔记,"特别是...女性作家的作品。" 成荣荣又找出几个箱子,里面装满了书籍、照片和信件。阳杲看到一张照片上,年轻的母亲和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剑桥的校园里,两人都穿着毕业礼服,笑容灿烂。 "这就是星辰阿姨?"阳杲拿起照片,"好漂亮啊!南星你眼睛像她。" 生南星接过照片,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他轻轻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记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两人沉浸在那些箱子中。阳杲发现自己对星辰阿姨的了解越来越多:她喜欢在书页边缘画小星星标记重点;她的字迹优雅而有力;她收集各种语言的诗歌集;她甚至尝试写过小说,手稿就藏在其中一个箱子的底部。 "哇,你妈妈还写小说!"阳杲兴奋地举起一叠泛黄的稿纸,"《星辰与海洋》,是爱情故事吗?" 生南星接过来翻看,突然停在一页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关于你母亲的。" "什么?"阳杲凑过去看,果然在段落中看到了"荣荣"这个名字。 两人肩并肩读着那篇小说,讲述两个年轻女孩在异国他乡的友谊和梦想。故事没有写完,停在主角们决定回国的那个夏天。 "她们的感情真好。"阳杲感叹道,"就像..."他本想拿自己和生南星比较,但又觉得不太恰当,话到嘴边改成了,"就像我和元奇那样。" 生南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没点破。 傍晚,他们带着几个装满书籍和笔记的箱子回到车上。生南星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未完成的小说手稿,像是捧着无价之宝。 回程的路上,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透过车窗洒在生南星的侧脸上。阳杲偷偷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眼中不再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当晚,阳杲半夜醒来去卫生间,发现生南星房间的门缝下还透着光。他轻轻敲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进去——生南星坐在床上,面前摊着那本小说手稿,银星项链在台灯下闪闪发光。 "还没睡?"阳杲揉着眼睛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生南星摇摇头,指了指手稿:"快看完了。" 阳杲注意到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发现什么了?"他轻声问。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翻到手稿的最后一页,指着一段文字让阳杲看: "荣荣说,如果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就像我们一样。我笑着答应,在心里偷偷想,如果他们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婚,这样我们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阳杲读完后,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生南星,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而深邃。 "所以...我们算是完成了她们的愿望?"阳杲半开玩笑地说,"虽然不是结婚那种。" 生南星的嘴角微微上扬:"嗯。" 阳杲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说她们当时买了两条一样的项链,你的这条找到了,另一条呢?" 生南星摇摇头:"她说...找不到了。" "真可惜。"阳杲打了个哈欠,"不过能找到这么多东西已经很棒了,对吧?" 生南星点点头,小心地合上手稿:"谢谢你。" "谢我干嘛?"阳杲莫名其妙。 "一切。"生南星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带我来这里...认识你...都谢谢你。" 阳杲感觉胸口一阵温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生南星的头发:"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朋友啊,以后还会是很多很多年的朋友。" 生南星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反而微微低头,像是默许了这个亲昵的动作。台灯的光线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阳杲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封闭、冷漠的转学生,如今已经能自然地表达感谢,甚至偶尔会主动分享自己的想法。这种变化如此微妙又如此巨大,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好了,该睡了。"阳杲站起身,"明天还要上学呢。" 生南星点点头,小心地把手稿放到床头柜上。阳杲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南星,晚安。" 生南星愣了一下,然后轻声回应:"晚安,阳杲。"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生南星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而不是简单地"嗯"一声。这个小小的变化让阳杲心里一暖,带着微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两个少年的梦境,也照亮了那段被时光尘封的友谊在新的生命中延续的可能。 英语竞赛后的几周,生南星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得不稳定。阳杲注意到他早晨起床时脸色越来越苍白,有时会在课堂上突然走神,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胸口。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天午休时,阳杲忍不住问道,伸手去探生南星的额头,"又发烧了?" 生南星微微偏头避开他的手:"没事,只是有点累。" 阳杲皱起眉头。自从在老房子发现那些箱子后,生南星几乎每晚都熬夜阅读母亲的笔记和手稿,有时他半夜起来上厕所,还能从门缝看到对方房间的灯光。 "今晚必须早点睡,听见没?"阳杲用命令的口吻说,"再这样下去你要垮了。" 生南星点点头,但眼神飘忽,显然没往心里去。阳杲正想再说什么,体育委员突然跑过来通知他们下周要测一千米长跑。 "完了,我最怕长跑了。"阳杲哀叹一声,转向生南星,"你应该没问题吧?个子高腿长,跑起来多轻松。" 生南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平静:"嗯。" 放学回家的路上,阳杲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周末的钓鱼活动,而生南星则比平时更加沉默。路过药店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他对阳杲说,然后快步走进药店。 阳杲在门外等了十分钟,生南星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看到阳杲好奇的目光,他解释道:"维生素。" "你确实该补补了,脸色这么差。"阳杲没多想,揽住生南星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让李阿姨今晚多做点好吃的。" 当晚,阳杲特意早早完成作业,九点就敲响了生南星的房门。"该睡觉了,医生嘱咐的。"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 生南星已经换了睡衣,正在书桌前整理母亲的笔记。看到阳杲进来,他迅速合上笔记本,但阳杲还是瞥见了上面的内容——不是文学笔记,而是一些医学图表和症状描述。 "你在看什么?"阳杲好奇地问。 生南星把笔记本塞进抽屉:"没什么。旧笔记。" 阳杲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再追问。"说好了早点睡的,不许再熬夜了。"他走过去拉上窗帘,"明天见。" 回到自己房间后,阳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生南星最近的行为太反常了,不仅身体状况变差,还总是神神秘秘的。他决定明天偷偷观察一下对方买的到底是什么"维生素"。 第二天早晨,阳杲比平时早起半小时,轻手轻脚地来到生南星房门前。他屏住呼吸,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动静——生南星已经起床了。 透过门缝,他看到生南星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昨天从药店买回来的袋子。他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和水吞下。然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掀起睡衣下摆,在腹部贴了一个圆形的小贴片。 阳杲皱起眉头。那不是普通的维生素,他知道。他正想推门进去问个清楚,生南星突然站起身朝门口走来。阳杲赶紧退回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 早餐时,阳杲偷偷观察生南星的一举一动。对方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好些,但吃饭时依然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咀嚼着食物。 "南星,你今天气色好多了。"成荣荣微笑着说,"适应学校生活了吧?" 生南星点点头:"嗯,谢谢阿姨关心。" 阳杲注意到他回答时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为什么对这么平常的问题要紧张?阳杲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去学校的路上,阳杲装作不经意地问:"南星,你昨天买的什么维生素啊?我也想吃点,最近总觉得睡不够。" 生南星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普通复合维生素。你需要的话...我分你一些。" "好啊,谢谢。"阳杲笑着说,但心里已经确定生南星在撒谎。 课间操时,阳杲借口肚子疼去了医务室。校医正在整理药柜,看到他进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老师,我想问个问题。"阳杲压低声音,"如果一个药是白色圆片,一面有十字刻痕,一面写着’d-152’,那是什么药啊?" 校医皱起眉头:"你从哪看到这种药的?" "就...电视上。"阳杲心虚地编着谎话。 "那是治疗心脏病的药物,通常用于心律不齐。"校医严肃地说,"普通学生接触不到这种药的。你确定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阳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他强作镇定:"嗯,可能看错了。谢谢老师。" 走出医务室,阳杲的手心全是汗。心脏病?生南星有心脏病?为什么他从来没提过?回想起这段时间生南星的种种异常——容易疲惫、偶尔的胸闷、苍白的脸色,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为什么他要隐瞒?是不信任自己吗?阳杲心里一阵刺痛。他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一周后的体育课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今天测一千米!"体育老师吹响哨子,"所有人做好准备活动,十分钟后开始测试。" 阳杲担忧地看向生南星。自从知道对方可能有心脏病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发现生南星每天早晨和睡前都会吃药,中午有时也会去卫生间偷偷服药。但跑步这样的剧烈运动,对心脏病人来说太危险了。 "老师!"阳杲突然举手,"生南星同学脚踝扭伤了,能不能免测?" 全班同学都看向他们,生南星惊讶地瞪大眼睛:"我没有..." "你早上不是说还疼吗?"阳杲拼命使眼色,"就是上周打篮球时扭的那下。" 体育老师走过来:"真的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生南星看了阳杲一眼,眼神复杂,但最终摇了摇头:"没关系,可以跑。" "不行!"阳杲急了,一把拉住生南星的手腕,"老师,他真的很不舒服!" 体育老师狐疑地看着他们:"生南星,你自己说,能不能跑?"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挣脱阳杲的手:"能跑。" 阳杲急得额头冒汗,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又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担忧。测试开始了,他只能紧跟在生南星身边,时刻注意他的状态。 第一圈还算顺利。生南星的跑步姿势很标准,呼吸均匀,看起来和常人无异。阳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也许那些药是别的用途? 第二圈过半时,情况突然变化。阳杲注意到生南星的步伐开始不稳,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脸色由苍白转为不正常的潮红。 "南星?"阳杲小声呼唤,"你还好吗?" 生南星没有回答,双眼直直盯着前方,瞳孔扩大。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嘴唇开始泛青。 "停下!快停下!"阳杲一把拉住生南星的手臂,但对方机械地甩开他,继续向前跑。 体育老师注意到异常,吹响哨子跑了过来。就在这时,生南星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阳杲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南星!南星!"阳杲惊恐地呼唤着,怀中的人已经失去意识,面色灰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而急促。 "让开!给他空间!"体育老师推开围观的学生,迅速检查生南星的状况,"是心脏问题!快去叫校医!" 阳杲跪在地上,紧紧握着生南星冰凉的手,心脏狂跳不止。校医很快赶到,进行了紧急处理,然后叫了救护车。 "他会没事的,对吗?"阳杲声音发抖地问校医。 校医正在给生南星做心肺复苏,没有立即回答。阳杲看到生南星的校服被掀开,露出腹部那个奇怪的圆形贴片——现在他知道那是心电监测贴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阳杲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他模糊地听到校医对救护人员说"可能是室性心动过速",然后生南星就被抬上了救护车。 "我是他家人!让我一起去!"阳杲抓住救护人员的袖子恳求道。 救护人员看了他一眼:"你是他兄弟?" "是!"阳杲毫不犹豫地撒谎,跟着跳上了救护车。 车门关闭前,他看到了元奇震惊的表情和体育老师担忧的眼神。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担架上那个苍白的身影上。生南星的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看起来脆弱得像个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一定要没事啊..."阳杲紧握着生南星的手,低声祈祷,"求你了,南星..." 医院的白炽灯刺得阳杲眼睛发痛。他已经在急诊室外等了两个小时,期间给父母打了电话,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终于走出来:"生南星的家属?" 阳杲猛地站起来:"我是!他怎么样了?" 医生打量着他:"你是他...?" "表弟。"阳杲迅速编了个关系,"他父母都不在了,现在住在我家。" 医生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病人情况已经稳定,是阵发性室性心动过速发作,已经用药物控制了。不过他的心脏问题比较复杂,需要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他...到底是什么病?"阳杲声音发紧。 "先天性长qt综合征,一种遗传性心律失常。"医生翻看着病历,"他应该一直在服药控制,但剧烈运动还是可能诱发发作。你们不知道他有这个病?" 阳杲摇摇头,心里一阵刺痛。生南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一直独自承受着这个秘密。 "可以进去看他吗?"阳杲急切地问。 医生点点头:"可以,但别待太久,他需要休息。" 病房里,生南星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比平时更加苍白,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各种监测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他的手腕上插着输液管,胸口贴着心电监测电极。 阳杲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生南星的眼睛闭着,但睫毛微微颤动,显示他已经醒了。 "我知道你醒了。"阳杲小声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生南星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不想...被特殊对待。" "可你这是拿生命开玩笑!"阳杲努力压低声音,但压抑不住语气中的愤怒和担忧,"今天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可能就...就..."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生南星垂下眼睛:"对不起。" 一句简单的道歉,却让阳杲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他叹了口气,轻轻握住生南星没插针的那只手:"傻瓜,你应该告诉我们的。我妈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生南星的手指在阳杲掌心微微颤抖:"从小...父亲说这是耻辱。家族的...缺陷。" 阳杲心里一揪。他想起生南星提过,他父亲把母亲的死归咎于他,现在连先天性疾病也被视为耻辱。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到底承受了多少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听着,"阳杲紧紧握住生南星的手,"在我家,没有什么缺陷或耻辱。生病了就要治疗,难过了就可以哭,累了就休息。这才是家,明白吗?" 生南星的眼睛湿润了,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他轻轻点头,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消失在雪白的枕头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成荣荣和阳盛匆匆走了进来。成荣荣的眼睛红肿,显然一路上都在哭。 "南星!"她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抱住生南星,"傻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阳杲惊讶地看到生南星没有抗拒这个拥抱,反而微微低头,像个小孩子一样靠在成荣荣肩上。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问题——他终于学会了依靠别人。 阳盛拍拍儿子的肩膀:"做得不错,及时发现情况。" 医生再次进来,向成荣荣和阳盛详细解释了生南星的病情和治疗方案。阳杲站在一旁,看着生南星被家人围绕的样子,心里既温暖又酸楚。温暖的是生南星终于不再孤单,酸楚的是他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年。 "需要手术吗?"成荣荣担忧地问医生。 "目前药物控制效果还可以,但长远来看,植入心脏复律除颤器会更安全。"医生回答,"不过这个需要家属决定。" 生南星突然开口:"我想...手术。" 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阳杲。这是生南星第一次主动表达自己的医疗意愿,而不是被动接受别人的安排。 "你确定吗?"阳盛温和地问,"手术虽然小,但也有风险。" 生南星点点头,眼神坚定:"不想...再害怕了。" 成荣荣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握住生南星的手:"好,我们做手术。星辰会希望你能自由地生活,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胆。" 听到母亲的名字,生南星的眼睛亮了一下。阳杲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向胸口的银星项链——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护身符,现在将成为他面对手术的勇气来源。 当晚,医院同意让一个人留下陪护。阳杲自告奋勇,父母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夜深人静,病房里只剩下监测仪的"滴滴"声和两人的呼吸。生南星因为药物作用昏昏欲睡,而阳杲则坐在窗边的陪护椅上,望着窗外的夜空。 "阳杲。"生南星突然轻声呼唤。 阳杲立刻走到床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生南星摇摇头,示意他坐下。阳杲坐在床沿,生南星缓缓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了阳杲的手指。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为了...一切。" 阳杲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又酸又暖。他回握住生南星的手,发现对方的手指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凉,而是有了温度。 "不用谢。"阳杲笑着说,"不过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了,听到没?" 生南星点点头,眼睛半闭着,像是随时会睡去。阳杲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这个动作自然而亲密,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阳杲轻声说,"就像星星守着月亮一样。" 生南星的嘴角微微上扬,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阳杲没有松开他的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病房,也照亮了两个少年交握的手。在这个安静的夜晚,阳杲突然明白,自己对生南星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但他不急着定义这份感情,就像不急着唤醒一个美好的梦。有些东西,只需要静静感受,慢慢成长,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病房,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阳杲在陪护椅上醒来,脖子因为不自然的睡姿而僵硬。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生南星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头看一本小册子。 "早,感觉怎么样?"阳杲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 生南星合上小册子,阳杲瞥见封面上的标题《心脏复律除颤器植入术:患者指南》。"好多了。"生南星轻声回答,声音比昨晚有力了些。 阳杲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进来检查生南星的情况。她熟练地测量血压、心率,记录各项数据。"医生八点查房,会跟你们讨论手术安排。"她临走时告诉阳杲。 成荣荣和阳盛带着早餐赶到医院时,医生刚好进来查房。主治医师陈医生是个中年男性,说话简洁明了。 "生南星的情况属于先天性长qt综合征3型,药物控制效果有限。"他翻看着检查报告,"植入icd是最佳选择,可以预防突发性心律失常导致的危险。" "手术风险大吗?"成荣荣紧张地问,手指紧紧攥着包带。 "微创手术,通常很安全。"陈医生解释道,"但任何心脏手术都有一定风险,包括感染、出血或设备移位等。" 阳杲注意到生南星听到"风险"时手指微微收紧,抓住了床单。他悄悄靠近,把手搭在生南星肩膀上,感受到对方身体轻微的颤抖。 "什么时候能做手术?"阳盛问出了关键问题。 "如果你们同意,可以安排在三天后。"陈医生回答,"术前需要做一些准备检查。" 成荣荣看向生南星:"南星,你确定要做吗?" 生南星点点头,眼神坚定:"确定。" 办理出院手续时,阳杲被派去药房取药。当他拿着一袋子药回到病房时,听到里面传来低语声。他放慢脚步,停在门外。 "...真的不告诉他吗?"是母亲的声音。 "不想让他...担心。"生南星回答,声音很低,"已经很...麻烦了。" "傻孩子,这怎么叫麻烦呢?"成荣荣的声音带着哽咽,"阳杲那孩子是真心在乎你,你应该给他机会多了解你。" 阳杲故意加重脚步走进去,里面的谈话立刻停止了。生南星坐在床边穿鞋,成荣荣帮他整理着衣物,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药拿来了。"阳杲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一天三次,饭后服用。" 生南星接过药袋,轻声说了句"谢谢",没有抬头看他。阳杲心里一阵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既然生南星不想让他知道某些事,他就不问,等到对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回家后的几天,生南星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阳杲注意到他经常深夜还在电脑前搜索医学资料,有时会对着母亲的旧笔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手术前一天晚上,阳杲端着一杯热牛奶敲响了生南星的房门。敲了几次没反应,他轻轻推开门,发现生南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脸枕在一本打开的笔记本上。 阳杲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牛奶放下就走,却被笔记本上的内容吸引了。那不是星辰阿姨的笔记,而是生南星自己的笔迹,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医学名词和药物数据。页面顶部写着"长qt综合征3型——基因突变scn5a"。 阳杲小心地挪开一点,看到旁边还摊开着几篇打印的英文医学论文,标题都是关于长qt综合征的最新研究。其中一篇被重点标注,标题是《钠通道阻滞剂在lqt3治疗中的应用前景》。 "你在研究自己的病?"阳杲轻声自语,心里一阵酸楚。这个倔强的家伙,宁愿熬夜查资料也不愿多依赖别人一点。 他轻轻推了推生南星的肩膀:"南星,醒醒,到床上睡。" 生南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阳杲时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想合上笔记本。阳杲按住他的手:"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生南星的耳根红了,眼神闪烁:"只是...了解一下。" 阳杲在他旁边坐下,指着那篇被标注的论文:"这个钠通道阻滞剂是什么?对你的病有帮助吗?" 生南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分享。最终,他轻声解释:"lqt3...是钠通道基因突变引起的。传统药物...效果有限。这类新药...针对性更强。"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阳杲追问。 "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生南星合上笔记本,"国内...没有。" 阳杲突然明白了生南星这些天的研究目的——他在寻找除了手术之外的治疗方案,可能是对手术有顾虑,或者单纯想掌握更多关于自己疾病的知识。 "明天就要手术了,紧张吗?"阳杲换了个话题,把牛奶推给他。 生南星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低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乳白色液体:"有点。" 这简单的坦白对生南星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阳杲心里一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会没事的,陈医生说了是小手术。而且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 生南星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口喝起牛奶。 阳杲注意到他的睫毛在台灯下呈现出淡淡的棕色,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这一刻,他无比想拥抱眼前这个脆弱又坚强的男孩,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点休息吧,明天要早起。"阳杲站起身,"需要什么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生南星点点头,目送他走到门口,突然开口:"阳杲。" "嗯?" "谢谢。"生南星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为了...一切。" 阳杲回头对他笑了笑:"不客气,晚安。" 关上门后,阳杲靠在走廊墙上,心跳加速。他意识到自己对生南星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友谊的范畴,那种想要保护他、照顾他的冲动,那种看到他就心跳加速的感觉,分明是... "阳阳?"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阳杲赶紧站直身体:"没什么,刚跟南星说了晚安。" 成荣荣走上楼梯,手里拿着一个小首饰盒:"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阳杲跟着母亲进了主卧。成荣荣打开首饰盒,从最底层取出一条银质项链——和生南星那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星星的角更圆润一些。 "这是..."阳杲瞪大了眼睛。 "星辰和我当年一起买的姐妹项链。"成荣荣抚摸着那颗小星星,"我这条一直收着没戴,想等合适的时候送给南星。明天手术,我觉得是时候了。" 阳杲接过项链,星星背面刻着"r.r."——母亲名字的缩写。"他会喜欢的。"阳杲轻声说。 "你帮我给他吧。"成荣荣微笑着摸摸儿子的头,"你们...很特别。" 阳杲不确定母亲是否察觉了什么,但她的眼神温暖而理解,让他心里一松。 手术日清晨,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生南星已经换上了手术服,坐在病床上等待。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银星项链。 阳杲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给的那条项链:"南星,我妈让我把这个给你。" 生南星接过项链,看到上面的刻字时,眼睛瞬间湿润了。他小心地将两条项链并排放在掌心,两颗小星星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她们...又在一起了。"生南星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阳杲帮他戴上第二条项链,两颗星星并排挂在生南星纤细的脖子上,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现在你有双倍的保护了。"阳杲故作轻松地说,但声音有些发抖。 护士进来做术前准备,给生南星注射了镇静剂。随着药物起效,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朦胧,身体也放松下来。 "家属到等候区吧,手术大约两小时。"护士对阳杲一家说。 阳杲握了握生南星的手:"我们就在外面,等你出来。" 生南星微微点头,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像是在传达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信任。 等候区的时钟走得异常缓慢。阳杲盯着电视上无声播放的新闻,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成荣荣不停地翻看杂志,阳盛则来回踱步。一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怎么这么久?"阳杲忍不住问。 "才过了一半时间,别着急。"阳盛安慰道,但眉头也紧锁着。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起:"生南星家属,请到手术谈话间。" 三人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阳杲跳起来,几乎是跑着跟父母来到谈话间。陈医生已经等在那里,表情严肃。 "手术遇到一点小问题。"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在植入电极时发现他的心脏结构有些异常,比预想的更复杂。现在需要改为开胸手术,确保电极位置准确。" 成荣荣倒吸一口冷气:"开胸?那不是风险更大吗?" "必要的风险。"陈医生解释,"否则设备可能无法正常工作。需要你们签字同意。" 阳杲看着父亲在同意书上签字,手止不住地发抖。开胸手术——光是听起来就比预想的微创手术严重多了。生南星知道会这样吗?他会不会害怕? 回到等候区,阳杲坐立不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想起生南星研究自己病情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偷偷吃药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他在篮球场上突然倒下的瞬间...这个看似冷漠实则无比坚强的男孩,已经悄然占据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三小时后,陈医生终于再次出现,这次脸上带着疲惫的微笑:"手术成功,设备工作正常。病人正在恢复室,一小时后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阳杲如释重负,差点哭出来。成荣荣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抱住丈夫。 "不过,"陈医生补充道,"由于手术方式变更,恢复期会比预期长,需要住院观察至少一周。" 只要能平安出来,多久都行。阳杲在心里说。 看到生南星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阳杲的心揪成一团。他脸色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各种监测仪的导线从病号服下延伸出来。唯一有颜色的是他脖子上并排的两颗银星,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格外醒目。 "麻醉还没完全消退,他可能要到晚上才会醒。"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别让他说太多话,伤口会疼。" 阳杲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父母被医生叫去办手续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沉睡的生南星。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生南星的手,那只手冰凉而脆弱,静脉上贴着留置针。 "你一定要好好的。"阳杲低声说,拇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手背,"我还想带你去好多地方呢...海边看日出,山上露营,还有我妈说的老家乡下的星空..." 生南星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阳杲的话,但最终没有醒来。 晚上八点,生南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很迷茫,在认出阳杲后稍稍安定下来。 "疼吗?"阳杲轻声问,按了呼叫铃通知护士。 生南星微微点头,然后皱起眉头,似乎连这么小的动作都牵动了伤口。 护士进来检查后,给他加了一点镇痛药。药物很快起效,生南星的眉头舒展了些,但眼神又开始涣散。 "睡吧。"阳杲替他掖了掖被角,"我在这儿守着。" 生南星微微摇头,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杯。阳杲赶紧扶起他的头,让他小口啜饮。 "谢谢。"生南星的声音嘶哑微弱,但眼神异常清明,"你...一直在这里?" 阳杲点点头:"当然,我说过会等你出来的。" 生南星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的绷带上,又移到脖子上的两条项链,最后回到阳杲脸上。他的眼睛湿润了,在灯光下像两颗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手术...比预想的久。"他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是费了很大力气。 阳杲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他们中途发现一些问题,改成了开胸手术。不过医生说很成功,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生南星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里面有一种阳杲从未见过的柔软和脆弱。 "害怕吗?"阳杲忍不住问。 生南星轻轻点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阳杲再也忍不住,俯身轻轻抱住了他,小心避开伤口和导线。 "不怕,有我在。"阳杲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一直都在。" 生南星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但慢慢放松下来,头轻轻靠在阳杲肩膀上。阳杲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颈侧,温热而真实。 当阳杲轻轻放开他时,生南星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么了?"阳杲柔声问,"伤口疼?要叫护士吗?" 生南星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阳杲,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成荣荣和阳盛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晚餐和住院用品。生南星的话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躲闪。 "南星!你醒了!"成荣荣惊喜地走过来,"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阳杲退后一步让父母靠近,心里却像被猫抓了一样好奇——生南星刚才想说什么?为什么表情那么认真,那么...脆弱? 接下来的几天,阳杲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生南星恢复得比医生预期的要快,第三天就能下床短时间走动了。但那个未完成的对话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阳杲能感觉到生南星时不时投来的复杂目光,但每当他想要问清楚,对方就会转移话题。 直到出院前一天晚上,阳杲的父母回家收拾东西,留下他一个人陪护。生南星靠在窗边看着夜空,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南星,"阳杲走到他身边,鼓起勇气问,"那天你想跟我说什么?就是手术醒来那天。" 生南星的身体微微僵硬,但没有躲开。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阳杲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我..."生南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不想...再有秘密了。" 阳杲心跳加速:"什么秘密?" 生南星转过身,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这个病...可能会遗传。我不想...耽误任何人。" 阳杲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耽误什么?" 生南星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星星:"如果有人...在乎我。我不该...回应。" 阳杲的心猛地一跳,血液冲上耳膜,咚咚作响。生南星是在说...他吗? "你是说..."阳杲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你在乎的人,还是...在乎你的人?" 生南星低下头,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都有。"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阳杲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抬起生南星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听着,南星,"阳杲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在乎什么遗传病,不在乎将来会怎样。我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生南星突然向前倾身,轻轻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归途的倦鸟。 "我知道。"生南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我也是。" 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两颗银星项链在黑暗中微微闪烁,如同他们胸腔中同步跳动的心脏,找到了彼此最契合的节奏。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生南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做着医生规定的康复运动。他的动作很慢,每次伸展都会微微皱眉,但眼神坚定。胸口的伤口已经拆线,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一道小小的闪电印记。 阳杲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自从医院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后,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默契,既亲密又谨慎,像两只初次相遇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的边界。 "需要帮忙吗?"阳杲走进房间,在生南星身边蹲下。 生南星摇摇头,但嘴角微微上扬:"不用,快好了。" 他的声音比手术前有力多了,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阳杲注意到他脖子上依然戴着那两条银星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妈问你中午想吃什么,她去买菜。"阳杲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生南星项链上的小星星。 生南星停下动作,思考了一会儿:"都可以...李阿姨做的都好吃。" 阳杲笑了:"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以前就’嗯’、’不’两个字打发我们。" 生南星耳尖微红,低头继续做伸展运动,但阳杲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手术后,生南星确实变得开朗了些,话虽然还是不多,但至少不再把所有情绪都锁在心里。 "对了,"阳杲突然想起什么,"季老师打电话来,说下周有个英国大学的招生宣讲会,问我们要不要去听。好像是...牛津还是剑桥来着?" 生南星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微微睁大:"剑桥?" "对,就是剑桥!"阳杲一拍大腿,"你想去吗?听说对英语竞赛获奖者有特别咨询时间。" 生南星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太远了...我的身体..." "医生说三个月后你就能完全恢复了。"阳杲握住他的手,"而且剑桥的医学院是世界顶级的,说不定对你研究的那个什么钠通道药物也有帮助。" 生南星惊讶地看着他:"你记得?" "当然记得。"阳杲挠挠头,"虽然那些医学术语听得我头大,但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生南星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深褐色,里面盛满了阳杲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轻轻回握阳杲的手:"一起去?" 阳杲咧嘴一笑:"那必须的!你去哪我都跟着。" 这个简单的承诺让生南星的表情柔和下来,阳光为他平日苍白的脸颊添了一抹血色。两人静静地坐在阳光里,手指交缠,谁都不需要说话,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懂对方的心意。 招生宣讲会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举行。阳杲穿着熨得笔挺的白衬衫,生南星则是一身深蓝色西装——都是成荣荣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紧张吗?"走进酒店大堂时,阳杲小声问。 生南星摇摇头,但阳杲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星星项链。自从出院后,这个小动作成了他紧张时的习惯。 会场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和家长。阳杲一眼就看到了季禾老师,她正和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交谈甚欢。 "阳杲!生南星!"季禾向他们招手,"过来见见剑桥大学招生办的马克先生。" 马克是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英国人,说话带着浓重的牛津腔。当季禾介绍生南星是英语竞赛一等奖得主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生先生,你的发音非常标准,"马克用英语说,"几乎听不出口音。" 生南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谢谢,我母亲曾在剑桥读书,我小时候跟她学过。" 阳杲虽然英语不错,但生南星纯正的英式发音还是让他暗暗惊叹。马克显然也很惊喜,两人很快聊起了生南星母亲当年就读的学院和专业。 "你应该考虑申请你母亲的学院,"马克热情地说,"他们对校友子女有特殊政策。你的竞赛成绩和英语能力都是优势。" 生南星礼貌地点头,但阳杲能看出他眼中的犹豫。宣讲会正式开始后,阳杲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些招生数据和申请流程上,他一直在观察生南星的反应。每当提到医学专业或心脏研究时,生南星的眼睛就会亮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 回程的地铁上,生南星异常沉默,手指不停地转动着项链上的星星。 "想去吗?"阳杲终于忍不住问。 生南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牌:"想...但..." "但什么?" "太远了。"生南星轻声说,"而且...我们..." 阳杲这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忍不住在座位下悄悄握住他的手:"傻瓜,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就不让你去吗?" 生南星转过头,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你会...等我吗?" 阳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的成绩申请剑桥有点悬,但我会试试看。如果不行..."他咧嘴一笑,"我可以去英国读个教育学位什么的,反正我的梦想是当老师。" 生南星的眼睛瞪大了:"你...为了我..." "不只是为了你,"阳杲捏了捏他的手,"也是为了我自己。你让我看到了更大的世界,我不想停在原地。" 地铁到站的广播响起,两人随着人流走出车厢。站台上人来人往,阳杲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生南星:"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想办法跟上。这不是牺牲,是选择。" 生南星的眼眶微微发红,在明亮的站台灯光下闪烁着水光。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紧紧握住了阳杲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申请剑桥的事很快提上日程。生南星的成绩和竞赛奖项让他成为有力的候选人,但阳杲的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我的平均分还差一点,"阳杲翻看着剑桥的录取要求,"除非高考超常发挥。" 生南星坐在书桌前帮他分析:"你的英语很好,但理科...需要加强。" "可不是嘛,"阳杲瘫在椅子上,"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文理全才。" 生南星摇摇头:"各有所长。你教人的能力...我永远学不会。" 阳杲心里一暖,正想说什么,房门突然被敲响。成荣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阳阳,南星,能谈谈吗?" 两人对视一眼,阳杲去开了门。成荣荣和阳盛一起进来,表情严肃中带着温和。 "我们注意到你们最近在研究英国大学的申请,"成荣荣开门见山地说,"特别是剑桥。" 阳杲的心跳加速,下意识地看向生南星,后者坐得笔直,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 "南星,你妈妈当年在剑桥的成绩非常优秀,"阳盛温和地说,"如果你想去那里读书,我们全力支持。" 生南星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谈话会是这个方向。 "至于阳阳,"成荣荣转向自己的儿子,"你的成绩申请剑桥有点勉强,但如果真的想去,我们也可以考虑预科课程或者其他英国大学。" 阳杲惊讶地看着父母:"你们...不反对?" 成荣荣和阳盛交换了一个眼神。"其实,"成荣荣深吸一口气,"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之间...不只是朋友,对吗?" 阳杲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生南星也低下头,耳尖通红。房间里一时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我们不是来反对的,"阳盛打破沉默,"只是想告诉你们,无论你们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特别是南星,"他看向生南星,眼神慈爱,"在我们心里,你早就是家人了。" 生南星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阳杲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攥着那条星星项链——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谢谢...叔叔阿姨。"生南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我...不知道说什么..." 成荣荣走过去,轻轻抱住他:"不用说,我们都懂。" 阳杲看着这一幕,鼻子发酸。他从未像此刻这样为父母的开明感到骄傲,也从未像此刻这样确定自己对生南星的感情。 谈话结束后,阳杲送父母到门口。成荣荣突然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信封:"对了,这个给你们。" 阳杲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去英国的机票,日期是高考后的暑假。 "提前去熟悉一下环境,"成荣荣微笑着说,"就当毕业旅行。" 阳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拥抱父母。回到房间后,他把机票给生南星看,两人像孩子一样兴奋地计划着行程,忘记了之前的尴尬和紧张。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学校进入了紧张的冲刺阶段。阳杲和生南星每天学习到深夜,互相抽查知识点,纠正错误。 "这个化学方程式又配平错了,"生南星用红笔圈出阳杲作业本上的错误,"看这里,氧原子数不匹配。" 阳杲哀嚎一声,倒在书桌上:"我恨化学!为什么考教育系也要学这个?" 生南星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因为要全面发展。" 阳杲抓住那只作乱的手,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决定申请什么专业了吗?医学还是英国文学?" 生南星沉默了一会儿:"医学。但...也想修文学课程。" "双学位?"阳杲瞪大眼睛,"你确定忙得过来?" "母亲...会希望我读文学。"生南星轻声说,"但我想研究心脏病...帮助像我这样的人。" 阳杲心里一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那就都读。反正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 生南星的脸瞬间红了,但眼神温暖。自从父母谈话后,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还停留在牵手、拥抱这种简单的动作上,但每一次触碰都让阳杲心跳加速。 高考当天,阳杲比生南星还紧张,反复检查他的准考证和文具,还特意准备了两份巧克力。 "紧张吗?"进考场前,阳杲小声问。 生南星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星星项链戴上——平时他怕弄丢都收在盒子里。"有妈妈和...你们的保佑。"他轻声说。 阳杲笑了,也掏出自己脖子上挂的项链——是生南星送他的那条,背面刻着"s.x."的缩写。"那我也有星辰阿姨保佑了。" 三天的考试转瞬即逝。最后一科结束时,阳杲冲出考场,在校门口等生南星。当看到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走出来时,他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住对方。 "考得怎么样?"阳杲急切地问。 生南星难得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很好。你呢?" "超常发挥!"阳杲兴奋地说,"多亏了你这个学霸家教!" 两人肩并肩走回家,阳光洒在肩上,未来的道路在眼前展开。无论高考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已经尽力了,而且是一起走过了这段艰难的旅程。 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阳杲一家和生南星围在电脑前,紧张地刷新页面。当成绩跳出来的那一刻,房间里爆发出欢呼声。 "南星!全省前十!"成荣荣激动地抱住生南星,"太棒了!" 阳杲的成绩也比预期好很多,足够申请英国不错的大学。他兴奋地抱起生南星转了一圈,完全忘记了对方还是个康复中的病人。 "放我下来..."生南星小声抗议,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生南星顺利通过了剑桥的面试和笔试,获得了条件录取;阳杲也收到了几所英国大学的offer,最终选择了离剑桥不远的东英吉利大学的教育专业。 出发前的晚上,两人坐在阳杲家的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生南星脖子上戴着两条星星项链,阳杲则戴着他送的那条,三颗小星星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紧张吗?"阳杲问,手指轻轻勾住生南星的。 生南星摇摇头,仰头看着星空:"有你在...不怕。" 阳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在眼前展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生南星时的情景,那个冷漠疏离的转学生,如今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南星,"阳杲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叫你’南星’吗?" 生南星转头看他,眼中映着星光:"为什么?" "因为南星是天蝎座的主星,"阳杲指着天空中的一颗亮星,"古埃及人认为它是死而复生的象征,代表着蜕变和重生。" 生南星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这个名字还有这样的含义。 "而你,"阳杲继续说,"就像这颗星星一样。经历了那么多黑暗,却依然闪耀。" 生南星的眼眶湿润了,在星光下闪烁着微光。他轻轻靠过来,额头抵着阳杲的肩膀:"你才是...我的太阳。没有你...我还在黑暗中。" 阳杲搂住他的肩膀,两人静静地看着星空。明天他们就要飞往英国,开始新的旅程。未来的路或许不会一帆风顺——生南星的健康问题、学业的压力、异国他乡的挑战——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夜空中,南星和太阳虽然永远不会相遇,但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一个叫阳杲的男孩和一个叫生南星的男孩,却找到了彼此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如同星辰与阳光的交汇,创造出最美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