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婿苏晴祁文璟推荐完本_已完结哑婿(苏晴祁文璟)

匿名 2025-09-25 04:09:19 24

第一章

"啪!"

一记响亮的鞭声将苏晴从混沌中惊醒。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瞬间弓起身子,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痛呼。

"贱婢!还敢偷主子的东西?"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挥舞着藤条,唾沫星子飞溅,"今日不打死你,我赵德才三个字倒着写!"

第二鞭即将落下时,苏晴本能地抬手格挡,大脑却一片茫然。这是哪儿?她不是刚加完班,在办公室泡了杯茶吗?

哑婿苏晴祁文璟推荐完本_已完结哑婿(苏晴祁文璟)

藤条没来得及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管家的手腕。苏晴抬头,对上一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袭靛青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温润白玉。他的面容清俊如画,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雪。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寂静如渊。

管家顿时矮了半截:"大、大少爷..."

男子没有开口,只是松开管家的手腕,做了几个优美的手势。

旁边的小厮立刻翻译:"大少爷说,这丫鬟已经受了十鞭,按家规足够了。再打下去,传出去有损祁家仁厚之名。"

苏晴瞪大眼睛。大少爷?聋哑人?

管家悻悻地收了藤条:"大少爷仁慈。但这丫头偷了夫人房里的银簪子..."

男子——祁府大少爷祁文璟摇了摇头,又比划几下。

"大少爷说,证据不足,单凭小桃一面之词不足定罪。"小厮继续道,"先带下去治伤,明日再查。"

说完,祁文璟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松香气息。管家只得挥手让两个婆子把苏晴拖下去。

苏晴被扔进一间阴暗潮湿的下人房,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她打量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和粗布衣裳,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她穿越了?

"死丫头,命真大。"一个婆子粗鲁地往她背上抹了把药膏,"明日要是还找不出簪子,看夫人不扒了你的皮!"

门被重重关上,苏晴蜷缩在硬板床上,试图理清思绪。随着一阵头痛,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原主叫晴儿,是祁府粗使丫鬟,今早被另一个丫鬟小桃诬陷偷了夫人的银簪...

"这也太倒霉了..."苏晴喃喃自语。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千金,她倒好,直接成了个背黑锅的丫鬟!

翌日清晨,苏晴被一盆冷水泼醒。

"夫人要见你!"小桃趾高气扬地站在床边,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苏晴强忍疼痛爬起来,跟着小桃穿过重重院落。祁府比她想象中还要宏伟,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富贵。

正厅里,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端坐主位。她身着绛紫色对襟衫,发髻一丝不苟,眉眼间透着精明干练。这就是祁府当家主母,祁夫人。

"晴儿,你可知错?"祁夫人声音不怒自威。

苏晴跪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按原主记忆,那簪子确实不是她偷的,但小桃是管家侄女,没人会信她一个粗使丫鬟的话...

"回夫人,奴婢冤枉。"苏晴决定赌一把,"奴婢愿以茶明志。"

祁夫人挑眉:"哦?"

"奴婢家乡有个说法,心术不正之人泡的茶会变浑浊。"苏晴硬着头皮编道,"夫人不妨让奴婢与小桃各泡一杯茶,一试便知。"

这当然是胡扯,但她大学时参加过茶艺社,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筹码。

祁夫人似乎来了兴趣,命人备茶。小桃脸色微变,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苏晴接过茶具,深吸一口气。温杯、投茶、注水...她动作行云流水,俨然一副行家做派。当清亮的茶汤注入杯中,一股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祁夫人惊讶地接过茶杯,"白毫银针?"

"夫人明鉴。"苏晴恭敬道,"奴婢见夫人面色略显疲惫,白毫银针性凉,最是清热解乏。"

祁夫人浅尝一口,眼中闪过惊艳。而小桃那边手忙脚乱,泡出的茶又苦又涩。

"有意思。"祁夫人放下茶杯,锐利的目光扫过小桃,"昨日之事,你还有何话说?"

小桃扑通跪下:"夫人饶命!簪子...簪子是奴婢不小心弄丢的,怕责罚才..."

"拖下去,家法处置。"祁夫人冷冷道,随后看向苏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晴儿。"苏晴差点说出本名。

"从今日起,你去茶庄帮忙。"祁夫人起身,"若表现好,自有你的前程。"

苏晴长舒一口气,赌赢了!

退出正厅时,她余光瞥见廊柱后一抹靛青色身影——祁文璟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当天下午,苏晴被带到祁家茶庄。占地近百亩的茶庄让她瞠目结舌——成片的茶树如绿色波浪,数百名采茶工穿梭其间,远处还有规模宏大的制茶作坊。

"从今日起,你负责记录每日收茶数量。"茶庄管事赵德才——昨日鞭打她的管家的哥哥——不怀好意地递给她一本厚厚的账册,"记错一笔,扣半月工钱。"

苏晴翻开账册,顿时头大如斗。这记账方式简直原始得令人发指!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连个表格都没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正当她发愁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账房门口。

祁文璟。

他走进来,看了眼苏晴手中的账册,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

纸上工整地写着:"可是账目有问题?"

苏晴惊讶于他的洞察力,犹豫片刻,索性实话实说:"回大少爷,这记账方式效率太低。奴婢家乡有种表格记账法,一目了然。"

祁文璟眼中闪过好奇,示意她继续。

苏晴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表格,标注日期、品种、数量、单价等。"这样记录,不仅查账方便,还能快速统计各类茶叶的进出情况。"

祁文璟盯着那张纸看了许久,突然转身离去。苏晴正懊恼自己多嘴,却见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空白账册和一把铜尺。

他翻开账册第一页,示意苏晴示范。

就这样,一个穿越丫鬟和聋哑少爷,在夕阳西下的账房里,一个教,一个学,开始了他们奇妙的交流。

当苏晴第三次修改表格时,祁文璟突然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他拿过笔,在纸上写下:"已足够好,不必苛求完美。"

苏晴怔住了。这简单的一句话,竟与她现代上司常说的"完成比完美更重要"异曲同工。

回府的路上,苏晴忍不住问随行的小厮:"大少爷...天生就不能说话吗?"

小厮摇头:"听府里老人说,大少爷五岁时一场高烧,醒来就说不出话了,耳朵也听不见。老爷遍请名医,都说是’邪风入络’,治不好了。"

苏晴心头微颤。五岁,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却突然坠入无声世界...

"不过大少爷聪明绝顶,"小厮继续道,"老爷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过目不忘。要不是...这祁家产业早该是他接手了。"

苏晴回头看了眼茶庄方向。夕阳下,祁文璟正站在茶园高处,衣袂翻飞,孤独而挺拔。

她突然很想知道,在那个寂静的世界里,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2章

天刚蒙蒙亮,苏晴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晴丫头!茶庄新茶到了,管事叫你去点数!"门外婆子的声音粗粝如砂纸。

苏晴强撑开酸涩的眼皮。穿越三天,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丫鬟生活的艰辛——寅时起床,子时才能歇息,中间连轴转的活计能把人磨掉一层皮。

"这就来。"她揉着酸痛的脖颈应道。

推开粗布被褥时,苏晴摸到藏在草席下的几枚铜钱。这是她昨天帮茶庄改良记账法后,祁夫人额外赏的。三枚铜钱,在现代连瓶矿泉水都买不到,在这里却是她赎身计划的第一步。

茶庄晨雾缭绕,数十名采茶工已开始忙碌。苏晴跟着赵德才清点新到的毛茶,手指在粗糙的账册上快速滑动。这三天她硬着头皮适应了古代的记账方式,但效率依然低得让她抓狂。

"这批云雾茶少了两斤。"赵德才眯着三角眼,"定是路上被那些脚夫摸去了。"

苏晴扫了眼账册,又看了看茶包:"管事,这批茶是昨日下午申时到的,当时点数是一百零二斤整。按茶庄规矩,新到茶叶要晾置一夜才入库,现在少了..."

"你懂什么!"赵德才厉声打断,"一个粗使丫头,识几个字就敢指摘管事?"

苏晴抿住嘴。这赵德才明显是记恨她害他弟弟挨罚,处处刁难。正要忍气吞声,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祁文璟。

他今日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玉坠在晨光中温润如水,正站在不远处的茶架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赵德才顺着苏晴的目光看去,顿时矮了半截:"大、大少爷..."

祁文璟没理会管事的问安,径直走到茶包前,俯身捻起几片茶叶在指尖搓了搓。随后他从袖中取出纸笔,快速写下几行字递给赵德才。

赵德才接过一看,脸色顿时煞白:"这..."

"管事,大少爷说什么?"苏晴忍不住问。

赵德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念道:"’云雾茶吸水性强,昨日申时到今晨,恰逢夜露浓重,增重两斤有余。若现在称少两斤,实则是少了四斤有余。查’。"

苏晴瞪大眼睛。祁文璟不仅看出了茶叶吸水的问题,还算得如此精确!

祁文璟又写了一张纸条,这次直接递给苏晴:"随我来。"

苏晴跟着祁文璟来到茶庄后的一间静室。房间简朴但整洁,中央一张大案几上摊着几本账册和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几幅茶叶产地的地图,标注之精细堪比现代测绘。

祁文璟示意苏晴坐下,自己则从架子上取下一本蓝皮册子推到她面前。册子封面上工整写着《祁氏茶经》。

"这是..."苏晴小心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类茶叶的产地、特性、最佳采摘时节,甚至还有详细的炒制火候和存储方法。字迹工整如印刷,间或配有精细的茶叶插图。

祁文璟又递过一张纸:"我十六岁所撰。父亲不允刊行。"

苏晴心头一震。这本茶经的专业程度堪比现代茶叶学教材,竟是祁文璟十八岁就写成的?而且因为聋哑,连自己写的书都不能公开发表?

"大少爷,"她忍不住问,"这些知识,您是怎么..."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祁文璟写下这八个字时,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傲色。

苏晴突然明白了。祁文璟虽聋哑,但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远超常人。不能听说,反而让他更专注于观察和思考,成就了这样一部茶经。

"大少爷,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苏晴鼓起勇气,"能否借这本茶经一观?奴婢想学习。"

祁文璟挑眉,似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又写:"你昨日教的表格法,我已改良。"

说着,他取出一本崭新的账册。苏晴翻开一看,不禁惊叹——她教的简单表格被祁文璟发展成了一个完整的记账体系,不仅分类更细,还增加了盈亏计算和库存预警功能!

"这...这简直太精妙了!"苏晴由衷赞叹,"大少爷,您这水平,放在奴...奴婢家乡,绝对是顶尖的财务专家!"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写下:"’财务专家’?何解?"

苏晴这才意识到失言,连忙解释:"就是...特别会管账的人。"

祁文璟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又写:"你家乡在何处?"

苏晴心头一跳。原主晴儿是江南人,但她对茶叶的了解显然远超一个粗使丫鬟应有的水平。

"奴婢...祖上曾经营茶铺,小时候学过一些。"她硬着头皮编道。

祁文璟目光如炬,似乎看穿了她的谎言,但并未拆穿。他只是轻轻点头,又写:"今日起,你协助我整理茶庄新账。"

苏晴又惊又喜。这意味着她不仅能避开粗活,还能近距离向祁文璟学习这个时代的商业规则!

接下来的日子,苏晴每天清晨到静室与祁文璟一起工作。她教他更现代的统计方法,他则教她古代商道的门道。两人通过纸笔交流,竟比许多能听说的人沟通还要顺畅。

这天午后,苏晴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订单,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周家的人来了!"一个小厮匆匆跑过。

苏晴好奇地跟出去,只见茶庄正厅里,祁夫人正与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对坐。为首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面容精明,眼中透着算计。

"祁夫人,不是周某压价,"男子声音洪亮,"实在是今年江西茶大批入市,咱们徽州茶价不得不..."

"周掌柜,"祁夫人打断他,声音冷峻,"祁家云雾茶是贡品级,三年来价未变过。您这一下要压两成,未免..."

"夫人有所不知,"周掌柜意味深长地说,"听闻令郎近日又在研究什么新记账法?咱们生意人,最忌频繁变动。一个...不便主事的人,还是少折腾为妙。"

厅内气氛骤然一冷。祁夫人脸色铁青,却一时语塞。

苏晴这才明白,祁文璟的聋哑不仅影响了他的社会地位,还成了商业对手攻击祁家的把柄!

正当气氛僵持,一个清瘦身影从侧门走入。祁文璟手捧一本册子,径直走到周掌柜面前,将册子放在茶几上。

册子封面上写着《周氏茶庄三年账目比对》。

周掌柜脸色一变:"这...这是何意?"

祁文璟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张预先写好的纸:"贵号去年从江西购入的所谓’大批茶叶’,实为次品,仅占贵号总销量一成。却以此为借口,压我祁家茶价两成,不合商道。"

周掌柜额头渗出细汗:"祁少爷,账目之事..."

"此外,"祁文璟又亮出一张纸,"贵号上月刚与苏州府签订贡茶协议,需上等云雾茶三百斤。若今日空手而归,恐难交代。"

周掌柜脸色由红转白,最终长叹一声:"祁少爷好手段。周某...愿按原价采购。"

祁夫人震惊地看着儿子,眼中既有骄傲又有复杂。而苏晴在门外,第一次见识到祁文璟在商业上的凌厉锋芒——他虽不能言,却字字如刀。

事后,祁夫人将苏晴叫到内室。

"晴儿,你近日与大少爷相处甚密。"祁夫人声音不冷不热,"他...可好?"

苏晴斟酌着回答:"回夫人,大少爷才华横溢,只是..."

"只是不便表达。"祁夫人轻叹,"文璟自幼聪慧,若不是那场病...如今祁家产业,本该是他接手。"

苏晴敏锐地察觉到祁夫人话中的遗憾与矛盾——她既为儿子骄傲,又因他的残疾而痛苦。

"夫人,大少爷虽不能言,但他的才学足以..."

"够了。"祁夫人打断她,"你且记住自己的身份。文璟终究是祁家大少爷,将来要娶门当户对的千金。你...明白吗?"

苏晴如坠冰窟。祁夫人这是在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

"奴婢明白。"她低头应道,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甘。

当晚回房,苏晴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漆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旁边还附着一张纸条:"以君之才,当用佳器。——璟"

简简单单七个字,却让苏晴心头一热。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祁文璟是第一个把她当"人"看待的。

她摩挲着那方端砚,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开始期待每天与祁文璟的相处,开始为他的才华被埋没而愤懑,甚至...开始在意祁夫人那番警告。

"不行,苏晴你清醒点!"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你是要赎身自由的,怎么能对一个古代少爷..."

话未说完,窗外一阵窸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推开窗,月光下一个小巧的竹筒躺在窗台上。苏晴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张卷起的纸条。

"明日寅时三刻,茶庄静室,有要事相商。——璟"

苏晴心头一跳。祁文璟为何要深夜传信?又有什么要事需在寅时商议?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突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迹:

"勿惊动赵管事。"

第3章

寅时的祁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中。苏晴蹑手蹑脚地穿过回廊,心跳如擂鼓。晨露打湿了她的布鞋,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茶庄静室的门虚掩着,一缕烛光从门缝中渗出。苏晴轻轻推开门,只见祁文璟已端坐在案几前,面前摊开一张地图。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大少爷。"苏晴福了福身,"不知有何要事?"

祁文璟示意她关上门,然后指向地图上的一处——那是连接徽州与扬州的水路要道。他取出一张预先写好的纸条:"三日前发往扬州的三十担顶级毛峰,昨日在青龙湾被劫。"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三十担顶级毛峰,价值堪比黄金!这是祁家近三个月来最大的一笔订单,买家是扬州首富,若不能按时交付,不仅损失惨重,更会坏了祁家百年信誉。

"可报官了?"苏晴急问。

祁文璟摇头,又写:"船夫五人全被灭口,无一生还。官府只说会查,但..."他笔锋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

苏晴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在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没有指纹,这样的劫案很难侦破。更何况,祁家虽是商贾,但到底只是平民,官府怎会真正上心?

"老爷知道了吗?"

祁文璟面色一沉,缓缓写下:"父亲闻讯吐血,现卧病在榻。"

苏晴心头一紧。祁老爷是祁家的顶梁柱,他若倒下...

"大少爷有何打算?"她轻声问。

祁文璟凝视地图良久,突然指向青龙湾上游的一处支流,做了几个手势。苏晴与他相处多日,已能看懂简单手语——他问的是"想法"。

苏晴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大少爷,奴婢家乡有种’保险’的做法..."

她详细解释了现代保险制度的原理:商家联合缴纳少量保费,一旦货物受损,便可获得赔偿。祁文璟听得入神,眼中渐渐泛起光彩。

"此外,"苏晴继续道,"还可聘请专业镖局押运贵重货物,虽成本略高,但安全有保障。"

祁文璟迅速在纸上计算起来,随后写道:"保费与镖费合计约增成本一成,但可避免血本无归。妙计!"他顿了顿,又写,"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补上扬州订单。"

"茶园还有多少存货?"

"顶级毛峰仅余五担,远不足数。"

苏晴咬住下唇。突然,她想起现代商业中常用的替代方案:"若以次一级的云雾茶拼配,可否?"

祁文璟皱眉摇头:"云雾茶味较淡,买家必能察觉。"

"若有方法让云雾茶味道更醇厚..."苏晴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大学时参观茶厂学到的知识,"大少爷,奴婢有个想法——’渥堆发酵’!"

她解释了这个现代黑茶工艺:通过控制温湿度,加速茶叶发酵,使茶汤更醇厚。祁文璟先是疑惑,随后眼中迸发出惊人的亮光。他迅速写下几个问题,苏晴一一解答。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不知不觉窗外已泛起鱼肚白。祁文璟突然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小瓷罐,倒出些许茶叶在纸上,示意苏晴看。

"这是..."

"祁家秘藏老茶头。"祁文璟写道,"掺入新茶可增厚滋味,但量少价昂,平日不舍得用。"

苏晴眼前一亮:"若用此法,再配合奴婢说的渥堆工艺,或可解燃眉之急!"

祁文璟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他迅速写下一张清单,交给苏晴:"备齐这些,今日试制。"

就在苏晴接过清单时,静室门突然被推开。赵德才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大少爷,老爷病重,全家都在前厅候着,您却在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晴一眼,"与丫鬟私会?"

祁文璟面色一寒,起身挡在苏晴前面,做了几个凌厉的手势。

赵德才虽不懂手语,但显然明白那不是什么好话。他悻悻地退后一步:"老奴多嘴了。只是夫人命我来寻大少爷。"

祁文璟冷冷扫他一眼,转身对苏晴比了个手势——"等我"。

祁文璟离开后,赵德才阴恻恻地对苏晴道:"晴丫头,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翻身。在这祁府,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

苏晴低头不语,心中却警铃大作。赵德才对她的敌意比想象中更深,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弟弟受罚那么简单。

一整天,苏晴都在为渥堆试验忙碌。祁文璟被叫去前厅后就没再露面,听说是在商讨应对之策。直到日暮西山,他才匆匆赶到茶坊。

"如何?"苏晴迫不及待地问。

祁文璟面色疲惫,但眼中带着一丝振奋:"家族同意尝试我们的方案。"他写下,"但二叔坚持要开家族会议,明日当众表决。"

苏晴敏锐地察觉到"二叔"二字被写得格外用力,墨迹几乎透纸背。看来祁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大少爷,这位二老爷..."

祁文璟摇头,示意此时不宜多言。他转而检查起苏晴准备的试验材料,满意地点点头。两人开始按照计划进行小规模渥堆试验,调节温度湿度,记录茶叶变化。

夜深人静时,第一批试验茶终于出炉。祁文璟亲自冲泡,浅尝一口,眉头微蹙。苏晴也尝了尝,茶汤确实比普通云雾茶醇厚,但离顶级毛峰仍有差距。

"再加些老茶头?"苏晴提议。

祁文璟摇头,写下:"老茶头存量有限,若用太多,后续订单更难为继。"

两人陷入沉思。突然,苏晴灵光一闪:"大少爷,可记得我们前日查看仓库时,那批轻微受潮的毛峰?"

祁文璟眼前一亮,迅速写下:"受潮茶叶发酵更快!"他立刻命人取来那批茶叶,重新调配比例。

这一次,茶汤入喉,醇厚回甘,几乎与顶级毛峰无异!

"成功了!"苏晴忍不住轻呼。

祁文璟罕见地露出笑容,那笑容如冰雪消融,晃得苏晴一时失神。他迅速写下:"明日家族会议,你随我同去。"

苏晴一惊:"奴婢身份低微,怎能..."

"必须去。"祁文璟态度坚决,"此计是你所想,需你解释细节。"

次日清晨,祁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祁老爷卧病未至,祁夫人端坐主位,下手坐着一位与祁老爷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二老爷祁仲卿。其余管事、账房等十余人分列两侧。

祁文璟带苏晴入内时,满座哗然。

"文璟,这是家族会议,你带个丫鬟来作甚?"祁仲卿皱眉道。

祁文璟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叠纸,分发给众人。苏晴偷瞄一眼,上面详细列出了应对方案:渥堆补货、保险制度、镖局押运,条理分明,数据详实。

"这..."祁仲卿扫了几眼,冷笑一声,"文璟,你常年不出门,不知商路险恶。什么’保险’,听都没听过,谁敢贸然尝试?至于镖局,费用高昂不说,那些武夫粗鄙,岂能托付贵重货物?"

祁夫人眉头微蹙:"仲卿,文璟此计思虑周全,不妨一试。"

"嫂嫂,"祁仲卿语重心长,"兄长病倒,我理当担起家族重任。这等大事,岂能听信一个...一个不便之人的臆想?"他刻意在"不便"二字上加重语气。

苏晴看到祁文璟的手指微微颤抖,但面上仍保持平静。她突然上前一步:"二老爷容禀,这’保险’之法在奴婢家乡广为流传。众商联合,风险共担,实乃良策。"

"放肆!"祁仲卿拍案而起,"一个丫鬟也敢在家族会议上大放厥词?文璟,这就是你带她来的目的?"

祁文璟面色一寒,突然做了个手势。他的贴身小厮立刻高声宣布:"大少爷说,他记得三年前二老爷经手的一笔账目——二百担上等祁红卖给山西客商,实发一百八十担,账上却记二百担。那二十担差价,不知入了谁的腰包?"

议事厅内瞬间鸦雀无声。祁仲卿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胡...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祁文璟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翻到某一页,指给众人看。苏晴偷眼看去,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三年前每笔交易的详细数据,连茶叶篓的编号都一一在列。

祁夫人接过账册细看,脸色渐渐沉下来:"仲卿,这是何意?"

"这...这定是文璟伪造!"祁仲卿冷汗涔涔,"他一个聋哑人,怎能记得三年前的细节?"

"大少爷过目不忘。"小厮高声翻译祁文璟的手语,"府中老人皆知。二老爷若不信,可查库房旧档。"

祁仲卿顿时语塞。最终,在祁夫人的主持下,家族会议通过了祁文璟的方案。渥堆补货立即开始,保险与镖局事宜也着手筹备。

走出议事厅,苏晴忍不住小声问:"大少爷,那账目..."

祁文璟嘴角微扬,写下:"确有其事。二叔贪墨,父亲早知,只是碍于兄弟情面未揭穿。"

苏晴恍然大悟。祁文璟这是握有二老爷的把柄,关键时刻才亮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祁家茶庄全力运转。苏晴协助祁文璟监督渥堆工艺,调配茶叶比例,忙得脚不沾地。而祁文璟更是昼夜不休,亲自把控每个环节。

第四天清晨,补货的三十担"特制毛峰"终于装车完毕。看着车队缓缓驶出茶庄,苏晴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倒。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祁文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眼中满是关切。他轻轻摇头,指了指茶庄后的小院,示意她去休息。

小院是祁文璟平日休憩之所,简单却雅致。苏晴坐在石凳上,看着祁文璟亲手为她沏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丝毫看不出三天未眠的疲惫。

"大少爷也该休息了。"苏晴接过茶盏,忍不住道。

祁文璟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耳朵,最后指向心脏。苏晴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能听不能说,但他的心不聋不哑。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石桌上。苏晴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大少爷,奴婢想教您...唇语。"

祁文璟挑眉,露出疑惑之色。

"就是...看人说话时的口型,来理解意思。"苏晴解释道,"虽然不能完全替代听力,但或许能帮您更好地与人交流。"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重重点头。

苏晴于是开始缓慢而清晰地说话,让祁文璟观察她的口型。从简单的"是"、"不是"开始,再到"茶"、"账本"等日常词汇。

两个时辰后,祁文璟已经能通过唇形辨认出大部分基本词汇。当苏晴说"大少爷真聪明"时,他竟然准确地"读"懂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夕阳西下,为小院镀上一层金边。祁文璟突然伸手,轻轻拂去落在苏晴肩头的一片花瓣。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苏晴心头一颤。

就在这静谧的一刻,院门被猛地推开。方管事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大少爷!不好了!扬州来信,说我们的茶..."

祁文璟面色一沉,迅速起身。苏晴也跟着站起来,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方管事喘着粗气道:"信上说...我们的茶里有毒!"

第4章

"晴丫头,从今日起,你搬到西厢耳房住,专司夫人起居。"

李嬷嬷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在祁府下人圈子里激起层层涟漪。苏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厢耳房!那是贴身大丫鬟才能住的屋子,离正院只一墙之隔。

"还不谢恩?"李嬷嬷催促道。

苏晴连忙福身:"谢夫人恩典。"

走出管事房,苏晴发现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丫鬟婆子都在偷瞄她,眼神复杂。小桃站在井台边,手中的木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有些人啊,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着攀高枝。"小桃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院人都听见,"也不照照镜子,一个粗使丫头,配么?"

苏晴攥紧了衣角,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从此刻起,她成了众矢之的。

西厢耳房比下人房宽敞许多,一床一柜一桌,还有扇朝南的窗。苏晴刚放下包袱,门就被轻轻叩响。

"进来。"

门开了,露出青柳的脸——这是少数几个对苏晴还算友善的丫鬟。

"晴姐姐,夫人命我给你送些日用。"青柳放下手中的布包,里面是两套崭新的衣裙和几样简单的梳妆用品,"还有..."她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大少爷让我偷偷带给你的。"

苏晴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块上好的松烟墨和几支狼毫笔。

"大少爷说..."青柳模仿着祁文璟的手势,"’以君之才,当用佳器’。"

苏晴心头一暖。这已是祁文璟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了。她摩挲着那块墨,墨身雕刻着精细的松鹤纹,触手温润,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大少爷还说什么了?"

青柳摇头:"就这些。对了,大少爷让你戌时初刻去茶室找他。"

戌时初刻,天已全黑。苏晴轻手轻脚地来到茶室,推门就见祁文璟正伏案书写。烛光下,他的侧脸如刀削般分明,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听到动静,祁文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苏晴坐下。

"大少爷找奴婢何事?"苏晴轻声问。

祁文璟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扬州来信,茶中无毒,是周家买通伙计栽赃。现已查明,周家与劫匪勾结,官府已介入。"

苏晴长舒一口气:"那太好了!"

"多亏你的渥堆工艺,补货及时,未误交期。"祁文璟继续写道,"买家对特制毛峰赞不绝口,已下常年订单。"

苏晴忍不住微笑:"这是大少爷的功劳。"

祁文璟摇头,又写:"父亲病情好转,听闻此事,决定擢升你为母亲贴身丫鬟,并许你自由出入书房。"

苏晴瞪大眼睛。自由出入书房!这在等级森严的祁府简直是破天荒的恩典。

"谢大少爷提携。"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缓缓写下:"不必言谢。以你之才,本就不该埋没。"

两人沉默片刻。茶香袅袅中,苏晴突然想起一事:"大少爷,奴婢有个想法..."

她详细解释了现代会员制的概念——老客户可获积分,积分可兑换礼品或折扣。祁文璟听得入神,不时点头。

"此法甚妙。"他写道,"但大周商人重’义’轻’利’,直接言利恐遭非议。不如改为’老主顾礼遇’,年节赠礼,平日优先供货,如何?"

苏晴眼前一亮:"大少爷考虑得周全!"

祁文璟唇角微扬,又写:"你教我现代商法,我教你大周商道规矩,可好?"

就这样,一个穿越丫鬟和一个聋哑少爷,在烛光摇曳的茶室里,开始了他们独特的"商业课堂"。一个说,一个写;一个讲现代营销,一个授古代人情。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时候不早了,奴婢该回去了。"苏晴起身告辞。

祁文璟点点头,从案几下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她。

"这是..."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一方端砚,一支紫毫,一叠薛涛笺,还有一块雕着梅花的墨。每件都精致非常,尤其是那方端砚,通体紫红,上有天然形成的鱼脑冻纹,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苏晴连忙推辞。

祁文璟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他取出一张纸,缓缓写下:"非为赠礼,实为便利。今后你我通信频繁,当用佳器。"

苏晴心头一颤。通信?他们以后要经常书信往来?

"奴婢...谢大少爷赏赐。"她最终收下了礼物。

回到耳房,苏晴发现桌上多了一盏油灯和几本账册——显然是祁夫人派人送来的。她翻开最上面一本,里面夹着一张字条:"明日随我去周府赴宴,务必准备周全。——祁夫人"

周府?那个陷害祁家的周府?苏晴一头雾水。正当她疑惑时,窗棂被轻轻叩响。

推开窗,一个小纸团落在窗台上。展开一看,是祁文璟的字迹:"周府设宴调解,表面言和,实则试探。母亲带你赴宴,是为借你观察力。明日务必当心,尤其远离周家茶点。"

苏晴将纸条凑近灯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祁文璟的关心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能有一个如此为她着想的人,何其幸运。

次日清晨,苏晴早早起来梳妆。作为贴身丫鬟,她换上了崭新的藕荷色比甲和月白裙子,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几乎认不出来了——这哪还是当初那个粗使丫头晴儿?

祁夫人对她的装扮颇为满意:"不错,有几分体统了。"说着,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支银簪,"赏你的,别给我丢脸。"

周府比祁府更为奢华,亭台楼阁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富贵。宴席设在花园水榭,十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已经入座。苏晴跟在祁夫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祁夫人到!"仆役高声通报。

一位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迎上来,亲热地拉住祁夫人的手:"祁姐姐可算来了,妹妹盼得眼睛都酸了!"

这就是周夫人?苏晴暗自打量。对方满脸堆笑,眼中却毫无温度,活像戴了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周妹妹客气了。"祁夫人微笑回应,两人手挽手入席,仿佛多年挚友。

宴席开始,一道道精致菜肴陆续上桌。苏晴站在祁夫人身后,谨记祁文璟的警告,连茶水都未沾唇。

"听闻祁家最近出了位奇女子,"周夫人突然开口,目光扫向苏晴,"就是这位姑娘想出那’渥堆’妙法的吧?"

苏晴心头一紧。这事怎么传到周家耳中的?

祁夫人不动声色:"不过是个粗通茶艺的丫头,不值一提。"

"祁姐姐过谦了。"周夫人笑道,"我家老爷说,这法子连老茶师都未必想得到呢!"她转向苏晴,"姑娘可有兴趣来周家茶庄指点一二?酬劳自不会亏待。"

这是当面挖墙脚!苏晴手心沁出冷汗。不等她回答,祁夫人已冷冷开口:"周妹妹说笑了。我祁家的人,还不至于为了几两银子就改换门庭。"

宴席上的气氛顿时一僵。周夫人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回府路上,祁夫人面色阴沉:"周家果然盯上你了。今后出门,务必当心。"

苏晴点头称是,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周家为何对她一个小丫鬟如此关注?仅仅因为渥堆工艺?

当晚,苏晴研磨了祁文璟送的松烟墨,在薛涛笺上详细写下今日见闻。写完后,她将信笺折成方胜,交给青柳送往祁文璟处。

不到半个时辰,回信就到了。祁文璟的字迹力透纸背:"周家意在探你虚实。你之所知远超丫鬟应有,他们必疑你有背景。近期勿独行,尤其远离赵德才兄弟。"

苏晴将信笺贴近胸口。在这个步步惊心的深宅大院里,能有一个如此关心她安危的人,何其珍贵。

接下来的日子,苏晴白天随侍祁夫人左右,学习大家族的内务管理;晚上则与祁文璟书信往来,交流商业见解。祁文璟知识渊博,对茶叶、丝绸、瓷器等贸易都有独到见解。而苏晴带来的现代商业理念,也常让他眼前一亮。

两人的书信从最初的商业讨论,渐渐扩展到诗词歌赋、人生理想。祁文璟在信中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幽默、敏锐,偶尔还会调侃几句。谁能想到,那个在人前冷若冰霜的祁大少爷,竟有如此丰富的内心世界?

这天傍晚,苏晴正在耳房整理祁夫人的账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推开窗,一片落叶飘了进来,叶脉上竟用针尖刺了几个小孔——是祁文璟与她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苏晴连忙取出密码本(这是他们前几天刚发明的),对照着翻译:"速来静室,有要事。"

静室里,祁文璟面色凝重。他推给苏晴一封信,上面盖着官印:"按察使司来函,要查祁家账目。"

"为何突然查账?"苏晴不解。

"二叔所为。"祁文璟写道,"他勾结周家,欲借官府之手打压长房。"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家族内斗竟到了如此地步?

"我们能做什么?"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欣赏苏晴说的是"我们",而非"大少爷"。

"账目我已重做,表面无懈可击。"他写道,"但二叔必会从中作梗。明日查账时,你需随侍在侧,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苏晴郑重点头。她知道,这是祁文璟对她的绝对信任。

离开静室时,夜色已深。苏晴刚转过回廊,突然被一只手拽进假山后!她刚要呼救,嘴就被捂住。

"嘘,是我。"是青柳的声音,"晴姐姐,我方才看见赵管事鬼鬼祟祟往你房里去了!"

苏晴心头一凛:"多久前的事?"

"半刻钟前。我怕他使坏,特来寻你。"

苏晴思忖片刻,有了主意:"你去大少爷那儿,就说...就说我房里进了贼,请他速派人来。"

青柳匆匆离去。苏晴则轻手轻脚地摸回耳房,躲在窗下。透过窗缝,她看到赵德才正在翻检她的床铺!

突然,赵德才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那是苏晴藏的私房钱,准备日后赎身用的。赵德才掂了掂钱袋,冷笑一声,又塞了回去。接着,他转向书桌,开始翻检她和祁文璟的往来信件!

苏晴心跳如鼓。那些信若被外人看见...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德才慌忙将信件塞回原处,吹灭灯烛,闪身躲入衣柜。

苏晴屏住呼吸。来的是祁文璟和方管事!

祁文璟径直推门而入,环视一周,突然大步走向衣柜,猛地拉开柜门——赵德才狼狈地跌了出来。

"大、大少爷..."赵德才面如土色。

祁文璟面沉如水,做了个手势。方管事立刻翻译:"大少爷问,你为何擅入女婢闺房?"

"老奴...老奴听闻有贼,特来查看..."

祁文璟冷笑,又做了一串手势。

"大少爷说,耳房地处内院,有贼也该先报夫人,何时轮到外院管事越俎代庖?"

赵德才汗如雨下,突然瞥见桌上的信件,眼珠一转:"老奴是奉二老爷之命,来查这丫头与外人私通的证据!"

苏晴心头一颤。私通?这可是要沉塘的大罪!

祁文璟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伸手揪住赵德才的衣领,将他拖到院中。月光下,祁文璟的面容冷峻如冰,做了几个凌厉的手势。

方管事高声宣布:"大少爷说,苏晴姑娘与他通信,乃奉夫人之命研习账目。你若再污人清白,休怪他不顾情面!"

赵德才面如死灰,连连磕头求饶。

躲在暗处的苏晴,看着月光下祁文璟挺拔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个聋哑少爷,正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的清白和尊严。

第5章

"再往左一点...对,就那样!"

苏晴站在祁府正厅,指挥着仆役们布置品茶会的场地。三天后就是祁家一年一度的品茶大会,届时徽州府有头有脸的茶商、官员都会到场。今年更是特别——京城"聚茗轩"的大掌柜专程南下选货,若能拿下这笔订单,祁家茶叶将一举打入皇城市场。

"晴姑娘,这些花摆哪儿?"两个小丫鬟捧着一大篮新鲜桂花,怯生生地问。

苏晴看了看厅内布局:"分置四角,要若隐若现,不可喧宾夺主。"她又转向正在挂画的仆役,"那幅《陆羽品茶图》挂正些,对,再高半寸..."

自从协助祁家渡过茶叶被劫的危机后,苏晴在府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祁夫人不仅让她参与品茶会的筹备,更将最重要的京城客人的接待交给她负责。

"晴儿。"祁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厅门口,"进展如何?"

苏晴福了福身:"回夫人,大体已布置妥当。奴婢按您吩咐,将茶席分为四区——绿茶、红茶、乌龙、黑茶,每区配相应茶点。京城贵客的席位设在临窗处,既安静又能赏园景。"

祁夫人满意地点头:"心思缜密。文璟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大少爷..."苏晴抿了抿唇,"奴婢还未去请示。"

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向来不喜这等场合,但今年不同,京城来客指名要见祁家少当家。"她轻叹一声,"你去劝劝他吧。"

苏晴领命退出,穿过重重院落来到祁文璟的独院。与其他院落不同,这里出奇地安静,连仆役走路都轻手轻脚。院中一棵老梅树下,祁文璟正独自对弈,黑白子在棋盘上已摆出复杂局势。

"大少爷。"苏晴轻唤。

祁文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示意苏晴坐下。

"夫人让奴婢来问,品茶会的事..."苏晴开门见山。

祁文璟摇头,迅速在随身携带的纸板上写下:"我不擅应酬,恐失礼于人。"

苏晴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祁文璟因聋哑之故,极少出席公开场合,更别说主持这样的盛会了。

"大少爷,"她轻声道,"京城客人点名要见您,是冲着您改良的’祁门香’来的。"

祁文璟眉头微蹙,又写:"我可备茶,但接待..."

"奴婢有个主意。"苏晴眼中闪着光,"不如将茶席设成’无声茶会’?"

见祁文璟疑惑,她继续解释:"所有宾客入席后,先由奴婢简单介绍规则——品茶期间保持安静,专注茶香。大少爷只需专注泡茶,无需寒暄。宾客若有问题,可写在纸上递来。"

祁文璟眼中渐渐亮起光彩。这个主意既照顾了他的不便,又别出心裁,反而能凸显祁家茶道的独特。

"至于接待贵客,"苏晴继续道,"奴婢会提前备好每位客人的背景、喜好,写成小册子供大少爷参考。宾客说话时,奴婢会在旁记录要点,大少爷可从容回复。"

祁文璟沉思片刻,突然伸手轻轻覆在苏晴手上,眼中满是感激。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苏晴心头一颤,慌忙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

"那...奴婢这就去准备。"她匆匆起身告退。

品茶会当日,祁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苏晴身着崭新的湖绿色比甲,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既不失体统又不抢主人风头。她站在厅门内侧,手中捧着准备好的宾客名册,眼睛却不住地往内院方向瞟。

"紧张?"青柳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递来一杯温水,"大少爷一定会来的。"

苏晴抿了口水,喉咙依然发干。虽然祁文璟答应了出席,但直到此刻仍未现身...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苏晴转头,只见祁文璟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悬着那枚熟悉的玉佩,正从容步入大厅。他的出现让满座宾客都安静了一瞬——这位传说中的聋哑少爷,气质清冷如高山雪,举止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祁夫人迎上前,亲自将儿子引荐给京城来的贵客——聚茗轩大掌柜胡世安。

"久闻祁少爷茶道精湛,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胡掌柜拱手道。

苏晴连忙在纸上写下这句话,递给祁文璟。他扫了一眼,从容回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导客人入席。

按照苏晴的设计,品茶会分为三个环节:静品、论道、甄选。静品环节,宾客们安静地品尝祁文璟亲手泡制的三种顶级茶叶;论道环节,则由祁文璟通过纸笔与客人交流茶道心得;最后的甄选环节,才是真正的商业洽谈。

"这’无声茶会’的创意甚妙。"胡掌柜在纸上写道,"让人能真正静心品茶,而非流于表面寒暄。"

祁文璟微微一笑,写下:"茶本清静物,人多反失其真。"

胡掌柜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苏晴在一旁记录着两人的对话,不时补充些茶叶的产地特点和制作工艺。她惊讶地发现,祁文璟在纸上交流时思路格外清晰,引经据典,字字珠玑,完全没有面对面对话时的局促。

"祁少爷对《茶经》的见解独到,"胡掌柜越谈越兴奋,"尤其是这’火候’之说,与陆羽暗合却又另辟蹊径!"

论道环节渐入佳境,其他宾客也纷纷加入纸笔交流。一时间,茶席上只有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间或夹杂着茶汤倾注的轻响。这别开生面的茶会形式,反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新奇而专注。

甄选环节开始前,苏晴悄悄拉了拉祁文璟的袖子,递上一张纸条:"胡掌柜最爱’祁门香’,但其夫人喜清淡,可推荐’黄山毛峰’作礼茶。"

祁文璟会意,在接下来的洽谈中,不仅拿下了聚茗轩每年五百担的大订单,还额外推销了两百担精品毛峰作为"夫人茶"。胡掌柜临走时赞不绝口,甚至邀请祁文璟有机会一定要去京城讲茶。

宾客散尽,祁府上下喜气洋洋。祁夫人破例允许所有参与筹备的仆役多领一个月月钱,更亲自拉着苏晴的手夸赞:"今日之功,你与文璟各占一半。"

晚宴上,祁老爷难得露面,虽然气色仍不太好,但精神明显振奋了许多。他举杯向全府敬酒,特别提到:"文璟今日表现,令我祁家门楣生辉!"

众人齐声附和,祁文璟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当看到站在角落的苏晴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突然,祁文璟起身,做了个手势。全府顿时安静下来——大少爷极少在公开场合"发言"。

"大少爷说,"贴身小厮高声翻译,"今日之成功,全赖苏晴姑娘的巧妙安排。若非她设计’无声茶会’,他断不敢出席;若非她详备宾客资料,他无法应对自如。"

这番话引起一阵低声议论。祁家大少爷当众称赞一个丫鬟,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苏晴站在角落,脸颊发烫。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射向自己,有惊讶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晴丫头确实有功。"祁老爷点头,"赏银十两,绸缎两匹。"

苏晴连忙上前谢恩。当她退回原位时,无意间对上祁文璟的目光。他眼中含着笑意,悄悄对她做了个手势——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谢谢"。

宴席散后,苏晴独自在回廊下整理今日的笔记。月光如水,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突然,另一个修长的影子靠近,与她并排而立。

祁文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大少爷?"苏晴惊讶地抬头。

祁文璟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精美的白玉簪,簪头雕成一片茶叶的形状,栩栩如生。

"这..."苏晴手足无措,"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祁文璟摇头,取出一张纸:"非为赏赐,实为谢礼。今日若非你,我必贻笑大方。"

苏晴还想推辞,祁文璟却已轻轻将簪子插在她发间,然后退后一步,眼中满是欣赏。

"好看吗?"苏晴不自觉地抚了抚簪子,问完才惊觉失礼,慌忙低头。

祁文璟却认真地点头,写下:"如玉如茶,清雅宜人。"

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苏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而他也似乎总能准确地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时候不早了,奴婢送大少爷回院吧。"苏晴轻声道。

祁文璟摇头,反而接过她手中的账册,做了个"我送你"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月光铺就的石径上,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苏晴看着前方祁文璟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冷若冰霜的大少爷,与如今判若两人。

回到耳房,苏晴发现桌上多了一盏新灯和一碟点心。青柳留的字条上说:"大少爷命人送来的,说姑娘今日劳神,需补充体力。"

苏晴捏起一块桂花糕,甜香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心里。她取出藏在床底的小木盒——里面是她积攒的赎身银两。原本已经攒了三分之一,加上今日的赏银,差不多够一半了。

可不知为何,想到赎身离开祁府,她心头竟泛起一丝不舍...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祁文璟的院落里,烛光亮了整夜。贴身小厮知道,大少爷这是在等什么人的信。直到三更时分,一张折成蝴蝶状的信笺从窗缝塞入,祁文璟才吹灭蜡烛,安然入睡。

第6章

铜钱一枚枚落在木盒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晴借着油灯的光,仔细数着这半年积攒的赎身银两——二十三两又四百文,距离三十两的赎身费还差六两六百文。

"快了..."她轻声自语,将铜钱小心地藏回床底暗格。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吹得窗纸沙沙作响。苏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梅树下,一个修长的身影静立良久,最终黯然离去。

第二天清晨,苏晴如常去茶室找祁文璟,却发现门扉紧闭。桌上留了张字条:"今日有事,不必候我。"

字迹潦草,与祁文璟平日的工整笔迹大相径庭。苏晴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或许是祁老爷又安排了什么要务。

一连三日,祁文璟都避而不见。送去茶室的信笺原封不动地退回,问贴身小厮,只说大少爷闭门读书。苏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第四天清晨,青柳匆匆跑来。

"晴姐姐,不好了!"青柳气喘吁吁,"府门外...有人贴了告示,说大少爷..."

苏晴提起裙摆就往外跑。祁府大门外围了一群人,正对着墙上一张白纸黑字的告示指指点点。苏晴挤到前面,只见告示上赫然写着:

"祁氏长子文璟,天生残废,不祥之身。近与周家争利,实为祸害乡里。凡与祁氏往来者,恐遭连累..."

落款竟是"徽州府衙"!

苏晴浑身发冷。这分明是周家勾结官府,恶意中伤!她一把撕下告示,转身冲回府内。

祁夫人正坐在正厅,面色铁青。见苏晴进来,她疲惫地摆摆手:"已经派人去府衙质询了。文璟他...从昨日起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奴婢去试试。"苏晴轻声道。

祁夫人抬眼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去吧。如今...恐怕也只有你能劝他了。"

苏晴轻手轻脚地来到祁文璟的独院。院门紧闭,连平日伺候的小厮都被赶了出来。

"大少爷不吃不喝一整日了。"小厮急得直搓手,"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苏晴叩了叩门,没有回应。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大少爷,是奴婢,苏晴。"

门内依然寂静。苏晴咬了咬唇,从袖中取出那张告示,从门缝塞了进去。

几息之后,门开了一条缝。

祁文璟的居所一如既往地整洁,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他站在窗边,背对着门,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

"大少爷..."苏晴不知该如何开口。

祁文璟缓缓转身。三日不见,他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嘴唇干裂,整个人憔悴不堪。他指了指桌上的纸笔,苏晴连忙取来。

"你都看到了。"他写道,字迹沉重如灌了铅。

苏晴点头:"那是周家的阴谋!他们见商业上斗不过祁家,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祁文璟摇头,又写:"非全然污蔑。我确是残废之身,连累家门。"

"大少爷!"苏晴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您怎可妄自菲薄?您的才华、您的胸襟,多少人望尘莫及!周家正是知道您的厉害,才用这种卑劣手段!"

祁文璟的手在她掌心中微微颤抖。他慢慢抽回手,写下:"你无需安慰我。我知你早有去意。"

苏晴如遭雷击:"什...什么?"

祁文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翻开其中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正是苏晴计算赎身银两的清单!

"这..."苏晴脸颊发烫,"奴婢只是..."

"我理解。"祁文璟打断她,继续写道,"谁愿久居人下?更何况..."他顿了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圆点,"与我这样的残废为伍。"

苏晴心头一痛。原来这几日的避而不见,并非因为告示,而是他发现了她的赎身计划,误以为她急于逃离!

"大少爷误会了。"她急忙解释,"奴婢攒赎身银两,是为..."

话到嘴边,她却哽住了。该怎么说?说她不想一辈子为奴为婢?说她渴望自由身?这些都没错,但此刻说出来,只会加深他的误解。

"不必解释。"祁文璟写下,"我早已命人备好你的卖身契和三十两银子。待风波平息,你随时可走。"

苏晴眼眶一热。他竟早已准备好放她自由!

"奴婢不走。"她脱口而出,"至少...现在不走。"

祁文璟抬眼看她,目光中满是疑惑。

"周家如此污蔑大少爷,奴婢岂能一走了之?"苏晴坚定道,"待真相大白,还大少爷清白后,再谈其他不迟。"

祁文璟凝视她良久,最终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祁府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告示事件后,原本与祁家交好的几家商号纷纷疏远,连供货的茶农也开始犹豫。更糟的是,官府突然派人来查账,说是接到举报祁家"欺行霸市"。

祁老爷气得旧疾复发,卧床不起。祁夫人强撑病体主持大局,而祁文璟...自从那日交谈后,他虽不再闭门不出,却变得异常沉默,整日埋首账册,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这天夜里,苏晴正在整理应对官府的文书,青柳慌慌张张跑来:"晴姐姐,快去看看大少爷!他...他不太对劲..."

苏晴丢下笔墨就往祁文璟的院子跑。院门虚掩着,屋内烛火通明。推开门,只见满地都是撕碎的纸张,笔墨砚台摔了一地。祁文璟跪坐在一片狼藉中,长发散乱,眼中布满血丝。

"大少爷!"苏晴惊呼。

祁文璟抬头看她,眼神涣散。他颤抖着手指向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喉咙,然后疯狂地摇头,泪水无声滑落。

苏晴瞬间明白——他在怨恨自己的残缺。那些恶毒的谣言,终究还是击穿了他坚强的外壳。

她轻轻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大少爷,看着我。"

祁文璟茫然抬头。苏晴一字一顿,用最清晰的口型说:"你-不-是-残-废。"

祁文璟摇头,想要抽回手。苏晴却握得更紧:"你比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强千百倍!他们用声音伤人,你用行动证明自己!"

她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纸,上面是祁文璟的字迹:"为何世人只见我不能言,不见我心能思?"

"我看见了。"苏晴轻声道,"我看见了你的才华,你的善良,你的坚韧...这些远比能言善辩珍贵千倍万倍。"

祁文璟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在这个唯一能真正"听见"他的女子面前,祁家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像个孩子一样崩溃痛哭。

苏晴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小时候妈妈安抚她那样。不知过了多久,祁文璟的情绪渐渐平复。他取来一张完好的纸,颤抖着写下:"为何对我这么好?"

苏晴看着这个问题,心头一颤。为什么?因为他尊重她的才华?因为他暗中保护她的周全?还是因为...每次看到他孤独的背影,她的心都会莫名抽痛?

"因为..."她斟酌着词句,"大少爷是第一个把奴婢当’人’看待的主子。"

祁文璟摇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写下:"仅此而已?"

苏晴脸颊发烫,垂下眼帘:"奴婢...不敢逾矩。"

一阵沉默。祁文璟突然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如此深邃,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

然后,他缓缓做了几个手势——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唇语"交流方式:"我-能-看-懂-你-的-心。"

苏晴心跳如鼓。他看懂了什么?看懂了她每次与他目光相接时加速的心跳?看懂了她珍藏他每一封书信的小心思?还是看懂了她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走神——那些时候,她都在想着他?

"大少爷..."她声音微颤。

祁文璟却突然收回手,指了指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他写下:"天亮了,你该回去了。"

苏晴这才惊觉,她竟在祁文璟房中待了一整夜!若被人发现...

"奴婢告退。"她慌忙起身,却在门口被祁文璟拉住衣袖。

他递来一张纸条:"谢谢你的陪伴。还有...对不起,误会了你的赎身计划。"

苏晴将纸条贴在胸口,轻轻点头。走出院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祁文璟仍站在原处,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孤独而挺拔。

接下来的日子,祁文璟似乎渐渐从阴霾中走出。他不再回避家族事务,反而更加积极地参与应对官府的调查。苏晴则协助他整理账册,准备辩词,两人配合无间。

一天傍晚,苏晴正在耳房整理文书,祁夫人突然来访。

"夫人。"苏晴连忙行礼。

祁夫人摆摆手,在桌前坐下:"晴儿,我有一事相询。"她直视苏晴的眼睛,"你对文璟...究竟是何心思?"

苏晴心头一跳:"奴婢...奴婢只是尽本分..."

"本分?"祁夫人轻笑,"彻夜陪伴是本分?为他据理力争是本分?"她叹了口气,"晴儿,我并非责备你。相反...我很感激。"

苏晴惊讶抬头。

"文璟自幼孤僻,因聋哑之故,从不与人交心。"祁夫人眼中泛起泪光,"唯有你,让他愿意敞开心扉。"

苏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绞着衣角。

"我知你有赎身之念。"祁夫人继续道,"但请答应我,在祁家渡过此劫前,别离开文璟。"

苏晴郑重点头:"奴婢答应夫人。"

祁夫人起身离去前,突然回头:"对了,那张告示...官府已澄清非他们所出,是有人假冒。但谣言已传开,一时难以消除。"

谣言如风,止于智者。但世上智者几何?苏晴看着窗外的梅树,突然想起祁文璟那夜崩溃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取出床底的木盒,看着里面的银两。赎身获得自由,曾是她的执念。可现在,想到离开祁府,离开...他,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

窗外,一阵风吹过,梅树沙沙作响。苏晴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祁文璟正静静伫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盒上,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第7章

"苏姑娘,夫人请您立刻去正院。"

李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晴手中的针线活一顿。祁夫人平日这个时辰都在理账,怎会突然唤她?

"这就去。"苏晴整了整衣裙,随李嬷嬷穿过重重院落。

正院比平日安静得多,连洒扫的丫鬟都不见踪影。李嬷嬷将苏晴引至偏厅门前便止步:"夫人吩咐,让你独自进去。"

苏晴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轻轻推开门。祁夫人端坐主位,面色凝重。更令苏晴惊讶的是,祁家二老爷祁仲卿也在座,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二老爷。"苏晴福身行礼。

祁夫人放下茶盏:"晴儿,今日唤你来,是有桩喜事。"

喜事?苏晴心头一紧。

"苏州’茗香阁’的少东家前日来提亲,点名要娶你为妾。"祁夫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桩茶叶买卖,"茗香阁是江南大茶商,你过去吃穿不愁,比在祁府为奴强上百倍。"

苏晴如坠冰窟,手指不自觉地掐入掌心。茗香阁?那不就是周家的姻亲!这哪是什么喜事,分明是要把她打发得远远的!

"夫人..."苏晴声音发颤,"奴婢不愿嫁。"

祁仲卿冷笑一声:"一个丫鬟,哪有说不的权利?嫂嫂好心给你安排前程,你别不识抬举!"

祁夫人抬手制止祁仲卿,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晴:"晴儿,你跟了我这些时日,我知你心气高。但有些界限,不是你能跨越的。"

界限?苏晴猛然抬头。祁夫人这是...知道了她与祁文璟之间的事?

"文璟是我唯一的儿子,"祁夫人继续道,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祁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千金。"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苏晴心上。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料到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绝情。

"三日后,茗香阁的人来接你。"祁夫人起身,示意谈话结束,"这几日你就不必干活了,好好准备吧。"

苏晴浑浑噩噩地退出正院,双腿如灌了铅。三日后...她只有三天时间了!

转过回廊,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祁文璟。他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焦急,显然已经知道了消息。

"大少爷..."苏晴强忍泪水,声音哽咽。

祁文璟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附近的空屋。关上门,他迅速取出纸笔:"我已拒绝这门亲事。"

苏晴摇头:"夫人决心已定..."

"我不会让你走。"祁文璟字迹力透纸背,"绝不。"

看着这斩钉截铁的六个字,苏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现实浇灭:"大少爷,奴婢身份低微,如何与夫人抗衡?"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写下:"等我。"然后匆匆离去。

苏晴回到耳房,发现青柳正焦急地等她。

"晴姐姐,不好了!"青柳压低声音,"府里传遍了,说你要嫁去苏州。大少爷知道后,直接闯进夫人房里,两人大吵一架..."

"大吵?"苏晴愕然。祁文璟如何与母亲"大吵"?

"大少爷不会说话,可那手语打得又快又急,小厮都翻译不及。"青柳比划着,"最后大少爷直接摔了茶盏,在桌上写下’苏晴是我的命’六个大字,扭头就走!"

苏晴心头剧震。"苏晴是我的命"...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震撼人心。

"后来呢?"

"夫人气得直掉泪,二老爷趁机进言,说...说晴姐姐勾引大少爷,图谋不轨。"青柳声音越来越小,"夫人虽未全信,但命人搜查你的房间..."

"什么?"苏晴一惊。她床底下还藏着赎身银两和祁文璟的信件!

"已经搜过了。"青柳连忙道,"听说没搜出什么,但..."她欲言又止。

"但什么?"

"但赵管事说,看见你昨晚鬼鬼祟祟从书房出来,怀里还揣着东西..."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昨晚她确实去过书房,是去取祁文璟留给她的茶叶资料,但绝没有拿任何东西!

"夫人怎么说?"

"夫人命你明日去见她。"青柳忧心忡忡,"晴姐姐,这分明是栽赃!赵管事一直记恨你..."

苏晴咬紧下唇。赵德才兄弟与二老爷走得近,这恐怕是他们联手设的局!

一整夜,苏晴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窗棂被轻轻叩响。推开窗,一片落叶飘了进来——又是祁文璟的紧急联络信号!

落叶背面用针扎了几个小孔,苏晴连忙取出密码本对照:"已安排妥当,按计行事。"

什么计划?苏晴一头雾水。正疑惑间,房门被猛地推开,赵德才带着两个婆子闯了进来。

"奉夫人之命,搜查窃贼!"赵德才狞笑。

"昨日已搜过..."苏晴强自镇定。

"昨日搜得不彻底。"赵德才一挥手,两个婆子立刻开始翻箱倒柜。

苏晴冷眼旁观,心中稍安。她的私人物品早已藏好,谅他们也搜不出什么...

"找到了!"一个婆子突然从衣柜夹层中抽出一本册子。

苏晴瞪大眼睛。那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未见过那本册子!

赵德才得意地翻开册子:"祁家秘制’云雾香’配方,还有客户名单!人赃俱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这不是我拿的!"苏晴急道,"有人栽赃!"

"带走!"赵德才不由分说,命婆子架起苏晴。

正院大堂内,祁夫人端坐主位,面色阴沉。祁仲卿站在一旁,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堂下已聚集了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俨然是一场小型公审。

"晴儿,你在我身边这些时日,我待你不薄。"祁夫人开门见山,"为何要做这等背主之事?"

"夫人明鉴,"苏晴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奴婢冤枉!那册子绝非奴婢所拿!"

"那它怎会出现在你房中?"祁仲卿冷笑,"难不成是自己长腿跑去的?"

赵德才上前一步:"夫人,小的昨晚亲眼看见这丫头从书房溜出来,鬼鬼祟祟..."

"你撒谎!"苏晴抬头怒视,"我昨晚确实去过书房,是取大少爷留的茶叶资料,绝没碰其他东西!"

"谁能证明?"祁仲卿逼问。

苏晴语塞。当时夜深人静,确实无人见证...

"既无人证,赃物又在房中,还有何话说?"祁仲卿转向祁夫人,"嫂嫂,按家法,背主窃密该杖责三十,发卖边疆!"

祁夫人眉头紧锁,似在犹豫。

"慢着。"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堂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祁文璟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他的贴身小厮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文璟?"祁夫人惊讶道,"你这是..."

祁文璟向母亲行了一礼,然后转向赵德才,目光如刀。他做了几个手势,小厮立刻高声翻译:"大少爷问,赵管事昨晚何时何地看见苏晴偷窃?"

赵德才一愣,随即道:"戌时三刻,就在书房外。"

祁文璟冷笑,又做了一串手势。

"大少爷说,他昨晚戌时整至亥时初一直在书房整理账册,若苏晴来过,他岂会不知?"

赵德才额头渗出细汗:"许...许是大少爷专心账册,未曾留意..."

祁文璟摇头,示意小乞丐上前。那孩子约莫十二三岁,虽然蓬头垢面,但一双眼睛格外清亮。

"这小孩今早在后门乞讨,"小厮翻译道,"亲眼看见赵管事偷偷摸摸往耳房方向去,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

赵德才脸色大变:"胡...胡说!一个乞丐的话怎能作数?"

祁文璟不慌不忙,又做了一连串手势。

"大少爷问,若赵管事问心无愧,可敢让人搜他的住处?尤其是...床底下的暗格?"

赵德才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祁夫人见状,立刻命人去搜赵德才的房间。不到一刻钟,管事回来复命,手中拿着几本册子——全是祁家机密账目!

"赵德才!"祁夫人拍案而起,"你还有何话说?"

赵德才瘫软在地,突然指向祁仲卿:"是...是二老爷指使小的!他说只要赶走苏晴,就提拔小的做茶庄总管..."

祁仲卿暴跳如雷:"血口喷人!"他转向祁夫人,"嫂嫂,这贱奴胡乱攀咬,不可轻信!"

祁文璟冷眼旁观,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母亲。祁夫人展开一看,脸色越来越沉。

"仲卿,"她声音冰冷,"你与周家的往来书信,怎会落到文璟手中?"

祁仲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这...这..."

原来,祁文璟早就怀疑二叔与周家勾结,派人暗中监视,终于截获了这封密信。信中清楚写着祁仲卿如何计划借苏晴之事打击长房,甚至提到要逐步控制祁家产业。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来人,请家法!"

祁仲卿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被几个壮实家丁拦住。

混乱中,苏晴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扶起她。祁文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眼中满是歉意。

"多谢大少爷相救。"苏晴轻声道,眼眶发热。

祁文璟摇头,做了个手势:"是我连累你。"

尘埃落定,祁仲卿被暂时软禁在偏院,等候祁老爷发落。赵德才则被打了三十大板,逐出祁府。至于苏州的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当晚,苏晴被唤至祁夫人房中。

"晴儿,"祁夫人神色复杂,"今日之事,是我糊涂,险些冤枉了你。"

苏晴连忙跪下:"夫人言重了。"

"起来吧。"祁夫人亲手扶起她,"我知你与文璟...情投意合。"她长叹一声,"只是这门户之见..."

"奴婢明白。"苏晴低头,"从未敢有非分之想。"

祁夫人凝视她良久,突然道:"若你能助文璟撑起祁家产业,待局势稳定后...我会考虑给你一个名分。"

苏晴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高兴太早。"祁夫人正色道,"周家虎视眈眈,官府又处处刁难。祁家若过不了这一关,一切都是空谈。"

"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回到耳房,苏晴发现桌上多了个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晴"字。玉佩下压着一张纸条:

"今日之言,字字真心。你比我的命更重要。——璟"

苏晴将玉佩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终于找到了值得托付真心的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祁文璟的院子里,烛火亮了一夜。他伏案疾书,筹划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风暴。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第8章

"祁家茶庄即刻查封!所有人等,不得妄动!"

一声厉喝划破清晨的宁静。苏晴从账册中抬头,只见一队衙役气势汹汹闯进茶庄,为首的捕头手持盖着大红官印的封条。

"官爷,这是何意?"茶庄管事方济上前询问。

捕头冷笑:"祁家勾结茶匪,哄抬物价,扰乱商道。奉知府大人令,查封所有产业,祁老爷即刻收监候审!"

苏晴手中的毛笔啪嗒落地。勾结茶匪?这分明是莫须有的罪名!

"胡说八道!"方济气得胡子直抖,"我祁家百年信誉,何曾做过这等勾当?"

捕头不予理会,一挥手:"搜!所有账册一律查封!"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进账房、库房,见东西就翻,见人就推搡。苏晴眼睁睁看着她和祁文璟精心整理的账册被胡乱扔进木箱,封条一贴,全部抬走。

"祁老爷呢?"她拉住一个小厮急问。

"老爷...老爷已被押往府衙大牢!"小厮声音发颤,"大少爷和夫人追去了..."

苏晴提起裙摆就往府衙跑。转过两条街,远远看见府衙外围满了人。祁文璟和祁夫人站在台阶下,正与知府派出的师爷交涉。

"大人明鉴,我家老爷年迈体弱,如何经得起牢狱之苦?"祁夫人声音哽咽,"若有误会,祁家愿当堂对质..."

师爷捋着山羊胡,阴阳怪气道:"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岂会冤枉好人?祁夫人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祁文璟面色铁青,突然上前一步,做了几个凌厉的手势。

贴身小厮立刻翻译:"大少爷问,祁家所犯何罪?证据何在?何时开堂审理?"

师爷斜睨祁文璟一眼,嗤笑道:"一个哑巴,也配质问官府?"他转向祁夫人,"祁夫人,令郎这般无礼,可怪不得官府不讲情面了。"

祁夫人连忙拉住儿子,眼中含泪:"文璟,不可造次..."

祁文璟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苏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模样,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燃着熊熊怒火。

"晴儿!"祁夫人发现了人群中的苏晴,如见救星般招手。

苏晴挤到前面,祁文璟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晴儿,你快劝劝文璟..."祁夫人低声道,"知府摆明是要钱,我们回去筹银子就是,不可硬碰硬..."

苏晴看向祁文璟,轻声道:"大少爷,夫人说得对。留得青山在..."

祁文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

回府路上,三人沉默不语。祁夫人忽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夫人!"苏晴连忙搀扶。

"无碍..."祁夫人摆摆手,脸色却苍白如纸,"只是...祁家百年基业,竟要毁在我手里..."

祁文璟扶住母亲另一侧,眼中满是痛楚。

回到祁府,噩耗接踵而至——不仅茶庄被封,连祁府本宅也被官府派兵围住,许进不许出。府中人心惶惶,有门路的管事已经开始偷偷收拾细软。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祁夫人坐在正厅,声音嘶哑。

苏晴端来参茶:"夫人别急,大少爷已在想办法。"

祁文璟确实没闲着。他一回府就钻进书房,翻出所有与周家往来的文书,试图找出破局之法。苏晴进去时,只见满地都是散落的纸张,祁文璟伏在案前奋笔疾书,连她进来都没察觉。

"大少爷。"苏晴轻唤。

祁文璟抬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他递给苏晴一张纸:"周家与知府勾结,意在吞并祁家产业。"

纸上详细列出了近半年周家与官府的异常往来,包括几次秘密会面,以及知府突然多出的几处田产——恰好都是周家名下的。

"若能拿到确凿证据..."苏晴喃喃道。

祁文璟摇头,写下:"难。周家必严防死守。"

苏晴沉思片刻,突然道:"奴婢有个想法..."

她详细说了计划——趁夜潜入周家,寻找周家与知府勾结的证据。祁文璟听罢,坚决摇头。

"太危险!"他重重写下,"周家护院凶狠,若被发现..."

"这是最快最直接的办法。"苏晴坚持道,"大少爷放心,奴婢会小心行事。"

祁文璟凝视她良久,眼中满是挣扎。最终,他长叹一声,写下:"若要去,必做万全准备。"

当晚,月黑风高。苏晴换上夜行衣,揣着祁文璟给她的迷香和路线图,悄悄溜出祁府。周家大院比祁府更为森严,高墙深院,护院来回巡逻。

按照计划,苏晴从西侧一棵老槐树翻入,避开巡逻,直奔周老爷的书房。祁文璟通过商界关系打听到,周老爷有个习惯——重要文书都藏在书房暗格中。

书房漆黑一片,苏晴点燃一支细烛,小心翻找。书架、案几、花瓶...都查过了,一无所获。正焦急间,她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的一幅《骏马图》有些歪斜。

轻轻掀开画轴,后面果然有个暗格!苏晴心跳如鼓,小心打开暗格,里面是一叠书信。就着烛光一看,正是周老爷与知府的密信往来!信中清楚写着如何联手打压祁家,如何瓜分祁家产业...

"找到了!"苏晴心中暗喜,连忙将信件揣入怀中。

正要离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老爷说今晚要审阅重要文书,让我先来点灯..."是个小厮的声音。

苏晴慌忙吹灭蜡烛,闪身躲到屏风后。门开了,小厮提着灯笼进来,开始点灯。烛光渐亮,苏晴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破耳膜。

"咦?"小厮突然停下动作,"这画怎么..."

苏晴暗叫不好。方才匆忙间,她没把画挂正!

小厮走近《骏马图》,正要抬手调整,突然发现暗格门没关严。"有贼!"他失声大叫,"来人啊!书房有贼!"

苏晴顾不得隐藏,从屏风后冲出,直奔窗口。刚跳上窗台,两个护院已破门而入!

"抓住她!"

苏晴纵身跃出窗外,在花园中拼命奔逃。身后脚步声、喊叫声越来越近。转过假山,前方突然出现三个护院,拦住了去路!

"看你还往哪跑!"为首的护院狞笑着逼近。

苏晴退到墙角,无路可逃。护院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让老子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话音未落,一块石头凌空飞来,正中护院后脑!护院闷哼一声,松手倒地。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几块飞石袭来,精准命中他们的面门!

"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唤。

苏晴循声望去,只见墙头蹲着一个小乞丐——正是上次帮祁文璟作证的那个孩子!

"顺子?你怎么..."

"大少爷派我接应你!"顺子抛下一根绳子,"快上来!"

苏晴抓住绳子,顺子用力一拉,帮她翻上墙头。两人刚跳下墙外,周家大门已开,一群护院举着火把追了出来。

"分头跑!"顺子推了苏晴一把,"把东西交给大少爷!"

苏晴揣紧怀中的信件,钻进小巷。身后追兵的火把如一条火龙,在黑夜中格外刺目。她七拐八绕,专挑狭窄巷道,终于甩开了追兵。

回到祁府时,天已蒙蒙亮。祁文璟正在偏门焦急等候,见到苏晴安然归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苏晴浑身一僵。祁文璟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又快又重。片刻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拿到了..."苏晴喘息着取出信件,"周家与知府的密信..."

祁文璟接过信件,快速浏览,眼中渐渐燃起希望之火。他拉起苏晴的手,匆匆去向祁夫人报信。

密信中,周老爷与知府的分赃计划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如何伪造祁家"勾结茶匪"的证据都详细记录。祁夫人看完,激动得双手发抖:"有此证据,老爷有救了!"

"但..."苏晴忧虑道,"知府大权在握,我们如何让他认罪?"

祁文璟沉思片刻,写下:"找按察使。"

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是知府的顶头上司。若能越级上诉,或有一线生机。

"可府衙被围,我们如何出去?"祁夫人问。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自有办法。"

当天午后,祁府大门突然打开。祁文璟一身素衣,手捧状纸,缓步而出。守门的衙役立刻拦住:"知府有令,祁家人不得外出!"

祁文璟不慌不忙,展开状纸,上面赫然写着:"祁文璟自愿为质,换父亲归家养病。"

衙役面面相觑。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围住祁府,但没说不让交换人质...

"这...得请示知府大人。"

祁文璟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一名衙役匆匆去报信,不多时带回知府的回复:准。

就这样,祁老爷被抬回祁府时,祁文璟则被押往大牢。临别前,他将一个锦囊偷偷塞给苏晴,眼中满是嘱托。

回到房中,苏晴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封信和半块玉佩。信中详细写明了计划——祁夫人携密信前往省城找按察使;苏晴则负责联络商界友人,制造舆论压力。而那半块玉佩,是给按察使的"敲门砖"——它与按察使家传的另半块原是一对,乃当年祁老爷救按察使之父时所赠。

"大少爷早有计划..."苏晴喃喃道。她突然明白,祁文璟是故意让自己被抓,既为父亲争取养病时间,也为转移官府注意力,方便祁夫人行动。

接下来的三天,苏晴如坐针毡。祁夫人已秘密启程前往省城,而她则通过顺子等小乞丐,将周家勾结官府的消息散布出去。徽州商界一片哗然,许多与祁家交好的商号开始联名上书。

第四天清晨,一个爆炸性消息传来——按察使亲临徽州,要重审祁家一案!

府衙大堂,按察使正襟危坐,面色阴沉。知府在一旁冷汗涔涔,周老爷更是面如土色。祁文璟被带上堂时,衣衫虽有些脏污,但神色从容,不见半分颓丧。

"祁文璟,"按察使沉声道,"你父病重,今日由你代父应诉。本官已阅你母所呈证据,现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堂下一片哗然。按察使此言,分明是暗示他已倾向祁家!

知府慌忙起身:"大人!祁家勾结茶匪证据确凿..."

"确凿?"按察使冷笑,"是你和周家伪造的那些所谓’证据’吗?"他一拍惊堂木,"来人,把周府管家带上来!"

周府管家被押上堂,战战兢兢地供出了周老爷如何指使他伪造祁家与茶匪往来的书信。接着,祁夫人呈上的密信也被当堂宣读,周老爷与知府的肮脏交易暴露无遗。

知府瘫软在地,周老爷则疯狂狡辩,说密信是伪造的。就在此时,祁文璟突然上前一步,向按察使深施一礼,然后取出一张状纸,双手呈上。

按察使展开状纸,越看脸色越凝重。状纸上,祁文璟以犀利笔锋详细列举了知府与周家的十二项罪状,条条有据可查。最后一段更是力透纸背:

"学生虽聋哑残缺,亦知忠孝节义。父蒙不白之冤,家遭无妄之灾,纵万劫不复,亦当据理力争。况有挚爱之人舍命取证,学生更不敢负其苦心..."

堂下,苏晴听到"挚爱之人"四字,眼眶一热。这是祁文璟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露心迹!

按察使阅毕,肃然起敬:"祁公子身残志坚,孝心可嘉。"他一拍惊堂木,"本案已明,即刻释放祁老爷,恢复祁家产业。知府与周老爷革职查办!"

堂下一片欢呼。祁文璟转身寻找苏晴的身影,眼中满是柔情。

当夜,祁府设宴庆贺。祁老爷虽仍虚弱,但坚持出席,亲自向苏晴敬酒:"晴丫头,这次多亏你冒险取证,祁家才能转危为安。"

苏晴连忙起身:"老爷言重了,这都是大少爷运筹帷幄..."

宴席散后,苏晴在回廊下遇到了独自望月的祁文璟。月光下,他的侧脸如雕塑般完美,却又因眼中的柔情而生动非常。

"大少爷。"苏晴轻唤。

祁文璟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精巧的纸鹤。苏晴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纵万劫不复,不负卿。"

简单的七个字,却让苏晴泪如雨下。祁文璟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最后将双手交叠放在心口。

这个手势,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动人。

第9章

徽州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才二月初,祁府花园的梅花已谢了大半,枝头冒出嫩绿的新芽。苏晴站在回廊下,手中捧着一叠账册,望着这满园春色,恍如隔世。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官司已过去三个月。知府和周老爷被革职查办,祁家不仅恢复了所有产业,还因祸得福——按察使为表歉意,特批祁家茶叶可直供京城六部,这等殊荣在徽州商界前所未有。

"晴姑娘,大少爷找你。"青柳的声音打断了苏晴的思绪。

茶室里,祁文璟正在研究新到的茶样。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听到脚步声,他抬头微笑,眼中盛满温柔。

"大少爷找奴婢?"苏晴福了福身。

祁文璟摇头,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锦盒。苏晴打开,里面竟是一张盖着官印的文书——她的卖身契,上面朱笔批注"销籍为良"!

"这..."苏晴双手微颤,"奴婢自由了?"

祁文璟点头,又递过一张银票——足足一百两。

"夫人说,你为祁家立下大功,理当重赏。"他在纸上写道,"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可自行决定去留。"

苏晴盯着那张卖身契,心中五味杂陈。自由,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可如今真的到手,为何心头反而空落落的?

"大少爷希望奴婢留下...还是离开?"她轻声问。

祁文璟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迅速写下:"我自然希望你留下。但...不应由我决定。"

苏晴将卖身契轻轻放回锦盒,推到祁文璟面前:"那奴婢...不,民女选择留下。"

祁文璟眼睛一亮,如星辰骤燃。他取出一张预先写好的纸:"不是作为丫鬟,而是作为...我的妻子。"

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显见他写下这句话时的郑重。苏晴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虽然两人早已心意相通,但如此直白的求婚还是让她手足无措。

"民女...身份低微,恐有辱祁家门楣..."

祁文璟摇头,又写:"你救祁家于危难,才智德行皆足为祁家妇。母亲也已同意。"

苏晴这才明白,原来祁夫人早已默许。她看着眼前这个清俊如玉的男子,想起初见时他的冷傲疏离,想起他教她商道时的耐心细致,想起他为她对抗全家的坚定决绝...

"我愿意。"她轻声道,声音虽小却坚定。

祁文璟如释重负,眼中泛起湿润的光。他轻轻执起苏晴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如羽毛般轻柔,却让苏晴浑身一颤。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这期间,祁家上下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筹备婚事,更要重建商业版图。

"晴儿,过来看。"一日,祁文璟神秘地将苏晴带到书房,展开一幅精细的地图。图上标注着祁家各处分号的分布,以及计划开拓的新市场。

"我们要扩大经营?"苏晴惊讶道。

祁文璟点头,写下:"不仅卖茶,更要革新茶道。"他详细解释了计划——在主要城市开设"文晴茶庄",既卖茶叶,也提供品茶、茶艺展示等服务。

苏晴眼前一亮:"这不就是现代的’体验式营销’吗?"她兴奋地补充了许多现代经营理念,祁文璟听得入神,不时点头。

"还有一事。"祁文璟又写,"我想创立’文晴商号’,你我共同经营。"

"文晴..."苏晴心头一暖。这名字分明是将两人名字结合,向世人宣告他们的关系。

随着婚期临近,祁府上下喜气洋洋。祁老爷身体渐好,亲自操持儿子婚事;祁夫人则带着苏晴拜访各家夫人,正式将她引入徽州上流社交圈。

起初,那些千金小姐对苏晴这个"丫鬟出身"的新妇颇多微词。但当她们见识到苏晴的谈吐才学,又得知她是祁家危机的救星后,态度渐渐转变。

五月初八,大吉之日。祁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苏晴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由祁夫人亲自搀扶出闺房。当她与祁文璟在喜堂上行三拜之礼时,满座宾客无不赞叹郎才女貌。

洞房花烛夜,祁文璟轻轻掀开苏晴的红盖头。烛光下,新娘粉面朱唇,眼波如水。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下:"此生不负。"

苏晴眼眶湿润,回握住他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婚后,祁文璟与苏晴联手经营的"文晴商号"迅速崛起。他们创新的"茶票"制度——顾客预存银两换取茶票,可随时在全国各分号兑茶——极大便利了客商,也加快了资金周转。

这一创举引来徽州商界纷纷效仿,而"文晴商号"也因此名声大噪。祁文璟的商业才能得到充分发挥,苏晴的现代知识则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思路。

一年后,祁老爷正式将家主之位传给祁文璟。交接仪式上,祁文璟当众宣布:"祁家产业,我与内子共掌。"

这在重男轻女的商界引起不小震动,但无人敢质疑——"文晴商号"的成功已证明这对夫妻的非凡能力。

苏晴始终没忘记自己的出身。成为少奶奶后,她立下规矩:祁府丫鬟必须识字学算,优秀者可晋升为女账房甚至女管事。这一改革起初遭到不少管事反对,但在祁文璟全力支持下,最终推行成功。

又一年春天,苏晴诞下一对龙凤胎。祁老爷喜极而泣,亲自为孙子孙女取名——长孙名"睿",取聪慧之意;长孙女名"听",寄托着对父亲能听的期盼。

祁文璟抱着两个孩子,眼中满是柔情。他亲了亲苏晴的额头,写下:"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时光如水,五年转瞬即逝。

"文晴商号"已发展成为横跨茶叶、丝绸、瓷器三大行业的大商帮,分号遍布江南各府。而祁文璟,这位聋哑商界奇才,也成为徽商新一代领袖。

这日清晨,祁府后花园。苏晴正在教两个孩子辨认茶叶,祁文璟则在亭中审阅账册。五岁的睿儿突然跑到父亲身边,好奇地问:"爹爹,为什么你从不说话?"

祁文璟微微一笑,将儿子抱到膝上,在他手心写下:"因为上天让爹爹用眼睛和心去’听’世界。"

睿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回母亲身边继续玩闹。苏晴望向亭中的丈夫,两人目光相遇,相视一笑。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茶香。苏晴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成为祁府一个小丫鬟。那时的惶恐无助,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命运给了她一场奇妙的穿越,也给了她一个聋哑却心灵相通的伴侣。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不仅获得了自由,更赢得了尊重与爱情。

而祁文璟,这个曾经因残缺而自我封闭的男子,如今已成为独当一面的商业领袖。聋哑不再是他缺陷,反而成了独特气质——人们说,祁大当家虽不能言,但眼光独到,心思缜密,做生意从未看走眼。

"娘亲!"听儿举着一片茶叶跑过来,"这是什么茶?"

苏晴接过茶叶细看:"这是祁门香,爹爹最拿手的品种。"

听儿眨着大眼睛:"爹爹真厉害!"

"是啊..."苏晴望向亭中那个专注工作的身影,轻声道,"你爹爹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祁文璟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这边。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温暖的金边。他举起手中的账册,向苏晴做了个手势——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今晚见。"

苏晴笑着点头,心中满是甜蜜。她知道,今晚孩子们睡下后,他们会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在书房里点灯研墨,一个说,一个写,共同规划"文晴商号"的未来,也规划他们的人生。

在这个时空里,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和一个残缺却坚韧的生命,就这样相互扶持,相互成就,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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