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玫瑰·向死而生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玫瑰·向死而生全文免费阅读(苏祈安方棠)
相恋五年的男友爱上了青梅要跟我分手。 他说:「比起冰冷的月亮,我还是更向往阳光。」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去你妈的阳光,苏祈安,你滚吧。」 1 秋风瑟瑟,落叶纷飞。 阴沉的天空如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的老人。 回光返照般,用尽所有的余力尽力彰显自己的肃穆与威严。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苏祈安跟我提出了分手。 最近他一直跟自己的青梅顾柔走得很近,严肃来说已经是暧昧的程度。 为了给她过生日,他将我忘在雨里。 为了照顾生病的她,他连着一个星期对我避而不见。 因此,我早有预感他会离开了。 毕竟,顾柔家境优渥,为人可亲且优秀,像天上的太阳。 而我,除了一张还算好看的脸,只剩下破碎的家庭,古怪的性格以及满手的罪恶。 我杀过人。 一无所知的人们嘲讽我,憎恶我,将我视为罪恶的化身。 只有苏祈安一如既往,只有他说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曾经我以为他是我的光,会永远温暖照耀我。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善变的,我以为的永远真的是只是以为。 「苏祈安,给我一个理由。」 我冷静而沉默地盯着他的双眼,试图找到一丝留恋。 「不爱了,夏妩。」 「比起冰冷的月亮,我还是更向往阳光。」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去你妈的阳光,苏祈安,你滚吧。」 他抿了抿唇,不再说话,然后转身走了。 那一刻,我眼中的泪水夺框而出。 原来我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2 苏祈安已经离开我三个月了。 我在网上看见了他和顾柔订婚的消息了。 这三个月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一点细微的改变都让我觉得疲惫不堪。 我辞职窝在家里,拒绝一切社交。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苏祈安离开的后劲这么大。 闺蜜方棠说我病了,将我从家里薅起来去看医生。 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希望家人能对我给予更多的关心,有助于我的病情恢复。 可是,除了我远在国外,只会每个月给我打一笔生活费的母亲,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原本我以为我跟苏祈安能结婚的,他会成为我没有血缘的亲人。 但现在不可能了。 方棠怕我日渐消沉,提议陪我去国外见见我妈。 「不了,她过得好就够了,我不想再去打扰她。」 方棠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还是很想她的,只是怪她将你丢下赌气罢了。」 「我不怪她,没有人会想带着一个杀过人的女儿二婚的,我理解。」 「可你明明是为了她才……」 我打断了她。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 这是我妈在我小时候给我编的,瞧见它总能想起我妈给我戴上时满脸的慈爱与温情。 我对我的病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说不准哪一天,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甚至还会成为别人口中为情所困的笑话。 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于是我改变了想法。 「或许,我是该去见见她了。」 不是为了治愈,而是为了告别。 3 最终我拒绝了方棠的提议,一个人来到了伦敦。 从希斯罗机场出来时,抬头仍旧一片阴霾。 不同的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和灯火阑珊的浪漫。 我深吸了一口气,并不觉得这里的空气更加香甜。 方棠准时打来电话确定我已经安全降落。 她真怕我一个想不开就客死他乡。 「阿妩,你还有我,为了我你也得好好的。」 方棠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我很感激她对我的关怀和照顾,如果不是她的友情羁绊拉住了我,我早已彻底坠入深渊。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草率的。」 挂了电话,我孤身走进了雪夜里。 我没有见过我妈二婚的对象。 他只存在于我妈的口中。 当初我妈走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唯一的来往就是每个月的转账,以及我二十岁那年从伦敦南肯辛顿寄来的一份礼物。 那是一件昂贵而华丽的公主裙。 谁二十岁了,还要穿公主裙。 小时候,童话读得多了,我曾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衣食无忧,众星捧月,可以随意任性的公主。 我面对的只有贫穷,只有阴暗暴力又嗜赌的父亲和逆来顺受的母亲以及烂泥一般的生活。 我曾沮丧过。 我妈却摸着我的头,眉眼和蔼地哄着我。 「阿妩,你一直是妈妈的公主。」 「再等等,妈妈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看着橱窗里精美的公主裙,我只能贪婪地多看几眼,然后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妈,我有你就够了。」 现在说起来,这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毕竟那时候我才十四岁。 一个阴沟里的臭虫,竟然妄想成为天上的月亮。 多少有点可笑了。 几经辗转,我终于来的礼物寄出的地址。 如果不是苏祈安鼓励我自学了英语,我这趟出行不会这么顺利。 夜色中砖红色外墙的联排别墅依旧夺目,楼下停着的是清一色的豪车。 看来我妈确实给自己找了个好归宿,也不枉她苦了那么多年。 按响门铃,我等了一会,一个衣着休闲的金发女人开了门。 见到我她愣了一下,盯了我一会,相顾无言中,她什么也没问直接邀请我进去。 她好像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而来一般。 屋内有淡淡的花香,装修简约而奢华。 连门口一个小小的摆件都彰显着屋主人雄厚的财力。 我拿出随着那连公主裙寄来的明信片和快递单。 她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去,只是示意我随便坐,然后用她地道的伦敦腔缓缓说道: 「你是辛容的女儿夏妩吧?我是露西娅。」 扫了一眼屋子,并没见到想象中的那个身影,反而眼前的露西娅更像这的女主人。 「是的。」 她给我递了杯热腾腾的咖啡。 「没想到,你这么迟才来。」 我捧着咖啡杯暖了暖冰凉的手,并没有喝答非所问地看向她。 「我来见我母亲,她不在这吗?」 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披了件大衣。 「你跟我来吧。」 于是,雪夜里,露西娅驱车带着我来到了一处教堂边的墓地。 我虽然疑惑却也没有作声。 直到她带我找到了一处被雪掩盖的墓碑。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她就在这。」 我看着寂静无声的冰冷石碑,虽然早有预感,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我心底仍是满腔的无措。 耳边只剩呼啸而过的冷风,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是如此的冰冷。 我以为我妈过得很好。 可她死了。 被我爸家暴那么多次,她都死里逃生。 现在她却死了? 「她上个月不是还在给我转钱,怎么这么突然就……」 说到此处,看到身旁的露西娅,我瞬间明白了。 是了,汇款也不一定要本人操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太冷,我们待了一会,就又回到了露西娅家。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铁盒推到我面前,里面是数不清的汇款小票和一部老旧的手机。 「当年我得了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你母亲是唯一能和我配型成功并且没有排斥反应的全相合供者,我们见面后她提出三百万的酬金,我答应了。」 「她到英国接受移植手术后,本想修养结束就回国找你,但遗憾的是回中国的路上出她了车祸,最后没能挺过去。」 「她去世前希望我不要将这个不幸的消息通知你,并以她的名义将酬金按月支付给你,还特意交代我在你十八岁生日时为你送上成人礼,只是我记错了时间,非常抱歉。」 她说,铁盒子里都是这些年她给我转钱的票据,留着这些也是为了提醒她自己不要忘了这个嘱托。 毕竟,如今她能好好站在我面前不仅是上帝的祝福,也是因为我妈的存在,虽然是支付了酬金的,但她心中依然感恩。 至于那部手机,我当然认得,是我妈的。 露西娅说,我妈临终前想对我说的话她都帮忙录在了手机里。 她开了张支票给我以支付剩下的酬金,我收了支票,等手机充好电,我拿着铁盒子离开了她家。 雪夜和手中的铁盒都是如此的冰冷,就像当年我手中握着的那根钢管。 4 「钱呢!你把钱藏哪了!」 夏建业掐着我妈的脖子恶狠狠地把她抵在墙上。 我妈挣扎着一边踢他,一边抓得他满手都是血痕。 「那是我女儿读书的钱……我不会,给你。」 她脸色憋得涨红,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你再不拿出来,信不信我杀了那个小贱人!」 小贱人,说得是我。 我真的无法理解,赌怎么能把一个三好父亲变成如此一个面目全非的样子。 明明曾经他也会将我背在背上,宠溺地喊我宝贝闺女,眼里彷佛盛满了星光。 可自从他去跟他的兄弟挣钱,沾上吃喝嫖赌之后,他就成了个烂人。 我在他眼中慢慢变成一个他用钱的阻碍,然后又成为威胁我妈的筹码。 曾经我们离开过很多次,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都能像牛皮糖一样跟上来,然后把我打得半死。 要不是他说他什么都干得出来,逼急了他有本事杀了我。 我们早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每次看到他这样发疯,我都想跟他同归于尽。 所以,这一次,我拿起了他平时打我用的钢管。 「你敢……」 我妈怒目圆睁,不再挣扎反而用尽全力伸手去抓夏建业的脸。 「老子弄死你!」 他被挠了两下,怒火中烧,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为了方便用力,他直接把我妈按在了地上。 眼看着我妈缺氧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我不能再等了。 好的,坏的,都必须在今天说再见了。 躲在门外的我拿着钢管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夏建业的身后。 我握了握手中冰冷的钢管,看准他的后脑勺,用尽全力一挥。 砰的一声,他倒了下去。 见他没了动静,我探了探他的鼻息,他死了。 我日思夜想的事,竟然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只要我够狠。 现在,他再也无法嚣张了。 虽然脖子失去钳制,我妈依旧无力地瘫在那里。 来不及恐慌,来不及害怕。 我拼命地冷静下来,手忙脚乱地给她急救。 胸外按压,开放气道,人工呼吸,我飞快地在脑中回忆公益广告里心肺复苏的步骤。 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只能不停地尝试,争分夺秒。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两分钟里,我仿佛已经预见自己的死亡。 万幸,万幸,她醒过来了。 我抱着悠悠转醒的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还在,我没有失去她。 老天还是在这一刻眷顾了十五岁的我。 可是,失而复得之后,仍然是失去。 5 法院宣布我正当防卫,无罪释放那天,我已经在看守所待了三个月。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对于看客来说,我只是一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又坐过牢的人。 因为这事我的声名一片狼藉。 怕我受影响,我妈卖了家里的老房子,带我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县城,带着所有的积蓄来到繁华的城市。 为了我能落户读书,我妈买了一套老旧的小公寓,用全部的积蓄付了首付,白天上班晚上兼职又供我读书,又要还房贷。 好在我没有辜负她,用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天不遂人愿,因为我不合群,家境又贫穷,在学校里过得并不容易。 忍无可忍,我打伤了欺负我的那几个年轻人。 最后他们颠倒黑白,说我性格偏激极端,故意伤人。 为了捏造属于他们的正义,他们的家长甚至挖出我的过去,造谣我是杀人犯。 我妈含泪为我辩驳,而霸凌者高高在上,满脸得意。 他们不过是想踩着我的脊骨,用我的痛苦来愉悦他们。 我越痛苦,他们越快乐。 于是,我阻止了我妈为我说话。 退学也好,坐牢也好,如若抗争不了我都会笑着接受。 一场校园霸凌,以我的反抗达到高潮,眼看着又要以我的过去而落幕。 是苏祈安改变了一切。 他拿出了我被霸凌不得已还手的录像。 他是富家子弟,而我一穷二白。 他在精英班级,我在普通班级。 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就读在同一所高中。 包括我,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无比意外。 他怎么会有这些录像? 他将相机递到我手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掷地有声。 「你是正当防卫,既然要报警就报吧,警方必然会公正的。」 苏祈安的目光温和而坚定,让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谢谢。」 我握着相机郑重地道了谢。 因为苏祈安的视频我得到了属于我的正义,而霸凌者亦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我留在了学校里,而他们却不知所踪。 我知道以事情正常的发展轨迹来说,这事不会解决得如此顺利。 苏祈安作为唯一一个愿意帮我的人必然在其中出了力。 至于他如何办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还没来得高兴,我妈就跟我说要去国外二婚。 她十八岁生我,如今也不过三十一岁,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离开我爸的她,独立而美丽,会有第二春也是理所应当。 我不反对她再婚,只是害怕被她丢下。 毕竟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小妩,你耐心等等,妈安顿好就来接你。」 我再不舍也无法挽留心意已决的她,只能笑着劝她安心。 「妈,你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一开始她还会经常在电话里关心我。 可是没多久,就只剩下冰冷的转账。 我给她打过无数次电话,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妈,你怎么关机了?」 我给她发短信,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为了让她生出怜悯,在百忙之中回来看我一眼。 我自虐般地泡在冷水里,目光如炬地盯着手机屏幕。 「妈,我发烧了……没有你在我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还是没有回应。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成了个被遗弃的小孩。 没有父母,无数异样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 有人从窗户窥视我,我用花瓶砸碎了玻璃。 惊得他咒骂了一声,连忙跑了。 是男人的声音。 有人撬了大门的锁,把房间翻得一片狼藉。 我一开门就看见乱糟糟的床上放着一把菜刀。 家里没什么值钱得东西,许是那贼气急败坏了吧。 我心有余悸地打量了一眼房间,确定没藏人才冷眼盯着床上的那把程亮的菜刀。 良久,我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酸楚。 我已经没有资格委屈和脆弱了。 他这样警告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 于是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连夜去酒店。 出门的时候,我撞上了一个人。 惊慌之余,我抬脚就踹了过去。 直到他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乍一看才发现是苏祈安。 我们几乎同时开了口。 「你还好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祈安看着我手里的行李,又看了看我因为玻璃碎片划伤而缠着纱布的手。 「今天在学校瞧见你手缠着纱布。我担心你,所以问方棠要了地址,你提着行李是要去哪?」 我知道苏祈安大概是喜欢我。 因为他那相机中,除了那视频,有很多我的照片。 有我和方棠聊天开怀大笑的照片,有我体育课投篮的照片,也有我值日的照片,还有我在食堂打饭的照片…… 我想凡是他看见我都会远远地拍一张吧。 这行为多少有点变态了,鉴于他坦坦荡荡地把相机交给了我,这份心思倒也不至于龌龊。 只是,我两谁也没提这件事。 「我没事,上次你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大晚上的,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说实话,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我以为,我们起码算朋友了。」 苏祈安答非所问,略带强势地从我手里扯过我的行李。 「你要去哪,我帮你。」 我伸手去抢行李,他却避开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上次,我帮了你,你还没有谢我,不如就请我吃碗面吧,刚路过街角那家,闻着还挺香的。」 他还用恩情绑架我,根本不容我拒绝。 我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了街角那家面店。 「你点吧,吃完我付钱。」 他点了点头,要了碗手打面,另加一个大排一个煎蛋。 老板煮面的时候,我两相顾无言,他倒也不觉得尴尬。 等面来了,他微微弯了弯眉眼然后把面推到了我面前。 「你吃。」 他执意让我吃,我叹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埋头吃面。 吃到一半,他突然开了口。 「生日快乐。」 我错愕地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说,祝夏妩生日快乐。」 说完苏祈安朝我身后扬了扬下巴。 我回头就看见方棠提着蛋糕,笑盈盈地朝我走来。 方棠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起因是我偶然救了她落水的弟弟。 她是除了我妈外,唯一知道我生日的人了。 耳边传来苏祈安柔和的声音。 「方棠说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也凑个热闹。」 他们不说,我都忘了。 方棠快步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看了一眼苏祈安又朝我眨了眨眼。 「夏妩,长寿面好吃吗?」 她和我都看见了苏祈安相机里的照片,所以她也知道苏祈安对我有别的心思。 见我天天为了我妈郁郁寡欢,她总撺掇我去谈恋爱。 苏祈安肯定是她叫来的。 就这样,方棠和苏祈安陪我过了十七岁的生日。 他们陪我去了海滩,方棠买来啤酒,又撺掇我喝了两瓶。 那天,我喝醉了。 方棠说,那天我哭了很久,但我不记得了。 后来,我借住在方棠家重新租了房子。 房子是苏祈安的,他父母给他买了很多套房,有一套正好离学校比较近又空着,他便宜租给了我。 我很感激命运,让我遇到了苏祈安这样大发善心的好人。 6 后来,我等了我妈一年又一年,转眼就到了高三。 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我常常装作不以为意。 实际内心千疮百孔。 是苏祈安,靠着帮过我的情谊,抓住一切机会填满我的生活。 逢年过节,他会买菜来出租屋陪我一起过。 我生病时,是他把我送去医院不休地守着我。 我过生日,他还会请我去吃加大排喝鸡蛋的汤面。 我学习遇到困难,他不眠不休耐心地为我补习。 甚至连我的家长会,都是他请他爸妈帮我一起开的。 班主任见了他爸妈,明里暗里对我也照顾了许多。 这时我才渐渐明白苏祈安的用心。 方棠总笑,我们打着朋友的幌子,干情侣才干的事。 我知道,我欠苏祈安太多人情了,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 他支起了一张网,拢住了我碎掉的心。 从冰冷,捂到温热。 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死,但也只会如行尸走肉一般吧。 十九岁那年,我们结束了高考。 苏祈安正式向我告白,请我做他的女朋友。 情之一字,起于感动,因日久而渐浓,因习惯而根生蒂固。 我不否认,苏祈安成功了,我已经爱上他了。 这些年我借着朋友的幌子贪婪地享受了他们那么多的照拂,如果要跟苏祈安确定关系,我并没有足够的底气。 因为他父母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为他们造成困扰。 「你爸妈同意吗?」 「当然了,不同意能给你开这么久家长会么?」 「但是我……」 我话还没说完,苏祈安就打断了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爸妈没那么迂腐,你的好他们都看在眼里。」 就这样我答应了。 那时,我向上天许愿,一定要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7 我曾问苏祈安,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说我们的缘分起于方棠的弟弟。 高一他夜跑的时候,看见我站在苦水桥边不着痕迹地抹眼泪,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河水。 当时我穿着学校的校服,他以为我要想不开,正想上前帮我。 这时桥边一个贪玩的小孩落水了,大人不会游泳在边上急得不行。 转头他就看见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以为我也跳水了。 冲到桥边正想下去救人,就看见我奋力地游向那小男孩。 从岸边爬上来的时候,我的胳膊被尖锐的石头划伤了很大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我像是感觉不到一样,把人救上来了后,极其冷静地做着心肺复苏。 「你知道吗,你救人的样子,真的很帅。」 我记得这事,那小孩就是方棠的弟弟,是方棠妈妈接她放学认出我,我才和方棠成了朋友。 看到方棠她妈恐慌地望着水里的儿子,我顿时想起了我妈差点死掉的时候。 那种失去亲人的心痛和绝望简直要将我淹没。 所以我当即就跳了下去。 好在,方棠的弟弟很快便醒了过来。 当时我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妈妈没有失去他。 「救完人,你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己的胳膊在流血也没管,当时我还在想,你都不知道痛么?然后我一路追着,想提醒你胳膊上的伤口,但是你跑得太快了。」 「等我追到你家时,你已经快速换了干的衣服,用校服拢住手臂匆匆地就走了。我觉得你这人很奇怪,想起你在桥上抹眼泪,我还是担心你出事,又一路跟着你走到了医院。」 「这一去,我才知道你妈正在住院,你在病床边给她削苹果,责怪她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竟然累垮了,然后又笑着宽慰她自己的奖学金够交住院费,让她多休息几天,半个字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 当时我不禁想,一个支离破碎的人怎么转眼间就能变得生机勃勃。不过当即我就明白了,是懂事,你懂事得连一个陌生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恻隐。我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同辈。」 就这样,苏祈安记住了我。 「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从那以后,我总能从人群中看到你。」 「上体育课,你三分投得准得让我们男生看了都乍舌,偏偏你还冷着脸,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们班有几个男生都是你的迷弟,但是你太高冷了,他们都不敢和你说话。」 「中学辩论赛联赛的时候,你台风冷静,雄辩如流,逻辑清奇,听得让人简直为之震撼,直接把二中的打得溃不成军,他们当了好几年的冠军,那次得意不起来,你可是给我们一中长了好大的脸。」 「更神奇的是,我周末在大排档都能遇到你在那里当服务员,去游乐园玩也能遇到你在那里发传单,你简直无处不在,不过你都忙着认真做自己的事,从来没有注意到我。」 就这样,他的世界里总有一抹我的影子。 看久了,也不自觉地喜欢上了。 只是,我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 彼此相爱的人,并不一定就能相守。 8 坐在我妈冰冷的墓前,直至满身积雪,方棠再一次打电话给我确保我平安。 挂完电话,我收到了苏祈安给我发的消息。 三个多月,他静静躺在我列表里,如今却诈尸了。 「1月1日,四季酒店,总统套房,我等你。」 都已经分手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烟雾散尽才从兜里摸出了我妈的手机。 这手机握在手中,每一秒都在提醒着我物是人非了。 我打开熟悉又陌生的界面,找到了录音机。 里面只有一条音频,我随机按下了播放键。 她的声音一响起,我顿时泪如泉涌。 【小妩,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把你生下来,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以前,是因为穷,后来是因为你爸……我总在想,世上那么多妈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偏偏选中了我,你该去个好家庭的。妈没什么用,听人说给有钱人捐器官,捐骨髓,可以要点钱,就想着试一试,妈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危险,怕万一要了命回不来,你一个人活不下去,所以才骗你要二婚,我想着,要是我回不去,哪怕你恨我也好,起码心还有个着落。千算万算,妈还是回不去了,咳咳咳……哪天你不恨妈了,肯来找妈,就把妈的骨灰接回去,妈还是……还是想离你近点……妈贪心,还想看你结婚,看你幸福。你要是不来,不来也没关系,妈不会怪你……】 手机里最后只传来医疗设备的长鸣音,然后是医生和护士的杂乱的声音。 我枯坐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按着播放键。 这声音和曾经她对我说的话交织着在我耳边一同响起。 小时候,我爸还没烂的时候,晚上我常和妈挤在一起看电视。 那时候我妈感情充沛,看见电视里的百态人生,总是哭得稀里哗啦。 只有我不厌其烦地安慰她,哭完看到我她又笑了。 「等你嫁出去,就连一个和妈一起看电视的人都没有了。」 见我眼泪汪汪舍不得她,她又立马改口。 「算了以后你还是别嫁了,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妈养你。」 后来,我们逃离了家,我妈出去赚钱。 我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做家务,被找来的我爸打得半死。 回来后她推开我爸,抱着有气无力地我红着眼将我送到医院。 路上见我要昏睡过去,她怕我一睡不起,含着泪给我唱了一路的红歌。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难同当,富同享……」 明明歌词振奋人心,可泣不成声的歌声音里夹杂着满腔的呜咽。 从看守所回来那天,一群人围在我家门口说闲话。 她只是紧紧搂着我,温柔的话语在我耳边十分坚定。 「以后我们娘俩,要好好活。」 分开七年,原以为,是她背弃了我。 没想到,她用命换了我的衣食无忧。 而我却在怨她。 这一刻,所有的埋怨都随着她的话烟消云散。 我看着她的墓碑。 她是那样的安静。 她在时,我从不惧怕活着。 她去了,我亦不惧怕死亡。 与其在一生漫长的潮湿里煎熬,我选择在暴雨中死去。 我答应她,会一直陪她看电视的。 9 我带着我妈的骨灰回国的那天。 天上有朵盛开的云,缓缓滑过山顶,随风飘向天边。 正如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 我按苏祈安发的短信来到了四季酒店。 然而等我的人,并不是苏祈安,而是顾柔。 我和苏祈安在一起五年,顾柔作为他的青梅,自然也成了我的朋友。 她是个温和友善的人,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看见我时,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思量再三我还是决定给你一个完整的交待。」 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只好静静地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拿起桌上的文件袋递给了我。 「你自己看吧。」 是病历,苏祈安的病历。 半年前查出的胰腺癌晚期。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多么荒唐。 「所以他说喜欢你,要跟我分手,都是骗我的,是吧。」 说起这件事,顾柔还有些难为情。 「病情来的猛,他又要检查,又要化疗,还有手术,都不敢让你知道才拿我当借口。」 「他怕自己走了,你想不开,所以宁愿你恨他,你也别怪他……」 又是这样,自以为是的用谎言保护我。 却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我捏着病历,气上心头,恨不得把苏祈安骂个狗血淋头。 「他在哪?」 「他……」 顾柔欲言又止,眼里尽是哀色。 「他死了?」 顾柔的态度不言而喻,我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她叹了口气。 「已经火化了,明天下葬。」 这事本来就瞒不住我太久的。 她也知道这一点,才会找我提前摊牌。 「如果不是祈安坚持,我也想叫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说完她又从皮包里拿出了三个信封。 「他留给你,但又不敢给你的,我想至少该让你知道他的心意。」 我抑制住手上的颤抖和涌至喉间的一股悲怆,尽可能平静地接过了信封。 「谢谢……」 用尽所有的力气道了一声谢,我狼狈地转身离开了四季酒店。 天上的云朵已经不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见上最后一面。 因为苏祈安,不想让我看到他破败的躯体和死前痛苦的样子。 10 我本以为是自己先走。 却不知苏祈安抢先我一步。 第一个信封,是一把钥匙。 我按照信封里的地址来到了清野别墅。 打开大门,入目便是我身穿婚纱的照片。 这张照片还是我们大学时演话剧,他给我拍的。 他总善于捕捉我明媒的瞬间。 别墅装修是我喜欢的北欧奶油风,玄关挂着「吾家有喜」的精致装饰,白色的墙上贴着红色的喜字,餐桌上放着已经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一切又俗又接地气。 顾柔说,苏祈安病得最厉害的时候,总能看见我在他的身边。 连他都笑自己相思相得出了幻觉。 于是,他就当我还在他身边,而他没有生病一样。 为我挑选婚纱,为我设计的婚房。 他把这当成自己的一场梦。 在梦里,我们结婚,早生贵子,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是在这走的,虽然身体很痛苦,但内心却很知足。 我看着卧室里的那件婚纱,气得忍不住骂了句。 「这算哪门子婚房?连我们的合照都没有!」 全是跟我有关的东西。 我坐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直到天黑。 我总觉得,他还在这里。 第二个信封,是一个u盘。 是苏祈安拍的一个vlog,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生病的样子,所以没有出镜。 他像带着妻子度蜜月一样,去了我想去的所有地方。 买我喜欢的饮料和零食,收藏我喜欢的小玩意,穿过我爱的山川和云海,看我喜欢的晚霞与日落。 「这个鸡腿烤嫩些,多加辣。」 「这辣子很辣哦,小伙子,你吃得了嘛?」 苏祈安笑了笑。 「我老婆喜欢,越辣越好。」 小摊老板会意,在鸡腿上撒满了辣椒。 「这镯子是女款的,你要戴的话这里有男款。」 「不是,我给我老婆买。」 闻言,玉器店的老板热心地介绍了起来。 然而他还是挑了一眼认定白玉镯。 最后他一个人去了红螺寺,在一众情侣中,他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虔诚地点香,祈福,他挂上了自己的许愿带。 上面赫然写着,「原来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事毕,他满意地笑了。 「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一定能再见的。」 我也笑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 自欺欺人还能演得那么逼真。 彷佛独自在空荡荡的房间看着手里的鸡腿,强颜欢笑到落泪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第三个信封,是苏祈安的手写信。 里面写着他想对我说,却不能说的话。 没有多余的煽情。 「虽然你看不到了,但我还是想说,我爱你,夏妩,爱你的坚强,爱你的勇敢,爱你的脆弱,爱你的一切。不要来陪我,不要来陪我,不要来陪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事实正如苏祈安所说,无论是顾柔还是早已得知真相方棠都收到了苏祈安临终前的交代。 与他有关的人都千叮咛万嘱咐,给我做思想工作,生怕我想不开。 我知道他们说得都是对的。 可我从伦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但我依旧微笑着接受他们所有的关怀。 苏祈安的父母告诉我,苏祈安身体条件好的时候冷冻了他的精子。 如果我愿意,可以以他妻子的名义留在苏家。 苏祈安的财产也会全部转移到我名下。 苏祈安并不是独生子,他还有一个哥哥,苏家不需要我传宗接代。 我知道他这么做,是怕我为了他想不开,给我留一个念想。 可是我拒绝了,因为重度的抑郁,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爱了。 既然我是个注定走向死亡的人,何必再让一个生命来到世上,面对父母双亡的不幸。 苏祈安下葬的时候,我守了一整天。 等所有人都走完,我才有机会跟他说说话。 「今年,你还没有陪我去街角吃面。」 「你要是追上我妈的话,叫她走慢点。」 「就这样吧,剩下的话,见面再说了。」 11 我给我妈还有自己在苏祈安的墓地旁选了位置。 这样离得近,就不怕走散了。 跟着苏祈安vlog的脚步,我又把那些地方都走了遍。 我去买他买过的鸡腿,闲聊时告诉老板我老公曾经让他多加辣这件事。 我也去了红螺寺,点香,祈愿,挂上了和苏祈安一样的红丝带。 希望下辈子,不再有意外和病痛将我们分离。 即便我们无法相遇,也祝愿彼此一生顺遂。 吃药坚持了半年,我再也支持不下去。 方棠知道我累了,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我。 我知道,她总看着我偷偷抹眼泪。 但我不想说出来,让大家又好一顿伤心。 顾柔也总感叹,如果当初没帮着苏祈安骗我,而是告诉我实情,也许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我也不至于患上抑郁症。 可是,没有如果了。 在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方棠和顾柔陪我过了生日。 我们一起去街角的那家店吃了汤面。 在那个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拿出了我妈为我选的那件公主裙。 带着苏祈安给我买了婚指和手镯。 在清野别墅的婚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让这里再添一笔人命,真的很抱歉。 但是我太想去找苏祈安了,从这里出发,应该能跟上他的脚步吧。 属于玫瑰的盛夏,总会如期而至。 属于盛夏的玫瑰,也永远不会缺席。 我们的玫瑰和盛夏,从来不在时间里,亦不在生死间,而在我们相遇时。 「苏祈安,我来了。」 走向死亡的那一刻,我看见了病痛中仍在坚强求生的苏祈安。 看到了独自出游,在山海云月间寻着我身影的苏祈安。 看到了,死前被病痛一点点摧毁的苏祈安。 原来,他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幻觉,而是我真正的在那里。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