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罪臣医女宁轻雪(宁轻雪萧煜)_罪臣医女宁轻雪宁轻雪萧煜最新章节
刑场的风裹挟着血腥气,钻入宁轻雪的鼻腔。 她跪在肮脏的木台上,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血痕。十七岁的少女,本该在闺中抚琴绣花,此刻却要亲眼目睹全家问斩。 "太医院院首宁远,勾结叛党,意图谋害圣上,罪证确凿,判满门抄斩,即刻执行!" 监斩官的声音刺破阴沉的天空,宁轻雪抬起头,看见父亲被两名刽子手押上前来。宁远一身白色囚衣,上面布满血痕,却仍挺直脊背,目光清明。 "爹——"宁轻雪喉头哽咽,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三天三夜的酷刑审问,她的嗓子早已嘶哑。 宁远转头看向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用口型无声地说:"活下去。" 刀光闪过,宁轻雪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父亲的头颅滚落刑台,母亲昏死过去,哥哥宁清远挣扎着想要保护妹妹,却被刽子手一脚踹倒。鲜血溅在宁轻雪脸上,温热黏腻,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宁家女眷免死,发配北境军营为奴!" 当烧红的烙铁按在宁轻雪左肩时,她咬破了嘴唇没有惨叫。"罪奴"二字将永远烙印在她的身体上,也烙印在她的灵魂里。 她知道,宁家满门忠烈,绝不可能谋反。父亲临刑前的眼神告诉她,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三个月后,北上的囚车队伍遭遇山匪袭击。 押送的官兵在箭雨中倒下,宁轻雪蜷缩在囚车角落,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当一切归于寂静,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掀开囚车布帘。 "哟,这小娘子长得俊!"大汉伸手就要抓她。 宁轻雪往后一缩,目光却落在大汉血流不止的右臂上。 "你受伤了。"她声音嘶哑却冷静,"若不及时止血包扎,半个时辰内必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大汉一愣,继而狞笑:"小娘们懂医术?" "家父宁远,曾任太医院院首。"宁轻雪直视他的眼睛,"我能救你,作为交换,放我走。" 大汉迟疑片刻,疼痛让他脸色发白。最终他点了点头。 宁轻雪用囚车里的破布条和随手采摘的草药,迅速为大汉处理伤口。她的动作娴熟精准,仿佛回到了太医院的后院,父亲在一旁指导她辨识药草的日子。 "你走吧。"大汉包扎完毕,果然信守承诺,"往东三里有个村子,别说见过我。" 宁轻雪没有道谢,只是深深看了大汉一眼,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七日后,京城贫民区多了个叫"宁霜"的孤女。她租下一间破旧小屋,门前挂起"问诊"的木牌。 宁轻雪对着铜镜,将特制的药膏涂抹在左肩的烙印上。药膏渐渐凝固,形成一层与皮肤颜色相近的薄膜,遮盖了那个耻辱的印记。 "爹,娘,哥哥,"她对着虚空低语,"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为你们报仇。" 铜镜中,十七岁少女的眼神,冷如冰霜。 宁轻雪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老妇人的太阳穴缓缓抽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屋内炭火噼啪作响,窗外冬雪纷飞,而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老夫人脉象已趋平稳,再服三剂药,便可无碍。"她声音轻柔,手上动作却干净利落,将银针一一收回布袋。 床榻上的老妇人面色由青转红,呼吸渐渐均匀。站在一旁的华服中年男子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宁姑娘妙手回春,家母突发急症,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若非姑娘出手相救..."男子声音低沉,言语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宁轻雪微微低头,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大人言重了,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她三天前才得知,这位深夜派人急召她出诊的"赵老爷",实则是当朝镇北侯萧煜。而床上这位老夫人,正是侯府的老太君。 "听闻姑娘在城南开医馆不过半年,却已名声大噪。"萧煜示意侍从奉上诊金,"这些银两,聊表谢意。" 宁轻雪眼角余光扫过托盘上的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半年的开销。她只取了其中一小块。"诊金十文足矣,余下的请老夫人购置补品。" 萧煜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京城名医哪个不是见钱眼开?这女子倒是特别。 "宁姑娘高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素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医术却老练得像是行医数十年的老郎中。"姑娘医术师承何人?" 宁轻雪正在收拾药箱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家学渊源,先父曾是游方郎中,略通医理。" "哦?"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不知令尊名讳是?" "乡野之人,不足挂齿。"宁轻雪合上药箱,转移话题,"老夫人需要静养,若无其他事,民女先行告退。" 萧煜没有挽留,只是吩咐管家备轿相送。待宁轻雪离开后,他招来亲信侍卫。 "去查查这位宁霜姑娘的底细。"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个医术如此精湛的女子,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京城。" --- 城南破旧的小院里,宁轻雪闩上门,确认四周无人后,才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这是她逃离刑场时,藏在贴身衣物里带出来的父亲手稿。 烛光下,她快速翻到记载"红颜醉"的那一页。父亲工整的字迹详细描述了这种奇毒的特性:无色无味,初期症状如同风寒,继而损人心脉,三月必亡。 "贵妃娘娘的症状..."宁轻雪喃喃自语,手指轻抚过纸页上的一行小字,"父亲,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三天前,她在给一位从宫中退役的老嬷嬷治病时,偶然听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林贵妃久病不愈,症状与"红颜醉"中毒极为相似。而更令她心惊的是,父亲被处死前一个月,曾奉诏入宫为贵妃诊治。 烛火忽地一跳,宁轻雪警觉地抬头。窗外似有黑影闪过。她迅速收起笔记,吹灭蜡烛,从枕下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等了片刻,外面再无动静。她稍稍放松,却已睡意全无。 父亲因知道太多宫廷秘密而被灭口,这个念头在她心中越发清晰。但要查明真相,为宁家洗刷冤屈,她必须接近权力中心。而今天救治的镇北侯老夫人,或许就是她需要的那把钥匙。 --- 三日后清晨,宁轻雪背着药篓来到城东药市。年关将至,各地药商齐聚京城,正是收购稀缺药材的好时机。 "这株七叶灵芝怎么卖?"她停在一个摊位前,指向一株通体赤红的灵芝。 "姑娘好眼力!"药商搓着手,"这可是长白山深处才有的珍品,五十两银子,不二价。" 宁轻雪皱眉。这价格高得离谱,但她急需这味药配制解毒剂。 "三十两。"她冷静还价。 "四十两,不能再低了。"药商摇头。 正当宁轻雪准备掏钱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她身侧伸出,拿起了那株灵芝。 "这灵芝,我要了。" 宁轻雪转头,对上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是萧煜,不过今日他穿着普通富家公子的服饰,身后只跟着一个随从。 "这药材是我先看中的。"宁轻雪压下心头惊讶,声音平静。 萧煜似乎这才认出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继而化为玩味。"原来是宁姑娘。家母病体初愈,正需这灵芝调养。" "老夫人气血两虚,不宜大补。"宁轻雪直视他的眼睛,"七叶灵芝性烈,反伤元气。"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谁都不肯退让。药商左右看看,额头冒汗,显然认出了萧煜的身份,不敢插话。 最终,萧煜唇角微扬,将灵芝放回摊位。"姑娘医术高明,萧某受教了。这灵芝,让与姑娘。" 宁轻雪没有道谢,只是利落地付了钱,将灵芝收入药篓。转身离去时,她感觉到萧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 当晚,萧煜在书房听取侍卫的汇报。 "宁霜,年约十九,自称父母双亡,半年前来到京城,在城南开医馆。医术精湛,尤其擅长针灸,治愈了不少疑难杂症。平日深居简出,与邻里交往不多。" 萧煜手指轻叩桌面。"就这些?没有更详细的来历?" "属下无能。"侍卫低头,"此女像是凭空出现,查不到任何过往。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有件事很奇怪。她治病时,偶尔会使用一种特殊的针法,据太医署的老吏说,这种手法与前任太医院院首宁远如出一辙。" "宁远?"萧煜眼神一凛,"去年因谋反罪被处斩的那个宁院首?" "正是。" 萧煜陷入沉思。宁家满门抄斩,只留下一个女儿发配为奴,据说途中遭遇山匪,生死不明。若这宁霜真是宁家女,那她出现在京城,恐怕不止行医那么简单。 "继续盯着她。"萧煜下令,"但不要打草惊蛇。" 侍卫领命退下。萧煜走到窗前,望着城南方向。雪花纷飞中,他仿佛又看见那个在药市与他针锋相对的素衣女子,眼神倔强如寒梅。 这个宁霜,到底是何方神圣? --- 宁轻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萧煜的怀疑。此刻她正伏案研究从药市购回的药材,按照父亲笔记上的配方,尝试配制"红颜醉"的解药。 窗外风雪愈急,烛火摇曳。她停下手中的药杵,望向皇宫方向。那里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而她的父母兄长,却已化为白骨。 "父亲,母亲,哥哥..."她轻声呢喃,"再等等,我一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将配好的药粉小心收入瓷瓶,藏入墙角的暗格。复仇之路漫长而危险,但她已无退路。 "奉圣谕,宣民女宁霜入宫觐见!" 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清晨的宁静。宁轻雪放下捣药的石杵,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传旨太监身后,站着身着墨蓝锦袍的萧煜。他面容肃穆,唯有眼神中透出一丝宁轻雪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姑娘,圣上头痛顽疾发作,太医院束手无策。本侯举荐你入宫诊治。"萧煜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宁轻雪深吸一口气,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民女这就准备。" 木匣里是她这半年来精心打造的三十六根银针,与父亲当年所用如出一辙。她将它们小心包好,又取了几味常备药材,这才转身面对等候的众人。 "请大人带路。" 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宁轻雪感到一阵眩晕。三个月前,她还是个即将发配边疆的罪奴,如今却以医者身份重返皇宫。红墙黄瓦依旧,只是物是人非。 "第一次入宫?"萧煜走在她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宁轻雪目不斜视:"民女一介布衣,何曾想过能踏入这等地方。" 萧煜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前方匆匆赶来的太监打断。 "侯爷,快些吧!圣上疼得厉害,连折子都批不了了!" 养心殿内,药石的气味与龙涎香混在一起。宁轻雪垂首跪拜,余光瞥见明黄色的床帐内,一个中年男子正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平身。"皇帝的声音虚弱中透着威严,"萧爱卿说你有法子治朕的头疾?" 宁轻雪这才抬头,第一次直面天颜。"回陛下,民女需先诊脉。" 皇帝伸出腕子,宁轻雪三指轻搭,凝神细察。脉象弦紧而数,如按琴弦。她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这不仅仅是寻常头痛,更像是... "陛下近日是否食欲不振,夜间惊醒,且醒来时口干舌燥?"她轻声问道。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确实如此。" 宁轻雪打开紫檀木匣,取出银针。"民女斗胆,请陛下允许施针。" "且慢!" 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从殿外大步走入,面容威严,目光如电。"陛下万金之躯,岂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随意施针?" 宁轻雪心头一紧。即便三年未见,她也一眼认出这就是当朝宰相赵阔——当年宣读她全家死刑的人。 萧煜上前一步:"赵相此言差矣。宁姑娘医术精湛,家母前日危在旦夕,正是她妙手回春。" "萧侯爷,"赵阔冷笑,"老夫人年事已高,用些乡野偏方或可见效。但圣上龙体关乎天下安危,岂可儿戏?"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宁轻雪感到无数目光刺在她背上,冷汗顺着脊梁滑下。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陛下,"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朗,"民女只需三针。若不能缓解症状,甘愿领罪。" 皇帝痛苦地闭着眼,良久,微微点头:"试吧。" 宁轻雪净手焚香,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第一针,她取百会穴,入针三分,轻捻慢提;第二针,取太阳穴,左右同施;第三针,风池穴,深达一寸。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赵阔眯起眼睛,目光在宁轻雪的手法和银针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搜寻什么。 三针过后,皇帝长舒一口气,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奇了...痛感大减。" 宁轻雪不卑不亢:"陛下,此乃治标之术。若要根除,还需服药调理。" 她取出事先准备的药丸:"此药安神静气,请陛下用温水送服。" 赵阔一把拦住:"陛下,宫外进药,按例需先由太医院查验。" "赵相多虑了。"萧煜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此药所用药材皆出自御药房,本侯亲自监督配制,太医院王院判可作证。" 宁轻雪惊讶地看了萧煜一眼。他竟提前做了这等准备? 皇帝服下药丸,不消片刻,面色渐趋红润。"好!朕许久未曾如此舒坦了。宁氏,你想要什么赏赐?" 宁轻雪跪伏于地:"民女别无他求,只愿精进医术,造福百姓。" 皇帝龙颜大悦:"既如此,朕特许你入太医院修习,每月初一十五入宫请脉。萧爱卿,此事由你安排。" "臣遵旨。" 退出养心殿时,宁轻雪的后背衣衫已然湿透。萧煜走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多谢侯爷相助。"她低声道。 萧煜目视前方:"不必言谢。本侯只是为国举才。"顿了顿,又道,"赵相似乎对你格外关注。" 宁轻雪心头一跳:"民女卑微,何劳宰相挂心。" "你的针法,"萧煜突然话锋一转,"与宁院首如出一辙。" 宁轻雪脚步微滞,旋即恢复如常:"天下医术,本就同源。" 萧煜不再多言,只是将她送出宫门。临别时,他忽然递过一块令牌:"凭此物可自由出入太医院。明日午时,王院判会在那里等你。" 宁轻雪接过令牌,指尖不小心触到萧煜的手掌。那一瞬,她感受到他掌心有一道陈年伤疤,粗糙而突兀。 "侯爷..."她犹豫片刻,"陛下的头痛,并非寻常病症。" 萧煜目光一凝:"何意?" "民女怀疑..."她声音压得极低,"是某种慢性毒药所致。" 萧煜瞳孔微缩,却未显惊讶。"此事勿要再提。明日太医院见。" 回程的马车上,宁轻雪反复回想皇帝的脉象和症状。父亲笔记中记载的几种慢性毒药,都有类似表现。若真有人对皇帝下毒,那么父亲当年是否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轻轻抚摸紫檀木匣。今日入宫,她不仅看到了皇帝的病,还注意到赵阔对她针法的异常关注。那眼神不单纯是怀疑,更像是...警惕。 马车驶过繁华的街市,宁轻雪望向窗外。一群孩童正在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她忽然想起哥哥宁清远曾说过,父亲最大的愿望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天下人皆能病有所医。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她擦干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太医院,那是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也是她寻找真相的下一站。 --- 次日正午,宁轻雪如约来到太医院。青砖灰瓦的建筑群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她出示令牌,守卫恭敬放行。 "宁姑娘?"一位白发老者迎上前来,"老夫王仲景,太医院院判。奉圣谕,特来为你引路。" 王院判面容慈祥,却眼含审视。宁轻雪行礼:"有劳王大人。" "听闻你昨日三针缓解圣上头痛,手法精妙。"王院判边走边说,"不知师承何处?" "先父游方郎中,略通医理。"宁轻雪给出惯常的回答。 王院判带她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停在一座藏书阁前。"此乃太医院典籍所在,你可自由阅览。若有疑问,可随时询问诸位太医。" 宁轻雪正要道谢,忽见廊下转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阔的心腹,太医院御医刘璋。三年前,正是此人作证父亲配制的药方有毒。 刘璋见到宁轻雪,明显一怔,随即眯起眼睛:"这位是..." "圣上新封的女医,宁霜姑娘。"王院判介绍道。 刘璋上下打量宁轻雪,目光在她手中的紫檀木匣上停留片刻。"宁姑娘的针匣倒是别致,不知可否一观?" 宁轻雪不动声色:"寻常物件,恐污大人慧眼。" 刘璋还想说什么,王院判已岔开话题:"刘御医,张贵妃的药方可拟好了?" 待刘璋离去,王院判压低声音:"宁姑娘,太医院不比民间,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宁轻雪心中一凛:"多谢大人提点。" 踏入藏书阁,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四壁书架高耸入云,医籍浩如烟海。这里,或许就藏着她寻找的真相。 宁轻雪深吸一口气,走向标有"毒物类"的书架。复仇之路,又近了一步。 太医院藏书阁的烛火已经连续亮了三个夜晚。 宁轻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手中的《毒物志》放回书架。这本典籍详细记载了各种奇毒的特性与解法,却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姑娘还在查找资料?"王院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宁轻雪差点打翻油灯。 "大人。"她匆忙起身行礼,"民女只是对毒物学有些兴趣。" 王院判捋着花白胡须,目光落在她面前摊开的书页上。"’红颜醉’?姑娘为何对这种冷门毒药感兴趣?" 宁轻雪心跳加速,脸上却不动声色:"前日听一位老嬷嬷提起,说先帝时有嫔妃死于此毒,症状奇特,故来查阅。" "此毒确实罕见。"王院判从书架高处取下一本破旧的册子,"太医院现存记录中,只有宁院首曾详细研究过。" 宁轻雪手指微颤,接过那本册子。封面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迹——《奇毒汇纂》。翻开扉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雪儿若见,当知为父心意。" 她猛地合上册子,胸口剧烈起伏。这是父亲留给她的讯息! 王院判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继续说道:"宁院首生前对毒物研究颇深,可惜..."他忽然住口,摇摇头,"罢了,都是往事。姑娘若有兴趣,可带回去细读,明日归还即可。" 宁轻雪紧紧抱住册子:"多谢大人。" 回到城南小屋,宁轻雪迫不及待地研读父亲的笔记。在《红颜醉》一章的末尾,她发现了几行用特殊药水才能显现的小字: "此毒本已失传,今于赵府偶见。赵相门客私藏配方,其心可诛。吾已密报圣上,然..." 字迹到此中断。宁轻雪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父亲发现了赵阔私藏禁药的证据,上报皇帝,却反被诬陷谋反。这就是宁家灭门的真相! 她继续翻阅,在书页夹层中发现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上面记录了五年前北境军中发生的一起集体中毒事件,症状与"红颜醉"极为相似。父亲在旁边批注:"萧家军疑遭人下毒,送检药材含微量’红颜醉’成分,与赵府所见同源。" 萧家军?宁轻雪皱眉。难道是指萧煜统领的北境驻军?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时分。她吹灭蜡烛,却无法入眠。父亲留下的线索将赵阔与两起中毒事件联系起来,但证据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信息,而获取信息的唯一途径... "萧煜。"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心中已有了计划。 --- "宁姑娘,侯爷有请。" 次日清晨,宁轻雪刚踏出太医院大门,就被一名侍卫拦住。她下意识摸向袖中的银针,却见侍卫恭敬行礼:"侯爷说,姑娘若想知道北境军中毒案的详情,可随在下前往一叙。" 宁轻雪瞳孔微缩。她昨晚才看到那份记录,萧煜怎会知道她对此事感兴趣?除非... "带路吧。"她冷静道,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侍卫带她来到一座僻静的茶楼。二楼雅间内,萧煜正独自品茗。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宁姑娘。"他放下茶盏,"请坐。" 宁轻雪没有动:"侯爷派人跟踪民女?" 萧煜唇角微扬:"本侯只是派人保护太医院的重要典籍。那本《奇毒汇纂》是先帝御赐之物,价值连城。" 谎言。宁轻雪看穿了他的托词,却不好点破。她缓缓落座,开门见山:"侯爷想谈北境军中毒案?"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五年前,本侯麾下三百精兵突然上吐下泻,七日之内,死了四十二人。太医院派来的医师查不出原因,直到宁院首秘密前来,才确定是’红颜醉’中毒。" 宁轻雪握紧茶盏:"先父...宁院首如何解决的?" "他研制了解药,救了剩余将士。"萧煜目光深邃,"半年后,宁院首因谋反罪被处斩。巧合的是,当时指证他的证人之一,正是当年反对宁院首诊治我军的刘璋。" 宁轻雪喉咙发紧。萧煜知道多少?他是在试探她,还是... "侯爷为何告诉我这些?" 萧煜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本侯想知道,宁院首的女儿为何要伪装身份潜入太医院。" 宁轻雪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袖中的银针已滑至指尖,随时准备出手。 "放松。"萧煜靠回椅背,"若本侯要告发你,你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侯爷认错人了。"宁轻雪声音冰冷,"宁家女早已死在发配途中。" 萧煜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推到她面前:"这是宁清远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若有一天遇见他妹妹,将此物还她。" 宁轻雪盯着那块熟悉的羊脂玉佩——哥哥二十岁生日时,父亲特意找工匠打造的。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伸手抓住玉佩,指尖发颤。 "哥哥...怎么死的?" "山匪袭击押送队伍时,他为保护同行的老弱,身中数箭。"萧煜声音低沉,"我赶到时,他已奄奄一息。他说,宁家冤枉,要你活下去,为他们报仇。" 泪水模糊了宁轻雪的视线。她咬紧牙关,不让眼泪落下。许久,她才抬头:"侯爷想要什么?" "合作。"萧煜直视她的眼睛,"你帮我查明当年军中中毒真相,我助你为宁家平反。" "为何现在才查?" "当年本侯远在边关,得知消息已迟。"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那些将士跟随我出生入死,却死得不明不白。此仇不报,愧为统帅。" 宁轻雪擦干眼泪,冷静分析利弊。萧煜权势滔天,确有助她复仇的能力。但他为何选择现在与她合作?是真的想为部下报仇,还是另有所图? "侯爷如何证明诚意?" 萧煜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这是当年军中粮草调度记录。所有中毒将士都食用过来自京城的补给,而签字批准调运的人,是赵阔的侄子。" 宁轻雪仔细查看文件,确认无误后,轻轻点头:"好,我答应合作。但我有条件。" "讲。" "第一,我的身份必须绝对保密;第二,调查过程中若发现与宁家案有关的线索,优先交给我;第三..."她顿了顿,"不得干涉我的复仇方式。" 萧煜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会解’红颜醉’吗?" "会。父亲将解法教给了我。" "那么再加一条。"萧煜声音凝重,"若发现圣上真的中了此毒,你必须全力救治。" 宁轻雪挑眉:"侯爷倒是忠君爱国。" "非也。"萧煜冷笑,"圣上若此时驾崩,太子年幼,赵阔必揽大权。届时天下大乱,苦的是黎民百姓。" 这番话让宁轻雪对萧煜刮目相看。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镇北侯,竟有这般忧国忧民之心? "成交。"她伸出右手。 萧煜握住她的手,掌心那道疤痕粗糙温暖:"合作愉快,宁姑娘。" 或者,我该叫你宁轻雪?"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但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宁轻雪知道,自己的秘密在他面前已无所遁形。 --- 合作达成后,宁轻雪的生活发生了微妙变化。城南小院外多了几个扮作摊贩的侍卫,太医院里常有人"偶遇"她并主动提供帮助。这一切,显然都是萧煜的安排。 这日,她正在研读父亲留下的解毒方子,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侯爷亲自来访,有何要事?"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萧煜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初春的寒气。"本侯头痛病又犯了,特来求医。" 宁轻雪这才抬头,发现他脸色确实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阴影。"政务繁忙?" "赵阔在军费上做手脚,边关将士冬衣不足。"萧煜揉着太阳穴,"连上三道折子,都被他驳回。" 宁轻雪示意他坐下,取出银针。"别动。"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鬓角,找准穴位,银针精准刺入。萧煜闭目感受,那轻柔的触感和逐渐缓解的疼痛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 "你的手法比宁院首还要精妙。"他轻声道。 宁轻雪没有回应,专注行针。一刻钟后,她收起银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香囊:"戴上这个,能缓解头痛。" 萧煜接过香囊,清雅的药香沁入心脾。"多谢。" 次日,宁轻雪收到一个精致的木匣,里面是一本失传已久的《青囊经》手抄本,扉页上有萧煜苍劲的字迹:"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抚摸着珍贵的医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心照不宣的礼物交换,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合作伊始,她只将萧煜视为复仇的工具。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这位镇北侯远比传闻中复杂得多。而他对自己,似乎也并非单纯的利用关系。 这个认知让宁轻雪既期待又恐惧。大仇未报,她不该有任何软肋。但人心,又岂能完全由理智掌控? 窗外,春雪初融。宁轻雪望着太医院的方向,知道那里还藏着更多关于父亲和"红颜醉"的秘密。而她现在不再孤军奋战,这个事实让她胸中涌起一股陌生的勇气。 寅时三刻,宁轻雪对着铜镜贴上最后一缕胡须。镜中的"老道士"白发苍苍,皱纹纵横,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研究出的易容术,连萧煜最精锐的暗卫都未能一眼识破。 "姑娘,马车备好了。"门外,萧煜派来的心腹低声催促。 宁轻雪最后检查了一遍药箱。解毒剂、银针、父亲留下的证据,还有萧煜给她的那块令牌,全都藏在暗格中。今日若成功,宁家冤案将得昭雪;若失败... 她摇摇头,甩开杂念。没有失败的选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向皇城疾驰。晨雾弥漫,宁轻雪掀开车帘,隐约可见宫墙上飘动的旗帜。今日皇宫注定不会平静——萧煜已联络靖国公等忠臣,准备在朝堂上发难,而她则负责救治已毒入膏肓的皇帝。 "道长,到了。" 宫门前,侍卫拦下马车:"何人擅闯禁宫?" 宁轻雪压低嗓音,模仿老者沙哑的声线:"贫道玄清,奉镇北侯之命,前来为陛下诊治。" 侍卫查验过令牌,恭敬放行。一个小太监引她穿过重重宫门,宁轻雪心跳如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若被赵阔的人认出... "道长请快些,陛下情况不妙。"小太监声音发颤。 养心殿外,气氛凝重。太医们跪了一地,赵阔正在厉声训斥。宁轻雪垂首而立,余光瞥见萧煜站在殿柱旁,面色沉静,唯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焦虑。 "这位就是侯爷举荐的神医?"赵阔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宁轻雪感到一阵寒意。 萧煜上前一步:"正是。玄清道长云游四海,精通解毒之术。" 赵阔冷笑:"陛下龙体尊贵,岂容江湖术士——" "让他进来。"殿内传出虚弱的声音。 宁轻雪深吸一口气,迈入内殿。龙榻上的皇帝面色灰败,唇边有黑色血丝,正是"红颜醉"晚期症状。她搭脉诊断,确认毒已攻心,再不救治,三日必亡。 "陛下所中乃’红颜醉’之毒,积年累月,已伤及心脉。"她故意大声道,确保殿外众人听见。 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爱卿...能解?" "可解,但需立即施治。"宁轻雪打开药箱,"请陛下屏退左右。" 赵阔突然闯入:"不可!此等来历不明之人,万一是刺客..." "赵相多虑了。"萧煜冷冷道,"本王愿以性命担保。" 皇帝微弱地挥挥手:"都退下...萧爱卿留下..." 待众人退出,宁轻雪迅速取出解毒剂:"陛下请服此药。" 皇帝服药后,宁轻雪转向萧煜:"侯爷,时候到了。" 萧煜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陛下,臣有本奏。五年前北境军四十二人中毒身亡案,三年前太医院宁院首谋反案,以及近日陛下龙体违和,皆系一人所为。" "何人?"皇帝强撑精神问道。 "当朝宰相赵阔!"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侍卫慌张跑入:"不好了!赵相调集禁军包围了养心殿,说...说要清君侧!" 宁轻雪与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赵阔狗急跳墙了。 "护驾!"萧煜一声令下,十余名亲卫从暗处涌出。他转向宁轻雪:"证据?" 宁轻雪取出父亲留下的密信和"红颜醉"配方:"这是先父记录的赵府藏毒证据,字迹可请翰林院鉴定。配方上的印鉴,正是赵阔私印。" 萧煜则呈上一叠密函:"此乃赵阔与北燕往来书信,约定毒杀我边关将士,引敌军入侵。宁院首偶然发现,故遭灭口。" 皇帝剧烈咳嗽,眼中怒火燃烧:"传太子!" 殿外厮杀声渐近,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混乱:"太子殿下到!" 年轻的太子疾步入内,看到眼前场景,脸色煞白。赵阔紧随其后,剑指萧煜:"陛下勿听谗言!萧煜勾结妖道,意图谋反!" "太子,"皇帝声音虚弱却威严,"你可知赵阔所为?" 太子跪地颤抖:"儿臣...儿臣..." 赵阔厉喝:"殿下慎言!" 太子看看赵阔,又看看萧煜手中的证据,突然指向赵阔:"都是他逼我的!他说父皇中毒已深,要我早做准备...儿臣冤枉啊!" 赵阔面如死灰,突然拔剑向宁轻雪刺来:"妖女坏我大事!" 萧煜闪身上前,剑光一闪,赵阔手腕鲜血喷涌,佩剑当啷落地。 "赵阔通敌叛国,谋害君王,罪证确凿。"萧煜声音如冰,"来人,拿下!" 当御林军将赵阔押下去时,宁轻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转向皇帝:"陛下,毒已暂时控制,但需连续服药七日,方能根除。" 皇帝复杂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宁轻雪撕下伪装,跪伏于地:"罪女宁轻雪,宁远之女,为查家父冤案,欺瞒圣上,罪该万死。" 殿内一片哗然。皇帝凝视她许久,突然老泪纵横:"宁爱卿...是朕对不起他..." "陛下,"萧煜突然单膝跪地,"臣有一请。" "讲。" "臣与宁姑娘共历生死,情根深种。恳请陛下恩准,赐婚于臣。" 宁轻雪猛地抬头,对上萧煜坚定的目光。那一刻,所有的算计、利用、猜疑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 皇帝看看萧煜,又看看宁轻雪,缓缓点头:"准奏。另,着即重审宁远一案,追复原职,厚葬追谥。宁轻雪恢复良籍,赐黄金千两,以慰其忠孝之心。" --- 三个月后,镇北侯府张灯结彩。 宁轻雪身着凤冠霞帔,在众人的祝福中走向萧煜。他一身大红喜袍,英俊挺拔,眼中满是柔情。 "夫人今日甚美。"交杯酒时,他在她耳边低语。 宁轻雪抿嘴一笑:"侯爷今日话倒多。" 喜宴持续到深夜。当宾客散去,萧煜牵着宁轻雪的手来到后院。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后悔吗?"宁轻雪突然问,"娶一个罪臣之女。" 萧煜轻抚她的脸颊:"我娶的是天下无双的宁轻雪,是救我性命、助我除奸的女中豪杰。" "油嘴滑舌。"宁轻雪轻笑,却靠进他怀里。 "接下来有何打算?"萧煜问,"侯府夫人可清闲得很。" 宁轻雪摇头:"我可闲不住。想开间医馆,专教女子医术。" "好。"萧煜不假思索地答应,"我城南有处宅院,正好用上。" 宁轻雪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反对?" "为何反对?"萧煜挑眉,"我夫人医术冠绝京城,不传于世岂不可惜?" 宁轻雪心中暖流涌动。这个男人,从不以世俗框架约束她,而是给她展翅高飞的空间。 远处传来更鼓声,萧煜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还是先想想如何尽为人妻的本分吧。" 宁轻雪惊呼一声,随即笑倒在他怀中。 月光下,两人的剪影合二为一。宫变那日的刀光剑影仿佛已很遥远,但他们都清楚,朝堂之争永无休止。不过无妨——无论前路如何,他们将携手并进,生死与共。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宁轻雪睁开眼,看见萧煜正凝视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早,夫人。" 宁轻雪微笑回应:"早,夫君。"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