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全文免费阅读(顾云邢肖苒贺牧川)
我自小体弱多病,宫中御医说我活不过十八。 我的夫君当朝丞相顾云邢,苦寻多年终于找到了能救我命的药。 可就在我病入膏肓即将撒手人寰时,他却说:“对不起秋儿,肖苒比你更需要这个药,我一定会再找到别的药给你。” 就这样,他把药给了装病的肖苒。 我看着家中为我备好的棺材,忽闻远街上传来的宣庆锣鼓。 洋洋洒洒的十里红妆,是顾云邢要迎娶肖苒进门。 1. “夫人近日还是没有好转吗?”大夫收起银针,眼中满是担忧,对我的病,他已经无计可施。 芝兰扶着我从床上坐起,她焦急又担心:“大夫,求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夫人吧!”芝兰急得给大夫跪下。 大夫连忙把她扶起,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依照我师父当年所言,能救夫人的只有一味药,但那药极其珍贵,恐怕天下难寻。” “那味药可是天莲?” 大夫听到我的话,眼前一亮,“可是府上有这味药?若是有了这味药,夫人的病定能痊愈!” 我闻言病容也沾染笑意,立刻看向当朝丞相,也就是我的夫君顾云邢。 “云邢,我有救了!你听到了吗?天莲真的可以救我!” 顾云邢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欣喜,反而面露难色。 他一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安抚我,一边说道:“秋儿,我知道你等这株药等了许多年,可是现在有更需要她的人。” 我愣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问道:“谁?” 顾云邢眼神有些躲闪,“苒苒她最近害了病,你知道的,她一向身子弱,我就想这株药先给她用。” 府中的空气瞬间凝固,我哽咽了一声,哀求般的看向顾云邢。 “云邢,我真的需要天莲,不然我真的要活不过十八了。” “你也知道的,当年太医说过的!" 芝兰也跪下求他,“姑爷!您救救夫人吧!夫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这一味药了!您不把这株药给她,她真的会死的!” 顾云邢面对我们主仆二人的哀求,非但没有心软,反而面露不耐。 “我都说了会再给你找的,你急什么?!苒苒都生病卧床好几日了,我看你说话中气倒是足得很,这么多名贵药材吃着,不急这一时!” “苒苒终日不争不抢,就这一次要用药,你分毫不肯相让,尚书之女竟吝啬至此!” “我当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 说罢,顾云邢衣袖一挥,转身大步离开,再没看我一眼。 2. 我自幼体弱多病,宫中的御医更是在我小时候就告诉我,我活不过十八岁。 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知道时几乎哭死过去。 我爹是朝中户部尚书,这么多年重金在民间各地寻了不计其数的偏方和珍贵药材,我被泡在药罐子里长大。 可情况始终不见好转,我自嘲今生福薄,愧对爹娘多年的养育。 可就在我十四那一年,府上新收的门客,突然对我爹说他可以治我的病。 这个人就是顾云邢。 那年他意气风发,见我第一眼就红了脸。 他信誓旦旦,说定能让我活过十八,不仅如此,他还说此生非我不娶。 我父亲有意培养他,家中珍藏的贵重典籍都任他翻阅,朝堂之上各种处世之道也对他倾囊相授。 顾云邢那几年无尽风光,一路高升,短短四年就坐到了朝中丞相之位。 我看着他起高楼,宴宾客。 我也在十六岁那年嫁给了顾云邢,从楚宁秋变成了丞相夫人。 可我如今,还是要死了。 “哎呀,姐姐许久不出屋子,可是又在生气云邢哥哥偏心我?”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一个媚态尽显的女子摇着圆扇缓缓走至我床边,神情得意。 “姐姐也别怪云郎,毕竟我们也马上要成亲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姐总不会小心眼到一家人的醋也要吃吧?” 我虚弱抬头,只见穿金戴银的肖苒妖艳动人。 她转身示意,有几个下人上来,手上捧着各式各样的喜服。 “云郎说给我的喜服定要比当年给你的还要好,这霓云纱姐姐没用过吧?” “云郎说妾又如何,不会让我比正妻的差。”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和鄙夷。 我嗓子咳血咳破了,说不了话,只能任由肖苒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看见我说不出话,她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仿佛赢了我一样,“其实我根本就没得风寒,那天莲我让下人拿去煲汤喝了。” “怎么样?楚宁秋,户部尚书之女有什么了不起?丞相夫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这辈子就是个短命鬼!” 她好似解气般撕开自己的袖子。 “你还记得这个伤疤么?当年为了不烫到你,那壶茶可全都倒在我身上了!”她撩起布料,想让我看清楚,可惜我没听完就口中溢血,昏了过去。 恍惚中我突然想起了她刚到府上的时候。 3. 肖苒是两年前被卖到府里的,无父无母。我看她可怜,就让她跟着我,每月多给她些钱。 她倒也忠心,有次为了护着我烫伤了半条胳膊,我便把她当成亲妹妹,她的吃穿用度都是和我一样的。 顾云邢起先不待见肖苒,可后来不知怎么两人越走越近。 直到今年花灯会,我与他们二人走散,发现他们时,两人共同打着一把伞,纸伞倾斜,肖苒攀上了顾云邢的肩。 寻常人家三妻四妾,可顾云邢娶我的时候分明说好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痛心疾首,当街晕倒。 再睁眼时,顾云邢坐在床前端着药碗,看不清神色。 我一把打掉药碗,“你跟肖苒是怎么回事?” “顾云邢你当年明明说过这辈子只娶我一个!”我被气得心口发堵,浑身发抖。 顾云邢见我质问他,眉间顿时生了戾气,“楚宁秋,我不知道你妒心竟然这么重!苒苒跟你情同姐妹,你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么?” 我闹?他们二人背着我亲密,我被气晕街头,到头来竟然是我在闹? “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我就算真的纳她为妾你也管不了我!”这时肖苒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云郎莫要这般生气,都怪苒苒,是苒苒身份低贱,高攀云郎,姐姐要怪就怪我吧!” 说着她往地上一跪,顿时哭得梨花带雨。 顾云邢见状,忙把她拉起来,眼中满是心疼。 看向我时,眼神顿时成了厌烦,“苒苒,你不用跪她,你又不欠她什么!要娶你是我的事,她要恨就恨我,怨不得你!” 当时顾云邢心疼地拉着肖苒转身走了。 而留给我的只有阴冷的目光。 4. 我再醒来是三日之后,肖苒得了消息第一个来到我这里,似乎是想看着我去死。 我能感觉到这副身体的血肉像干涸的河流,没有多少时日了。 索性任肖苒说什么我都不再理她,我只是后悔,后悔这辈子信错了人。 后悔这辈子如果注定福薄命短,为何没有多留些时间陪在我爹娘身边。 然而不想见什么来什么,正当肖苒骂我病秧子的时候,下人进来说顾云邢来了。 肖苒瞬间变了脸,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坐在我床边,拉起我的手。 她攥的我手生疼,我想甩开她,可是根本没力气。 所以顾云邢进门的时候见的就是楚楚可怜的肖苒好心来看我,却瞧着我的脸色。 顾云邢表情瞬间难看,朝我开口时已有怒气,“苒苒把你当姐姐,这些天知道你病了,她不顾自己的身体日夜在庙里为你祈福,你就这样对她?我当年怎么不知你是这种人?” “为我祈福?我还以为她盼着我死呢。” 我不愿意再忍,反正都要死了。 “我要回家,我今天就要回家!” 顾云邢见我反常,终于嗅出点不对劲,“丞相府就是你的家,你回哪里去?再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好,你心里不痛快,我不怪你了,等身子好透再说其他的。” 肖苒立马帮腔道:“对啊,姐姐,你若是嫌我,我便不来烦你了,你好好修养。” “等身子好透?你当我是傻子吗顾云邢?唯一能救我命的天莲你给肖苒用了,我拿什么活?” 这么多年来细密的委屈都在这一瞬蔓延上来,痛得我心肝发颤,我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 顾云邢见状愣了一瞬,他难得心虚,“秋儿,苒苒当时也病了,而且那天莲能找到一株就一定有第二株......” “你们都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我气若游丝吐出最后一句话,芝兰立马冲过来挡在我身前,把顾云邢和肖苒往外面赶。 我背过身去,滚烫的泪珠烧得我头像进了火炉。 我带着芝兰回了楚府。 我娘抱着我哭,她说当年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把我嫁给了顾云邢,是她害了我。 我爹把全城最好的郎中都请过来。 然而他们都叹着气表示束手无策,我的病几乎是不治之症。 我看着我爹,突然发现他的脊梁好像不像我小时候那么直了,鬓边的头发也花白了。 我抿掉眼泪,“爹,娘,女儿遇人不淑,最后一点时间,女儿想在家里。” 从那天起,我就留在了楚府,顾云邢派了人来找过几次,都被我爹找人打了出去。 5. 我几乎是油尽灯枯。 我娘嘴上说着我会长命百岁,背地里偷偷抹眼泪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棺材,我假装不知道。 我一个等死的人了,精神头反倒好了一些,芝兰一看哭得更狠,说这是回光返照。 我就每日在福利,遛弯,一日听见我爹在痛斥什么人。 我走到前厅一看,认出来时顾云邢府里的人,眼见那人手里拿着一封请帖。 我爹怒骂道:“还不快滚!你真是当我楚家没人了!顾云邢个畜生!我当年把女儿嫁给你,你就这样欺负她!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女儿今后跟他再无瓜葛!” 我慢慢走上去,夺过那封请帖。 是顾云邢和肖苒的喜帖,他们就要在两日后成婚了。 我苦笑道:“爹,别气了,让他走吧,是女儿的错,这辈子看错人了。” 我爹心疼我,他说我离了顾云邢以后就是好日子了,让我别伤心。 我自知没有几天,也知道我爹在骗我。 我说:“爹,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做过糖油糍粑,后来长大了您就不给我做了,我现在还想吃那个。” 我爹忙说:“好,想吃爹就给你做!”转身就往厨房跑,我看得心酸,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怎么就信错了人呢? 顾云邢和肖苒成亲那日,彩云盘旋,天照吉祥。 什么都藏不住了,我看着为我备好的棺材,又听着远街外传来的锣鼓欢庆声,心死就在一瞬间,我倒下的时候听见芝兰哭喊着朝我奔来。 顾云邢娶肖苒时,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场面比当年迎娶我时还要大。 他比起当年少了青涩,大红礼服下,他骑着马过闹市,周遭是听不清的祝福和阿谀奉承。 回到府上礼成时,他发现了我并没有来。 他并不意外,只是多问了一句,“楚宁秋怎么样?” 下人不敢欺瞒,如实回答。 顾云邢却如遭雷击,不可置信般,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下人只好又复述一遍:“已然行将就木,楚府已准备好了棺材,即日或许就......” “大胆!你在胡说什么?!” “不可能!她不可能!有那么多名贵药材吊着,她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就缺那一位药?!” 顾云邢彻底疯癫,他不管身后跟着的马车和轿子,驾着马就往尚书府狂奔。 汗血宝马长嘶一声,踏破人群。许多人莫名其妙,只有肖苒察觉到不对劲,下了轿子却已然不见顾云邢的踪迹,恨得骂道:“楚宁秋,要死了都不安生!你真是个祸害!” 6. 顾云邢策马赶到尚书府门口,见门口已停满了有着一样旗帜的马车。 他要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顾云邢刚要发作,便见那人亮出腰牌,是侯府的人。 “我家侯爷说了,今天有外人要来,一律拦下。” 顾云邢心中疑惑,只道:“我不是外人,我来看我夫人。” “那便是丞相大人,我家侯爷说了,尤其要拦的就是您,您请回吧。” 顾云邢不怕一个小小看门的,但他怕侯爷,当朝侯爷只有一位。 就是经年在外征战的长宁侯,今年年初的时候赴命回京,这才在京中待了小半年。 顾云邢不肯离开,“我夫人死活不明,我怎么能回?” “一条人命而已,婚事可耽误不得。” 身穿藏青华服的人一边调侃一边朝顾云邢走来。 这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顾云邢见来者不善,不敢妄语,问道:“敢问阁下是?” “贺牧川。” 顾云邢慌忙行礼,“拜见侯爷!” 贺牧川哼笑一声,“顾相大喜的日子,怎么在这里?再不去拜堂是不是要误了吉时?” “不敢,臣来这里是要......是想看看夫人。” “顾相可真是有趣,娶妾的日子要来看正妻,这是什么说法?” 贺牧川玩味看着顾云邢,“我看顾相还是回去继续成亲的好。” 顾云邢在朝堂多年,从未与武将走近,如今和贺牧川站在一起,第一次感觉到一阵杀伐之气。 杀的人越多,身上带的因果和怨气越重。 顾云邢不敢再待下去,走时失魂落魄,牵着马不知去往何处。 我睁眼时,看见的是坐在我床前,满目忧心的我娘和芝兰。 “娘......”我刚出声就头脑发酸,眼泪不争气地滚下来,我以为再睁眼就是十殿阎罗了,没想到还是人间。 我娘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药给我。 一边喂一遍小心观察着我的神色,“怎么样?小宝,感觉好些没有?”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我竟然真的觉得身子清爽了许多,我不想让娘伤心,笑着说:“真的好些了,娘,这是什么药啊?” 我娘闻言大喜过望,没回我的话,反而转身朝着一个人跪下。 “谢侯爷赐药救我女儿!” 我娘跪着磕头,旁边的芝兰想把她扶起来,又被她一把推开,“侯爷仁心仁德,臣女余生定日日为您祈福,愿天庇佑您万寿无疆!” 7. 侯爷? 我心中疑惑,赐药又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朝中有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长宁侯,也听闻今年年初回朝了,战功赫赫,皇帝赐了他万亩良田,千两黄金。 只不过从未听闻父亲和长宁侯有过交集,侯爷为何会来这里,赐药又是怎么一说? 我思虑一上来,头又开始疼。 “夫人快起来!”男人连忙把我娘扶起。 “听闻丞相夫人重病缠身,只有天莲能治。好巧不巧,当年征战之时确实在异国他乡得到了这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敢耽搁,这就送来了。” 男人谈吐大方,彬彬有礼。 我虽未见他的面,但已经对他有了好感。 “若不是秋儿体弱,定让她磕头拜谢您。” “不至于,我就当是做了一件好事,丞相夫人身体弱,我就不多做打扰了。” 我娘迎出去送他吗,芝兰过来把我扶起来。 “小姐,你可不知道,那侯爷模样长得太好了!比那个顾云邢好看太多了!小姐你当年要是......” 芝兰突然停住,不知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小姐你饿不饿?我刚让后厨去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我恍惚了一瞬,看着芝兰先前哭肿的眼睛,笑了出来。 “芝兰,那宫里的破御医说的根本不准,我这不是活过十八了吗?” 家里人不敢在我面前提日子,可我一直记得。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辰。 芝兰扑进我怀里抱着我又哭起来,“小姐......小姐你会长命百岁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清瘦了十几年的身子竟然多添了些肉,芝兰去给我置办衣裳的时候,乐个不停,“小姐这么多年,身上终于有了点肉。” 我佯装生气,掐着她的脸,“怎么?你主子以前是骷髅吗?” 所有人都看着我的脸色越发红润起来,我娘尤其开心,笑着说:“以前就盼着有一天我家小宝无病无灾。” “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会好的,都会更好的,我搂着娘在心里默默发誓。 顾云邢在成婚后一个月,终于是不顾我爹阻拦,冲进了尚书府。 他衣衫凌乱,眼神阴翳不明,整个人失了魂般狼狈不堪。 没个人形,芝兰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自从顾云邢和肖苒不清不楚后,我就逐渐看清了顾云邢。 他把我的药给肖苒,几乎置我于死地后,我就更是对他心灰意冷,只当几年的光阴都错付了人。 他和肖苒这对男女配得很,我不愿再多做干涉。 顾云邢想拉我的手,被我一把打掉。他愣了一下,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看着他就心生厌烦,于是语气不快道:“今天来得正好,和离书我写好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两不相欠了。” 顾云邢听懂我在说什么后,眼神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和我和离?” 他一步步靠近我,眼神中的暴戾之气让我不自觉退后,我心中顿时察觉不对。 “为什么啊楚宁秋?是因为攀上长宁侯这个高枝了吗?!” “不知廉耻!你个有妇之夫,还妄想着去勾引别的男人!我说怎么一直不肯回相府,原来是不想当丞相夫人了!” “你以为长宁侯会看得上你一个服侍过别人的女人吗?别痴心妄想了!” 8. 我不知道顾云邢心里竟然是这样揣测我的,四年的朝夕相伴,他竟然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我气得说不出话,芝兰朝他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烂货!当年你刚到府里的时候小姐对你多好,看你没爹没娘可怜,吩咐所有人不准提!” “平常人家那有机会接触那些名贵典籍?都是小姐替你求老爷求来的!你以为你仕途一帆风水是谁在替你操心?小姐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个白眼狼!转头就要纳妾,你管过小姐死活么?!” “你跟那贱人成亲的时候,小姐差点死了你知道么?!” 芝兰劈头盖脸一通骂让顾云邢好久没缓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瞬间多了几分愧疚。 “秋儿,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出事之后这么些天,我一直都在反省。秋儿,你相信我,你跟我回家,以后都会好的,我们就像以前一样。”顾云邢哭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哭,他第一次哭是我嫁给他那夜。他说三生有幸娶到我,是喜极而泣。 而今顾云邢哭着来牵我的手,然而又被我躲开。 我冷冷看着他,“回去看着你跟肖苒你侬我侬吗?我楚宁秋这辈子忍不了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你好自为之吧顾云邢。” “而且长宁侯是我的救命恩人,容不得你信口胡诌。” 我话音刚落,一阵尖利的哭泣传来。 我随着哭声望去,是肖苒,她不顾丫鬟们的阻拦硬要往里面来。 撕扯中,扯烂了她的衣衫。 她顿时哭的更大声,大骂道:“贱人们!都别碰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顾郎!顾郎!你不能不要我!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他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 肖苒在地上撒泼打滚,失心疯了般。 “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奇问道,多了几分看戏的意思。 顾云邢似乎羞于启齿,“我并没有娶她,秋儿,成亲那天我听了你的消息就立马赶来,只不过被贺牧川拦下了,秋儿!你要相信我,我爱的只有你!” “是么?爱的只有我,肖苒是怎么有的身孕?”我嘲讽道。 顾云邢支支吾吾低下头,一旁的肖苒冲上来抱着顾云邢的腿就朝我骂。 “你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楚宁秋,你还以为你是大小姐?顾郎都把你的药给我了,你输给我了,你这辈子都输给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出来肖苒是真的疯了,也没了调笑的心思。 叫了下人把她赶出去。 她被拖出去的时候,口里还念叨着:我是丞相夫人,你们这群狗奴才怎么敢?!你们全都给我死! “我累了,你也赶紧把和离书写了,自此一别两宽。” 顾云邢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我不懂他在想什么,我爱他的时候他不屑一顾,我不爱他的时候,他死也不肯写和离书。 9. 我本以为再没什么事端了,可有一日爹上朝回来一言不发。 全府上下都气氛凝重。 爹把我拉到身前,满怀不舍看着我。 我问:“到底怎么了,爹,出什么事了?” “你要好好的,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和你娘他们都要好好的。” 我还要再问,我爹却只是拍拍我的肩,胡子颤动几下,我看见爹长满细纹的眼眶红了。 我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便听一个尖细的嗓子喊着:“圣旨到!” “户部尚书楚恒之贪污受贿,有违国法,即刻打入天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好多人闯进我家里打砸抢,家里的下人四下逃窜,收拾金银细软,出了府门再也不回头。 我这才反应过来,楚府被抄家了。 芝兰拼命拦住抢我衣裳首饰的下人,可往日里听话温顺,姐妹相称的人都变了一副样子,半点情分不见。芝兰被推倒在地,没人去管她。 我拉起芝兰,芝兰又委屈有气,她看着我,生怕我想不开,“小姐,你放心,老爷一定会没事的!老爷清廉正直,定是被小人诬陷了!” 我心里清楚爹的为人,他为官在朝这么多年,清清白白。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我爹真的是被诬陷的,那人也定然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该怎么办? 有谁能帮帮我? 我是女子身,政事没有过多了解。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顾云邢身居丞相之位,若是他愿意,兴许能帮我爹。 我想起来他这几日一直来找我,说着许多当年的事,希望我能回心转意。 我心下别无他法,只好又来到了丞相府。 没想到迎接我的是闭门不见。 叩门无人应。 我不死心,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这样,在丞相府前从白天站到夜里。 天公不作美,乌云盘旋,雷声大作,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 我站在雨中,浑身被雨浇透,贴身的衣物浸湿湿了水贴着我,冷得刺骨,我心里的火一点点熄灭。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府门开了。 我顾不得浑身的水,立马冲过去,把打着伞,提着灯的下人惊了一跳。 “夫人,这是顾相交代我给您的信。” 我借着灯火拆开了信封,雨水晕开了信纸里的字迹。 但抹不掉那份信的内容。 和离书。 是顾云邢写给我的和离书。 10. 我没接下人递过来的伞,淋着雨回了娘在别处置办的小宅子。 芝兰见我淋了满身的雨,心疼不已,“小姐,你去了哪里?”她连忙去取了干净的衣服让我换上,我心如死灰,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听着朝上的风向是说这案子要重审,可是能审成什么样也没人敢问。 谁也不知道这次抄家是谁的意思,朝堂之上互相猜忌,人心作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给我爹出头。 我往常淋了雨后都要发高烧,可这一次却仍然头脑清醒,腿脚灵便。 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可是那又如何。 我这个人注定福薄,没命的时候家和万事兴,等我能活了这个家却要散了。 我娘的精神愈加不济,好似我的病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雨后我的身体无碍,娘却病了,我吹着药碗里的汤药,想起当年娘也是这样喂我,我不争气地哭出来。 我擦干眼泪笑着说:“娘,爹会没事的,等你病好了,爹就回来了。” 我娘脸色苍白,苦笑道:“娘知道,小宝不哭。” 就在这时,芝兰从外面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但脸露喜悦之色。 “小姐!夫人!有救了!老爷有救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我不明所以,等着芝兰解释。 “翻案了!老爷翻案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长宁侯贺牧川在朝堂之上站队我爹,许多文臣见状立马出来重新站队,圣上迫于压力不得不翻案。 最终我爹官复原职。 其中涉及的党争我并不了解,也无心了解,我只知道我爹回来了,而且外面都传我家是侯府在撑腰。 我爹回来了却仍旧忧心忡忡,从我爹被抓去我就知道圣上是忌惮我家的,如今我家与侯府联系又近得如此奇怪。 更怪的是,长宁侯生辰宴上,圣上要许他一样东西。 他要的是皇上赐婚,赐婚自己和户部尚书之女楚宁秋。 也就是我。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以身相许我倒也能接受,毕竟他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全家人的命,我以身相许又如何。 可是,我疑惑的是,这长宁侯都未曾见过我,怎么就看上我了?我在外传闻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难道说着侯爷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我心中害怕,把芝兰叫来身前,嘱托她道:“若是我我嫁过去之后出了什么事,你就回楚府,墙角从西数第二棵树底下我给你埋了东西,你一定要翻开看看。” 芝兰听完我的话立马转身跑出去,丝毫不顾我眼泪汪汪交代后事般的神情。 个没良心的。 11. 作为成过两次亲的人,我对流程十分熟悉。 又一次我坐在婚床上,披着红盖头,等着一个男人来揭我的盖头。 只不过这一次,我连这个男人的面都没见过,听芝兰说他长得很俊俏。可若是他对我不好呢?万一温良和善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在家会打媳妇怎么办? 我思绪万千,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盖头被揭开时,我才第一次看到贺牧川的样子。 第一眼就看愣了,昏黄烛火下,他眉目精致妖冶,眼角一颗泪痣,多情万种。 听闻他是将军,在边塞吃这么多年沙子,怎么还会长得这么漂亮? 但我发愣并不是因为他的脸有多好看,而是因为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贺牧川看着我的呆愣模样,轻声笑了。 “夫人对我的脸可还满意?” 我不禁点点头,点完又觉得太过轻浮,脸红了大半,又连忙摇头。 “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好像很喜欢看我害羞的样子,那这话继续逗我。 我低着头,小声道:“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侯爷。” 贺牧川闻言也愣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他抬起我的脸,我看见他的眼眸里面满是疑惑,“秋儿?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意思?侯爷,我们见过么?” 我从小体弱,只记得十岁那年去宫中见御医,那是我第一次进宫,也是最后一次,后来我身体越发弱不禁风,再难出远门。 “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你都忘了?” 我忘了吗? 我记得我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那之后以前的记忆就逐渐模糊起来。 “我,我好像......” 尘封已久的回忆这时候全部涌入我的脑海,我看着眼前的贺牧川,脑子里却浮现出一张幼童的脸。 “牧川哥哥,你果然没食言。” 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娘是宫里当年最受宠的贵妃的妹妹,所以我约莫六七岁的时候被接到宫里玩过,而贺牧川幼时也在宫里给太子伴读过几年。 阳春三月,梨花如雪,我就在梨树下紧紧抓着贺牧川不撒手,他被我缠得没办法,笑得十分无奈,摸着我的头跟我说:“好,我答应你,长大后一定去娶你,让你当侯府的女主人好吧。” 我怎么就全忘了呢? 我怎么就一点也没想起来,还嫁给了别人呢? 贺牧川被我哭得心里发慌,他手忙脚乱给我擦眼泪,多年打仗手掌磨出的茧子在我脸上剐蹭得生疼。 再擦下去新娘要让他擦毁容了。 我握住他的手放到心口上,撒娇道:“牧川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你不在的这些年我被坏男人欺负了。” 12. 轮到贺牧川脸红了,他的手动也不敢动一下。 我站起身来,把贺牧川推倒在床上,“牧川哥哥我们该洞房了。” 当年顾云邢和我成亲之时并没有碰我,当时我身体太弱,碰一下都怕碎,所以,和贺牧川,是我第一次。 好在是我身体好了,不然真经不起这个折腾。第二日早起的时候我心里想道。 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芝兰带着一只大黄狗在雪地里扑腾。 那大黄狗是芝兰从街上抱回来的,没人要的狗崽子。回来拿羊奶拌着稀粥喂,一点一点给养大了。 性格温顺,特别亲人,除了爱啃院子里的花草没什么别的。 芝兰特别喜欢他,到哪里都要带着。 我说冬天了,我想回我娘那里看看,芝兰说好,但要带上大黄。我说要备份厚礼,让娘知道我在这里过得好。芝兰说好,正好大黄爱吃的肉干吃完了,到时候一起去采买。我说府里上下也都该置办冬衣了,芝兰说是,大黄最近......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 知道的我是你主子,不知道的以为大黄是你主子。 芝兰闭上了嘴,眼睛滴溜一转告诉我另一件事。 “我听说顾云邢站错了队,被拽出来顶锅发配到北方去了。” 我心中一动,先前我爹被打入天牢与太子一众党争有关,想必他定是站了队才不敢掺和这件事。只是再小心,也不过是党争的消耗品,参与进去了,不是赢,就是死。 我爹这么多年,不偏不倚地立在朝堂之上,用了不少力气。 我又想起贺牧川了,他留在京城,若是不交兵权,难说皇帝会有多忌惮他。 我问他:“会不会想自己的弟兄们?” 他说:“会想。” 但他现在就想做个闲散侯爷,和我喝喝茶赏赏花,看大黄捉泥鳅。 我说:“你难道真的不想吗?在哪里待了也有十几年。” 他抱着我,轻轻说:“没有人会喜欢战场,我也从不喜欢打仗。这么多年在军帐里,我怎么都是不安稳,闭眼都是断肢残臂,敌人的,自己人的,全是血,分不出来。” 我拍着他的背,“以后就好了,以后你不用再面对那些了。” 会好的,我们都是好的。 我时常在想,没有忘掉小时候事情的那几年里,我会不会记挂着去边塞打仗的贺牧川,整个长安少了他,对我而言,大概与空城无异。 好在,一别经年,终于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