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浏览桐年(桐桐宋安年桐花糕)_桐年(桐桐宋安年桐花糕)全文结局
梧桐树上的少年 他曾住过我的心尖 占据了我的整个童年 1 年味渐浓,城里头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红火。 春运期间,拖着大包小包的人群,熙熙攘攘。 拨打中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接通了:“桐桐?” 车站的声音很杂,我只得提高了音量:“爸,我已经上车了。” “桐桐就你一个人哇?” “妈说年底工作忙,没空。” “到车站了给爹说,爹来接你。” “嗯。” 挂断电话,我放下了手机。 透过一层略有些起雾的玻璃眺望窗外,终点站为“桐花镇”的长途汽车开始发动。 自从爸妈离婚,跟着我妈漂到北方后,我已经十年没有回过桐花镇了。 那座不起眼的南方小镇,早已被外出打工的人所渐渐遗忘。 但我却一直想再回去看一看。 因为那里有让我至今都忘不掉的人。 2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西出……” “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我明明会背的,你干嘛打岔!” 我噘起小嘴,朝着树上的少年不满地嚷嚷。 “是你太笨了,背了一个钟头,总共四句话还背不熟。”少年的双臂枕在脑后,慵懒地躺在树枝丫上,打个哈欠,“我都能倒着背了。” 我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那安年哥哥这么聪明,你咋不去念书?” 少年的眸子明显暗了下来:“我爹不让。我爹说,宋家世代靠打铁为生,念书没什么出息。” “要出息做什么?”我对这个可不在乎,“反正我爹只说了,背完一首诗就有一块桐花糕吃。” 想到又甜又糯的桐花糕,我再次燃起满满的斗志。 宋安年坐直身子,一条腿在树上晃荡:“真羡慕你可以念书。” “安年哥哥要是真想念书,可以悄悄来咱们学校偷听呀。杨老师人可好了!到时候,我故意大声念,像今天这样,你就可以听见啦!” 少年的脸青涩俊朗,嘴角噙着笑意:“好。” 3 开小差的工夫,院落门口传来了爹爹的声音: “桐桐,今天的古诗背得咋样了?” 我有些慌张:“快,快了!我能背三句啦!” 爹笑眯眯地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来,给爹背一遍听听。”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西出阳关……” 我的小脸涨得通红,可是这最后一句,我就是想不起来啊! 我趁机偷偷瞥了一眼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但此时上面却是空荡荡的。 “无故人。” 院子门口的石狮子旁,安年哥哥朝我眨了眨眼。 我立马反应了过来:“对,西出阳关无故人!” “哟,年哥儿来了!来来来,快进来。”爹爹笑着招手让他进来。 宋安年抱着一只小铁锤,递给了我爹:“这是我爹嘱咐的,一定要我亲自拿给艾叔。” 爹爹对它爱不释手,啧啧称赞:“铁匠宋的手艺就是不得了!” “给,拿回去给你爹,帮叔谢谢他。” 爹从衣兜里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零散钞票,顺带又掏出一块桐花糕递给了宋安年。 安年哥哥似乎是想推辞来着。 但爹爹的态度坚决:“必须拿起哈,不拿的话,叔下回就不找你爹帮忙喽。” 听我爹这么一说,安年哥哥就只好收下了:“谢谢艾叔。” 看到桐花糕的时候,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爹爹,桐桐也要!” “你个小馋猫!最后一句还是年哥儿提醒的,不算。”爹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奖励归年哥儿。等你啥时候背熟了,爹爹再给你。” “爹爹偏心,哼!”我不高兴了,扭头就跑。 宋安年有些不知所措:“艾叔,桐桐她……” “甭管她,她就那点小脾气,隔哈就消了。要是桐桐有年哥儿这般聪明,那就省叔我大半的心喽!” “艾叔是高看安年了,我爹说,要是这聪明劲儿能用到打铁上,我爹也不会操心了。” 艾建国看着宋安年的眼睛:“年哥儿啊,你跟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想去念书?” “想!”宋安年重重地点头,随即叹了口气,“可是我爹不让。” “你爹他啊……唉,铁匠宋犟得很。咱们桐花镇啊,是第一批落实九年义务教育政策乡镇中的一个。罗镇长是争取让桐花镇的娃儿们全都念上书,无论男娃女娃。唯独你爹不支持,硬是不肯。” 艾建国叹气:“年哥儿这么聪明,都十四了,还不念书实在是可惜。楞个嘛,叔改天找时间去罗镇长家,喊罗镇长跟你爹好好说说。” “谢谢艾叔!谢谢艾叔!”宋安年的眼里散发出光芒,又是深深一鞠躬,“安年真的很感谢艾叔!” 4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暖暖的阳光洒下,给整座小镇穿上一件金色的新衣。 踏在硌脚的石子路上,我踢着一颗小石子,愤愤不平。 身后传来安年哥哥的声音:“桐桐。” 我不搭理。 他继续不懈地叫我:“桐桐。” 我这才闷闷不乐地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干哈?” “呐。”少年的手摊开,小巧玲珑的桐花糕躺在手心。 我沮丧的小脸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安年哥哥对我最好啦!” 忽然,宋安年感觉身子一沉。 下一秒,我小小的身躯就已经挂在他身上了。 “桐桐,你好重……” “我走累了,要安年哥哥背桐桐!” “你太重了。” “可是桐桐的脚脚痛嘛。” “那,就这一次。” “桐桐最喜欢安年哥哥啦!” 少年的嘴角上扬,背上的我正心满意足地舔着嘴角残留的甜蜜。 嗯,桐花糕最好吃了。 嗯,安年哥哥最好了。 不知不觉中,我就趴在安年哥哥的背上睡着了。 “哎呦,真是辛苦年哥儿了,咱家桐桐又给你添麻烦了吧?”我妈将宋安年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抱了过去,笑道,“年哥儿,快进来喝碗甜豆花暖暖身子。阿姨今儿才磨的新豆子,香着呢。” “谢谢英姨,不过安年还有事,下次一定好好尝尝。”宋安年一刻也没停留,转身离去。 身后是我妈的大嗓门:“年哥儿,等会捎一碗到你家去啊!” 5 宋安年径直朝着镇上最热闹的街市走去。 “哟,年哥儿,来拿根猪脚回去嘛!” “给,阿姨今儿新摘的菜,年哥儿快拿起回去跟你爹一起尝尝。” “年哥儿,记得替叔谢谢你爹,这菜刀用起利索得很嘞!” 叔叔阿姨们过于热情了,宋安年招架不住,只能一边道谢,一边提着满手的东西继续往前走。 老街拐角处,渐渐变得冷清起来。 宋安年的步子停在了宋氏铁铺外。 那三根木制的长板凳上,搁满了榔头、钉耙、火钳、锅铲、镰刀等等。 铺子内,灶膛的炭火烧得旺盛。 “铛——铛——” 炉火映照着男人黝黑的脸庞,额前的汗珠闪烁。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右手握小锤,左手握铁钳。 铁砧子上烧红的铁块在上下飞舞着。 “爹。”宋安年唤了他一声。 宋应福不做声,只是聚精会神地干着手里的活儿。 宋安年也不再吭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后,默默走到了火炉旁,帮忙拉起了风箱。 风进火炉,炉中的火苗高高窜起,摇曳生姿。 父子俩就这样沉默不语,一个烧着铁,一个打着铁,在“铛铛”的打铁声中迎来夕阳西下。 宋应福的嗓音低沉:“差不多了。” 宋安年将那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取出。 “你来试哈。” “好。”他接过父亲手里的锤子,神情严肃。 “铛——” “力度不够。”宋应福找了根矮凳歇息。 “铛——” “位置不对。”宋应福擦着额头上的汗。 “铛——” “教了你楞个多年,啷个还是学不会?”宋应福的呵斥声甚至高过了打铁的响音。 少年埋下头:“爹,我会努力的。” 不像宋应福那样,宋安年的皮肤倒白皙得很。 他人也很聪明,可偏偏就是没能继承他爹打铁的天赋。 每次回铺子里,他都倍感压力和紧迫。 “铛——铛——” “够了,给老子拿过来!”耐心耗尽,宋应福站起身,一把夺过宋安年手里的锤子,“滚去烧火!” “爹,对不起。” 宋应福抬手就是一巴掌,向着自家儿子扇了过去:“再不好生学,宋家世代打铁的名声就毁在你娃手里!” 6 “哎,铁匠宋,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你嚷嚷的声音。年哥儿的勤奋,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都看在眼里的哇。这娃儿,又聪明又能干。你还嫌这儿嫌那儿的,别人家羡慕都还来不及哩!” 宋应福果断停下手里的活,忙去招呼: “哎呦,勒不是罗镇长嘛。稀客稀客,快进来坐!安年,倒水!” “罗伯伯请坐。”端来一把藤椅,宋安年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 “真是个乖娃儿。”接过冒着腾腾热气的搪瓷杯,罗伟的笑容越发慈爱。 宋应福拉过矮凳坐下:“罗镇长难得来一次宋家的小铁铺,实在是没得啥子好东西招待。” “哎,铁匠宋,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我今儿个就只是来跟你唠几句。” 宋应福扯出一袋葵花籽:“来,嗑瓜子,咱们兄弟俩边嗑边唠。” “是楞个的哈,乡政府那边的政策颁下来也好久了,我勒个当镇长的自然是要全力支持。大家伙儿嘞,也都是在全力配合。政府在镇上新修了小学,镇上的娃娃们都去念了书。勒也实行一年多了,大家都认为要得。娃儿嘛,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铁匠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我晓得,镇长你就是来劝我放安年去念书嘛!” “年哥儿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聪明、记性好。镇上学校来了个年轻的新老师,姓杨。年哥儿有一回去旁听,表现老好了。小杨到现在都还跟我念着年哥儿呢!” 罗伟先是将铁匠宋的儿子夸奖了一番,接着又开始了语重心长的劝说。 “年哥儿才十四,再不念书就晚了。大家也是希望,咱桐花镇上啊,能多培养些大学生、文化人出来。铁匠宋哪,就算你不支持政府工作,看在咱哥俩几十年的兄弟情上,也得给我老罗个面子不是?” 宋应福点点头:“是,镇长说得是。工作,肯定要支持;面子,也一定得给。明天,就明天,我一定让他去。” 罗伟笑道:“勒就对了嘛!年哥儿,明天就到学校去念书,你一定要好生学哈。” 宋安年会心一笑:“谢谢罗伯伯!谢谢爹!” “今儿个时间也不早了,就不多留了。”罗伟满意地拍了拍宋安年的肩,“年哥儿,蓁蓁可还一直嚷着要喊你来咱家吃饭哩!” 少年礼貌笑笑:“有空一定去。” 宋应福挥手:“镇长慢走,有空经常再来哈!” 待人影远去,二人进屋。 宋应福的神情有些落寞:“明天,你就跟着那些娃儿去念书吧。” 宋安年的眼里漾着欣喜:“谢谢爹!” “但打铁的活儿还是不能丢,听到没得?” “放心吧爹,我以后一定会比现在更努力!” 那年,安年哥哥终于如愿以偿能够跟着我们一起去念书了。 偏偏也是在那一年,我妈跟爹爹闹翻了。 7 “桐桐去学校啦!” “好,路上当心些!” “不怕,有安年哥哥!” 我蹦蹦跳跳地背着小书包,门口的石狮子前,安年哥哥早已在那里候着了。 “这丫头,老是烦着年哥儿。” 艾建国无奈地笑笑,待两道身影消失于视线中,转头对琼英使个眼色: “哎,英子啊,我看咱家桐桐和年哥儿关系很好嘛!年哥儿年纪轻轻,能干聪明又可靠,对桐桐也照顾得很。你说,咱们用不用找个时间去跟铁匠宋说说?” 琼英的脸色却不怎么好:“说啥子嘛?铁匠宋固执又刻板,脾气还暴躁得很。他让年哥儿去上学认些字,回来还不是继续打铁。再好,不也是个打铁的,能有啥子出息嘛?咱家桐桐是要读书、进城头去念大学的。这事儿以后甭提了,我绝不会同意把桐桐交给他屋娃儿。” “英子,你说的勒是啥子话,打铁的又啷个了哇?人家铁匠宋不也是踏踏实实地靠各人的本事过日子嘛!年哥儿朴实能干、又懂事又体贴,桐桐跟着他,定是吃不了亏。” 关于进城这一点,艾建国是持相反态度的。 “在大城市里头去,还没得咱们勒桐花镇上过起安逸嘞!那些城里头的知识分子,也不一定有咱们桐花镇知根知底的人可靠哩!” “那你就一辈子守着你的铺子窝在勒里嘛!” “英子,你闹啥子脾气?” “我可没闹脾气哈,勒个事情我已经想好久了。”琼英转身进屋,“裁缝店里的乔二姨病了,我勒几天一直在那哈帮忙。乔二姨家的大女儿小凤,嫁得不好,白天洗衣做饭、晚上哄娃,勒还不够,一天到晚还得受她男人的气。” 顿了顿,琼英继续道: “乔二姨的小女儿小娟,硬是靠各人闯进了大城市里头去打工。今天赶回来探病,我才晓得,她在城里头不仅嫁了个好男人、日子过得好,而且人家见过世面的人,说话做事都跟我们不一样!我已经想好了,过几日我就和小娟一起去城里头打工,反正勒糕点铺子你一个人打理也成。” “英子!”艾建国的神情慌了,他抓住琼英的肩,“打啥子工不好?非得到城里头去!你摸起良心讲,我艾建国可让你娘俩受过半点苦?就算我一人打理铺子,也不是养不活咱家,你瞧你说的都是啥子话!” 琼英的神情也很严肃: “既然话也说到勒哈了,那我就再说清楚些。艾建国,我承认你是个难得的老实人,但这并不能给桐桐的下半辈子打包票。铁匠宋为啥子和他媳妇早早就离了?还不是因为他媳妇受不了天天在家忍气吞声,顶一句嘴还得挨一顿打。以前那隔壁的惨叫声,你也没少听见噶?” 艾建国咬着牙:“十几年前的事了都……” “是,那确实是以前的事了。难不成现在你就能打包票,他养出来的娃儿以后不会性情大变?你就能保证给桐桐找个一直都会疼媳妇的女婿?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桐桐必须要念书、念大学。但是桐花镇的教学远远赶不上城里头!” 沉默了一会儿,艾建国才缓缓开口:“勒些话,都是小娟给你讲的?” “是,而且我自己也是楞个想的。” “只是为了娃娃?” “为了桐桐。” 艾建国狠狠一摔桌上的搪瓷杯:“你走了,娃儿走了,那这还算啥子家!” “建国,你接受过一点教育,也算是半个文化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桐桐不应该一辈子待在桐花镇、早早成家生娃。我更不想她像别的女娃一样,在自己男人家没有地位没有说话的份!我希望桐桐幸福,所以你嘞?” 艾建国紧握着拳头,不再说话,却也没有再制止琼英收拾包裹。 8 桐花小学。 今天的课结束了。 杨老师特意留下了宋安年,鼓励道:“安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来读书,老师很为你感到高兴。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在桐花镇等着你金榜题名!” 少年重重点头:“谢谢杨老师,安年会继续努力。” 这时,罗蓁蓁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跑了过来,害羞地低着头:“安年哥哥,我爹今天下午不得空来接我,你可不可以送蓁蓁回家?” 宋安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罗蓁蓁笑得很开心:“谢谢安年哥哥!” 少年转即转头,朝着后桌的我道:“桐桐,一会儿我们先送蓁蓁回家,然后再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要。” “为什么?” 我噘起小嘴:“不想去就不想去呗!大不了我自己回家,哼。” “一块桐花糕。” 被安年哥哥拿捏住的我立马妥协了:“那好吧。” …… 罗家院子门口。 “谢谢安年哥哥,谢谢桐桐姐,蓁蓁到家了。” 少年微微一笑:“嗯,不客气。” 罗蓁蓁的小脸一红,转身立马跑进屋:“我回来了!” “也,乖乖这么早就回来了——噢,是年哥儿和桐桐啊,谢谢你们送蓁蓁回来。乖娃娃些,进来歇歇脚再走啊!” “不用了阿姨,我和桐桐还要赶路。” “哎哟,我家阿杰要是有年哥儿一半懂事就谢天谢地咯!来,拿块桐花糕,阿姨今儿早才在老艾那儿买的,新鲜着呢。给,桐桐也悄悄拿一块,莫让你爹晓得。” 宋安年礼貌道谢:“谢谢阿姨!” 一见桐花糕,我就眼睛发光:“嗯呐,谢谢阿姨!” “哎,路上当心些!” 傍晚的夕阳染红天空,两道小小的影子在阡陌上交叉重叠。 浓浓的麦香扑面而来,金色的浪花在二人的童年里翻涌。 “呐,这块也给你。” “安年哥哥最好了!” 肩上一沉,又是熟悉的动作。 对于我会时不时地爬上他背的行为,安年哥哥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回家的路,有些长。 因为每次回到家的时候,我总是会在安年哥哥的肩上睡得很香很香。 9 在我跟着我妈离开桐花镇的那天,当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和妈妈去看望住在城里的亲戚,过几天就会回来。 我趴在车窗口大喊:“安年哥哥,桐桐一定会回来的——” “桐桐,桐花糕!”宋安年一直在后边追着远去的大巴,手中晃着一小袋桐花糕。 我将双手比成喇叭状:“安年哥哥——等我回来——” 我妈只是瞥了一眼紧跟车后的少年,一把拉过我,呵斥:“艾雨桐,不准把头伸出去!” 随后,我妈重重地将车窗给关上了。 我只得乖乖坐好,紧紧地抱住自己小书包里的一袋桐花糕——那是爹爹给我装的。 我小脸沮丧:可是,桐桐还是想留下安年哥哥送的桐花糕啊。 10 “桐花镇到了!” 我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大巴已经到站。 我利索地抓起背包,提上行李,下了车。 “桐桐!桐桐!” 人群中,父亲苍老的面容爬满皱纹,斑白的头发格外刺眼。 “爸!”我飞奔过去,紧紧抱住父亲。 我一直都很想念父亲。 当然,父亲也一直牵挂着我。 只是我并不知道,在这十年里,父亲不止一次丢下过铺子里的活儿,只身一人离开桐花镇来城里寻我。 但是,这时代变化得太快了。 大城市的繁华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算是一时冲动买了张车票,到了现代化的大都市,老父亲也只能看着那些川流不息的车辆、纷繁华丽的灯光以及城市人冰冷的眼神,茫然无措。 每每他想打电话找我求助的时候,却又被那一点点自尊心给压了下去。 “桐桐,十年了哇。”父亲惊喜的眼角含泪,“都长成大姑娘了,比爹还高了。是爹不称职,没能看着咱家桐桐长大……” 我声音哽咽:“爸,我回来了。” 父女紧紧相拥,哪曾想过当时一别,竟会是十年之久! 而桐花镇的变化,也是沧海桑田。 以往陈旧的粉墙黛瓦,全换了红砖的小楼; 曾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也已经铺成了青色平坦的石板街; 昔日还弱不禁风的小树苗,现都长成了一棵棵参天大树。 火红的灯笼将琐碎的小镇生活高高挂起,串成一幅和谐兴盛的乡里闹市图。 人在画里,画在人中。 11 “哎,老艾啊,这妹子是?” 我爹笑得满面红光:“嘿嘿,是我家姑娘回来了!” “哎呦喂,是桐桐哇!十年了哟,女大十八变了,都各认不到喽!” “桐桐回来了哇?我们镇上的大学生回来了呀!” 我看着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竟感到有几分熟悉。 不变的,依然是桐花镇浓浓的乡音和热情。 那家记忆里的裁缝店,如今也已变成了人气爆棚的特色饺子馆。 馆子门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我:“桐桐,我是你乔二奶奶。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哩!” “乔二奶奶新年好!”我给了老人家一个大大的拥抱。 “乔二姨,您好生歇息啊。桐桐勒才刚拢屋,我先让她回去收拾收拾,过哈再来给您拜年!” “好好好,乖娃娃,等哈来奶奶屋头吃饺子!” “嗯,乔二奶奶再见!” 离开饺子馆后,还没走两步,身后又有人叫住了我: “是桐桐姐吗?” 回头,我看着身后一位约摸十七八岁的姑娘:“你是?” “我是罗蓁蓁!” 我惊讶:“蓁蓁,是你?” “桐桐姐,蓁蓁好想你!” 我俩紧紧地拥抱了一下,旁边一小胖墩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角。 罗蓁蓁拉着小孩的胖手手,激动地道:“快,小宝,叫姑姑!” 小宝吚吚呜呜地张嘴,奶声奶气:“姑——姑——” 我满脸惊喜,轻轻捏了捏那胖嘟嘟的小脸蛋:“好可爱!蓁蓁,你居然都有孩子了啊?” 罗蓁蓁腼腆一笑:“我十八岁就嫁人了。我哥他,也在去年就成亲了。” “罗杰哥哥也成家了吗?恭喜恭喜!没能亲自道声祝福,真是好遗憾!” “桐桐姐是咱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你可是咱们的骄傲啊!蓁蓁好羡慕桐桐姐,聪明、漂亮,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实在是惭愧,十年了才想起回来看看我们桐花镇。” “没事儿,这不是回来了嘛。走得再远啊,还是咱自个儿的家乡好!” 我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弯下腰,递给那小娃娃:“小宝,给!” “小宝,还不快谢谢姑姑!” 小胖墩含着一根手指:“谢谢——姑姑——” 过了热闹的街,熟悉的石狮子映入眼帘。 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棵夹在俩户人家中间的梧桐树,我仿佛又听到了十年前藏在枝丫间的读书声。 我试图在那棵梧桐树上寻找记忆中的少年身影,可惜一无所获。 还得是老父亲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桐桐,啷个还在外边站着,快进屋头来暖和暖和。” “来了。” 进了屋,炕头的老父亲正忙着打理我的新床铺。 “爸。” “哎,啷个了桐桐?” “隔壁那家……” “你说铁匠宋啊。” “对,宋伯伯,还有——安年哥哥……他们,都还在吗?”念出那个深埋心底的称呼,我的心跳莫名其妙有些加快。 “铁匠宋在前几年得病走了;年哥儿嘛,念完小学就去继承铁匠宋的铺子了,至今还留在咱镇上呢。只是勒几年打铁的手艺不吃香了,年哥儿才不得不把他爹传下来的铁匠铺子改卖鱼喽。” 我的心一惊,夹着欣喜、苦涩:“爸,我想去看看。” “去嘛,顺道带条鲫鱼回来吧。年哥儿倒是继承了他爹的老实,咱桐花镇的鱼全靠他进嘞。从来都不得缺斤少两,又还新鲜——” 不等老父亲说完,我早就飞奔而去。 12 火红的年味将以往冷清的街角变得热闹无比。 在这家翻新的宋氏鱼铺跟前,人群格外喧嚷。 “年哥儿,来八斤草鱼!” “过年了,年哥儿可要给咱邻里乡亲们打点折扣哇!” “勒花鲢不错,来十斤!” 我拨开人潮,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 以往那个一直让我心心念念的少年啊,如今就站在人群的中央。 他一直专心地埋头剥鳞、剁鱼,手起刀落,称量、装袋、收钱,一连串的动作熟练又麻利。 只是他的皮肤不再白皙,而是黝黑。 他的身形不再精瘦,反倒略显臃肿。 时光辗转,铁匠的儿子终也换了鱼贩。 忽然,清丽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 “西出阳关无故人。” 男人拿刀的手一顿,猛地抬头。 我鼓足了勇气迎上他的视线,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安年哥哥。” 十年之久,桐花镇外,再无故人。 “一条鲫鱼,谢谢。” 他的手明显在颤抖。 “铛——”鱼刀重重地落在案板上。 男人连忙转身,逃一般似的躲进了里铺。 我的笑容僵硬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一盘着发髻的少妇才从里铺走出。 她左手拎着一只袋子,右手还抱着一襁褓中熟睡的奶娃。 女人在我的耳边低语:“妹子,这是俺家男人让俺送给你的,不要钱。” 在这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故作轻松一笑:“谢谢哥和嫂子。” “妹子,慢走。” 转身后,我再不敢回头,使劲往前跑了几步。 直到将那间鱼铺已经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我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打开了手中装鱼的袋子,里面是一条新鲜的大鲫鱼。 还有,一小袋桐花糕。 以及一张醒目的纸条。 我打开纸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 “桐桐,新年快乐。” 我笑着,眼泪也流着: “安年哥哥,新年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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