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带崽:渣王爷追悔莫及(苏灵犀萧景渊)全文浏览_女配带崽:渣王爷追悔莫及全文浏览

匿名 2025-09-25 03:45:26 10

第1章

苏灵犀的手指猛地收紧,诊脉老太医那句“喜脉,一月有余”还在耳边。

孩子。她竟然,真的有了孩子。

这三年,她从江南绣坊无人问津的孤女,一步登天,成了权倾朝野的靖王萧景琰的禁脔。

多少人艳羡她泼天富贵,又有多少人暗地里唾她痴心妄想,不过是个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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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她自己清楚,这王府深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可现在,她有了孩子。

靖王的孩子。

她的心口一阵滚烫,那是压抑了太久的微弱期盼。

靖王萧景琰,那个永远冷峻、永远看不透的男人,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总该会有一分不同吧?

哪怕只有一分,也足够她抓住,去赌一个未知的将来。

她要亲自告诉他。

苏灵犀屏退了侍女,小心翼翼端着一盅刚炖好的莲子羹,一步步走向靖王的书房。

清芷院到前院书房的路,她走了无数遍,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漫长而忐忑。

手心渗出薄汗,莲子羹的温热透过瓷盅传来,她却觉得指尖冰凉。

该如何开口?是欣喜,还是羞怯?

他会是什么反应?是惊喜,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翻滚。

临近书房,窗棂内透出两道人影。

一个是靖王萧景琰惯常的玄色身影,另一个,是身形婀娜的柳贵妃。

靖王的心腹,也是这王府后院实际的掌权者之一。

苏灵犀的脚步下意识一顿,想着是否该回避。

就在此时,柳贵妃那娇柔中带着尖刻的嗓音,清晰穿透窗纸,飘了出来。

“越王殿下,您这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的戏码,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去?那苏灵犀看着温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让她察觉了蛛丝马迹……”

越王殿下?

苏灵犀整个人被钉在原地,血液瞬间冻住。

柳贵妃在和越王萧景渊说话?

靖王的亲弟弟,那个传说中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贤王?

他怎么会和柳贵妃在靖王的书房里,谈论自己?

她听见越王萧景渊那独特的,清朗中带着温润的嗓音响起,此刻却压低了,亲昵得像情人低语,内容却让她如坠冰窟。

“皇兄远在边疆巡查军务,短期内无法回京。府中诸事繁杂,我身为皇弟,自然要替皇兄分忧解劳,稳住后宅。只是……本王也没想到,这一扮作皇兄的模样,‘宠幸’苏灵犀,竟已持续了这般久。她若知晓真相,怕是真的要闹翻天。”

“轰——”

苏灵犀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扮作皇兄……宠幸……

这六个字,像六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那些温柔缠绵的夜晚,那些伏在她耳边的低语,那些深入骨髓的亲密……都不是靖王萧景琰?!

是越王萧景渊!

三年来,与她同床共枕,夜夜春宵的,竟然是靖王那个声名在外的“贤德”胞弟!

她腹中的孩子……这个她曾以为是救赎的生命……是谁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恶心感,山崩海啸般席卷她。

她手中的莲子羹盅剧烈晃动,汤水几乎泼洒出来,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稳住。

牙齿深深嵌入下唇,带来尖锐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不能出声,不能被发现!

就在她五脏俱焚之际,书房内,又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模仿着靖王萧景琰惯有的冷漠与不屑,语调、尾音,甚至连那份骨子里的疏离都惟妙惟肖。

苏灵犀认得,那是越王萧景渊在刻意模仿他兄长的语气,也是她曾经无比熟悉,以为是专属于她的“靖王”的声音。

“一个玩意儿,怕什么。她苏灵犀难道还真敢为了这点所谓的‘真相’,舍了这靖王府泼天的荣华富贵不成?呵,真是笑话。”

柳贵妃咯咯娇笑起来:“殿下说的是。谅她也没那个胆子。不过,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万一……”

那“靖王”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浓浓的厌弃与警告:“替身之事,做得隐秘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都处理得很干净。最要紧的是,别真让她怀上本王的孩子。本王,嫌她脏。”

“脏!”

这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狠狠砸在苏灵犀的天灵盖上,将她所有的尊严、所有的期盼、所有的爱恋,砸得粉身碎骨。

她脏?

她是谁?江南绣坊的孤女,无父无母,一入王府,便被冠以“禁脔”的恶名。

她有选择吗?她除了攀附,除了小心翼翼侍奉,还能做什么?

她以为自己侍奉的是靖王,她将一颗真心捧上,三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懈怠,换来的,就是一句“脏”?

究竟是谁脏?!

是这两个道貌岸然,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视人命如草芥的萧家兄弟!

是这个蛇蝎心肠,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柳贵妃!

他们才是最肮脏的存在!

原来,她苏灵犀,在他们眼中,甚至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算不上。

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替换、随意欺瞒、随意丢弃的“玩意儿”。

她的存在,她的感情,甚至她此刻腹中这个无辜的孩子,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注定要被抹去的、肮脏的“意外”。

三年的情爱,三年的恩宠,三年的期盼……顷刻间,灰飞烟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耻辱。

苏灵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走回清芷院的。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牵动全身的痛楚。

方才强行压制的反胃感此刻再也忍不住,她冲到院角的暗处,俯身剧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苦水一阵阵上涌。

整个世界仿佛都颠倒了,所有她曾经坚信不疑的东西,都碎裂成了齑粉。

她跌坐在冰冷的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空洞得吓人。

突然,那面她从江南带来的,据说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古镜,镜面无端泛起阵阵水波般的涟漪。

随即,一行娟秀却带着戏谑的小字,缓缓浮现在光滑的镜面上:

【笑死,女配还当自己怀了龙种,殊不知靖王从未碰过她,是越王这匹狼玩腻了她!】

苏灵犀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镜面。

古镜又开始它日常的发癫了。

这面古镜自三年前她进入靖王府起,就时不时会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批注”,内容匪夷所思。

什么“剧情节点”、“be预警”、“工具人设定”、“原著走向”……

诸如此类的词句,她初时以为自己眼花,后来又疑心是得了什么臆症,甚至偷偷请大夫看过,却查不出任何所以然。

久而久之,她也只能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弹幕”当做是这面古镜本身的诡异之处,尽量不去理会。

可今天,这行字,每一个偏旁部首,都像淬了剧毒的钢针,一根根狠狠扎进她的眼底,再刺入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女配?”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玩腻了她?”

所以,连这面不知道来历的破镜子,都在明晃晃地嘲笑她的愚蠢和自作多情吗?

所谓的“宠幸”,在那个温润如玉的越王萧景渊看来,仅仅是“玩”?

玩腻了,就可以像丢弃一件旧衣服,随意丢弃她苏灵犀?

甚至,连带着她腹中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都要被斥为“脏”,要被“处理干净”?

苏灵犀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屈辱,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她胸腔内疯狂翻滚、冲撞。

她死死盯着镜面上那行字,直到它们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女配……”苏灵犀低低地重复着这个称谓,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弧度,冰冷刺骨。

如果她是“女配”,那精心设计这一切,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萧景琰和萧景渊,又算是什么?

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主”吗?

好一个“玩腻了”。

好一个“脏”。

她苏灵犀,是女配,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玩”过去!

这笔血泪交织的账,她一笔一划,都刻在了骨头上!

孩子……她的孩子……

苏灵犀颤抖着,轻轻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

这个认知,像一簇微弱却顽强的火苗,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海上,点燃了一丝疯狂的暖意和决绝的勇气。

她慢慢抬起眼,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那个女人,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震惊、绝望、空洞,逐渐沉淀下来,变得幽深,冷寂,毫无温度,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底下暗流汹涌。

苏灵犀缓缓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妆奁前,打开了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暗格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些金银锞子和几张银票。

这是她三年来,不动声色,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一笔不小的私产。

是她为自己,也是为腹中这个孩子,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

她取出一张最大面额的银票,紧紧攥在手心。

“走着瞧。”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字一句,清晰而冷冽。

这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2章

苏灵犀僵在原地,指尖的凉意已蔓延至四肢百骸。

书房内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进她的血肉。

柳贵妃娇笑一声,那声音此刻听来格外刺耳:“还是殿下英明。那苏灵犀,不过是我当初寻来,献给靖王殿下排遣寂寞的玩意儿。让她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一步登天,殊不知,从头到尾,不过是我与越王殿下的一场游戏罢了。”

游戏?

她苏灵犀三年的情意,三年的如履薄冰,在他们眼中,仅仅是一场“游戏”?

席间,立刻有其他几个她只在宴会上见过几次的权贵子弟开口附和。

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越王殿下当真是好手段,连自家皇兄的女人,也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佩服,佩服!”

另一个带着淫邪的笑意:“那苏灵犀确实姿容绝艳,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也难怪两位殿下都爱不释手。这样的尤物,就算只是个玩意儿,也值了。”

“就是,不知我们何时也能有此等‘艳福’,尝尝靖王府‘旧人’的滋味?”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苏灵犀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些人,这些平日里人模狗样的权贵,私底下竟是这般嘴脸!

柳贵妃似乎对这些奉承极为受用,声音越发得意:“说起来,七日后,便是靖王殿下‘纳’她为侧妃的仪式了。到时候,咱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揭穿这一切的真相。本宫倒要看看,她苏灵犀从云端跌落泥沼,身败名裂,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想必,一定很精彩,岂不快哉?”

当众揭穿?让她身败名裂?

苏灵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好狠毒的心思!

那个模仿靖王萧景琰语气的“越王”再度开口,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调子:“甚好。此事便交由贵妃处置。只是,别真闹出人命,也别让她真怀上什么孽种,不好收拾。”

“孽种!”

这两个字,比之前那句“脏”还要恶毒百倍,像两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刺入苏灵犀的心脏。

她的孩子,在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在他们眼中,竟是“孽种”!

是“不好收拾”的麻烦!

苏灵犀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叫出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这无边恶意吞噬时,妆台上的古镜镜面,再次泛起水纹。

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啧啧,柳贵妃才是这出大戏的幕后黑手啊。她想借着彻底打压苏灵犀这个“假冒伪劣”的宠妾,来巩固自己未来靖王妃的地位呢。一箭双雕,玩得挺溜。】

原来如此。

柳贵妃,这个看似只是靖王心腹的女人,野心竟如此之大。

而她苏灵犀,就是柳贵妃用以邀功、用以排除异己的垫脚石!

古镜上的字迹变换:

【还有哦,据可靠消息,靖王萧景琰对“原定女主”(柳贵妃)可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苏灵犀肚子里这个孩子,若真是靖王萧景琰的,一旦被柳贵妃视为眼中钉,那妥妥就是母子共赴黄泉的剧本。刺激不?】

苏灵犀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说,之前她对靖王萧景琰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只是被蒙蔽,以为他对自己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那么此刻,古镜的这番话,彻底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靖王对柳贵妃百依百顺?

若孩子是他的,等待她们母子的,也是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在萧景琰和柳贵妃眼中,都是一个必须除去的“孽种”!

她苏灵犀,连同她腹中的孩子,根本没有活路!

那张刚刚从老太医手中接过,还带着药香的喜脉诊断书,此刻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被手心的冷汗浸透。

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催命符。

“喜脉,一月有余……”

这曾带给她无限期盼的八个字,此刻读来,只剩下无边讽刺与绝望。

她苏灵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任人摆布,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愤怒,屈辱,悲凉,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她胸中剧烈翻腾。

她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子,背脊挺得笔直。

那张惨白的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已褪尽,只剩下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亮得吓人,仿佛燃烧着两簇幽幽鬼火。

她不能倒下。

她还有孩子。

她要活下去。

她要让这些把她当做玩物,肆意践踏她尊严的人,付出代价!

苏灵犀转身,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回内室。

那份喜脉诊断书,被她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藏起。

这是她的催命符,也是她唯一的武器。

第3章

苏灵犀回到清芷院,脸上不见半分泪痕,唯有一片死寂。

哭?那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现在要做的,是把那些人欠她的,连本带利,一一讨还。

“喜脉?”她对着空荡的房间自语,指尖抚过那张薄薄的诊纸,“孽种?好,真是好得很。”

她苏灵犀,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孩子,既然他们不想要,那她就亲手了结。

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她唤来心腹侍女:“去一趟城南,找张药婆,就说我要调理身子的药。记住,做得隐秘些。”

侍女应声而去。

张药婆是她早就留意的人,专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手脚干净。

落胎药,她必须备下。

但用与不用,何时用,她说了算。

柳贵妃不是想在七日后的纳妾仪式上看她笑话,让她身败名裂吗?

“好啊,”苏灵犀对着镜子,镜中人面色苍白,眼神却锐利,“那就七日后。我倒要看看,谁才是那个真正的跳梁小丑。”

纳妾仪式,宾客云集,正是她脱身的最好时机。

也是她送给那对“情深义重”的兄弟和那位“贤良淑德”的柳贵妃一份大礼的绝佳场合。

这几日,“靖王”的赏赐流水一般送进清芷院。

绫罗绸缎,珍玩珠宝,几乎堆满了半个库房。

苏灵犀起初只觉讽刺,这些东西,是用她的尊严和血泪换来的。

直到某日,管事太监送来一支成色极好的血玉簪,她记得分明,三日前,“靖王”才赏过一支一模一样的。

“这支簪子,王爷昨日才赏过。”她平静开口。

管事太监脸上堆笑:“苏主子好记性。这不,王爷想着主子您辛苦,特意又赏了一份。主子好福气啊。”

苏灵犀心中冷笑。

一份是靖王萧景琰的例行公事,另一份,是越王萧景渊假借兄长名义的“情意绵绵”?

真是体贴入微,双倍“恩宠”。

“替我谢过王爷。”她不动声色地收下。

这些赏赐,越多越好。

她打开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面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叠银票和金银锞子。

这些,是她三年来,从那些“恩宠”中,一点一滴抠出来的。

是她为自己,也为腹中这个“孽种”,准备的买命钱。

如今,拜那两位殿下所赐,她的私库正以惊人的速度充盈。

“呵,用你们的钱,买我的自由,顺便,再给你们添点堵。这买卖,划算。”她拿起一张最大面额的银票,指尖的冰凉透过纸张传来。

这让她想起三年前,她也是这样,攥着一张卖身契,跪在柳府门前。

那时,她是江南小吏苏明德的独女。

父亲为人清正,却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构陷父亲的,正是柳贵妃的家族。

柳家势大,无人敢伸出援手。

她求告无门,眼看父亲就要屈死狱中。

柳贵妃,彼时还只是靖王府的侧妃,却已是后院实际的掌权者。

她“恰到好处”地出现,给了苏灵犀一个选择。

“签了这份卖身契,入靖王府,伺候王爷。你父亲,本宫保他一条性命。”

柳贵妃当时的语气,高高在上,带着施舍。

苏灵犀没有选择。

她用自己的终身自由,换了父亲的苟延残喘。

她成了柳贵妃献给靖王的一件“礼物”,一个用以固宠,或是用以试探的棋子。

原来,从一开始,她苏灵犀就是个玩意儿。

是柳贵妃手中的玩意儿,是靖王眼中的玩意儿,更是那个披着温润外皮的越王萧景渊,用来满足他龌龊心思的玩意儿!

“柳诗筠,”苏灵犀念出柳贵妃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你毁我家园,辱我至此。这笔账,我记下了。”

她将那张喜脉诊断书和新得的落胎药放在一起,妥善藏好。

七日。她只有七日时间。

“萧景琰,萧景渊,柳诗筠……”她低声念着这几个名字,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这游戏,既然你们还没玩腻,那我就陪你们,玩一票大的。”

她会让他们明白,女配,也是会掀桌子的。

而且,掀得很彻底。

苏灵犀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暴雨将至。

很好。她喜欢这样的天气。

只有在最深的黑暗和混乱中,才能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猎人,变成仓皇逃窜的猎物。

第4章

清芷院内,苏灵犀对着铜镜,细细描眉。

距离那场所谓的“纳妾仪式”,还有五日。

五日,足够她将这场戏唱得更精彩些。

这三年,她日夜面对的“靖王”,竟是两个人。

真正的靖王萧景琰,如传闻般冷峻寡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召幸她时,也多是例行公事,不带半分温情,更不喜她主动亲近。

而另一个,越王萧景渊,则在她面前扮演着一个“深情款款”的靖王。

那些她曾信以为真的温柔体贴,那些夜半的耳鬓厮磨,皆出自这位“贤王”的精湛演技。

轻佻,虚伪。

苏灵犀记得,他腰侧靠下接近大腿根部的位置,有一颗极隐秘的朱砂痣,是无数次“恩爱”时,她无意中瞥见的。

真正的萧景琰,绝无此物。

“主子,王爷传话,让您装扮得体些,前厅有贵客。”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灵犀放下眉笔。

贵客?她心中冷笑,怕是来看她这只笼中雀的吧。

“知道了。”她换上一件湖水色的广袖罗衫,裙摆绣着暗纹的缠枝莲,既不显得过分妖娆,也不失贵气。

发髻松散地挽着,仅簪了一支碧玉簪,素净中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这副模样,最能激起男人的“怜惜”。

踏入前厅,苏灵犀一眼便看到了主位上的真靖王萧景琰。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面无表情,只在她进来时,抬了抬眼皮,便再无动作。

而他的下首,赫然坐着越王萧景渊和柳贵妃柳诗筠。

好一个“贵客”临门。

苏灵犀垂下眼帘,再抬起时,脸上已是恰到好处的惊喜与羞怯,盈盈拜倒:“妾参见王爷,见过越王殿下,柳贵妃娘娘。”

萧景渊,不,此刻他只是“越王”,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虚扶一把:“苏姑娘不必多礼。”

柳贵妃则掩唇一笑,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苏灵犀,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恶意。

“苏妹妹今日这身装扮,真是清新脱俗,难怪靖王殿下对你另眼相看。”柳贵妃的声音娇柔婉转。

苏灵犀心中腹诽:“戏精学院优秀毕业生,说的就是你吧?”

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贵妃娘娘谬赞了,妾蒲柳之姿,不过是沾了王爷的恩泽。”

萧景琰全程未发一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虚伪的寒暄过后,柳贵妃终于图穷匕见,她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状似无意地问道:“灵犀妹妹,有段时日未见了。近来,靖王殿下待你,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来了。苏灵犀暗道。

她抬起头,望向主位上的萧景琰,那双水眸中迅速蓄满了孺慕与娇羞,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喜悦:“殿下……殿下待妾,确是与以往不同了。他待我,比从前更温柔体贴了许多。妾……妾心悦之。”

话音刚落,苏灵犀清楚地感觉到,主位上的萧景琰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端着茶盏的手指似乎也收紧了几分。

而他身旁的萧景渊,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苏灵犀的眼睛。

“是吗?”柳贵妃的笑容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那可真是要恭喜妹妹了。”

苏灵犀心中冷笑:“恭喜?怕是恨不得立刻撕了我吧。”

萧景渊此时亲自为苏灵犀布了一筷子蜜汁火方,动作自然而然,语气也带着惯有的宠溺:“乖囡,这道蜜汁火方是你素日里最爱吃的,多用些。”

“乖囡”二字一出,厅内气氛瞬间凝固。

萧景琰冷冽的视线扫了过来,如同实质。

萧景渊猛然回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哈哈一笑,试图弥补:“皇兄常在私下里这般唤苏姑娘,本王听得惯了,一时失言,倒是让苏姑娘和皇兄见笑了。”

苏灵犀垂眸,敛去眸底的讥讽。

好一个“听得惯了”。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这“乖囡”二字,从这个虚伪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吞了苍蝇还让她难受。

“妾……妾有些不适,先行告退。”苏灵犀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对着萧景琰福了福身,不等他允准,便匆匆转身离去。

她能感觉到背后几道复杂的视线。

“皇兄,苏姑娘这……”萧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未等他说完,柳贵妃那带着尖细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意有所指:“哎呀,灵犀妹妹这般模样,莫不是……害喜了?”

苏灵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加快了步伐。

害喜?是啊,害了你们的“喜”,断了你们的“戏”!

她苏灵犀,等着看你们的好戏开锣!

回到清芷院,苏灵犀再也忍不住,冲到院角的暗处,俯身便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苦的胆汁一阵阵往上涌。

那句“乖囡”,那个男人虚伪的温柔,柳贵妃恶毒的试探,萧景琰冰冷的漠视,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呕——”她撑着墙壁,大口喘息,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场鸿门宴,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苏灵犀直起身,擦去唇边的水渍,那双因呕吐而泛红的眸子,此刻却清亮得吓人。

她不会输。

绝不会。

第5章

当晚,清芷院的烛火不安地跳动。

越王萧景渊,顶着靖王萧景琰那张冷峻的面孔,踏入苏灵犀的寝殿。

“灵犀,本王来了。”他开口,是苏灵犀听了整整三年的,“靖王”特有的腔调,没有一丝破绽。

苏灵犀起身,敛衽行礼,垂落的眼帘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她所有的真实情绪。

她心中只有一片翻腾的冷笑:戏精,又来上班打卡了。

“本王先去沐浴,你且等着。”他走近,伸手轻佻地捏了捏苏灵犀的脸颊,动作带着惯有的亲昵与占有。

苏灵犀温顺应下:“是,殿下。”

他转身走向浴房的背影一消失,苏灵犀脸上的温红便即刻褪去,换上了一片冰寒。

书房!那些狗东西的密信!她必须拿到!

柳贵妃柳诗筠的生辰八字,她记得一清二楚。

毕竟,她苏灵犀曾经也是柳诗筠院里一个不起眼的侍女,那女人自视甚高,连个生辰八字都当作什么独家宝贝似的,防贼一样防着。

谁曾想,当年无意中被她知晓的几个数字,今日竟能派上如此用场。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放过谁。

老天爷都站我这边,我看你们怎么死。

她迅速屏退了殿内所有侍女,只说自己要静心为“王爷”准备宵夜点心,不喜人打扰。

随后,她如敏捷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靖王”的书房。

夜已深沉,书房内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墨香。

她熟门熟路,迅速找到了那个位于博古架之后的隐秘暗格。

传闻中,这暗格的开启之法,只有靖王最信任的心腹才知晓。

苏灵犀伸出微颤的手指,按照记忆中柳诗筠的生辰八字,依次按动机括。

暗格应声开启。

成了!

苏灵犀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柳诗筠,你那金贵的生辰,倒是给我苏灵犀行了个大大的方便!谢了您嘞!

暗格不大,里面只静静躺着几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

火漆印是皇家特有的盘龙纹样,彰显着信件主人的尊贵与隐秘。

苏灵犀拿起最上面的一封。

信封的质地是上好的雪浪宣,触手微凉。

第一封信,字迹冷硬如铁画银钩,是靖王萧景琰的风格,简短的几个字:【何时换回?】

苏灵犀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果然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真靖王,早就知道这一切!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第二封。

这一封的字迹却显得温润许多,正是越王萧景渊的手笔:【皇兄,再等等,戏还未够。】

戏?

苏灵犀的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在她苏灵犀身上演的这场惊天大戏,居然还“未够”?

他们到底想玩到什么时候?!

她颤抖着拿起第三封,依旧是靖王萧景琰那冷酷的字迹:【你莫非对那棋子动了情?记住,玩物不可生情,这是规矩。】

棋子!玩物!规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苏灵犀的心窝。

原来在她深爱了三年的男人眼中,她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用过即弃的“棋子”和“玩物”!

苏灵犀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血液都快要凝固。

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了最后一封信。

这是越王萧景渊的回复,字里行间依旧是他那虚伪的温情:【皇兄多虑,只是演得越真,她梦碎时才越痛。】

“演得越真,她梦碎时才越痛。”

苏灵犀反复咀嚼着这十二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好一个越王萧景渊!

好一个名满京城的“贤王”!

这份“用心良苦”的歹毒算计,她苏灵犀真是十辈子都“受不起”!

去你妈的深情!

她将信件一一归位,小心翼翼地恢复了暗格的原状。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迅速从一旁的笔筒中抽出一张空白宣纸,又取过越王惯用的那支紫毫笔,模仿着他的笔迹,飞快地写了寥寥数字,然后将这张纸条不着痕迹地塞进了那几封信件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如同鬼魅,悄然退出了书房。

越王萧景渊沐浴完毕,只着一件松垮的中衣,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他一进寝殿,便看见苏灵犀正端坐在妆台前,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通体剔透的血玉簪。

那正是他前几日才“赏”给她的。

“这簪子如此尖利,仔细些,莫要不小心划伤了本王的背。”他缓步走上前,从身后轻柔地揽住苏灵犀纤细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语气暧昧到了极点。

苏灵犀头也未回,声音平静无波:“那殿下便将我锁起来,岂不更稳妥?”

越王萧景渊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倏然一僵。

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镜中映出的苏灵犀。

她神色平静得有些过分,那双平日里总是含情脉脉的眸子,此刻竟是一片幽深,看不出半分喜怒。

片刻之后,他忽然低笑出声:“哦?灵犀今日,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本王喜欢。”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作势便要去解她本就松散的衣带。

苏灵犀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依旧淡漠:“殿下,今日身子不适。”

“不适?”越王萧景渊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哪里不适?让本王好好瞧瞧。”

“葵水将至,恐污了殿下的龙体。”苏灵犀面不改色地扯谎,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越王萧景渊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终究没有再继续勉强。

毕竟,七日之后便是那场精心策划的“纳妃”仪式,他不愿在此时节外生枝,万一惹得这“棋子”不快,影响了他的“大局”,那便得不偿失了。

“也罢,那便早些歇息。”他语气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温和,只是那份温和之中,似乎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一丝……不悦?

苏灵犀心中冷哼:演,你丫就继续演。老娘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苏灵犀蜷缩在锦被之下,身体不住地轻颤,额头上冷汗涔涔,腹中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绞痛。

是真的痛。

这几日接连不断的惊惧、滔天的愤怒、殚精竭虑的筹谋,再加上腹中那块她尚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孽肉”,早已让她身心俱疲,濒临极限。

“嗯……”剧痛之下,她忍不住从齿缝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睡在她身侧的越王萧景渊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肚子……肚子好疼……”苏灵犀的声音微弱,带着几分真实的哭腔。

这是她此刻最本能的反应,并非刻意伪装。

越王萧景渊皱起眉头,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坐起身来。

他看着苏灵犀痛得几乎要蜷成一团,那张平日里绝美的小脸此刻苍白如纸,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然后,出乎苏灵犀意料的,他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他那温热干燥的大掌,小心翼翼地覆上她冰凉的小腹,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力道,缓缓地为她揉动。

“乖囡,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他俯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那声音竟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安抚?

苏灵犀整个身体瞬间僵住。

乖囡?这是他演戏演得太投入,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还是……他真的对自己……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感到深入骨髓的恶心与反胃。

他越是表现出这种虚假的“情深意重”,她就越发清晰地记得那封信上淬毒的字句——“演得越真,她梦碎时才越痛”。

这几个字,如恶毒魔咒,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鞭挞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缓缓闭上双眼,任由他在那里尽情地表演他的“深情款款”。

而她藏在枕下的那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握紧了那支尖锐冰冷的血玉簪。

萧景渊,你的戏,也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苏灵犀感受着他掌心传递过来的,那份虚伪至极的温度,心中却是一片万年不化的冰凉。

这场由你们兄弟二人精心编排的大戏,她苏灵犀,会亲自为你们拉上最华丽的帷幕。

等着吧。

第6章

次日天光微亮,越王萧景渊——或者说,此刻仍扮演着靖王萧景琰的他,在苏灵犀的枕下摸索到了什么。

他抽出一看,是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熟悉的药材名。

“苏灵犀!”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带着压抑的怒火,那张药方被他攥得死紧,“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什么?!”

苏灵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睡眼惺忪,随即看到他手中那张纸,心中冷笑:鱼儿上钩了。

她面上却是一片茫然与无辜:“殿下?妾……妾不知殿下所指何物。”

“不知?”越王将那药方几乎要戳到她脸上,“这上面的虎狼之药,你敢说你不知?!”

他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苏灵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再抬起时,已带了几分委屈与惶恐:“殿下息怒。这……这不过是妾用来调理身子的寻常方子,前几日腹中不适,便央人寻来的。何……何来虎狼之药一说?”

她心中暗道:狗男人,跟你演戏,老娘是专业的。就你这三脚猫的质问,还想诈我?

“寻常方子?”越王嗤笑,根本不信,“苏灵犀,你当本王是三岁稚儿吗?这分明是落胎药!你竟敢瞒着本王,私藏此等恶毒之物!你腹中若真有了本王的骨肉,你待如何?!”

苏灵犀心底冷笑更甚:你的骨肉?你也配?怕不是你皇兄的便宜儿子,或者根本就是你这匹中山狼的孽种。

不过,这话可不能现在说。

她立刻泫然欲泣,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殿下!殿下明鉴啊!妾怎敢……怎敢对龙裔不敬?若妾真有幸怀上殿下的子嗣,那便是天大的福分,妾定会第一时间欢天喜地告知殿下,一切仰仗殿下庇护,怎会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抬手,指天发誓:“妾对天盟誓,此方绝非殿下所想那般!妾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情真意切。

越王盯着她,那张素日温顺柔美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惊惧与委屈,不似作伪。

他将信将疑。

毕竟,苏灵犀在他眼中,向来是个贪慕虚荣、谨小慎微的女人,借她一百个胆子,她敢对“靖王”的子嗣下手?

除非……她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此事天衣无缝。

或许,真是他多虑了?

苏灵犀见他面色稍缓,继续添柴:“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召太医前来为妾诊脉,一验便知。妾身子清白,绝无苟且。这方子,也确实只是调理女儿家寻常不适所用,许是药材名称与某些禁药相似,才引得殿下误会。”

她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药方,又主动提出验身,显得坦荡无比。

越王心中的疑虑去了几分。

纳妾仪式就在四日之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此时若为一张不清不楚的药方大动干戈,万一苏灵犀真的受了惊吓,闹出什么幺蛾子,反而不美。

他要的是一场完美的“羞辱”,而不是节外生枝的麻烦。

想到此,他脸上的怒容渐渐收敛,换上了一副他自以为温柔的面孔。

他伸手,轻轻将苏灵犀揽入怀中,动作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

“灵犀,是本王错怪你了。”他的声音刻意放柔,“本王只是……太在乎你了,也太在乎……我们若能有个孩子。”

苏灵犀伏在他胸前,心中一阵恶寒:真会演,奥斯卡影帝都得给你让座。在乎我?在乎到把我当猴耍,把我的孩子当孽种?呸!

她却只是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依赖。

越王轻抚着她的背,继续他的表演:“这药方,以后莫要再用了。身子不适,自有太医照料,不可胡乱用药,知道吗?”

“是,妾知道了。都听殿下的。”苏灵犀的声音温顺得像小猫。

越王似乎很满意她的乖巧,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只是那吻,没有半分温度。

他柔声道:“灵犀,委屈你了。再过四日,你便是本王的侧妃了。到那时,本王会给你这世间女子都艳羡的无上荣光,定不负你。”

苏灵犀未语。

荣光?是送她和她腹中“孽种”共赴黄泉的荣光吗?

她只觉得讽刺。

这男人许下的承诺,比窗户纸还薄,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

清芷院内,待越王走后,苏灵犀一个人坐在妆台前。

那面古镜毫无征兆地泛起水纹,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蠢货,还在演。不过,他似乎真有点舍不得了。】

苏灵犀看着镜中那行字,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

舍不得?他舍不得的,是这场由他亲手编织,即将推向高潮的“好戏”吧。

舍不得的,是看她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快感”吧。

苏灵犀拿起那张被越王丢弃在地的药方,小心抚平上面的褶皱。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落胎”二字。

四日。还有四日。

这场戏,该如何收场,她苏灵犀,说了才算。

她将药方重新折好,贴身藏起。

这东西,可还有大用处呢。

越王萧景渊,你以为你掌控一切?

等着瞧。

看谁,才是那个真正的蠢货。

看谁,才是那个最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万劫不复的败犬!

苏灵犀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无妨,这点痛,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要的,是血债血偿!

这靖王府,这吃人的地方,她多待一刻都觉得窒息。

但她不能急。

越是临近终局,越要冷静。

她对着镜子,缓缓露出一抹笑。

那笑,让镜中的古镜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不堪承受这笑意中的寒意与决绝。

萧景渊,柳诗筠,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萧景琰……

你们的“盛宴”,我苏灵犀,会亲手为你们画上一个永生难忘的句号。

就用你们最引以为傲的“荣光”,来祭奠我这被践踏的三年。

等着我,给你们送上一份史无前例的“大惊喜”!

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呵。

苏灵犀站起身,推开了窗。

天色,似乎更暗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很好,她喜欢这种一切即将爆发前的宁静。

她要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第7章

纳妾仪式前两日,苏灵犀称病,直接打发了柳贵妃派来“教导礼仪”的嬷嬷。

“什么劳什子规矩,老娘自己就是规矩。”她对着铜镜翻了个白眼,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她的金银细软。

这些年,她可不是白混的。

那些赏赐,真当她苏灵犀是见了金银就走不动道的蠢货?

错,她是见了金银就必须想办法变成自己私产的狠人。

一包包沉甸甸的金锞子,一叠叠厚实的银票,还有那些不易变现却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被她分门别类,用早就备好的油布细细包好。

“阿牛那小子,应该快到了吧。”她盘算着。

药婆的儿子阿牛,昔日江南的邻家小子,当年苏家出事,唯有他偷偷塞过几个馒头。这份情,她记着。

此次出逃,他是她唯一能信赖的接应。

这些财物,是她和她肚子里这块“孽肉”后半辈子的依仗,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差池。

夜幕降临,清芷院的烛火摇曳。

“咚咚。”敲门声。

“谁?”苏灵犀警惕。

“灵犀,是本王。”门外,是越王萧景渊模仿的,那该死的“靖王”腔调。

苏灵犀迅速将最后一个包裹塞进床底暗格,脸上瞬间切换成柔弱模式:“殿下,您怎么来了?妾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您。”

“无妨。”越王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托盘的侍女。

托盘上,一顶九凤朝阳冠,霞帔流光溢彩,金线绣着百鸟朝凤,其间点缀着无数米粒大小的珍珠和各色宝石,晃得人眼晕。

“这是……”苏灵犀“惊喜”地捂住嘴。

越王挥退侍女,亲自拿起那顶沉甸甸的凤冠,走到苏灵犀面前,眼中是她看了三年的,伪装出来的“深情”:“两日后,你便是本王的侧妃。这凤冠霞帔,本王特意命人赶制,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他要亲手为她戴上。

苏灵犀心中冷笑:“哟,戏瘾又犯了?这凤冠霞帔,怕不是早就给柳贵妃准备的吧,临时拿来给我这‘替身’过过场?”

她顺从地低下头。

凤冠压上发髻,那重量让她颈椎一沉。

越王扶着她的肩,让她转向妆台前的铜镜。

镜中人,珠翠环绕,华服加身,却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得像精致的人偶。

“美,真美。”越王从身后拥住她,手掌轻柔地覆上她平坦的小腹,“灵犀,若此处……若此处真有我们的孩儿,他(她)一出生,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

苏灵犀差点没吐出来。

我们的孩儿?你丫也配?你那“贤良淑德”的好皇兄可是亲口认证,我肚子里的是“孽种”,本王嫌“脏”!

她强忍着恶心,转过身,双手环上越王的腰,脸颊贴在他胸膛,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无限憧憬:“殿下……妾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垂爱。若真能为殿下诞下子嗣,妾……妾死而无憾。”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演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越王显然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傻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本王要你好好活着,陪本王看尽这万里江山。”

苏灵犀在他怀中“嗯”了一声,心里却在倒计时:还有两天,你这虚伪的江山梦,老娘亲手给你砸个稀巴烂!

就在此时,苏灵犀梳妆台上那面不起眼的古镜,镜面又开始不安分地闪烁起来,一行娟秀的小字缓缓浮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啧啧,戏精对戏精,年度大戏预定!不过港真,这凤冠霞帔倒是真品,工艺顶级的奢侈品a货都仿不出来,少说也值个几万两白银。女主,搞快点,打包带走,创业基金+1!】

苏灵犀:“……”

这破镜子,三句话不离钱,掉钱眼儿里了是吧?

不过,它提醒得对,这凤冠霞帔,确实值钱。

“殿下,这凤冠太重了,妾戴着有些头晕。”苏灵犀娇弱开口。

越王忙取下凤冠:“是本王疏忽了。你身子要紧,仔细歇着。仪式那日,本王要你做最美的新娘。”

苏灵犀“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妾都听殿下的。”

送走越王这尊大佛,苏灵犀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那套华丽得刺眼的凤冠霞帔,眼神冰冷。

“最美的新娘?”她嗤笑一声,“我是要去做你萧家兄弟和柳贵妃那场好戏里,最耀眼的祭品吧。”

她拿起那顶凤冠,入手沉甸甸的,全是真金白银和宝石的分量。

“几万两……”她掂量着,“确实是笔不小的启动资金。”

她将凤冠霞帔小心翼翼地收好,并非出于珍爱,而是盘算着如何将它们也一并带出王府,变卖换钱。

“萧景渊,萧景琰,柳诗筠,你们等着。”苏灵犀的指甲嵌入掌心,“这场婚礼,我会给你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她摸了摸小腹。

孩子,娘亲会带着你,逃离这个吃人的牢笼。

至于那些人欠她们母子的,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慢慢讨回来。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哦,不,是只欠那场盛大的“纳妾仪式”了。

她苏灵犀,已经迫不及待要登台唱戏了。

只是这出戏的剧本,由她来写。

结局,也由她来定。

她轻轻抚摸着古镜冰凉的镜面。

“老伙计,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啊。”

古镜闪了闪,仿佛在回应她。

苏灵犀笑了。

那笑容,在烛光下,带着一丝诡谲,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第18章

纳妾仪式当日,靖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们推杯换盏,满面春风。

吉时已到,本该盛装出场的苏灵犀却迟迟不见踪影。

主位上的靖王萧景琰放下酒杯,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他身旁的越王萧景渊与柳贵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得意。

“去清芷院看看,怎么回事。”靖王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管事太监刚要领命退下,异变陡生!

大殿正中,那面平日里用来悬挂祥瑞图,足有两人高的巨大寿山石屏风,毫无征兆地,哗啦一声,亮了起来!

柔和却清晰的光芒自屏风上散发,原本光滑的石面竟如水波般荡漾,随即浮现出清晰的影像。

满堂宾客霎时安静下来,皆好奇地望向那突兀发光的屏风。

“这是何物?”

“莫非是王爷准备的什么惊喜?”

屏风之上,出现的竟是靖王府书房的内景!

画面中,柳贵妃娇媚的声音清晰可闻:“越王殿下,您这李代桃僵,瞒天过海的戏码,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去?那苏灵犀看着温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让她察觉了蛛丝马迹……”

“越王殿下?!”宾客中有人失声低呼。

画面中的越王萧景渊,此刻正穿着靖王萧景琰的常服,语气轻佻:“皇兄远在边疆,本王替他‘宠幸’一下他的女人,有何不可?苏灵犀若知晓真相,怕是要闹翻天。”

另一个刻意压低,模仿靖王萧景琰语气的男声响起,带着骨子里的疏离与不屑:“一个玩意儿,怕什么。她苏灵犀难道还真敢为了这点所谓的‘真相’,舍了这靖王府泼天的荣华富贵不成?呵,真是笑话。”

宾客们面面相觑,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柳贵妃咯咯娇笑:“殿下说的是。谅她也没那个胆子。不过,最要紧的是,别真让她怀上本王的孩子。本王,嫌她脏。”

“脏!”

这两个字,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在场宾客的脸上,更抽在主位上两位王爷的脸上!

靖王萧景琰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死死盯着屏风,握着杯沿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从未说过后面那句“本王嫌她脏”,那是越王模仿他的语气说的!

但这前面“一个玩意儿”的评价,确确实实是他对苏灵犀的看法!

越王萧景渊更是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柳贵妃在书房的私密对话,竟会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这简直是扒光了他的底裤,让他赤身裸体地站在了天下人面前!

柳贵妃更是花容失色,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指着屏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画面还在继续。

柳贵妃得意洋洋:“七日后,便是靖王殿下‘纳’她为侧妃的仪式了。到时候,咱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揭穿这一切的真相。本宫倒要看看,她苏灵犀从云端跌落泥沼,身败名裂,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想必,一定很精彩,岂不快哉?”

那个模仿靖王的声音冷酷道:“甚好。此事便交由贵妃处置。只是,别真闹出人命,也别让她真怀上什么孽种,不好收拾。”

“孽种!”宾客席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靖王府的龌龊,简直骇人听闻!

堂堂两位王爷,竟联手欺瞒玩弄一个弱女子!柳贵妃更是蛇蝎心肠!

屏风上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转为一片漆黑。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时,一个清冷淡漠,却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女声,幽幽地从屏风后方响起,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是苏灵犀的声音!

“多谢诸位殿下、贵人,赏脸来看这场由靖王殿下、越王殿下并柳贵妃娘娘,为灵犀精心编排的大戏。”

“只可惜,这场戏,灵犀演了三年,腻了,不想再奉陪了。”

顿了顿,那声音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淬着冰的:“哦,对了,越王殿下,”苏灵犀的声音直接点名,“您这三年来‘扮演’靖王殿下,这份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令人叹为观止。灵犀佩服。”

越王萧景渊的身体猛地一震,额上青筋暴起。

只听苏灵犀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殿下您床笫之间的那份‘勇猛’,与您平日里表现出的‘深情’和‘霸道’,似乎……嗯,有些名不副实。远不及外界传闻靖王殿下那般……龙精虎猛。”

“恕灵犀直言,颇为扫兴。”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爆料都更具杀伤力!

这不仅仅是揭露阴谋,这简直是将越王萧景渊的脸面,连同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一起狠狠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永别了,各位。”苏灵犀的声音带着解脱般的轻快,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屏风上的光芒彻底熄灭,恢复了原本的冰冷石质。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轰然炸开的议论!

“天啊!这……这都是真的?”

“两位王爷……柳贵妃……简直……简直不堪入目!”

“那苏灵犀……好大的胆子!好狠的手段!”

“活该!这种龌龊事都做得出来,被当众揭穿也是报应!”

“越王殿下那句‘颇为扫兴’……啧啧,这脸丢尽了!”

柳贵妃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不是这样的!是她!是苏灵犀那个贱人胡说八道!是她污蔑本宫!污蔑王爷!”

她猛地站起身,想要冲向屏风,却因腿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身旁的侍女慌忙扶住。

“关掉!快把那鬼东西给本宫关掉!来人!来人啊!”她状若癫狂,指着屏风,声音尖利刺耳,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高贵端庄的贵妃仪态。

靖王萧景琰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铁青中泛着黑,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大殿冻结。

他猛地一拍桌案,砰一声巨响,震得杯盘跳动。

“够了!”他怒吼出声,却不知是在呵斥柳贵妃,还是在发泄心中的滔天怒火。

苏灵犀!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这个他以为可以随意摆布的“玩意儿”,竟然敢!竟然敢如此戏耍他!戏耍整个靖王府!

而他身旁的越王萧景渊,一张俊脸早已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身体因极致的愤怒与羞辱而剧烈颤抖。

“颇为扫兴……”苏灵犀那清冷的声音,如魔咒,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完了。

今日之后,他越王萧景渊,将彻底沦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的笑柄!

什么贤王美名,什么温润如玉,都将在这句“颇为扫兴”面前,化为乌有!

他感觉到无数道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视线,如芒在背,刺得他无地自容。

“苏!灵!犀!”越王萧景渊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蚀骨的恨意。

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个女人抓回来,碎尸万段!

然而,苏灵犀早已不知所踪。

这场本该是她身败名裂的“纳妾仪式”,却成了她苏灵犀公开处刑所有仇人的盛大舞台。

靖王府的这场“喜事”,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第9章

王府那条幽暗腥臭的秘密水道,是苏灵犀噩梦的开端,也是她逃出生天的唯一路径。

药婆的儿子阿牛,那个昔日憨厚的邻家小子,用他并不宽阔的脊背,为她扛起了一线生机。

他将她送入出城的戏班队伍,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灵犀姐,往南边去,越远越好,别回头。”

江南水乡,确实是个好去处。

苏灵犀隐姓埋名,用那笔从王府带出的,沾着血与屈辱的金银,在临河的小镇开了家小小的绣坊。

日子清苦,却也平静。

腹中的孩子,她终究没舍得。

那碗她亲手预备的落胎药,最终还是倒进了窗外的泥地里。

是个女孩。

她给孩子取名“念之”。

念着谁,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念着那段被彻底埋葬的过去,或许,只是提醒自己,绝不可再重蹈覆辙。

三年光阴,白驹过隙。

念之三岁了,眉眼渐渐长开,漂亮得像瓷娃娃。

苏灵犀的绣坊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她以为,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真的就此远去了。

直到那场该死的庙会。

人潮熙攘,锣鼓喧天。

念之拽着她的衣角,小手攥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

苏灵犀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就在她低头为女儿擦拭嘴角糖渍的瞬间,一道冰冷的视线,毒蛇信子般,倏地锁定了她。

她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

缓缓抬头,不远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玄色锦袍,玉带束腰,面容冷峻如三九寒冰的男人,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靖王,萧景琰。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苏灵犀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带着念之逃!

可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萧景琰在她面前三步远处站定。

他的视线,从她那张因惊惧而瞬间失了血色的脸上,缓缓移到了她身边的念之身上。

念之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小脑袋往苏灵犀怀里缩了缩。

“这孩子,倒有七分像老七。”萧景琰开口,语调平稳,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灵犀的心猛地一沉。

像越王萧景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位爷,您怕是认错人了。这是民妇的女儿。”

“苏灵犀。”萧景琰一字一顿,念出她的名字,“你倒是好本事,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

苏灵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死寂:“王爷想如何?”

事到如今,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萧景琰冷哼一声,视线再次落在念之脸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肮脏物品:“这孽种,便是你这三年来的成果?”

“她不是孽种!”苏灵犀几乎是尖叫出声,她将念之紧紧护在身后,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她是我的女儿!与旁人无关!”

“与旁人无关?”萧景琰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苏灵犀,你当本王是傻子吗?这眉眼,这神态,若说与萧景渊那厮无关,谁信?”

苏灵犀心中一片冰凉。

他果然还是认定,念之是越王的种。

也好。这样,或许对念之而言,反而是条生路。

“王爷既已认定,灵犀无话可说。”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所有的情绪。

“带走。”萧景琰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冷冷吐出两个字。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苏灵犀。

“放开我娘!”念之吓得大哭起来,小小的拳头捶打着侍卫的腿。

“念之!”苏灵犀心如刀绞。

一个侍卫不耐烦地要去推开念之,萧景琰却突然开口:“孩子也带上。”

苏灵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要对念之做什么?!

“王爷!”她凄声哀求,“此事与孩子无关!她是无辜的!求王爷放过她!”

萧景琰置若罔闻,转身便走。

苏灵犀和念之,被强行押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向北,往那座她曾以为永世不会再踏足的牢笼——京城,疾驰而去。

京郊,一处僻静的别院。

这里,是靖王名下诸多产业中,最不起眼的一处。

也是苏灵犀新的囚笼。

她被单独关在一间阴冷的厢房里。

念之,则被带去了别处。

“萧景琰!你把念之怎么样了?你放了她!”苏灵犀疯狂地拍打着房门,指甲抠出了血。

门外,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萧景琰负手而立,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灵犀,”他开口,“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苏灵犀警惕地看着他。

“这孽种,留不得。”萧景琰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亲自动手,本王可以给你个体面。或者,本王替你。”

苏灵犀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竟然,要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萧景琰!你不是人!”她嘶吼,声音因绝望而扭曲,“虎毒不食子!念之是你的……就算不是你的,她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本王的耐心有限。”萧景琰不为所动,“你选。”

苏灵犀看着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破灭。

她突然笑了,笑得凄厉而疯狂。

“好啊,萧景琰,我选。”她一步步走向他,眼神中是玉石俱焚的决绝,“我选——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妆台上的古镜在此刻幽幽浮现字迹:

【啧,火葬场初级副本开启。靖王这狗男人,怕不是想把女主逼疯了再追?高端操作,学不来学不来。】

苏灵犀没看古镜。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景琰身上。

她要这个男人,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萧景琰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苏灵犀,别逼本王用更不堪的手段。”

苏灵犀迎着他冰冷的视线,一字一句:“你尽管试试。”

她苏灵犀,烂命一条。

但谁敢动她的念之,她就跟谁拼命!

第10章

萧景琰扣着她下颌的手指收紧:“本王再问一次,这孽种,是谁的?”

苏灵犀被他捏得生疼,却笑了:“呵,是谁的?王爷不是都‘慧眼如炬’,认定是越王的吗?怎么,现在又想听个准话,好拿去跟越王邀功,还是想亲手了结,以儆效尤?”

“油嘴滑舌!”萧景琰甩开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既然你不肯说,那这孽种,便没必要留着了。”

他转向门口:“来人,把东西拿进来。”

两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应声而入,一人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汤药。

另一人则捧着一条粗麻绳。

“王爷这是何意?”苏灵犀的心沉了下去。

“这孩子,三年前就不该出生。如今,本王不过是纠正一个错误。”萧景琰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至于你,若是不乖乖配合,这绳子,便是给你准备的。”

他想强行灌药,还要绑了她?

苏灵犀瞥见妆台上那支被她用来防身的血玉簪,心中一横。

“萧景琰,你敢!”她猛地扑向妆台,抓起那支尖锐的玉簪,反手便抵在自己颈间雪白的肌肤上,“你若敢动念之一根汗毛,我苏灵犀今日便血溅当场!让你靖王府,再添一桩艳闻!”

“你以为本王会在乎?”萧景琰嗤笑,但行动上却示意那两个仆妇暂缓。

“你是不在乎我这条贱命。但你不能不在乎靖王府的颜面,不能不在乎你萧景琰‘贤明’王爷的声名!”苏灵犀字字泣血,“你逼死一个曾与你同床共枕三年的女人,再杀一个三岁的稚童,你猜天下人会如何议论你?他们会说靖王萧景琰,冷血无情,残害妇孺,连禽兽都不如!”

古镜适时浮现字迹:

【刺激!女主这是要开启嘴炮王者模式,正面硬刚狗男人啊!不过u1s1,靖王这狗东西,确实不在乎名声,他只在乎自己爽不爽。】

苏灵犀内心:闭嘴!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破镜子!

萧景琰的面色果然难看了几分。他最恨被人拿捏。

“苏灵犀,你这是在找死。”

“我本来也没想活。”苏灵犀惨笑,“但死之前,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萧景琰,你最好想清楚,为了一个你根本不确定是谁的‘孽种’,搭上你的一切,值不值得!”

就在这时,别院外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砰一声巨响,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皇兄!住手!”越王萧景渊一身风尘,双目赤红,暴怒雄狮般,持剑闯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拔剑的侍卫,显然是硬闯进来的。

他一眼便看到苏灵犀以簪抵颈,以及那两个捧着汤药和绳索的仆妇,还有面色铁青的萧景琰。

“萧景琰!”越王萧景渊脖子上青筋暴起,剑尖直指自己的亲兄长,“谁许你动她和孩子的!?我问你,谁——许——你——动——她——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景琰看着自己一向温顺恭谨的弟弟,此刻竟为了一个女人对自己拔剑相向,怒极反笑:“萧景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王的别院撒野!为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连兄长都不认了?”

“水性杨花?”越王萧景渊猛地转向苏灵犀,看到她颈间那抹嫣红的血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她若水性杨花,也是被你我兄弟二人逼出来的!皇兄,你我做下的龌龊事,凭什么要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所有后果!”

“我的女人,我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萧景琰面沉如水,“即便她腹中那个孽种是你的,你也无权过问!现在,给本王滚出去!”

“你的女人?”越王萧景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疯狂,“三年前,是你亲口说她不过是个‘玩意儿’,嫌她‘脏’!是你默许我扮作你的模样去‘宠幸’她!是你将她弃如敝屣!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女人?!”

古镜再次闪烁:

【修罗场plus版!兄弟为爱反目,还是为了一个‘玩物’,啧啧,这剧情,狗血又上头!我喜欢!】

苏灵犀内心:这镜子今天话这么多,是年底冲kpi吗?

“她不是你的!”萧景琰厉声。

“从你抛弃她的那一刻起,她就跟你再无瓜葛!”越王萧景渊寸步不让,“今日,我萧景渊把话撂在这里,苏灵犀和念之,我保定了!谁敢动她们一根毫毛,我便要谁的命!”

“反了!真是反了!”萧景琰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萧景渊,本王今日便要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为妖妇所迷的孽障!”

“皇兄请!”越王萧景渊不退反进,剑锋依旧稳稳指着萧景琰。

兄弟二人,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你们都疯了!”苏灵犀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两个男人,把她当作战利品一样争来抢去,何曾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

“叮当——”金铁交鸣。

萧景琰和萧景渊已然动起手来。

剑光霍霍,招招狠厉,全无半分兄弟情面。

萧景琰久疏战阵,虽武艺不俗,但此刻怒火攻心,章法已乱。

越王萧景渊却是常年在外领兵,又因心中那份滔天的悔恨与孤注一掷的决心,竟是越战越勇。

仆妇早已吓得躲到角落,瑟瑟发抖。

苏灵犀趁着二人缠斗的间隙,一把抱起同样被吓得小脸煞白的念之。

“念之不怕,娘在。”她低声安慰,目光却死死盯着战局。

越王萧景渊一剑逼退萧景琰,趁他重心不稳之际,猛地回身,一把拉住苏灵犀的手腕:“跟我走!”

“去哪儿?”苏灵犀警惕。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王萧景渊不由分说,拉着她便往外冲。

他的几个心腹侍卫立刻上前断后,拦住想要追击的靖王府侍卫。

萧景琰气急败坏的怒吼从身后传来:“萧景渊!你敢带走她!本王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越王萧景渊充耳不闻,只护着苏灵犀母女,一路冲出了别院,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疾驰,很快便将靖王府的别院远远甩在身后。

城外,一处极为隐秘的庄园。

越王萧景渊将苏灵犀母女安置在主屋。

念之因受惊过度,很快便在苏灵犀怀中沉沉睡去。

屏退所有下人后,越王萧景渊看着苏灵犀那张依旧苍白却带着戒备的脸,突然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苏灵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灵犀,”越王萧景渊双膝跪地,仰头望着她,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

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这三年来,我猪狗不如,禽兽行径,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你受尽了屈辱和折磨……我罪该万死。”

苏灵犀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古镜又开始刷存在感了:

【哟,火葬场正式开张!男二这是要走深情忏悔流路线?就是不知道女主吃不吃这一套。目前看来,悬。】

越王萧景渊抬起头,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悔恨:“你和念之……这三年,你们在外面受苦了。是我,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一日不在后悔,后悔当初的荒唐和愚蠢。灵犀,若你愿意……若你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

“放我走。”苏灵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利刃都要锋利,直直插进越王萧景渊的心脏。

越王萧景渊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预想过她的冷漠,她的痛恨,甚至她的打骂,却唯独没想到,她连一个多余的字都吝于给他。

“放我走。”她重复道,“带着念之,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去一个你们萧家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越王萧景渊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看着她那双清冷决绝的眸子,知道她是认真的。

他苦笑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好,”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苍凉与疲惫,“我放你走。”

他顿了顿,声音艰涩:“但是,灵犀,外面天大地大,你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我不放心。让我……让我暗中护你们一程,可好?就当是……就当是我最后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弥补。”

苏灵犀没有回答。

算是,默许了?

第11章

苏灵犀带着念之,一路向西,再向北,最终落脚在了一个偏僻的边境小城。

她用从王府“合法所得”的金银,开了家小绣坊,取名“念绣”,勉强糊口。

越王萧景渊倒也信守承诺,没再出现。

只是每年固定几个时节,总有不具名的“好心人”通过隐秘渠道,送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给小孩子的奇巧玩意儿。

苏灵犀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贵重金属和银票,能退的当场退回,退不回去的,转手就捐给城里唯一的破旧善堂,自诩“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至于那些衣料玩具,挑几件念之能用的留下,其余也一并送人。

核心思想:“你的心意,与我无关,别来沾边。”

她苏灵犀现在只想带着女儿安稳度日,不想再跟京城那帮人有任何瓜葛。

京城那边的风风雨雨,苏灵犀偶尔能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听到些许。

柳贵妃的下场最为人津津乐道。

那场“纳妾好戏”后,她彻底失势,被废黜打入冷宫,没熬过第二年冬天便郁郁而终。

据说死时形销骨立,惨不忍睹。

苏灵犀内心:活该,建议放炮庆祝。

而靖王萧景琰,日子也不好过。

没了“贤明”的越王辅佐,他那点治国理政的本事捉襟见肘。

加上苏灵犀那场“公开处刑”让他颜面扫地,朝中对他颇有非议,几次重要决策都出了大纰漏,威望日渐衰落。

呵,报应。

这一切,苏灵犀听了,也只在心里冷哼一声,与她何干?

转眼,又是一个三年过去。

念之已经六岁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一双眼睛尤其肖似苏灵犀自己。

对,就是肖似她自己。

这日,苏灵犀带着念之从布庄出来,念之手里拿着一小包刚买的桂花糖,小嘴吃得鼓鼓囊囊。

阳光正好,洒在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蛋上,苏灵犀觉得,这样的日子,再过一百年她都不会腻。

就在她低头替念之擦掉嘴角的糖渍时,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绣坊不远处的街角。

那人穿着普通的行商衣袍,头上戴着斗笠,压得很低。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苏灵犀的心跳就乱了一瞬。

是错觉吗?她暗骂自己多心。

那人却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越走越近。

苏灵犀的呼吸,不自觉地收紧。

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三尺之地,停下脚步,缓缓抬起了头。

斗笠下,是一张苏灵犀曾以为自己永世不会再见,却又在午夜梦回时偶尔会闪过的脸。

憔悴,沧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风霜,却依旧是越王萧景渊。

他瘦了很多,下巴上蓄着短短的胡茬,看向她的表情复杂难辨,有悲痛,有欣慰,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

他死死盯着念之,那视线,几乎要把小小的女孩儿吞噬,刻入骨血。

苏灵犀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将念之往身后拉了拉。

“妈,这个人是谁呀?”念之仰着小脸,好奇地问。

萧景渊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他看着念之,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心脏处传来密集的刺痛,让他几乎弯下腰去。

三年,又三年。

他派人暗中送去的那些东西,她一样都没留下。

他确信她恨他,怨他。他活该。

可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啊。

他强忍着喉间的哽咽,开口,每个字都透着艰涩:“姑……姑娘……这孩子……她……”

苏灵犀的心,在这一刻冷到了极点。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调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刻意的疏离:“客官,您有什么事吗?若是买绣品,请进店详谈。若是要问路……那抱歉了,小店生意忙,您另寻他人吧。”

萧景渊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念之,喃喃道:“她……长得真……”

“肖似我,有问题吗?”苏灵犀打断他,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她不想再跟跟他多说一个字。

这个男人,是她噩梦的源头之一。

萧景渊被她噎住,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干净了。

他明白,她这是在划清界限。

可他还是不死心,鼓足了勇气,颤声问道:“敢问姑娘……这孩子……她……她的父亲是……”

苏灵犀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万劫不复的模样,心中只觉得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客官真是爱管闲事。不过既然您如此好奇,我也不妨告诉你。”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是我与亡夫之女,苏念之。我夫君……三年前便已过世了。”

亡夫?

萧景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斗笠歪向一旁,露出了他那双盛满不敢置信和绝望的眼睛。

“亡……亡夫?”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不明白它们的含义。

“是啊。”苏灵犀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夫君虽然去得早,但我们夫妻情深。念之,就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可惜啊,他福薄,没能看着女儿长大。”

她说着,还故作哀伤地叹了口气,表情自然。

萧景渊死死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慌。

难道……难道她真的……嫁人了?还生了别人的孩子?

不!不可能!这个孩子,分明……分明就是他的!

“你撒谎!”他低声反驳,带着失控的意味,“她明明是……”

“是什么?”苏灵犀冷冷地看着他,“客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污蔑良家妇女的清誉,可是要吃官司的。我苏灵犀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绣坊老板娘,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她拉起念之的手:“念之,我们回家。以后见了这种胡言乱语的陌生人,离远一点,记下了吗?”

“嗯!娘亲,我记下了!”念之乖巧地点头,还警惕地瞪了萧景渊一眼。

那一眼,带着孩童的纯粹敌意,却狠狠刺痛了萧景渊的心窝。

他看着母女二人转身走进绣坊,那扇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踉跄,再踉跄。

他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狼狈地靠在绣坊对面的墙壁上,斗笠掉在地上,也无人去捡。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亡夫……她竟说,是她与亡夫的孩子……

她宁愿编造出一个死人,也不愿承认他的存在吗?

萧景渊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苏灵犀,你好狠的心。

绣坊内,苏灵犀将念之安顿好,让她自己去玩绣绷上的花样子。

她走到后院,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许久没有动。

直到妆台上的古镜幽幽浮现出一行字迹:

【哎哟喂,这波操作666啊!‘亡夫’都出来了,靖王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气得诈尸给你鼓掌?不过话说回来,越王这孙子也真是惨,火葬场烧了三年,连个骨灰都没剩下,啧啧。】

苏灵犀看着镜中的字,面无表情。

惨?比起她和念之曾经遭受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萧景渊,这只是开始。

你的赎罪之路,还长着呢。

她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多余的绣线。

第12章

苏灵犀的日子,如边城天空,寡淡而清澈。

念之这丫头,人小鬼大,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娘,”念之拿着一支半旧的糖画小兔子,小大人似的,“去年生辰的风车,前年是个拨浪鼓,再前年是个面人儿,都是城东张伯伯送来的,对不对?”

苏灵犀正在理账,闻言头也不抬:“张伯伯路过,顺手买的。”

“张伯伯说他眼神不好,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年年都记得路过我家送东西?还专挑我生辰那天?”念之歪着头,一脸“你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苏灵犀放下账本,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就你话多。写你的大字去。”

念之心底嘀咕:娘亲又糊弄我。

那个送东西的“张伯伯”,每次都只留下东西就走,连口水都不喝,背影看着怪怪的。

她还偷偷问过隔壁的王婶,王婶说那人出手阔绰,给的赏钱都够她家半个月嚼用了,但就是神神秘秘的。

苏灵犀何尝不知。

萧景渊,这三个字像一根刺,拔不掉,也融不进血肉。

每年念之生辰,那些通过各种“隐秘渠道”送来的东西,从最初的金银珠宝,到后来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苏灵犀的处理方式始终如一:贵重的,原路退回,或者直接丢进善堂的功德箱。

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若念之实在喜欢,便留下,不喜欢,也一并处理掉。

她的态度明确:萧景渊,你的东西,我苏灵犀不稀罕,你的人,我更不想见。

京城那边的破事,她也懒得打听。

柳贵妃死在冷宫,靖王焦头烂额,这些与她何干?

她只想守着女儿,守着这“念绣”小铺,过完这辈子。

这日,是念之六岁生辰。

苏灵犀给她做了长寿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傍晚,城东的张货郎果然又来了,留下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照旧是连门都没进,放下东西就匆匆走了。

念之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只用麦秆编的小狗,手工粗糙,却透着一股子笨拙的劲儿。

念之拿着小狗,看看苏灵犀:“娘,这个叔叔,是不是很想我?”

苏灵犀心中一滞。

她没回答,只是摸了摸念之的头。

夜深人静,念之早已睡熟。

苏灵犀坐在灯下,看着桌上那只麦秆小狗。

那双编出来的眼睛,黑黢黢的,像极了某个人某些时刻的眼神。

妆台上的古镜,毫无征兆地泛起水纹。

苏灵犀习以为常,连眼皮都未曾撩拨一下。

这破镜子,自从她“亡夫”之后,就消停了不少,偶尔诈尸,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

【情债难偿,孽缘未了。】镜面上,一行娟秀小字缓缓浮现。

苏灵犀嗤笑一声:又来了,经典咏流传是吧?

【他若回头是岸,或有一线生机与她再续前缘,但需洗心革面,真心以待。】镜面上的字迹清晰,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苏灵犀的动作停住了。

她拿起那只麦秆小狗,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边缘。

真心以待?萧景渊的真心,比那街头骗子兜里的假银元宝还不如。

她经历过一次,难道还要上第二次当?做梦。

她微微蹙眉,将小狗丢回锦盒。

“回头是岸?”她低声自语,“他的岸,是他的万里江山,还是他那颗早就烂透了的心?”

镜子上的字迹久久不散,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苏灵犀却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吹熄了灯火。

黑暗中,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

一线生机?她苏灵犀的生机,从来都是自己挣来的,与旁人无关,尤其是与萧家那两个男人无关。

至于萧景渊……他散尽家财也好,行善积德也罢,那是他的事。

想求心安?可以,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上她苏灵犀。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曾经痛过,恨过,如今只剩下一片不起波澜的平静湖面。

再续前缘?呵,她苏灵犀的缘分字典里,早就把这四个字划掉了。

她的人生,有念之,有“念绣”,足矣。

其他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第二日,苏灵犀将那只麦秆小狗随手放在了柜台角落,蒙了些灰。

念之问起,她只说:“旧东西了,不值钱。”

她依旧教女儿读书写字,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日子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

萧景渊,你若真想赎罪,那就赎一辈子吧。

别来打扰我们母女的清净,就是你最大的功德。

苏灵犀看着窗外嬉笑打闹的孩童,眼神淡漠。

那面古镜,在她转身的瞬间,镜面上的字迹缓缓隐去,最终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模样。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苏灵犀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她偶尔看向西方京城方向时,那微不可查的停顿。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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