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她不要的才给我(顾桓玉)_她不要的才给我顾桓玉最新章节

匿名 2025-09-25 03:44:48 22

嫡姐逃婚,她未婚夫转头就娶了我。

可惜,没能激得她回心转意。

后来嫡姐情郎身死,她登门哭着向顾桓玉认错。

他珍视地揽着我肩,冷酷绝情:

「本侯已娶妻,陈小姐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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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伤心欲绝。

没看见她转身后,顾桓玉轻颤的指尖。

1

「侯爷是选枕畔妻,还是白月光?」

攻城那天,敌军捉了我与嫡姐,笑得恶劣。

顾桓玉谁都不选,冷脸下令万箭齐发。

敌军节节败退,破口大骂他狠心绝情,把我们推下城楼,同归于尽。

顾桓玉如天神降临,接住了我。

他声音低哑,怀抱滚烫:「抱紧我。」

我瞬间心安。

伸手回抱他时,才发现他宽广厚实的臂膀下,有些拥挤。

不算大的空间,护着我和嫡姐两人。

我心口微涩,刚平稳落地,就挣扎退出他的怀抱。

推搡间,陈亦珠跌坐在地。

我不再自作多情,懂事道:「姐姐伤着腿了,侯爷快带她去看医士吧。」

顾桓玉紧张抿唇。

却是对着我的手腕:「亦荷,你受伤了?!」

2

顾桓玉实在小题大做。

我腕间不过划破了指节长的口子,他不惜求到御前,请来太医。

太医对着那个小伤口左看右看,勉强开了一瓶伤药。

他蹲在我身前,小心翼翼地为我上药。

我唇瓣翕合:「姐姐她……」

药瓶磕在桌上,一声脆响。

顾桓玉细细为我吹去多余药粉:

「我不过看她是你姐姐才接了一把,又惹得你多心。」

「她若死了,平白惹你伤心。」

多心?

我也感觉,我疑心病太重了。

三年前,嫡姐逃婚,定远侯颜面扫地,赌气娶我进府。

我自知不过是侯爷想让嫡姐回心转意的工具。

新婚夜,只敢对着他怯怯出声:「姐夫。」

顾桓玉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

「你既嫁了我,往后就是我的妻。唤我名讳即可。」

我没信。

他和嫡姐总角之情,不过拿我赌气。

嫡母曾亲自登门警告:「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不是你的东西别惦记!」

所以哪怕侯爷把管家权都交到我手上,我也只兢兢业业,为嫡姐守好定远侯夫人的位置。

后来阿姐情郎身死,她到侯府门口哭求。

我收拾好金银细软,腾空了主院。

顾桓玉下朝回府,还以为走错了院落。

听我谄媚贺他与阿姐百年好合,他怒极而笑,拽着我手腕到府门前。

「本侯已娶妻,陈小姐请回吧。」

陈亦珠刚扬起的笑脸瞬间僵住。

顾桓玉亲自督管侍女把我的东西行李放回去。

对上我讶然的目光,他气得咬牙切齿:「陈亦荷,你真是块木头!」

「本侯连库房钥匙都给了你,全部家当都交到你手上,你还不懂吗?」

我慌乱回避他灼人的目光。

不是不懂,是不敢信。

「你就当本侯移情别恋了吧。」他耳垂红得发烫,把我按进他胸口羞涩道。

我耳侧如有擂鼓声。

一阵高过一阵。

「亦荷,你才是我的妻子。」

那时顾桓玉搂着我,像怀抱世间至宝。

连生死关头,他拼死也要救下我。

我在多想什么呢?

3

定远侯破敌有功,圣上赏赐如流水。

京中哪家设宴,都争先送来请帖。

从前,请帖上只写请定远侯府老夫人,无人把我这替嫁的庶女放在眼里。

如今封封烫金红贴,摆了满桌。

顾桓玉心疼我受伤,一律替我回绝了。

他体贴细微,我乐得清闲。

唯一要应付的,是登门的嫡母。

她知我伤了腕子,补品珍馐送了满屋。

嘘寒问暖两句,就开始叹气奉承:「我命苦,生了亦珠个混账。比不得亦荷你,这样有福。」

从前嫡母面前,我都得小意奉承。

如今也能坐着回两句话:「能有今日,全托母亲的福。」

嫡母松了口气,凄凄抹起泪来。

原来那日从城楼跌下,陈亦珠摔断了腿,药石难医。

「侯爷圣恩浓重,可否求他去宫中请来太医,保下亦珠的腿?」

我心间一紧。

未待言语,门帘突然被人一把掀起。

顾桓玉端着药碗进来,眉目间尽是不悦,张口就是数落:「我若不回来,你这药预备几时喝?」

我缩了缩脖子。

不过一点小擦伤,顾桓玉偏求着太医开了好几副苦药。

药碗压在唇边,不容拒绝。

我躲不过,只得张口。

药苦得发涩,我心口却丝丝泛甜。

嫡母见状,丝毫不敢再提求侯爷垂怜她女儿。

只求他,照拂我姐姐一二。

顾桓玉端着药碗的手一顿,淡漠道:「齐太医还未回宫。看在亦荷的面子上,就让他去看看吧。」

嫡母千恩万谢。

我心尖突然惴惴,望向顾桓玉:「阿姐身子不好,你陪我去探望下吧。」

他眼眸波动,却如柳絮落水,未起涟漪:

「公务繁忙,实在耽误不得,你和岳母一同回去吧。天冷路滑,路上小心。」

他仔细为我披上披风,又塞进一个鎏金手炉。

安排妥当后,在我眉间印下一吻,这才不舍离去。

我指尖轻动,一片滚烫。

或许,又是我多虑了。

4

太医说阿姐的腿伤甚是棘手,一连治了几日。

连圣上都听说了此事。

彼时顾桓玉新升了辅国将军,被皇上留下陪膳。

席间有道八仙过海闹罗汉,实在鲜美可口。

向来直爽的定远侯竟在皇上面前踟蹰起来,憋得脸红。

直到散席,他才开口,却是求皇上赐他份菜,想带回家给夫人尝鲜。

满座皆笑,叹顾侯铁汉柔情。

晚间,我就在家中尝到了御膳。

鲍参翅肚,确实好吃。

更难得的,是顾桓玉这份惦记。

他亲自给我布菜,忙得不可开交。

我不禁笑道:「好了,不过吃顿饭,忙得你像要打仗一样。」

「我乐意。」他给我夹了筷鲜笋,不经意道:「对了,今日席间有人提起你姐姐,皇上听了,颇为感慨。」

顾侯风光,自然有人上赶着巴结。

说他顾念夫人,连带着母家姐姐受伤,都帮着请太医。

皇上听后,大手一挥,指派齐太医专门来侯府给嫡姐看伤。

「皇上好像误会了,以为你姐姐在侯府养伤。」

顾桓玉仿佛根本没把事放在心上,「我也不好辩驳,把她接来,也方便太医行走。」

「若没她,我也不能遇见你,倒是咱俩的媒人呢。」

我的笑渐渐僵硬,又若无其事地嚼起口中鲜笋。

若是养伤,城南有一处庄子,山清水秀。

「山高路远,怕是不利于养伤。」顾桓玉眉心微蹙。

偏院空着,可收拾安置。

「太偏僻,太医来往不便。」

侯爷想如何。

「兰汀阁收拾妥当,就给你姐姐安置吧。」

我心间仿佛有细针扎过,密密的疼。

定远侯夫人千尊万贵,人后却并非尽是风光。

兰汀阁说是阁,其实是处不小的院落,专门留给侯府妾室的。

这些年却一直形同虚设。

老夫人曾对此颇有微词,日日把我叫到廊下背女德女戒,训导我不可善妒。

我被逼得没法,捏着鼻子挑了两个丫头,给侯爷磨墨添香。

丫头一进书房,顾桓玉就惊得跌了湖笔,连公文也不批了,亲自领着她们进老夫人房中,说和我情深意笃,兰汀阁永不住人。

两个丫头就留在老夫人身前,替他尽孝。

此事我还是后来给老夫人请安时才得知。

顾桓玉这人,从来只会做,不讨巧卖乖,却让人心里无比熨帖。

可现在,他要迎阿姐进府,在我面前说尽好话。

他好言好语待我久了,我竟也有了三分气性:

「如果我不同意呢。」

拉扯半天,顾桓玉亦有些心浮气躁:「不过是一间阁院,你计较这些作何?若无亦珠当年逃婚,也轮不到……」

他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我放下筷箸,本以为心已够平静。

一抬首,仍觉眼眶泛热。

顾桓玉见我落泪,瞬间慌乱起来。

「阿荷,我说错话了。」

他单膝点地,蹲在我身前。

「我只是、只是顾念她是你亲姐姐,口不择言。」

他为我擦去眼角泪珠,心疼得要以死谢罪,「你不喜欢,我再不提了。」

他越是千错万错地自责,泪越是决堤奔涌。

5

嫁进侯府三年,我一直无子。

老夫人对我多有不满。

顾桓玉身子自是没什么问题。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是我不敢攀附。

若无顾桓玉当初随手一指,嫡姐婚后一月,我就要给年过四十的赵尚书做填房了。

眼下看似风光,可将来嫡姐回来,我不过顾侯的妾室。

生下的孩子也难逃庶出名分。

庶女多磋磨。主母心慈,还能落得个秀才娘子的婚事。若是个狠心的,为妾填房,都是寻常。

女随母,陈亦珠本就不是个慈善的。

为护自己周全,侯爷歇在我房中次日,我都会喝下一碗避子汤。

三年来,勤勤恳恳,从未间断。

我以为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自信离开时能云淡风轻,毫不费力。

却还是在顾桓玉的温言软语中,失了平常心,渐渐沦陷。

竟起了争夺的心思。

7

陈亦珠住进了侯府偏院。

以我娘家嫡姐的身份。

为避嫌,顾桓玉下朝后,连那附近的琴室都少去了。

每日腻在我房中的时日比从前更多。

好像接嫡姐进府,真的只是圣命难违。

些微不适的感觉,都被堵在心口。

顾桓玉身子实在如铁打。

又像是想掩盖上次的失言,每每回房,说不得三句话,就拉着我要放帐子。

一日两日还得趣,半月下来,他龙精虎猛,我苦不堪言。

帐子放得多,汤药我更是一顿都不敢落下。

这日,丫鬟刚把药端来,老夫人就命人来传我。

我试了三下,药实在烫口,只得先放着,赶往后院。

老夫人对我这庶出的儿媳多有不满,拗不过儿子,对我却是隔三差五地刁难。

不过些节礼小事,竟翻来覆去说到日头昏黄。

最后一抹残阳也变得浅淡稀薄,我身上突然打起寒颤。

遭了!

我脚下生风,告罪后急忙往房中赶。

从未想过,三重垂花门隔着这么远。

临近房门,脚步减缓。门口空空,顾桓玉的侍从不在。

想必今日公务多,绊住脚了。

我微松口气,撩起门帘,寒意瞬间卷得手脚冰凉。

房中支着小炉,火炭燃烈,炉上药罐盖子翻腾作响。

天光尽散,未点烛火。

顾桓玉隐在暗影里,只余一点红炭火光,照在他面上,明明灭灭。

我心下一沉,急忙上前拉他袖子:「玉郎……」

药碗狠狠磕在桌上,黑沉的汤药撒了一桌,顾桓玉的嗓音中淬了冰。

「这药,你喝了多久了?」

他薄唇轻颤,胸口急促起伏,我一时不敢应答。

顾桓玉更怒了,失控间扬起了手掌。

我吓得一阵瑟缩,连他的袖子也不敢再扯。

「好,你好的很!」他将药碗掼在地上,眸中尽是失望,「你多年无子,我也愿在母亲面前替你遮掩一二,更不曾动过纳妾的念头。可本侯竟不知,一片真心,换来得尽是虚情假意!」

我心间震颤,眼睁睁见顾桓玉拂袖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怯怯禀告,侯爷去了前院书房。

月光涌进,照见满室空茫。

只余一地碎瓷,让人不知从何拾起。

8

半月后,平阳公主在青山设宴,遍请京中权贵。

散了宴,却遇纷纷雪天。

公主道雪天路滑,留各位夫人在山上过夜。

官夫人们却笑着打趣:「顾侯最是体贴,回回散宴都亲自来接,公主怕留不住定远侯夫人了。」

我面上燥热,却不是羞得。

顾桓玉与我置气已有半月,求而不见。

素来对我恭敬有加的侍从脸上依旧带笑,只说「侯爷事忙」,却连一碟糕点都不让我送进书房。

好在今日雪大如棉,可推脱山路难行。

这么想着,我饮起酒来也没了顾忌。

酒酣微醉,却听人传告,顾侯来了。

顾桓玉面带风霜,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替我披上披风,把我接走。

上了马车,他靠在车厢上假寐,仿佛刚在众人面前体贴温和的人不是他。

马车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

刚酒喝得急,此刻头熏熏然,竟给了我几分胆气。

我攀上顾桓玉的胳膊,却无力支撑,只好把头靠在上边。

心里还在措辞,顾桓玉突然动了,一把把我拽进宽大的披风里。

「把药停了。」他冷着脸,把我冰凉的手往自己怀里贴。

「是药三分毒,你手脚冰寒,怕就是它害得。」

我指尖僵硬颤动,想起偏院的嫡姐,心思又被风吹得摇摆。

见我迟迟不言,顾桓玉终究还是长叹一声:

「我找齐太医开了个方子,我喝着药。等你想要孩子了,告诉我,我再停药。」

小心翼翼,仿佛我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我心间震颤,哽咽难言。

顾桓玉不再发一言,只珍视地吻去我眼角的泪。

夜里,顾桓玉轻颤着指尖,抚上我的小腹。

他无比期盼一个孩子。却因为我心中的不安定,而甘心放弃。

我没告诉他。

我好像,有了和他孕育生命的勇气。

9

叛军兵败奔逃,为祸江州。

圣上命定远侯南下平乱。

顾桓玉未来得及收拾两件衣物,下朝后就直接领命离京。

我得信后,急忙让人套了马车,才终于赶在十里亭见他一面。

军号声声,催人心。

我憋着满肚子要平安、要当心的嘱托,不知从何说起,只余泪眼凄切。

顾桓玉轻拍我手:「放心,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月余我就回来了。」

他翻身胯马,不舍离去。

我站在城楼,只见簇拥兵士如云,要把他淹没其中,再难寻见。

「顾桓玉!」我终于鼓起勇气,「你平安归来,我们要个孩子吧!」

风声呼啸,把含情的话吹散。

顾桓玉扭头,什么也没听清。

他逆光展颜一笑,扬起臂膀用力挥了挥。

风大,回去吧。

10

齐太医妙手回春,月余,陈亦珠已能下地行走。

她兴奋不已,以为痊愈,闹着要跳舞。

「桓玉从前最爱我跳这曲桃夭,我得好好练练。」

不曾想,一个舞步没收住,跌下铜雀台。

还未养好的胫骨彻底断裂。

太医气得胡子发抖,道如今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治不好陈亦珠的腿了。

下人禀告时,我正在香积寺。

不知为何,前方捷报频传,我近日却总是心神不宁。

一连往寺里捐了数百两香油钱,只求顾桓玉平安还朝。

如今听了这荒唐事,眉心轻拧,着人送去两箱补品:

「不必理会,好吃好喝待着就是。」

直到过了中秋,终于得了顾桓玉要回家团圆的消息。

我亲自迎到城门口,却等来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定远侯。

「不是说侯爷大胜敌军吗?!」我抚上他血肉模糊的右臂,颤声道。

侍从欲言又止,道侯爷在回京路上遇刺。

侯爷病重,圣上连庆功宴都未办。

顾桓玉高烧浮沉三日,我守在榻前,一刻不敢合眼。

第三日,摸着他不再烫手的额头,我心间稍安。

太医却愁眉未解:

「顾侯这伤,就算好了,日后恐怕也不能再弯弓。」

如晴天霹雳。

顾桓玉是天子近臣,深得圣恩,凭借得就是一身绝世武艺。

我见过他在武场弯弓舞枪,飞沙走石,绝代风姿。

若不能再弯弓……我还来不及细想,泪已盈上眉睫,氲湿了顾桓玉的衣衫。

「一点法子也没了吗?」

太医欲言又止,半晌才道:

香积寺主持曾去北疆游历,机缘下得到一瓶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可这药珍贵万分,曾经淮阳郡主难产,淮阳王以剑相逼,都未能求到。

剩下的话我没再听。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去求。

11

香积寺在五台山顶上。

从前乘着马车去焚香祈福,不觉路远。

如今一步一跪,只念心诚。

等我跪到山顶,膝盖已磨得血肉模糊,头脑亦昏胀起来。

可小沙弥听我说完来意,只叹息一声,说主持忙着诵经。

忙,忙。

幼时嫡母妒恨姨娘得宠,要打断她的手腕,让她再弹不了琴。

我求到父亲书房,他也是忙。

顾桓玉也忙过,忙得连我一碟点心都吃不下。

如今佛祖脚下,主持忙着诵经,没空看人间悲苦。

我不甘心,跪在寺前求佛祖垂怜,直到夜深露重,昏睡过去。

唤醒我的,先是小沙弥的呼唤,接着是下半身的刺痛。

小沙弥捧着支净白药瓶,脸上却没有喜意,「这是施主求得药。主持说,一命换一命,天命不可违。」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发现身下血迹弥漫,已浸湿地上黄土。

痛意突然被唤醒,席卷全身。

怎么会?

我明明……

反问的话刚想说出口,突然想起,那碗避子汤,已经交由顾桓玉来喝。

他骗了我。

下腹的坠痛感牵扯到膝盖,半身都麻木到失了知觉。

我攥着染血的药瓶,跌跌撞撞走向下山的路。

血滴在路上,溅起黄泥。

我一遍遍在心里说着没关系,只要他痊愈就好。

却还是忍不住用手背抹去眼前朦胧,痛得咬紧牙关。

我怎么糊涂到,又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从来就由不得我啊。

12

药是神药,顾桓玉的胳膊真不再溃烂。

他醒后得知我为求此药失了孩子,恨不得挥剑断臂。三五个太医小厮合力才得拦下。

可惜我没能看见。

我身子虚弱,起不来床。

顾桓玉伤稍好,就来探望我。

他端汤又拿药,嘴却像被糊住般张不开,如青涩少年。

看着他自责,我胸腔中的恨意如水,渐渐四泄散开。

我长叹口气,拉过他胳膊想看伤,却被惊得一颤:「药你没用吗?」

只见半尺长的伤口还是红肿外翻,半点不见好转。

他瑟缩着手臂:「用了,伤好得慢。」

我心中担心,怕他多心,只笑嗔道:「你可小心照料,别留疤。胳膊留疤麻麻赖赖,我就不喜欢你了。」

他面色透着凝重,却还是被我逗得多了两分松快。

没过几日,顾桓玉就道伤已痊愈,公务堆积,要上朝。

我再想看他的伤口,他都要百般推脱。

「太丑了,怕你看了害怕。」

连夜间入眠,都要吹了灯,扯紧帐子。

我见他来往矫健如风,只当他真怕留疤了我不喜欢,心下渐渐安定下来。

13

顾桓玉平乱有功,接连拔擢。

送贺礼的人直排到西街。

金玉珠翡不必多说,有投机者献来数名美人。

如花似玉的美人,连定远侯府的二门都没进来。

顾桓玉一把长刀挡在门前,吓得美人花容失色,也宣扬出了我善妒的恶名。

我拢着个汤婆子,在廊下看他耍宝。

「这侯府有了你,就无需旁人了。」他眉目疏朗,珍重万分。

才从香积寺回来时,我总做梦。

梦见那个孩子顺利生了下来,是个女儿。顾桓玉却违背承诺,纳了妾室。后来陈亦珠登堂入室,我被打断了手脚,扔出侯府。

孩子留在侯府,受尽委屈白眼。

连绵的哭,哭得我心脏抽痛欲绝。

直到被叫醒,看见顾桓玉眼中的关切,才发现已在梦中流泪满面。

我抚上平坦的小腹,才意识到,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信任一旦崩塌,实在难以弥补。

顾桓玉那碗没喝的药,成了我们之间的结。

哪怕他再怎样奉上一颗真心,我都忍不住在心中思量。

真的吗?

会不会又在骗我。

14

一日午后,我突然来了兴致,做了点心送去书房。

顾桓玉不在,侍从阻拦。

我顿觉奇怪。

书房虽是公办之地,顾桓玉却从不忌讳,任我来去自如。

我执意闯进。

书桌上凌乱摆着青州平乱时的战报。我却精准地从中择出一张小笺。

血迹晕染,看不清信上字迹,只余信角一朵小小桃花。

问起信笺来历,侍从再三回避。

回京那天,问及顾桓玉为何受伤,他也是这样闪躲。

不知为何,我竟猜出了这小笺背后的故事。

顾桓玉武功高强,等闲之辈近不得身,

两军对垒时都不曾受伤。

小小刺客,如何能把他伤成这样?

真相尽在眼前。

他得知陈亦珠双腿再难痊愈的消息,乱了方寸,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顾桓玉向来避嫌,是何时与陈亦珠搅在一起的?

突然想起他发现我喝避子汤,赌气去前院住的那半个月。

我百般相求,不得相见。

耳畔响起嫡母居高临下的斥责:「不是你的东西,别惦记。」

胸腔中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胡乱搅动,撕扯得我喘不过气,连喉口都是腥甜。

我摆摆手,挥退担忧上前的下人。

「此事,不必让侯爷知道了。」

顾桓玉回府时,天还未暗,我已早早歇下。

他蹑手蹑脚脚地进来,担忧地摸了摸我冰凉的手脚。

我突然很想睁开眼,问他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但又没勇气。

闹起来,凭白被人笑话小家子气。

满京城的人都知定远侯待我如珠似宝。

我不过区区庶女,替嫁进府。

能得到顾侯的喜欢,都是他怜悯施舍。

可是顾桓玉。

你既然放不下嫡姐,何故要来招惹我。

搅得我如今拿不起,也放不下。

15

顾桓玉感受到我近日心绪不佳,出尽百宝逗我开心。

甚至不远万里寻来名种牡丹,想博我一笑。

我自幼爱莳花弄草,从前在陈府,和姨娘的小院子种不了几颗苗。

后来嫁进侯府。

定远候府又大又富贵,花圃一片连一片。可府中庶务繁杂,婆母刁难,挤占掉我所有时间。

如今倒忙里偷闲起来。

我培土培得太入迷,连嫡母冲进院中都未发现。

她疾风般把我推到在地,沾了一身污泥。

「你给珠儿送得什么药!」嫡母声嘶力竭,如泼妇骂街。

「你区区庶女,陈府也未曾苛待。你却是生了副蛇蝎心肠,抢了你姐姐的婚事不说,如今还要害她的命啊——」

拧眉听了半晌,才明白嫡母在说什么。

竟想把陈亦珠的腿伤扣在我头上

泥人也有三分气性,我忍不住讥笑道:「我竟不知自己如此下贱,上赶着给她送药。」

「你没有?」嫡母冷笑一声,狠狠掷出一个药瓶,砸在我额角,「人赃俱获,还能冤了你?」

她语如珠连,斥骂我先是给嫡姐送毒药,再送掺了毒的点心,想断她一腿。

额头被砸的红肿一片,那瓷白小瓶滚了三圈,才终于在脚边停下。

我顾不得痛,失态得扑到地上去捡。

药瓶已空。

瞬间感觉胸腔刺痛,连呼吸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外院突然喧闹起来,由远及近。

「谁敢在我侯府放肆!」

顾桓玉声音冷冽,身着煊赫朝服,疾步进门。

他带的金甲侍卫迅速把嫡母围了起来,做足了要给我撑腰的架势。

众目睽睽下,我却箭步上前,一把捋起顾桓玉的袖子。

伤口依旧红肿泛红,狰狞可怖。

半点要好的迹象也无。

耳边尽是嘈杂议论声,我一句都顾不得,嘶哑质问:「我给你的药,你给她了?」

顾桓玉看到我手中的药瓶,瞬间慌张起来。

我捧着已空了的瓷白药瓶,盯着他的眸子颤声问:「我只问你一句,这药,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他见我眸子快要眦裂,不敢不答:「我身子强健,养养也就好了……」

答案已明。

「好,好。」

我心口钝痛,却觉眼哐发涩,再没眼泪。

我确实不会下贱到给陈亦珠送药。

她用得,是我在五台山一步一跪,为顾桓玉求来的救命药。

我满心满眼顾着他的锦绣前程,可生死攸关,他惦记的却是旁人。

太可笑了。

我忍不住踉跄后退。

顾桓玉急着想辩解:「亦珠断了腿,如果不治,后半生都毁了。」

我想问一声与你何干,却被嫡母见缝插针,「陈亦荷,你害我女儿断了腿,我要拉你去大理寺理论!」

三言两语,把我害陈亦珠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顾桓玉失了刚才的气势,开口却是:

「亦荷,如今只能让你姐姐进府,平息陈夫人的怒火。」

他默认,陈亦珠腿伤真是我所为。我居心不良,送了带毒的药和点心。

甚至不愿查问一二。

到底是想借此机会纳了陈亦珠,还是我在他眼中本就如此不堪?

天上丝丝下起雨来,落在脸上,冰凉一片。

我终于失了所有力气:

「顾桓玉,我们和离吧。」

我和他之间的裂缝大到,往下望一眼,都要遍体生寒。

这侯夫人的位置,本就不是我的。

顾桓玉没想到我如此决绝,涌上心头的却是恼怒:

「你三番两次为亦珠的事闹起来,她如今腿都断了,就算进府也越不过你去,不过一个妾室!」

他指着虎视眈眈的嫡母,「你可想好,你谋害陈小姐,出了侯府,就会被她们扭送官府!」

我平静执着道:

「城南那处庄子,侯爷嫌阿姐住过去山高路远,多有不便。如今就送给我吧。」

他气得胸膛起伏,嫡母见此情形,不敢大声喘气。

赌气下,竟真给了我和离书。

他赌我吃不了牢狱苦,会回头求他。

我把和离书细细叠好,收进袖中。

再抬首,眸中尽是寒芒:

「陈夫人要公道,今日我就好好和你掰扯清楚。」

我举起瓷白小瓶,「这药,是我从香积寺求来,经齐太医之手,给侯爷治伤的。人证物证俱在,定是无毒。」

我环视了给嫡母作证,证明我送去有毒糕点的下人,命人传来管家。

「哪个府中领了芙蓉糕,可有记档?」

管家仔细查过后,禀告:「侯爷和夫人都不喜甜,府中没做过这味点心。」

既是没做过,我又哪儿来的点心送去陈亦珠的偏院?

嫡母不曾想侯府连这个都有记档,垂死挣扎:「哪个府上会记这些东西?你一定早有预谋!」

管家瞥了嫡母一眼,对着顾桓玉恭敬道:「前年老夫人房中的点心错用了木薯粉,老夫人吐呕不止。打那以后,夫人吩咐凡是府中用度,皆要仔细记档。」

一句句,说得顾桓玉渐渐心虚起来。

他清楚自己娘亲有多难伺候,可老夫人的衣食住行,我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让他操过半份心。

他上前,想拉我的手:「亦荷,陈夫人也是爱女心切,误会你了。」

嫡母缩在角落,如鹌鹑般。

误会?

我若退让半步,怕就要让她们算计进去了。

我才不愿和稀泥:

「侯爷既是听清了,今日就把事情做结。若要闹到公堂,亦荷也愿走上一趟。」

「这段姻缘本就是错,皆因您当日一句笑言。如今一切归正,祝您和嫡姐永结同心。亦荷告辞。」

言毕,转身进房,收起行李。

收来收去,只一个小包袱,并一张庄子地契。

陈府当年嫁女,陪嫁十里红妆,是给嫡小姐的。

姨娘贫苦,也没给我留下什么。

我只得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去。

其实也没多清白。

陈亦珠执意要练舞那天,我借口去了香积寺,却提前在铜雀台撒了油。

她果真从高台跌下,彻底断了腿。

报应就是,我一步一求的救命药,最后到了她手中。

可惜,她和嫡母不信世间有此奇药,不惜真的断腿,想逼我接她进府。

至于这庄子。

只当我这些年兢兢业业守着侯夫人的位置得的报酬吧。

顾桓玉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左一句落雨了路难行,右一句天晚了马车难叫。

难改我志。

走到侯府门口时,我顿了一下。

他以为我回心转意,急忙上前一步。

我只盯着他的胳膊:

「顾侯这胳膊,怕会落下旧伤。日后小心。」

言毕,我抱着小小的包袱,闯进丝丝雨幕里。

16

城南的庄子不大,却够我栖身。

我偶尔会想,若不曾对顾桓玉动心,老老实实把侯夫人的位置还给嫡姐,是否也能求个庄子,安养天年。

想太美了。

陈府向来用完就丢。姨娘当年有孕,只因不是儿子,爹就纵容嫡母活活打断她的手腕,不治而死。

庄子风水实在好,花娇草肥。

我打算在这里重新扎根。

寻了些花种花苗来种,竟长得意外地好。

春至,我育出株双色牡丹,层叠如霞,名动京城。

达官贵人竞相抬价,都想抢下这株绝世牡丹。

最终,平阳长公主夺魁,以千两白银买下牡丹,给皇后祝寿。

千秋节,双色牡丹艳压群芳。

皇后大喜,命我进宫受赏。

进了凤仪宫,难免见到熟面孔。窃窃私语,引得皇后都好奇发问。

「民女从前确实做过几年永安侯夫人,现今不做了。」

我宠辱不惊,大方一笑:

「现做城南鲜花庄子的掌柜,欢迎众位贵人赏脸。」

皇后赞我个性洒脱,赏银千两。

我领了赏银出宫,不想碰到熟人。

「亦荷!」顾桓玉一身戎装,引得宫人侧目。

「顾侯爷。」我端着托盘,后退一步。

他身量高大,和他说话,总得仰着头。

顾桓玉仿佛也意识到了,微微屈身:「过得好吗?」

他曾来庄子上找过我。

可惜花圃事忙,我顾不上他。

我是真的忙。

养花培土修枝,一刻也不得闲。

几个月不见,顾桓玉多了些肺腑之言。

「亦荷,从前是我不对。」

「我自私地以为,你嫁我是高攀,所以从未问过你是否愿意。」

我摇头,诚实道:「我没怨过你。」

甚至,很感激他随手一指,选中了我,帮我脱离苦海。

顾桓玉面色稍缓,却在下一刻凝固。

「如今,却也不愿嫁你。」

「为何!」

顾桓玉急切挽起长袖,向我展示一片平滑的小臂。

焦急深喘,几欲哽咽。

「你看,一点疤也没留下,别不喜欢我。」

胳膊上只留一道浅浅白痕。

我曾经拼了命也想治好他。

如今看着,心间却没什么波澜。

「要如何你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顾桓玉向来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不想闹得彼此难堪的。

「那我就再问侯爷一句。」

我叹了口气,提起了件小事:「你接阿姐进府,当真是因为圣命难为吗?」

他喉头数次滚动,吞吐犹豫:

「我是看,她是你姐姐。」

又急切补充:「我已打发她去了庄子,以后府中只有你我两个。」

我却无端提起一件往事。

「嫡姐及笄那天,曾让我下湖捡风筝。那天侯爷也在,您还记得吗?」

顾桓玉的脸色已隐隐不妙。

「记得。几个贵女让你下泥塘捡风筝,拿你取乐。」

他眼露疼惜:「没能当时带走你,是我毕生之憾。」

「这事倒怨不上侯爷。」我掂了掂盛银子的托盘,有些手酸:

「我水性其实不错,风筝轻,也好捡。可我抓着风筝要上岸时,陈亦珠派人站在岸上,一次次用竹棍打掉我攀上岸的手指。」

「她说风筝被我摸脏了,让我在水里好好帮她洗干净。」

「你们该是都觉有趣,在岸上笑作一片。我却为此高烧数日,丢了半条命去。」

在顾桓玉逐渐泛白的面色中,我粲然一笑,褪去所有善良柔婉的伪装:

「你觉得,我会在乎她腿断不断吗?」

哪怕她死了,我也只会拍手称快啊。

所以顾桓玉,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想把所有心思偏移的错误,都推到我身上?

比起香积寺滑胎,比起他把救命药让给嫡姐,让陈亦珠进府,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小到我已忘了,当初心口酸涩拥堵的感觉。

我只是让顾桓玉感受下,这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他怎么就受不住疼,落荒而逃了呢?

17

拿着皇后赏的银子,我在天香楼订了一桌好席面庆贺。

刚进门,满园牡丹打苞,静待怒放。

只见小花匠蹲在一株姚黄前,举着剪子犹豫不决。

他踟蹰:「枝叶繁茂,这花枝上长了两朵花苞,我舍不得修剪。」

我一时失笑。

「你舍不得,妄想两花并蒂开。可日后春暖苞绽,花竞相盛放,争夺根系营养。最后只会一朵花都保不住。」

言毕,利落下剪。

只余一饱满花苞,亭亭而立。

一月后,我送花进城,却听说定远侯病重的消息。

「听说顾侯陪皇上射箭,一时大意扭伤了胳膊,算是废啦!」

馄饨摊上歇脚的佃户刻意压低嗓门,可声音还是隔着数丈远都听得清。

「如今府上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乱成一锅粥……」

忽得来了一阵大风,吹得牡丹花瓣如碎琼乱玉。

我急忙起身,招呼花匠护好花苗。

再启程,车轮滚滚,碾一地乱红。

风月无凭唯你负我成殇阮烟微楚慕然云落秦泽承终章(风月无凭,唯你负我成殇)全章阅读最近更新(阮烟微楚慕然云落秦泽承)_本站精选重生真千金狂撩纯情首长白锦孜陆霁川黎沫彩蛋(上头!重生夫人太野,首长难把持,)全文阅读最新章节(白锦孜陆霁川黎沫)_本站精选(杨川)镇天命杨川小说全书清爽版完美终章章节目录风月无凭唯你负我成殇阮烟微楚慕然秦泽承云落续集(风月无凭,唯你负我成殇)(阮烟微楚慕然秦泽承云落)延伸章节列表(书虫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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