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妹妹心如死灰后全文阅读(于宁江传洛吴悠悠)最新章节_捡来的妹妹心如死灰后全文阅读
##捡来的妹妹心如死灰后 >十五岁那年,江传洛在梧桐树下捡到我。 >他擦掉我脸上的泥说:“跟我回家吧。” >江家给了我新名字:于宁。 >十八岁生日那晚,我踮脚想吻他,他却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后来他遇见了吴悠悠,那个会弹钢琴的女孩。 >我看见他蹲下去为她系散开的鞋带—— >就像当年,他为我绑好松开的蝴蝶结那样温柔。 --- 暮春的风裹着细碎的梧桐絮,吹过江传洛十五岁的单车后座,也吹过蜷缩在树根下的那个小小身影。他单脚支地,刹车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目光落在树根旁那个几乎与泥土同色的、微微发抖的一团上。 那是个女孩,小得惊人,像只被遗弃在风雨中的雏鸟。枯黄的头发纠结成一缕一缕,黏在瘦削的、沾满泥污的脸上。唯一有生气的,是她那双眼睛,大而黑,深不见底,此刻正死死盯着他,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兽类的警惕。 江传洛的心,像是被这双眼睛里的刺狠狠扎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下了车,把单车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梧桐叶的阴影落在他身上,也落在那女孩身上。 “嘿,”他尽量放轻声音,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缩得更紧,那双黑眼睛一瞬不瞬地锁着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江传洛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带着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试探性地伸过去,轻轻擦上她脸颊上一块干涸的泥印。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温柔。 冰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触碰到她的皮肤,女孩猛地一颤,却没有躲开。那块顽固的泥污被一点点擦掉,露出底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 “脏了,”江传洛的声音很温和,像初春刚刚融化的溪水,“擦擦就好了。”他专注地擦拭着,仿佛这是此刻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女孩眼中的恐惧,像退潮般一点点散去,剩下的是茫然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她看着他,这个突然闯入她绝望世界的少年,他校服上洗得发白的蓝色,成了她视野里唯一的亮色。 “跟我回家吧?”江传洛看着她擦干净后依旧苍白的小脸,语气是商量的,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把擦脏的手帕随意塞回裤兜,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掌心向上,静静地摊开在黄昏的光影里,像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一块浮木。 女孩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梧桐树的影子又拉长了几分。终于,她极其缓慢地,把自己冰冷、沾着泥土的小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放进了他的掌心。那微弱的重量和冰凉的温度,让江传洛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被一种奇异的责任感填满。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不敢用力,仿佛握着一件稀世的、易碎的珍宝。 他扶起单车,让她坐在硬邦邦的后座上。她轻得像一片羽毛,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他推着车,慢慢地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交叠在一起。女孩靠在他并不宽阔的背上,鼻尖萦绕着他校服上干净的皂角味和少年身上特有的阳光气息。一种久违的、几乎已经遗忘的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衫,微弱地熨贴着她冰冷的四肢百骸。她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束缚,无声地砸落,洇湿了他背上那一小片蓝色的布料。 江家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气氛有些凝滞。江传洛的父母——江父带着金丝眼镜,面容温和儒雅,江母则眉宇间透着干练——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地审视着站在客厅中央、被灯光照得有些无所适从的女孩。 “阿洛,你是说……在梧桐树下?”江母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忧虑。 “嗯。”江传洛站在女孩旁边,身体微微侧着,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他简短地复述了经过,语气很平静,但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身边那个微微发抖的小小身影。 江父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温和:“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女孩猛地低下头,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嘴唇抿得死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攥着江传洛衣角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透露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江传洛立刻感觉到了衣角传来的细微拉力,他轻轻吸了口气,迎着父母询问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执拗:“爸,妈,她…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外面那么冷,那么黑……我们不能不管她。”少年的声音里有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保护欲在膨胀。 江父和江母交换了一个长长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担忧,有无奈,最终,江母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女孩。她没有立刻碰触她,只是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低于女孩的眼睛,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别怕,孩子。既然阿洛把你带回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伸出手,这一次,女孩没有躲闪。江母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女孩冰凉的小手,那暖意似乎穿透皮肤,直抵心底。女孩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怯生生地看向江母,然后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江传洛,仿佛在确认什么。 江父也走了过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啊,回家了就好。总得有个名字吧?”他沉吟了一下,目光落在女孩苍白却渐渐透出一点生气的脸上,“安宁,平安……就叫‘于宁’,好不好?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安宁顺遂。” “于宁……”女孩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尝到一丝陌生的、带着希望的甜意。她看着江父温和的笑容,江母眼中真切的怜惜,最后,目光定格在江传洛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的脸上。一种巨大而陌生的暖流,夹杂着劫后余生的酸楚,猛地冲垮了她心里最后那道冰冷的堤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也砸进了这个新家的命运里。 时光如同江家窗外那条安静流淌的河,无声无息,却又带走了无数个日夜。梧桐树绿了又黄,黄了又落,周而复始。 那个在梧桐树下瑟瑟发抖的小泥人,在江家的庇护下,抽枝发芽,长成了亭亭少女。于宁的眉眼褪去了幼时的怯懦,显露出清秀柔和的轮廓,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像两泓深潭,映着窗外流转的云光和那个始终在她世界中心的身影。 江传洛也长高了,肩膀宽阔起来,少年的青涩逐渐沉淀为青年的沉稳,不变的是他对于宁那份习惯性的照顾。他会在她解不开复杂的物理题时,放下自己的书,坐到她旁边,耐心地讲解,手指无意识地轻轻点着草稿纸;会在她生理期肚子疼得蜷缩在沙发里时,默不作声地去厨房煮一碗加了红糖的姜茶,端到她面前,温度总是刚刚好;会在放学路上,习惯性地让她走在马路内侧,高大的身影替她挡去川流不息的车流和扬起的灰尘。 这些细微的、融入骨血的习惯,像春日里无声的细雨,一点一滴,浸润着于宁的心田。她仰望着他,那个在绝望深渊向她伸出手的少年,早已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源和仰望的星辰。那份依赖,在无数个日夜的滋养下,悄然生根、抽蔓,缠绕进每一寸骨骼,最终在心底开出了隐秘而灼热的花——那是少女无法宣之于口的、深沉的爱恋。 十八岁生日那天,是初夏。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甜腻的香气,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 江家客厅布置得简单而温馨。小小的生日蛋糕上插着摇曳的蜡烛,烛光映在于宁的脸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晕。她穿着一条新买的、水蓝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轻快的动作微微荡漾。江父江母慈爱地笑着,说着祝福的话。而江传洛,就坐在她对面,隔着跳跃的烛光,含笑望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 “许个愿吧,宁宁。”江母的声音带着笑意。 于宁闭上眼睛。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所有的愿望,所有的祈求,都只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身影——江传洛。她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希望他能读懂她眼中无法言说的情愫,希望……他能属于她。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积攒了多年的、全部的勇气,吹熄了蜡烛。在父母笑着起身去开灯的瞬间,昏暗短暂降临。就在这光影交错的刹那,于宁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猛地站起身,借着黑暗的掩护,踮起脚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飞快地凑向江传洛的脸颊。少女温热的呼吸,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拂过他的皮肤。 然而,就在她的唇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客厅的顶灯“啪”地一声亮了。 刺眼的白光驱散了所有暧昧的黑暗。 江传洛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微微偏开了头。于宁的吻,只来得及擦过他耳畔细碎的发丝。她僵在原地,心猛地沉下去,像坠入冰冷的深井。 “小丫头,”江传洛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他伸出手,像无数次那样,带着兄长特有的亲昵和一种理所当然的距离感,用力地揉了揉她刚刚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片落叶,“吹个蜡烛而已,激动得站都站不稳了?头发都弄乱了。” 那语气轻松,坦荡,毫无杂念。仿佛她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妹妹冒失莽撞的小动作。 灯光下,他笑容爽朗,眼神清澈见底,映着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眼中骤然熄灭的光。那揉在她发顶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于宁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属于兄长的笑意,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任何笑容,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新裙子水蓝色的裙摆,感觉那颜色刺眼得像是凝固的泪。 那晚之后,于宁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包裹。她依旧住在江家,依旧称呼江传洛为“哥哥”,依旧会在饭桌上安静地吃饭,回答江父江母关切的询问。但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最深处,彻底碎裂了。那场短暂黑暗中的孤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绝望的回响,然后便是永恒的沉寂。她把自己缩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蜗牛,小心翼翼地藏进厚厚的壳里。 日子不咸不淡地滑过,直到那个阳光过分灿烂的午后。 大学校园的林荫道,梧桐枝叶繁茂,筛下细碎晃动的光斑。于宁抱着几本书,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江传洛。他正和一个女孩并肩走着。 那女孩像一道骤然闯入阴翳的光,瞬间攫取了于宁的全部视线。她穿着一条明艳的鹅黄色连衣裙,裙摆在微风中轻盈地飞扬,衬得她肌肤胜雪。她侧着头,正对江传洛说着什么,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笑容明媚得几乎晃眼。阳光跳跃在她乌黑的发梢和长长的睫毛上,连空气中都仿佛浮动着她清脆的笑声。 她叫吴悠悠。于宁后来才知道这个名字,像一串悦耳的风铃,却在她心底撞出沉闷的钝痛。 就在那一刻,变故发生了。吴悠悠脚下一个趔趄,似乎是鞋带松开了。她“哎呀”轻呼一声,身体微微不稳。 于宁的脚步钉在原地。 她看见江传洛几乎是立刻停下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极其自然地蹲了下去。他高大的身躯在林荫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动作流畅而专注。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捻起吴悠悠散开的白色鞋带,仔细地、温柔地,重新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那神情是于宁从未见过的专注与呵护,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那个动作,那个眼神…… 时间在于宁的感知里骤然扭曲、拉长、凝固。眼前的景象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又清晰的画面轰然重叠—— 十五岁的梧桐树下,少年江传洛蹲在脏兮兮的小女孩面前,笨拙却又无比温柔地,为她系好那双破旧小布鞋上松脱的蝴蝶结。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同样专注的侧脸上。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只是,那个需要他俯身系鞋带的女孩,不再是她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绞紧,剧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于宁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怀里的书本变得沉重无比,几乎要脱手坠落。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迅速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林荫道上,江传洛已经站起身,吴悠悠笑容灿烂地说了句什么,两人继续并肩向前走去,背影和谐而般配,渐渐融入远处晃动的人群和光晕里,再也看不清。 于宁却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怀里的书本终究还是滑落,“哗啦”一声散在地上,惊起几片落叶。她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被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同抽离、碾碎,散在了那片刺目的阳光里。 那天的阳光,像无数冰冷的针,扎在于宁的皮肤上,也扎进了她的心底最深的地方。她沉默地弯腰,一本一本捡起散落的书本,动作机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触碰到书本冰凉的封面,那寒意一直渗进骨头缝里。 江家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平和。江母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于宁碗里,语气关切:“宁宁,最近脸色怎么不太好?学习太累了?” 于宁低着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米粒晶莹,却毫无吸引力。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有点。” 坐在她对面的江传洛正兴致勃勃地讲着话,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快:“……悠悠她钢琴弹得真的特别好,昨天校庆晚会上那首《月光》,底下都听呆了。”他眉飞色舞,眼神明亮,“她还特别有想法,我们社团策划的那个公益项目,她提了几个点,一下子就……” “悠悠”、“悠悠”……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钻进于宁的耳朵,带着针,细细密密地扎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柔软的肉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块糖醋排骨的甜腻气息变得令人作呕。 她猛地放下筷子,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磕碰。 “爸,妈,哥,”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吃饱了,有点头疼,想先回房间休息。”她甚至没有看江传洛一眼,目光垂落在桌布的花纹上。 “啊?就吃这么点?”江母担忧地看着她几乎没动过的碗。 “不舒服就快去躺着吧,要不要量量体温?”江父也放下筷子。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于宁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身后,江传洛关于吴悠悠的话题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了下去。那温煦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不清地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变成冰冷的石块,砸在她单薄的背上。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悠悠”的世界。于宁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木地板上。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夜晚混沌的光。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泪水终于决堤。没有声音,只有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那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酸楚、委屈、不甘和彻骨的绝望,如同沉默的洪水,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汹涌地冲刷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她曾以为,那个梧桐树下的少年,那个为她擦去泥污、牵她回家、为她系上蝴蝶结的人,是她荒芜世界里唯一的灯塔。她用整个少女时代仰望他,追逐他,把一颗心虔诚地捧到他面前。可那场生日烛光下的错愕偏头,那揉乱她头发时理所当然的轻笑,还有今天阳光下,他蹲在另一个明艳女孩身前时专注温柔的侧影……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将她小心翼翼构筑的幻梦切割得支离破碎。 原来,她视若生命的珍宝,于他,不过是习惯性的责任,是随手可施的温柔。他给予的暖,并非独属于她。而那个叫吴悠悠的女孩,轻易就拥有了她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的天空。 心,是真的死了。不是轰然倒塌的巨响,而是漫长窒息后,一片冰冷的、万籁俱寂的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于宁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眼睛红肿,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她扶着门板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拉开了那个很少使用的、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边角已经有些磨损。那是她的日记本,记录着从懵懂到炽热的所有少女心事,每一页都浸透了那个名字——江传洛。 她拿起笔记本,指尖拂过封面,动作很轻。然后,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初夏微凉的夜风涌了进来,吹动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楼下不远处,有一个半旧的铁皮垃圾桶。 于宁看着那本承载了她整个青春隐秘爱恋的本子,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波澜。她抬起手,手臂伸向窗外,然后,五指松开。 深蓝色的本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像一只折翼的蝶,无声地坠落,最终消失在垃圾桶黑洞洞的入口里。 “咚。”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却彻底埋葬了一个女孩持续了八年的幻梦。 火车站巨大穹顶下的人声鼎沸,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地响在于宁的耳边。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还有铁轨传来的淡淡锈蚀气息。她只带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轻简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片空寂的荒原。 她站在检票口前不远的地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她关掉屏幕,将手机也塞进了外套口袋深处,仿佛要切断与这座城市最后的联系。 “宁宁!” 一声急促、带着喘息和难以置信的呼喊,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猛地撞进她的耳膜。 于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她能听出那声音里的惊惶,是江传洛。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大概是从父母那里得知了她买了车票、辞掉了本地实习的消息。她甚至能想象他一路狂奔而来,穿过拥挤人潮的模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慌乱的沉重,停在她身后咫尺之遥。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熟悉的、此刻却让她感觉无比压迫的气息。 “你要去哪里?”江传洛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嘶哑,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焦灼。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阻止她的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爸妈都急疯了!你……” 于宁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衣袖的瞬间,极其轻微地侧了侧身,避开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江传洛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愕然地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挺直,单薄,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离,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于宁缓缓地转过身。 她的动作很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怨恨,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如同深秋结冰的湖面。那双曾经映满他身影、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他,视线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他身后更遥远、更虚无的地方。 江传洛的心被这双眼睛狠狠刺了一下。他从未在于宁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即使是小时候最害怕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总带着一丝依赖的亮光。而此刻,那光亮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冰冷。 “宁宁……”他再次开口,声音艰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恳求,“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哥说?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帮你……” 他急切地搜寻着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试图抓住一点线索。他提到了父母,提到了“哥”,提到了所有曾经能牵动她心弦的人和称呼。 于宁的嘴角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笑,更像是一种疲惫到极致的、无声的嘲讽。 她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他脸上。那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带任何温度地扫过他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扫过他写满焦急和不解的眼睛,扫过他因为急切而微微开合的嘴唇。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下移,掠过他敞开的夹克外套,最终,定格在他胸口内侧的口袋边缘。 那里,露出了一角小小的、印着卡通图案的东西——一张创可贴。 于宁的眼神,在那张创可贴上停留了足足两秒。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沉没,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也彻底湮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灰。 她认得那种创可贴。几天前,她在江传洛的书桌上,也看到过一张一模一样的。当时他手指上有个很小的划伤。她记得吴悠悠,那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女孩,当时也在场,声音清脆地说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这有创可贴,贴一个吧?这种防水的,可好用了……” 原来如此。 原来,连他口袋里这张微不足道的创可贴,都带着另一个女孩的气息和印记。 心如死灰。 这个词,她以前只在书里看过。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尝到它的滋味。那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虚无。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带着铁锈味的风。 “没什么。”于宁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一条冻结的河,“只是想走了。” 她的目光从那创可贴移开,重新投向江传洛的脸。这一次,眼神里连那点冰冷的审视也没有了,只剩下彻底的、令人心悸的空洞。 “告诉爸妈,不用担心。”她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我会好好的。” “于宁!”江传洛被她这平静到诡异的态度彻底刺痛了,一种巨大的、即将永远失去什么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再次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摇醒,想从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找到一点过去的影子,“别闹了!跟我回去!有什么事我们……”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开往云城的k147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乘坐k147次列车的旅客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到3号检票口检票进站……”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骤然响起,盖过了他所有的声音,在嘈杂的候车大厅里清晰地回荡。 这广播声像一道无形的指令,也像一道赦令。 于宁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挣扎彻底熄灭。她不再看他,不再听他说任何一个字。她微微垂下眼睫,遮住了那一片死寂的荒原,然后,极其自然地、决绝地转过身。 她拉起脚边的行李箱,拉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迈开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径直朝着3号检票口走去。步伐平稳,脊背挺直,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没有情感的机器。 “于宁!!”江传洛在她身后嘶喊,声音里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和绝望。 她置若罔闻。 拥挤的人流瞬间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她只是那无数奔向不同方向的旅客中,最普通也最不起眼的一个。她随着人潮向前移动,走向那扇通往未知的铁门,一次也没有回头。 江传洛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身影,一点点被涌动的人潮推远、淹没,最终消失在检票口的闸挤之后,消失在那条通往站台的、幽深的甬道里。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胸腔里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硬生生地掏走了。留下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空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呆呆地站着,周遭的喧嚣瞬间离他远去,世界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口那个空洞的位置,指尖却触碰到夹克内侧口袋边缘露出的那点硬物。 他低下头,茫然地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一张印着卡通小太阳的、崭新而廉价的创可贴。 这是昨天傍晚,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吴悠悠塞给他的。当时他正低头看手机消息,没注意脚下,差点绊倒,手在旁边的树干上蹭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皮都没破。吴悠悠看到了,立刻从她精致的小挎包里掏出了这个,带着明媚又有点俏皮的笑容:“喏,传洛,贴一个吧!防患于未然嘛!小太阳会带来好运哦!” 他当时只是觉得她细心又可爱,笑着接了过来,随手就塞进了这个最方便的口袋里,甚至都忘了它的存在。 此刻,这张小小的、印着傻气小太阳的创可贴,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带着薄茧的掌心里。那鲜亮的黄色,那咧着嘴的笑脸,在火车站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如此突兀,如此刺眼,像一个巨大而讽刺的句号。 它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混沌的思绪,将某些他一直刻意忽略、或者说从未真正看清的东西,血淋淋地摊开在他眼前。 他塞进口袋的,是另一个女孩带着阳光温度的、轻松随意的关怀。 而他弄丢的…… 是他十五岁那年,在梧桐树下,用一块脏手帕擦干净、牵着手带回家的那个小泥人。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照顾她,习惯了她的依赖,习惯了那个总是安静跟在身后、用盛满星光的眼睛望着他的女孩。是他……从未想过会真正离开的于宁。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迟来的剧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那张小小的创可贴被他用力捏在手心,塑料包装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他猛地抬起头,发疯似的望向那个检票口。 闸机早已合拢,冰冷的金属栏杆反射着寒光。后面是空荡荡的通道。人潮依旧汹涌,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可那个穿着素色外套、拉着黑色行李箱的纤细背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发梢上那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洗发水的味道,很快也被浑浊的站台气息彻底吞噬。 他孤零零地站在巨大而嘈杂的火车站中央,像一个被遗弃在荒野的路标。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印着可笑小太阳的创可贴,攥得指节发白,手心被塑料边缘硌得生疼。那点微不足道的疼,却远远比不上胸腔里那个被骤然撕裂的、血淋淋的空洞所传来的、铺天盖地的冰冷与剧痛。 他弄丢了。 他把那个在梧桐树下捡到的、视若珍宝的妹妹,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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