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我放弃了她想要的所有(楚月苏恒)_我放弃了她想要的所有楚月苏恒最新章节

匿名 2025-09-25 03:39:46 15

我在医院垂死之时,楚月和张昊正在举行婚礼。

我的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去给她送上祝福。

而张昊原本是我订过婚的未婚夫。

从楚月来我家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和她争,可不管是什么,只要楚月想要,爸爸妈妈就会双手奉上。

爸爸妈妈的宠爱,考第一的奖励,我的婚姻,到最后甚至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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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和楚月去争这可有可无的宠爱。

1

“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妹妹了,我们可以一起玩吗?”顶着那张单纯无害的脸,楚月一脸希冀地看着我。

我看向妈妈,面无表情:“她是谁?”

“淼淼,这是你叔叔的女儿,昨天……你叔叔婶婶出车祸去世,我和爸爸就把她接过来了。”妈妈说话时带着些许悲伤。

“哦。”我轻轻应了一声。

“姐姐,以后我叫楚月,月亮的月。”她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没有人知道,我重生了。

如果这具身体里还是原来的灵魂,我或许会同情她,可现在我的心底只有恶心。

“淼淼,月月刚失去爸爸妈妈,伤心过度,你可要对她好一点,不要欺负她。”妈妈一边摸着楚月的头发,一边叮嘱。

“嗯。”我敷衍一声,心底却在冷笑。

伤心过度?可不见得吧?

叔叔是个酒鬼,对楚月动辄打骂,以前叫楚月都是“小狗崽子”,她可是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妈妈,你们家里好温暖,不像我家里,总是冷冰冰的,你对姐姐真好,我好羡慕姐姐。”楚月见妈妈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蹭了蹭妈妈的手臂。

这是楚月惯用的套路,她永远都知道该在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得到关注和同情。

“乖孩子,以后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也是你的妈妈。”妈妈果然对楚月愈发怜爱。

办完叔叔婶婶的后事,爸爸回来了。

见我们都站在客厅,爸爸随意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转到楚月身上,一向严厉的爸爸目光变得慈爱,他叹了一口气,坐下拍了拍楚月的后背:“以后就安心在我们家住下吧。”

妈妈也在一边帮腔:“对,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嗯,真是和谐的一家,我饶有兴味看着这和睦的一家三口,似乎没有人想起我在也客厅。

“淼淼。”爸爸抬头看向我:“月月刚没有爸爸妈妈,你作为姐姐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又是和前世一样的话,月月没有爸爸妈妈疼,月月可怜,你要好好照顾月月。

可是自从楚月来到我家,我才是那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淼淼,跟你说话呢!”爸爸见我不回答,面色一沉。

楚月也趁机往妈妈怀里一缩,妈妈轻轻皱了下眉:“淼淼,怎么这么不懂事,月月都被吓到了。”

前世被逼到这一步,我就勉强答应了会照顾楚月。

结果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只要楚月有什么事,最后被责备的人就一定是我。

楚月上学没带本子,被老师训斥,她回家找妈妈哭诉,妈妈第一时间质问我怎么不看好,不是说好了照顾妹妹的吗?

楚月在外面吃麻辣烫吃坏肚子,回家之后一说肚子疼,全家陪她去医院检查,最后又是爸爸对我的责备:“说好要照顾月月,你是怎么照顾的?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我心道好笑,责任感这个抽象化的东西居然要通过照顾楚月来具象。

这一世,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照顾他。

“爸爸,你不是从一年级就教我独立吗?现在都五年级了,她比我小几天而已,也应该学会独立了吧?”我冷笑着问道。

爸爸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几秒起身:“我那时培养你的能力,月月和你能一样吗?她性格柔弱,以前就是被人照顾的。”

“所以爸爸培养我的能力就是方便以后我去照顾别人吗?”我并没有因为爸爸的解释就让步。

“说的什么话!”爸爸轻轻拍了下桌子:“月月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妹妹!”

“妈妈,我……我不要姐姐照顾了,月月可以照顾好自己。”楚月看看爸爸,又看看我,拉着妈妈的手说。

听到楚月的话,妈妈舒展了刚才皱起的眉头,就连生了怒气的爸爸都平和下来:“那怎么行?你刚来,对这里一切都不熟悉。”

“既然她自己都觉得可以,我就先回去了。”我转身回自己的房间,看不见爸爸紧紧皱起地眉头和发抖的手,也看不见楚月略带失望的眼神。

“淼淼这孩子,平时真是对她太好了。”进门前,我听到妈妈说了这么一句。

说什么楚月以前就是被人照顾的,虽然她也是叔叔的独生女,可比起我,她在家过得连猫都不如,叔叔和婶婶一个酒鬼,一个赌徒。

别说被照顾,她还得反过来照顾叔叔婶婶,如果她不做,最后迎接她的就是一顿毒打。

可到了我家,她摇身一变就成了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公主”。

这只是第一天而已,即便我没有因为楚月加入这个家闹起来,也没有对着楚月歇斯底里地喊“离开我家,我家不欢迎你”,我依然和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了对立面。

一切发展和前世一样,我已经慢慢开始成为家里最不重要的一个人,我所拥有的一切,只要楚月喜欢,就会在爸爸妈妈的“帮助”下变成她的。

家人的宠爱,考第一的奖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最后是我的健康乃至生命。

我依然记得前世,楚月身患尿毒症,需要一个肾,恰好我的肾具备一切条件,就因为我闹的次数太多,爸爸妈妈果断选择放弃“神经病”的我,取了我的肾移植给楚月。

妈妈说:“淼淼,反正你的病已经治不好了,用你的肾救你妹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我想说楚月不是我妹妹,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可那时我已经被医院完全控制,说不出话来。

一对父母亲手把自己女儿的命给了别人的女儿,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最可笑的是我前世还意图从楚月手里夺回爸爸妈妈的宠爱,甚至不惜最后背上神经病的骂名。

我所重视的一切最后给予我的都是背叛。

可惜所有人都低估了楚月的心机,在我去世的那一天,正好是楚月的婚礼。

没有人知道结婚前楚月特地来医院对着我耀武扬威,在兴奋之余还透露了一个足够震惊整个家的大秘密,那时她笃定我会死,可现在,我又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了。

上辈子欠我的,楚月,你准备好怎么还了吗?

我走出卧室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多半时间都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学初高中的课本。

我知道楚月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我父母面前上眼药的机会,即便现在的我什么也不在乎,但我不想再和她斗。

上辈子为了争宠,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辈子我要用自己的能力改变前世悲惨的命运。

我深知在这个家里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依靠爸爸妈妈是不可能的。

一个周末,我刚醒来就听到了敲门声,原本以为是楚月又来作妖,想不到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淼淼,醒了吗?”

“醒了。”我淡淡回应。

“收拾好快出来,今天爸爸带我们去商场,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学习机吗?爸爸带你去买。”

愣了半秒,我想起了这个场景,前世是我闹了好多天之后,爸爸妈妈同样带着我去了商场,得知要给我学习机,我高兴坏了,只可惜,事情发展到最后,依旧是让我无比失望的结局。

我是不想去的,同样的事再经历一遍,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要是不去,我依然会被扣上“不懂事”“就知道耍脾气”的帽子。

思虑之下,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商场,毫无疑问,作为妈妈的心肝宝贝,楚月也去了。

我小学时期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当时提出想要一个学习机时,正好赶上婶婶在外面欠了赌债找爸爸借了三万块钱,现在想来,就算当时婶婶没找爸爸借钱,他会给我买那部学习机吗?

到了商场,爸爸让我去挑学习机,我只是象征性地往柜台走了几步。

“淼淼,爸爸妈妈没有忽略你,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最爱的女儿。”爸爸趁机说道,似乎也想用这种办法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

可惜,从前世他们做主将我的肾取给楚月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只是隔了一条裂缝,而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哇,好漂亮的钢琴啊。”楚月这一声惊叹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爸爸妈妈也循着楚月的声音看去,旁边是一个专卖西方乐器的商店。

楚月见我们都看向她,微微低了下头,朝着妈妈走来:“妈妈,姐姐的学习机挑好了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别处。

“还没挑呢,月月,你喜欢钢琴吗?”妈妈结果话茬。

“以前我在电视上看到钢琴,它真的好漂亮,看别人弹钢琴的样子,我好羡慕啊……可是爸爸妈妈说女孩子学那个没有用,还浪费钱,不肯给我买,我真的好羡慕姐姐。”楚月眼神中带着落寞。

我冷笑,她的父母当然不会给她买这么贵的东西,一个酒鬼,一个赌徒,两样东西哪个不烧钱?

可是天意弄人,她在家都得不到的爱,硬是有人要捧到她跟前。

该来的总会来,在这里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楚月的眼泪,别说是上万的钢琴,就算是这个小别墅,以后爸爸妈妈估计也会留给她。

我站在柜台边上,没有像前世那样欢心雀跃地跟爸爸说想要哪一部。

“这个学习机一定很贵吧?姐姐,爸爸妈妈对你真好,我好羡慕你啊。”楚月说出这句话时我就知道,所有的轨迹又要和前世重合了。

“乖孩子,以后爸爸妈妈也会对你好的。”妈妈拉着楚月的手,眼神满是怜爱。

“淼淼,不如你的学习机再等等,这次给月月买钢琴吧。”爸爸略带犹豫地看向我。

即使已经知道结局,我的心依然忍不住刺痛。

我想问爸爸你还记得今天是专程来给我买学习机的吗?

“是啊淼淼,你看月月都没有见过钢琴,我们先给月月买钢琴吧。”妈妈搂着楚月在一旁帮腔。

楚月眼里闪过期待的光,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要的东西从不直接开口说想要,而是拐弯抹角的让别人知道她有多想要。

而爸爸妈妈就吃她这一套。

前世我哭着在柜台面前求了爸爸许久,求到最后爸爸依然决定给楚月买钢琴,于是我瞪着楚月说:“都怪你,就因为你,爸爸连学习机都不给我买了。”

当时楚月掉了滴眼泪,爸爸就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攀比,甚至走的时候将我一个人留在商场,美其名曰我被宠坏了,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商场离家将近四公里,我是哭着走回去的,回到家时,他们正在听楚月弹钢琴,就算她连琴键都分不清,弹得一团乱,爸爸妈妈依然在旁边拍手叫好。

今生我并不打算争这个可有可无的学习机,两世为人,或许高中知识我有大片不懂,可小学初中的知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若是一声不吭地同意了,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性格,因此就算明知道会被拒绝,我也淡淡说了一句:“我快上初中了,需要学习机。”

爸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么多孩子不用学习机照样学得好好地,你不用学习机就不行了吗?”

我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连我的学习都不那么关注了。

妈妈只是在一旁看着我和爸爸,似乎并不打算帮我说话,我淡淡一笑,平静地回了一声:“嗯,可以。”

“这才对嘛,我们的淼淼终于懂事了。”妈妈眉开眼笑。

她怀中的楚月对我投来得意地的眼神,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与前世唯一的区别是,由于今天的“懂事”,我并没有被留在商场,而是坐着爸爸的小轿车回了家。

他们欢喜地把钢琴搬进楚月原本就比较小的房间,听她在屋子里弹了一小时那不堪入耳的琴音。

时而还会传来楚月清脆的笑声。

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

我默默戴上耳机听着高一才会学到的听力。

前世的我小学成绩还算优秀,可是到了初中,我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和楚月的明争暗斗上,导致成绩一落千丈。

到了高中就完全跟不上学习的节奏,高考的那天又因为楚月没有带考试文具,我的文具袋被妈妈给了楚月,理由是楚月性格内向,在学校没有多少熟人,我熟人多,可以自己想办法。

可她哪里知道,楚月动员了所有她认识的人,告诉她们那天不许给我借文具。

就算最后我从监考老师手里借来了文具,最终也只是考了专科,和楚月一样。

爸爸妈妈在学习上对我的期待从来没有低过,看到和楚月差不多的成绩,爸爸强制性让我复读,可当时的我早已经麻木了,复读不到一个月,我就被逼得发疯进了医院。

在医院躺了三年,爸爸妈妈半个多月才来看我一次,每次过来都不超过两分钟,那时的我甚至没有怀疑过他们来看我是不是为了确定我有没有断气。

直到最后,楚月的婚姻给了我致命一击,我结婚那一天,我带着不甘停止了呼吸。

而今生,楚月,你没有这样的机会。

几天下来,楚月很识趣没有来找我,也没有机会在爸爸妈妈面前上眼药,我难得清静了几天。

暑假最后一天,吃过晚饭没多久,我的门被敲响了:“姐姐,你在吗?”

我默默戴上耳机,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想让她进这个门。

前世这个时候,她拿了一套卷子过来问题,当时在爸爸妈妈的压力下不得不给她讲题。

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月就慢慢在意我的成绩了,她得心思不在学习上,每次考试都很差,相反,我小学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每次只要成绩下来,她都会提前到家哭诉。

比如卷子这么简单,她才考了这么一点点,他好怕同学们因为她成绩不好就不喜欢她,如果她考得像我这么高就好了……

没有人比楚月更懂说话的技术,她自责的同时也告诉了爸爸妈妈,这次卷子很简单,考好的同学也不少。

同学不喜欢她,爸爸妈妈改变不了,所以他们会把加倍的灌注在楚月身上。

而最后一句话对我来说才是绝杀,像我一样,那个时候的爸爸妈妈绝对不希望楚月像我一样,我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不懂事,不乖,没教养的,恰好我身上没有的东西。楚月身上恰好都有。

她说完这些,爸爸妈妈就会无底线的安慰她,甚至我拿到好成绩时,爸爸还会说:“成绩好有什么用?一点都不懂事,你可不要像她一样。”

妈妈会说:“淼淼只是侥幸,下次不会那么好了。”

他们也是真心希望我考得不如楚月,所以每次成绩下来,他们从不问我考了多少,就算知道了,我也得不到一句赞扬。

受了这些话的影响,我也破罐子破摔,慢慢地不再重视自己的成绩,等我意识到只有考上好的大学才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时,一切都太晚了。

我知道就算不开门,楚月也会想办法让我开,她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门外只是安静了片刻,我就听见妈妈的声音:“淼淼,月月叫你呢。”

我有些无语,起身开门。

妈妈正搂着一脸委屈的楚月安慰:“她就这样子,你以后可以不搭理她,当她不在家就行了。”

我心底一凉,这是我的妈妈亲口说出来的话。

见我开了门,妈妈立刻皱起了眉:“你在做什么呢?月月喊你半天了。”

“听听力。”我不耐烦地回答。

妈妈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歪着头往我的房间看,我将门完全推开,让她看到放在书桌上的耳机。

“以后不许戴耳机,你看月月找你,你都没听见。”妈妈的语气中满是指责。

“不戴耳机听不清。”我随意解释。

“多听几遍不就行了吗?不过是小学听力,需要听那么长时间吗?”妈妈的话像连珠炮一样,每一句都让我震惊。

这哪里是哪个从小教导我学习最重要的妈妈?以前不管是多严重的事,只要是因为我在学习才耽误的,妈妈别说指责我,反而会说我真用功,别太累了。

可现在呢?楚月的一点点情绪都比我更重要了吗?

“哦。”我应了一声。

“月月有题目要问你,好好给月月讲。”说完,妈妈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下倒是不担心我把楚月生吞活剥了。

“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楚月再蠢也能察觉到我对她刻意的疏离,何况她一直是个聪明人。

我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话。

“姐姐,是不是因为爸爸给我买了钢琴?晚上爸爸回来我就跟爸爸说,把钢琴退了给你买学习机,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那真诚的眼神配上略带哭腔的声音,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可她若真舍得退了钢琴,今天在商店的时候就该说了,买完才跑到我跟前来认错,果真把我当白痴了吗?

正好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在,我不如趁这个机会解决一些麻烦。

“楚月,别演了,你不觉得累吗?”我冷笑。

“姐姐,你在说什么?”楚月无辜地问。

“你想要什么直接和爸爸妈妈说就是了,放心吧,你想要的我都没兴趣,就一点,别有事没事来烦我,我没闲工夫搭理你。”说完,我进屋关上了门。

我料定她听明白了我的话,果然那天晚上她只是安安静静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再去找妈妈哭诉。

不巧的是当天爸爸回来后,忽然问我们的作业写得怎么样了,我的作业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自然已经全部完成,可是楚月空了好几套卷子。

爸爸虽然并没有说什么,楚月却觉得委屈,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妈妈。

我顿觉不妙。

果然,妈妈皱眉看向我:“淼淼,不是说了给月月讲题吗?”

爸爸审视的目光看向我。

“爸爸妈妈,别怪姐姐,是我太笨了。”楚月自责地低着头说道。

我瞥了眼卷子,那是一张计算专题。

“爸爸,我觉得你应该送她去上个补习班,连一二年级开始学的加减乘除法都不会,还怎么上六年级呢?”故意让爸爸知道我今天没给她讲题,主意不错,但估计她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争宠上了。

爸爸沉着脸拿过那张空白的计算专题卷,顿了顿,而后又看向我:“淼淼,教月月去做题。”

那语气中带着不可抗拒。

“爸爸,那是计算专题,今天晚上她不可能写得完。”就算是两世为人,这个时候我也是怒上心头。

“月月要是写不完你就不许睡觉!”爸爸将卷子扔给我。

“凭什么?”我压下火气,冷着脸问。

“就凭你是姐姐!”

看着怒目圆睁的爸爸和冷眼旁观的妈妈,我一阵恍惚。

这真的还是我的家吗?

“淼淼,我都说了你给月月教一下,月月比你小,你应该照顾她。”妈妈的语气比爸爸软,但那理所当然的口气同样让我厌烦不已。

“不教!”我能听出自己声音带了颤抖,而后转身回房间。

门被我反锁了,妈妈在外面叫了好几分钟,我硬是没有开门。

家里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他们说话的声音悉数进了我的耳朵。

“我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自私的女儿!”爸爸被气得不轻。

妈妈也在门外叹气:“淼淼怎么变成了这样,真是平时对她太好了。”

“妈妈,姐姐一定是讨厌我,要不你你们还是把我送到福利院去吧,这样姐姐就不会讨厌我了。”楚月软软糯糯的声音也在客厅响起。

“月月说什么呢?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和爸爸不会把你送到福利院去的。”妈妈有些紧张的去安慰楚月。

果然楚月的眼泪在什么时候都比我苦口婆心的解释好用。

爸爸也在一旁安慰:“就算要送,也是把你姐姐送过去,自私又没教养,你比她懂事多了。”

听到这句话,我几乎能感觉到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变凉了,我的亲生父亲说他宁愿把我送到福利院去。

前世他们做主用我的肾救楚月时,我竟然还从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可现在想想,真的是因为我的“神经病”治不好才决定用我的命换楚月的命吗?

恐怕那个决定从知道楚月患有尿毒症开始就做好了,只是等到我患了“神经病”才执行而已。

好一对宠爱女儿的父母啊。

新的学期开始了,爸爸把楚月的学籍转过来,和我一起上六年级。

她跟着班主任走进我们班时,我一点都不惊讶。

前世是在头天晚上讲完题之后,爸爸找我谈话,告诉我楚月以后也会去我们班,让我好好照顾她。

这辈子估计是昨天晚上我没有给她讲题,门又被我反锁,爸爸妈妈也没有机会提前和我说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楚月依然可以找到突破点。

进了班级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我跟前,温声细语地跟我说:“姐姐,我也来这所学校了,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了。”

我全当她是空气,没有吭声。

可班里的同学都是八卦的,听到她的话转头问我:“楚淼,你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不知道。”我整理着新课本没有抬头。

“姐姐,爸爸说,我对这里不熟,有什么事找你帮忙。”楚月嘴角一撇,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心底不耐烦,但这个时候与她争论并不是明智之举,要知道前世就是因为上学第一天她找我搭话,我忍不住在班里挑明了她得身份,从那以后我就被班里同学彻底孤立了。

“楚月都这么可怜了,楚淼还那么说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就是,楚月就是太不幸了,爸爸妈妈刚去世,还遇到这样的姐姐。”

“……”

从被孤立到被霸凌,楚月乐见其成,当我鼓起勇气和爸爸妈妈说我被同学欺负,他们却说就是因为我太狠毒了同学才不待见我。

爸爸让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还问我为什么班里那么多同学只有我被欺负,一定是我的问题。

妈妈更是忙着教楚月不要学我,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不仅没有站在我这边,反而把那些让我痛苦的经历当成反面教材一遍又一遍说给楚月听。

六年级那一年成了我一生的心里阴影。

短暂的失神过后,我抬起头来拍了拍前面男生的背。

这个人是我后来的未婚夫,张昊。

只是小学时我和他都并不知道父母定下了这样一场婚约。

张昊转过头看我:“楚淼,怎么啦?”

我笑了笑:“这是我妹妹楚月,她数学不太好,麻烦你多给她讲讲。”

那个时候的张昊还算是根正苗红,可惜认识楚月之后一切都变了。

既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会在一起,那我不如提前牵个线。

我并不会觉得可惜,能被楚月这样的人迷惑,后面还帮着楚月对付我,只能说明张昊的心是瞎的,这辈子我宁愿找个眼瞎的丈夫,也不想要这个心瞎的。

张昊本就长得帅气,相信楚月认识张昊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烦我。

果然,我见楚月脸颊泛起红晕。

张昊看到楚月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像是被激发了保护欲:“你好,我叫张昊,以后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你好,我叫楚月。”要不是在教室里,楚月怕是已经贴到张昊身上去了。

楚月原本精心准备的揭露身世博取同情的桥段硬生生被我打断,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看到了爸爸的小轿车,楚月没来我家时,我一向都是自己走路上下学的,从来没有被爸爸接送的荣幸,她一来,爸爸都把宝贵的工作时间抽出来了。

我不过是看了轿车一眼,如以前一般跟着两三个同学步行回家,车里的爸爸看到了我,疯狂地按着喇叭,我恍若未闻。

走到家门口时,我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不哭,等她回来我好好说她。”

“你看看淼淼,都把她惯成什么了?”

走进家门,爸爸看向我地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恶鬼,警惕又堤防。

“淼淼,你真是太过分了!”妈妈站起身来,张口就是指责。

我看向楚月,很明显又是她回来后给妈妈说了什么。

“现在立刻给月月道歉,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爸爸语气平静,眼神却冷漠不已。

我冷冷一笑:“要我给她道歉?爸爸,你总得告诉我错在哪里了吧?”

今天一天,我自认没有说一句嘲讽楚月的话。

“你还不知悔改!”爸爸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我不知道错在哪里,怎么改?”前世我最怕爸爸生气,总是小心翼翼做好每一件事,更不敢顶嘴,就怕爸爸妈妈喜欢楚月多过喜欢我。

可今生,呵呵,无所谓了。

“淼淼,你怎么能在班里说月月数学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自尊啊?”爸爸妈妈配合一向很默契,爸爸不想解释的话,妈妈会解释。

我听完只想笑,一回家怒气冲冲兴师问罪,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淡然看向他们:“爸爸妈妈,我今天可是找了我们班数学最好的同学帮她,如果不告诉他楚月弱项是什么,人家怎么补?”

听完,他们看向楚月:“月月,是这样吗?”

楚月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随后慢慢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爸爸妈妈觉得我这么做不合适,明天我就可以告诉那位同学,不用给楚月补课了。”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月的表情。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妈妈。

妈妈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而后又看向我:“那你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样月月心里多难受。”

这算是接受了我的办法,却又不赞同我的做法。

可前世他们为了捧着楚月踩我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我的自尊?家长会上两个人一起挤在考了倒数第一的楚月座位上,而我的座位空无一人时,又何曾想过我难不难受?

“你说的同学是谁?男的还是女的?”爸爸在开口询问。

就知道他会问到这个问题,我若无其事地放下书包:“那位同学你们都认识的,张叔叔的儿子,张昊。”

一听这个名字,爸爸妈妈眼神交汇,我当然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考虑什么事。

前世也是楚月进了我们班,认识了张昊,因为早恋,张昊只和楚月考进了一个初中,是我的爸爸妈妈找关系把他们俩分到一个班里。

现在想想,他们一边默认楚月和张昊交往,一边又告诉我张昊是我从小订了婚约的未婚夫,这做法着实可笑。

只可惜前世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反应很激烈,这也导致了后来张昊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而造成这一切的楚月,她最后心安理得地嫁给了张昊。

今生,我会是张昊高攀不起的人,既然他喜欢楚月,那我选择提前退出,成全他们就是了。

爸爸妈妈没有再继续刚开始的话题,我见状拿起书包就要回房间,爸爸叫住了我:“以后你和月月一起上下学,我会按时接送。”

“不用了,我已经步行上学五年,不差这一年。”从前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倾盆大雨,哪一次不是我自己跑回家的?

最容易出事的年龄对我不闻不问,如今我不需要了才想顺带补偿我,不好意思,我不需要。

爸爸脸色变了变,却在我回房间之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事实上我也并不想听他说,说来说去也只是我“不懂事”“没教养”而已。

张昊和楚月比前世更早坠入了“爱河”。

得到张昊并不能满足楚月的胃口,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把我踩在脚下。

那是期中考试前一天,张昊请假了,楚月拿着一支不到五厘米的铅笔来找我。

“姐姐,你还有铅笔吗?能不能先借我一支……”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家虐待她了。

“没有。”她有心安排这一幕,那我自然也会提前防着她。

前世她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没有被同学彻底孤立,当时她说了同样的话。

我好不容易找到挖苦她的机会,不顾形象地在班里挖苦了她几句,放着笔袋里的两支笔就是不肯借她。

从那以后,我就变成了同学眼里横行霸道,肆无忌惮,阴险狠毒的姐姐。

而我被孤立也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姐姐……下一节数学课,要画图……”她嘴巴一撇,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我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铅笔,笑着摇了摇头:“爸爸妈妈也太粗心了,连上万的钢琴都说买就给你买,怎么不多给你买几支五毛钱的铅笔呢?”

有时候,带着善意的话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我刚说完就有同学围了过来:“真的吗楚淼,你的爸爸妈妈给楚月买钢琴啦?”

班里大多数同学父母都是打工人,能买钢琴的属实没几个。

“是啊,小两万呢。”我一脸自豪地回答。

楚月一脸窘迫,似乎在想怎么说会对她更有利,可惜热情的同学并不会给她太多的时间。

“楚月,我给你一支笔,你周末让我去听你弹钢琴好不好?”好几个女生围住了楚月。

我险些笑出声来,她倒是想表现自己多么多才多艺,可是她不会啊。

楚月表情很是尴尬,她一向看得清利害,要是答应,到时候弹不好就会很尴尬,可要是拒绝,恐怕同学们就不愿意和她交往了,她永远把人际关系看得非常重要。

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就只好站在原地不出声。

同学们看见她这个样子,知道楚月或许不愿意,很快就从她身边离开了。

“楚淼,你的学习机买了吗?上学期你不是说假期你爸爸要给你买吗?”我的同桌探过头来。

我眼睛一亮。

前世就因为没有借铅笔给她,我被扣上了自私自利的帽子,今生这个帽子该换人戴了。

我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是要买的,可是买钢琴把钱花完了,就没买。”

只要是个人,听到这话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给亲女儿买学习机的钱,居然给养女买了钢琴?

“楚淼,你爸爸妈妈也太离谱了吧?”我的同桌原本就是大嗓门,这么一喊,小半个教室的人都听到了。

接下来的事甚至不需要我出面,教室里口口相传,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对楚月多好,那么楚月想用自己的遭遇博取同情的计划就将不攻自破。

事实摆在眼前,以后她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说得多了,只会换来别人一句矫情。

就像前世的我一样。

晚上回家时,又是楚月的哭声和妈妈轻声的安慰声,我不禁有些佩服妈妈,几次三番的哭,这都能忍。

不出意外,我进门之后迎接我的就是一顿指责,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她灌的又是什么迷魂汤。

“淼淼,我一直强调让你照顾好月月,你是怎么照顾的?”爸爸的斥责声扑面而来。

“我不明白爸爸在说什么。”我若无其事把书包丢在沙发上。

“我自诩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这次是妈妈怒而起身。

“所以呢?我这次又做错了什么?”忍着鼻子酸酸的感觉,我看向妈妈。

“你自己来看看月月的铅笔,这么短怎么用?”妈妈把笔袋摔在桌子上。

我气笑了:“原来这次又是因为铅笔,书房里那么多铅笔,难道需要我削好了放她笔袋里吗?妈妈,请问她今年几岁了?”

“你住嘴。”爸爸怒目圆睁:“最近给你脸了是吧?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小小年纪除了顶嘴你还会什么?”

我眼神冷漠地看向爸爸。

楚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又缓缓开口:“爸爸妈妈,你们不要骂姐姐,这样姐姐会讨厌我的。”

“就是她自己不懂事,还不能说了?”爸爸像是在回答楚月的问题,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爸爸,我是你们亲生的吗?”我悲哀地看了眼爸爸,又看向妈妈。

这句话似乎让爸爸找回了些许理智:“我们只是让你照顾好月月,你是姐姐,应该尽姐姐应尽的责任。”

“我没有答应,别说现在,以后,以后的以后我都不可能照顾她。”既然已经撕破脸,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你看,还是这么犟,你就不能学学月月。”妈妈既失望又无奈。

“呵,我要是真成了她那样,才是你们真正的悲哀。”提起书包,我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姐姐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进门前,楚月的声音还在客厅回荡。

我暗道可笑,今天她哭诉的重点估计也不是我没有借给她一支笔,而是原本想立的可怜孤女人设没有立成,反而成了同学眼中自私争宠的养女。

可妈妈怎么会把这件事拿出来指责我呢?

她们用买学习机的钱给楚月买钢琴可是事实啊,楚月享受着远胜于我的宠爱,还想在班里踩我一脚也是事实。

估计是察觉到了自己做法确实过于离谱,所以才选择了铅笔这件不痛不痒的事来指责我,顺带打压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家人真是绝配。

经过这一次我也明白,前世楚月在学校就把我踩在地上,回家什么也没说,而今生在学校没成功,就回家在爸爸妈妈面前上眼药。

不管在哪里,她都能找到趁手的枪,而且还能准确无误地捅到我身上。

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家,而等到上大学才离开,那实在太久了。

不管心态多好,初高中六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把我逼疯,于是我开始着手去查可以住校的初中。

不知道是因为我这两天表现的不像个孩子引起了爸爸妈妈警觉,还是因为楚月察觉到这样下去会适得其反,这两天我的耳根子旁边出奇的安静。

虽然大大小小的摩擦还是会有,但是学校的节奏很快,寒假结束,第二学期又到了。

期中考试,和前世一样,楚月依然是倒数第一,张昊也由原来的第二名掉到了十二名。

而我从第一学期开始就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小学的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这样的落差,以前的张昊是接受不了的,哪曾想这次他不仅没有因为成绩下滑郁郁寡欢,还去安慰哭成泪人的楚月。

半学期下来,班里同学几乎都知道了楚月的尿性,动不动就装可怜,动不动就哭,以前还有人象征性地去安慰她,现在还肯安慰她的也就剩张昊了。

“楚淼,以前觉得张昊还挺帅的,现在咋感觉……”同桌齐珊凑到我跟前,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恭喜你,眼界终于变高了。”我低声回应。

“她在家也这样吗?我要是有这么个妹妹,得烦死。”齐珊抖着肩膀摇头。

不知怎么回事,这句话就被楚月听到了。

“姐姐,你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楚月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眼神饱含着失望。

?我满脸问号,这都能被她找到突破口?

班里的同学应声朝我看来,好在齐珊并没有打算让我背这个黑锅,她举了下手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啊,刚刚是我说的,和楚淼没关系。”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是不是因为姐姐讨厌我,你也就跟着姐姐一起讨厌我了?”楚月看着齐珊,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还真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我带上,知道今天的事无法善了,我平静地坐在座位上没动。

张昊在一旁忙不迭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

“我也没说什么啊,只说家里要是有个爱哭的人会比较烦,我又没点名,你就这么着急对号入座?”我的同桌一家子都是东北人,怼起人来嗓门大又有理有据。

楚月一噎,继续哭:“我知道我学习不好,拉低了班里的成绩,可是我也在努力啊。”

她知道就事论事说不过齐珊,立马又拿出卖可怜那一套。

“可得了吧你,我看你天天除了努力谈恋爱努力膈应楚淼你还努力啥了呀?再说了,我们班成绩有楚淼,是你一个人能拉下去的吗?也太高看自己了。”齐珊两句话出来,班里安安静静,所有人目瞪口呆。

楚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齐珊,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要哭到别地儿哭去,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做给谁看呐?恶心。”齐珊说完把书一拍坐了下来。

我顿时感觉心情舒畅,整个世界都亮了,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楚月看了我半晌,见我没有打算帮她说话,哭着跑出了教室。

张昊瞪了我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楚淼,以后离这俩人远一点,脑子有病。”齐珊轻轻拽了我一下,神秘兮兮地叮嘱。

我无奈一笑,怕是远不了了,最晚今天晚上,爸爸妈妈一定会找我兴师问罪。

前世我被所有人排挤,霸凌的时候,虽然齐珊不在那些人里面,但也没有站出来帮我说过话,想不到这一世唯一的一丝善意是她给的。

我并没有等到晚上,楚月和张昊跑出去一直没有回来,老师一上课就打电话叫了家长。

一听楚月跑了,一向忙于工作没时间的爸爸妈妈不到十分钟就来了。

或许是着急找回楚月,爸爸妈妈并没有第一时间问我怎么回事,而是和班主任一起开着车去找楚月,最后是在一个烂尾楼楼顶找到了二人,据说是楚月要跳楼,被张昊拦下了。

在调查楚月要跳楼的原因时,我和齐珊也被叫到了办公室。

“淼淼!说!到底怎么回事!”爸爸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跟前。

班主任平时比较看重我,从上学期的家长会也看出来爸爸妈妈偏心楚月,连忙起身把我拉开:“楚淼爸爸,我问过同学,这件事和楚淼没有关系。”

“不可能,除了她,这个学校还有谁会欺负月月!”爸爸似乎已经认定,楚月跑出去跳楼就是因为我。

办公室一角,妈妈抱着还在啜泣的楚月,失望地看着我:“淼淼,你作为姐姐怎么都不好好看着月月?月月都要跳楼了,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又是同样的话,我心底翻了个白眼,不为所动。

“楚淼爸爸,和楚月发生冲突的是齐珊,齐珊爸爸已经到校门口了,您稍安勿躁。”班主任解释道。

爸爸目光转向齐珊,即便是班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也被那眼神吓住了。

前世我被霸凌的时候,别说来学校给我撑腰,甚至觉得被霸凌也是我的错。

今生呢?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的错,就先恨上齐珊了,还真是一个好爸爸。

齐珊的爸爸来了之后,班主任才开始让齐珊和楚月分别讲述当时的情况。

等到事情理完了,爸爸才瞪了我一眼,看向齐珊:“你是不是应该向月月道歉?”

“是她在教室哭个没完,我只说有人在我家天天哭我肯定受不了,我又没说她,凭什么要道歉?”齐珊有了自家爸爸撑腰,似乎什么也不怕了。

“我们家月月本来就心思敏感,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妈妈一句话出口差点让我笑出声来。

合着你惯成哭包的女儿到了外面别人也得惯着她?

“就算月月成绩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说。”爸爸在一旁帮腔。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两个大人居然轮流逼着一个小学生道歉。

“还有你,作为姐姐,月月被人欺负都不知道帮忙说句话吗?”爸爸矛头忽然就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看到班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估计她想到了我父母偏爱楚月,却没想过能偏到这种程度。

“你说楚淼干嘛?”齐珊一把把我拉到身后:“明明是楚月自取欺辱,是她自己说她拉低了班里的成绩,我就说她并没有那个能力拉低全班的成绩,因为有楚淼在,这是事实啊。”

“你!”爸爸朝着齐珊走来。

齐珊的爸爸也不闲着,直接挡在齐珊面前:“楚月爸爸是吧?打断一下啊,你知道教室是干什么的地方吗?学习的地方,你家姑娘哭个没完还不让说了?”

“照我说,珊珊干的是好事,值得表扬。”说完还回头给齐珊竖了个大拇指。

爸爸气坏了,但是在办公室他不可能和齐珊爸爸动手,齐珊爸爸人高马大的,比他高了一个头。何况这事就连班主任都觉得是楚月问题更大。

一场闹剧就这样不了了之,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齐珊所说的楚月天天努力谈恋爱的事。

爸爸妈妈把楚月带回了家,齐珊爸爸给齐珊撑完腰也走了,齐珊则是回教室继续上课,我被班主任留了下来。

“楚淼,要不要我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班主任问我。

她也看出爸爸眼神不善,害怕晚上回去继续训我。

“不用了老师。”我笑着拒绝,今晚回去肯定是一场硬仗,不说爸爸妈妈,楚月一定会上足眼药等我。

“哎……真是难为你了。”班主任有些惋惜地叹气。

“老师,您知道那个初中可以住宿吗?”我;脸上依然挂着平和的笑。

班主任也勾起唇角:“我会帮你问的。”

下午的课程结束得很快,放学了。

一进家门,我就看见爸爸妈妈沉着脸坐在客厅,楚月靠在妈妈怀里,我知道,她们在等我。

“淼淼,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吗?”妈妈率先开口。

“我知道。”我丢下书包回答。

妈妈神清有些错愕,爸爸也微微皱眉。

“今天齐珊和楚月吵架时,我应该一巴掌打在齐珊脸上,然后告诉她楚月想哭就哭,谁也不许管。”我悠悠坐到沙发上。

“然后呢……齐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我一巴掌,这个时候楚月一定被吓坏了,连忙躲起来,我和齐珊打架的事就会闹到老师那里去。”

“再接下来,老师会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说我和同学打架了,你们来处理一下,你们或许会先问问楚月有没有事,知道楚月没事,爸爸会说工作忙来不了,老师你看着处理吧。”

“你——”爸爸听不下去了。

“再接下来!”我抬高了声音:“齐珊爸爸过来按着我的头让我给齐珊道歉,谁让我爹不疼娘不爱呢?”

“你在说什么?”妈妈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我顶着被打肿的脸回家,你们看到我的脸一定会说:淼淼,你都学会打架了?为什么齐珊不打别人就打你》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我悲哀地说完了最后一句。

“你住口,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爸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难道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希望我不顾一切保护楚月,不让楚月受伤,至于我,我的死活你们真的在乎吗?”

前世在脑海中回荡了无数遍的话:我的死活,你们在乎吗?

“你!”爸爸张口结合,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呵呵,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想打了吧?解气了吗?”我红着眼睛看着爸爸。

妈妈看不下去了,起身来检查我的脸:“淼淼,我们并不想你冒险,只是希望你在学校照顾一下月月,别让人欺负月月,我们是一家人。”

到这个时候还想着打感情牌,门都没有。

我拂开妈妈的手,提起书包回屋。

只剩下半学期而已,半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半个学期吗?

班主任给我打听好了学校,那是一所全封闭式的重点初中,一个月只有一天半的假期,离我家二十多公里,正合我意。

这所学校不轻易招收非本地学生,只有成绩非常优异才能跨地区去上学,而这类特招生是免食宿费的,班主任找的这所学校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后半个学期,除了午饭在学校吃,早饭我都会自己出门去吃,就算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但生活费爸爸还是会打到我的卡上,但我非必要不会动用卡里的钱。

考虑上初中还要交住宿费和教材费,我每天过得很节俭,终于熬到了小学毕业。

填志愿时,我毫不犹豫填上了那所中学的名字。

暑假期间我想找个兼职赚钱,可惜年龄太小,连发传单的人都不敢雇我。

于是我去帮别人写暑假作业,一本二十块。

这个暑假,爸爸妈妈包下酒店给楚月过了生日,要不是同学发照片给我,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爸爸妈妈的朋友圈很默契地屏蔽了我。

在我生日那天,我只收到了妈妈的一条“生日快乐”表情包,他们带着楚月去了迪士尼,只有我像是不属于这个家一样,每天埋头在一堆代写的暑假作业中。

开学前第一天,爸爸妈妈带着楚月出门了,而我带着准备好的行囊离开这个待了十三年的家。

不巧的是一出家门就碰上了忘带东西折返的爸爸妈妈,包括楚月。

看到我提着大包小包,妈妈忙不迭下车,出口的话却不是关心,而是指责:“淼淼,你想离家出走?你对得起我和你爸爸吗?”

“妈妈在说什么?我只是去上学。”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上学?不是明天开学吗?而且上学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妈妈审视地看着我。

“妈妈忘了,我要上的是一所全封闭初中,要提前一天去报道。”填完志愿那天我就把志愿给他们看了,只是那时他们所有的心思都在楚月的志愿上,并没有好好看我的志愿。

“妈妈以为你报的学校和月月一样。”

“我该走了,班车快到了。”没有亲人间的难舍难分,我平静地提着包朝车站走。

“淼淼,让爸爸送你吧。”我听到妈妈在后面喊。

“不用。”

我如愿离开家去了那所封闭式的初中。

我的爸爸妈妈直到开学前一天都不知道我要去的是哪所学校,更不知道那所学校一个月只有一天半的假期。

初中的生活节奏很快,我忘掉了楚月,也忘掉了家里的爸爸妈妈,假期来临时,我打开关机很久的手机。

微信上未读的消息很多,有小学班主任的,齐珊的,甚至有其他小学同学的,唯独我的爸爸妈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一条消息都没有给我发。

我和妈妈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生日快乐”表情包上。

“楚淼,你回家吗?”室友收拾好东西,见我看着手机发呆,开口询问。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家。”

室友一阵沉默,平常学习压力很大,每个人都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学习上,没有时间去了解其他人的家庭。

过了不久,她的爸爸妈妈把她接走了,我看到她的妈妈抱着她亲了好几下,也看到她的爸爸提着行李站在一旁一脸笑意。

或许在家里,楚月也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爸爸在一旁看着她们微笑。

假期的寝室格外冷清,整个楼道的寝室都空了,或许这一栋楼里只有我一个人。

前世我和楚月上了同一个初中,那所学校离家也很近,楚月依旧是被爸爸接送,我则是走着上学,她用了和小学一样的方法,博取同情,加上我对她态度不好,我的遭遇也和小学一模一样,孤立、霸凌。

如今没有楚月在眼前晃悠,我的心情不知好了多少倍。

吃过午饭,食堂的阿姨们也下班走了,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人,就连最热闹的体育场也是空空如也。

我阴差阳错的走进体育场,围着跑道开始跑圈,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来电显示是爸爸。

我坐在体育场上接起电话:“喂。”

“你还知道接电话!楚淼!你都多久没回来了!”电话那头是爸爸愤怒的声音。

“上课,回不去。”我淡淡回答。

“上课?哪个学校上一个月的课?你还有没有把我和你妈妈当回事?”爸爸的语气中满是不信任。

“爸爸,是姐姐吗?她要回来了吗?”楚月的声音由远及近,爸爸开了免提。

“淼淼,不是我说你,哪有孩子一个月不回家的,也不给家里来个信,你知道我和你爸爸会担心你吗?”妈妈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根本听不出她有多担心。

“妈妈,我现在就去把钢琴搬出来,好让姐姐回来住。”楚月的声音没有以往的柔弱,反而有些兴奋。

我冷笑,前世是在进了医院之后,楚月说他的房间太挤了,爸爸就把我的房间搬空,把楚月的钢琴放了进去。

他们说:“你在医院占着床位,家里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让月月用。”

而这一世,即使是没有进医院,我只不过离开家一个月,我的房间还是被楚月占了吗?

“没那个必要。”我平静地说:“我不在才方便你们培养感情。”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爸爸的声音高了不少。

“一个月一天假期,来不及。”我不想和他们无所谓的争吵。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

“既然这样,你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惹事。”妈妈似乎有些失望。

我的心一动,想不到长期缺爱,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关心都能触动我。

而他们在挂电话之前的一句话,却又一次把我打入深渊:“还是给月月请个家教吧,本来还想她回来给月月补一补呢……”

原来时隔一个月,想让我回家唯一的目的是想让我给楚月补课,让我当免费的家教!

我握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这一家人,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寒假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我必须得回家了,因为学校寒假期间是不允许住校的。

提着大包小包,我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楚淼,你家人不来接你吗?”校门口,同学见我孤身一人,上前来问。

“我自己回。”

“你家在哪里?顺路的话,我们载你一程吧。”不少家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纷纷来问。

架不住大家的热情,我说出了家里的地址,比他们想象中的远了不少。

“苏恒,你不是往那边走吗?带楚淼一段吧。”热心的同学喊了一个名字。

我错愕地看向那个男生,他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但是两个人的长相告诉我,他们不是父子。

“上车。”苏恒拉开车门。

“快去,楚淼。”纵使不愿意,我还是被同学推上了苏恒家的车。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车分很多品牌,也不知道苏恒家那辆车整个市区只有两辆。

我和苏恒坐在后排,相对无言,车慢慢偏离了我回家的路,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我就在这里下吧,谢谢你。”别人愿意帮我是好意,但我深知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秦叔,去车站吧。”苏恒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威严。

“好的,少爷。”

我被送到了最近的车站,从这里到我家,坐车只需要十分钟。

“开学前一天,我在这里等你。”下车前,我听到了苏恒说的话。

十分钟的车程加上五分钟步行,我终于到家了。

“指纹错误。”智能锁的提示音让我心头一凉,接着我又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原本是我的生日,我试了爸爸妈妈的生日,又试了楚月的生日,都不是。

从学校回到这里,我身心俱疲,却只能坐在门口等他们回来。

十三年没有换过的密码换了,连我的指纹都被删了。

到了傍晚,门从里面打开了。

“淼淼?你坐在门口干嘛?”妈妈皱着眉问道。

“我的指纹为什么被删了?”我面无表情地提问。

“对不起姐姐,我的指纹总是不生效,就多录了几个。”楚月站在妈妈身后,依然是那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那密码呢?”我紧握双手,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用不着生气。

“你的生日太复杂了,月月记不住,就换成了月月来我们家的那一天。”妈妈轻描淡写地说道。

“妈妈,我是不是太笨了。”楚月见我没打算理她,拉了下妈妈的手。

“不,你很聪明。”我看向楚月。

楚月眼神有些惊讶,随即变得开心:“真的吗姐姐?”

“你要是笨,天底下就没几个聪明人了,可是记不住六位数的密码,这不是笨,是蠢。”我提起大包小包进了客厅。

利用爸爸妈妈来对付我,这招确实很聪明,但是用这么低级的理由换密码,确实很蠢。

楚月嘴巴一撇,可怜巴巴地看向妈妈。

“淼淼,你怎么能这么说月月?”妈妈连忙把楚月护在怀里。

“一个初一的学生记不住六位数字,你是不是应该先怀疑一下她的脑子?”我冷笑。

闻言,楚月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你!”妈妈指着我的鼻子:“立刻给月月道歉!”

“怎么,这年头说实话也不行吗?”对她那一套,我早就免疫了。

见我自己朝着卧室走去,妈妈没有再说话,她当然清楚,这不过是楚月排挤我的手段,但她偏偏可以视而不见,还能义正言辞地站在楚月那边。

我的床被立起来了,窗口的地方放着那一架钢琴。

即使早就有心理准备,我的心也忍不住抽了一下。

“姐姐,我现在就把钢琴搬走。”楚月挂着眼泪上前来。

我走出卧室看着她不说话。

“淼淼,月月的房间都放满了,放不下钢琴,反正你回来也就几天,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下吧。”妈妈见楚月表情纠结,立刻表态。

“那你怎么不让她去沙发上将就?”我指向楚月。

“淼淼,月月身体不好,在沙发上着凉了怎么办?你是姐姐,就不能……”

“不能!”我打断了妈妈的话:“钢琴是她的,凭什么要腾出我的房间放钢琴,不想把钢琴搬走可以啊,那就放我房间,以后这钢琴就是我的。”

楚月脸色一变,这时爸爸也回来了。

见我在客厅,爸爸脸上没有惊讶或者高兴的表情。

“淼淼,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看看月月多懂事,一见你回来就提出把钢琴搬走,而你呢,让你把房间让出来你都不愿意!”妈妈不满地看着我。

“那就听你那个懂事女儿的,把钢琴搬走!”我已经无所谓爸爸妈妈怎么看待我。

“你回来住多久?”爸爸已经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我淡淡道。

“在客厅将就一个月吧。”

我甚至怀疑他和妈妈提前通过气,为了放置养女的钢琴,让自己的亲女儿住在客厅。

“要不你们把我送到福利院吧。”我平静的开口。

“楚淼!福利院是什么地方!你当我们死了不成?”爸爸怒目圆睁。

“有区别吗?至少福利院会有一张属于我自己的床。”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把仅有的行李拿出来。

“淼淼,只是一个月而已,我们又不是不要你了。”妈妈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出面打圆场。

“一回来就把家里闹的鸡犬不宁,你可真有本事。”爸爸就差捶胸顿足了。

“哦。”我在沙发上整理自己的东西。

“你什么态度?”爸爸还想再说什么,被妈妈拦住了。

“好了,淼淼好不容易让着月月了,你就别说了。”

这话一出,爸爸也出奇地冷静下来。

果然,在他们眼里,只有让着楚月才是懂事。

晚上睡觉时,我收到小学班主任李老师的消息:“淼淼,睡了吗?”

我忽然间鼻子一酸,前世也是这位李老师最照顾我,只可惜那时我就像一只受伤的野猫,遇到谁就攻击谁,最终也让她寒了心。

“还没呢。”我回答。

李老师忽然弹来视频,我在沙发上接了视频。

“老师。”

“淼淼,好久不见。”李老师轻柔的声音让我想起楚月来没来我家的时候,妈妈对我也是这样。

“你睡客厅吗?”李老师眉头一皱。

“嗯。”我低着头回答。

沉默半晌,她忽然问:“淼淼,你愿意来我家吗?”

我错愕地看着李老师。

“我年轻时出了点意外,终身不能怀孕,所以也一直没有结婚,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假期就来我家吧。”李老师说道。

我感觉有什么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

李老师说原本找我也是想问我能不能辅导小学三年级的功课,她有个朋友拜托她找个初高中的学生给自己的孩子辅导一下功课。

那孩子性格内向,怕老师,家长只能找个学生来教。

而且那家人和李老师在一个小区。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好要带走的所有东西。

“我找了个兼职,今天就搬出去。”未免之后他们又打电话来指责我,我在走之前说了原因。

“兼职?你才多大就找兼职?哪个地方敢要?”爸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无视爸爸的话,直接走出了家门,这个家,我一刻都不想待。

“怎么了?”妈妈出来时我正好走到门口。

“别管她,过两天就哭着跑回来了。”爸爸冷漠地回了一句。

我的心已经麻木了,毫不犹豫搬进了李老师家。

那个孩子跟我很投缘,每天辅导功课时都很轻松,效果也非常好。

从我出来一直到过年,爸爸妈妈也并没有给我发微信,除夕那天,李老师做了比平常更加丰盛的午餐,吃完饭不舍地跟我说,过年了,是不是要回家看看。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要是回去,他们就过不好这个年了,左右都是外人,还不如不回去,

“李老师,我留下陪您过年。”

那天,我和李老师谈了很久,很多。

寒假快结束了,按照李老师的计划,我给那个孩子过完了所有的重点知识,家长也很高兴,光是辅导费就给了五千,这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挣到的最多的一笔钱。

返校时,我拿出四千给了李老师,就当是这一个寒假的食宿。

“淼淼,我知道你这孩子懂事,但是老师不缺钱,我很高兴这一个寒假有你的陪伴。”李老师把我抱进怀里。

最终是李老师开车把我送回学校,在校门口,我想起这一个寒假她带着我买衣服,吃蛋糕,喝奶茶,忽而哭出声来。

原来真正的宠爱是这样的。

告别李老师,我提着行李箱走进校园。

“楚淼。”淡然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是苏恒。

“有事吗?”我疑惑。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见面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苏恒问我。

我这才想起,他说:开学前一天我在这里等你。

原来路过车站时停在路边的那辆车里面就是他。

“抱歉,我忘了。”这是今生我第一次向别人道歉。

见我态度诚恳,苏恒转移了话题:“有人送你?”

“小学班主任,顺路。”我简单地解释。

“暑假还来吗?”

“不来。”

“懂了。”

分开之前,苏恒要走了我的微信,或许是方便暑假时再带我一程。

我原本就是一个慢热的人,心里只觉得苏恒是个负责任的好心人。

开学后妈妈倒是打过一次电话,但也只是确认了一下我有没有去上学,知道我在学校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学期快结束了,李老师提出要来接我,我告诉她有同学顺路,她不用来,李老师知道我性子倔强,也没有说什么。

苏恒和上次一样把我送到了那个车站。

我看着手机上停留在开学时的通话记录,拉着行李箱去了李老师家。

“淼淼!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先回家。”李老师惊喜地接过我的行李箱,把我拉进怀里。

“李老师,又来打扰你了。”

“这孩子,说什么呢?”李老师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妈妈对楚月那样。

即使不确定我会不会来,李老师也做好了一桌子的菜,这或许就是我两辈子一直渴望得到的家的感觉。

我把箱子里的成绩单拿出来递给李老师。

“又考第一了?”李老师满意地看着上面的成绩:“真棒!”

从前的我多想从爸爸妈妈嘴里听到这样的夸奖啊。

“嗯!”我吃着饭重重点头。

“你们年级第二是谁啊?”李老师随口问。

“苏恒。”

“听名字是个男生。”李老师很健谈,只要和她在一起,不管聊什么,我都很放松。

“嗯,很严肃、冷漠的一个人。”我回答道。

“你呀,还说别人严肃冷漠。”李老师笑着看我。

我忽然想起,以前我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和寒假一样,我又去给那个孩子补课了,补到开学前,我给李老师的钱李老师依然没有收,只是叮嘱我在学校不要亏待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

我离开李老师家,走到车站看到苏恒站在黑车旁边。

我们俩依然没有多余的话题,往常在微信上聊得最多的就是数学或者物理题。

初中三年,我和爸爸妈妈通了共六次电话,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微信两条,内容都是“生日快乐”表情包。

他们一边给楚月过着生日,一边发朋友圈内涵我是白眼狼,不知道回家,到后来带楚月出去玩的朋友圈也不屏蔽我了,或许是觉得没必要还浪费时间。

中考结束,苏恒依旧在校门口等我。

上车后,他忽然开口:“楚淼,你想去哪个高中?”

前面的秦叔听到苏恒说的话与他无关,立刻将前后排的隔板升了起来。

“还没想好。”我回答。

“去一中吧。”他提议。

“可以考虑。”我并没有应下来,可其实我的目标原本就是一中。

“虽然离你家更远,但是教育条件好,以你的成绩不仅可以包食宿,还给奖学金。”苏恒解释。

听到最后三个字,我眼睛一亮:“好。”

苏恒似乎都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寒暑假可以和初中一样。”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沉默片刻,道了声谢谢。

原本是不想回家的,可是高中志愿上面需要家长确认签字。

进门时,爸爸妈妈正一脸愁容坐在客厅,楚月则是哭丧着脸站在一旁。

楚月没考上高中。

事情发展轨迹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不管楚月多差,至少考上了一个普高。

“楚淼?你还知道回来?”爸爸一看到我气不打一处来。

“淼淼,你这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妈妈也站起身来。

“兼职。”我敷衍地回了一句,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做了什么。

“你要是多回家辅导一下月月,月月也不至于考不上高中啊。”妈妈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我要是和她上一个初中,我又怎么考得上一中?

这次来也并没有打算和他们多说,我拿出志愿:“签个字吧。”

“一中?”爸爸眉头一皱:“你跑那么远的学校干什么?谁送你去?”

“放心吧,不会麻烦你们的。”我淡淡道。

“好!长大了,翅膀硬了!”爸爸抄起桌子上的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淼淼,你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一回来就气我们!”妈妈说道。

“你们不是还有楚月吗?看到她你们心情就好了。”我收起签好名字的志愿单,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妈妈在身后叫我。

“兼职。”

出门时,我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还能到一中去。”

我忽然就理解了什么叫井底之蛙,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成绩单,他们又怎么知道我这三年的努力呢?

两天后,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淼淼,妈妈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把你的志愿让给月月好不好?”

我瞬间觉得不可思议:“妈妈,你说什么?”

“我找人问了,他们说现在高中审核很松的,只要把你和月月的名字换一下,月月就可以去上一中了。”妈妈的声音带着兴奋。

“妈妈,楚月去上一中了,我怎么办?”我冷笑。

“反正你学习好,找个初中复读一年就可以了,就算不能复读,你那么聪明,以后到社会上也能找到好工作,可是月月性格内向……”妈妈还在意图劝我放弃这个名额。

手机滑落到沙发上,我捂着脸冷笑,想不到我的妈妈第一次认可我的成绩是在这种情况下,让我把自己的前途让给楚月,进一中的名额啊,她居然想给楚月那个连普高都考不上的白痴。

而自己的女儿呢?能复读就复读,不能复读去打工。

“淼淼,你在听吗?”半天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妈妈在那边叫了几声。

“我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冷漠地回答。

“哎,主要是月月也很想去上一中,她说了进一中肯定会努力的……”

手机掉到了沙发下面。

我刚拿起电话就听见爸爸的声音:“怎么?她不肯吗,我就知道着死丫头自私得很,她怎么可能同意把名额给月月。”

“对,我就是这么自私,而且我永远做不到像你和妈妈那么无私,既然您这么无私,那您去帮楚月读书考高中好了,您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说完,我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李老师是出来倒水的,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到我的身边:“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完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为他们掉眼泪,我都替自己不值。

我如愿被一中录取,一中的校长亲自打来电话欢迎我入校,还寄了一箱子的东西给我。

他们是按照我的身份资料寄的东西,所以当我知道这件事时,东西已经寄到了我家。

根据材料清单,箱子里面是一个有著名文学家签名的书包,一部学习机,还有一些高中可以用到的资料以及学习用具。

我到家时,只看到箱子已经拆开了,客厅的桌子上堆满了东西。

“你们为什么要拆我快递?”我顿时怒上心头。

“姐姐,我就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楚月小心翼翼地躲到妈妈身后。

“现在看完了吧?还给我。”我压下心头火气,在爸爸妈妈面前和楚月起冲突是不明智的。

楚月的手里抱着学习机不撒手。

“淼淼,其他东西你拿走,这个学习机和书包就留给月月吧。”妈妈慈爱地看着楚月,说出来的话句句扎我心。

“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她?”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楚月,这么多东西里面,我最想要的不就是那两样吗?

“淼淼,你是姐姐,让着点月月。”妈妈还是那一句话。

“凭什么?那是我辛苦得来的,有本事她也去考一中啊,她自己没有那个本事,有什么资格要我的东西?”我看向妈妈。

“淼淼,我在和你说好话,别给脸不要脸,你的东西分给妹妹一点怎么了?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妈妈见楚月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说出来的话愈发过分。

“好,好一个慈母!”我跑出家门,进李老师家时,我泣不成声。

以前不管受了多大委屈,我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哭,可这一次,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明白,只要我还是他们的女儿,我就要一直绑在这里。

李老师提出给我买一个学习机,我拒绝了,高中其实已经用不上学习机了,想要学习机不过是我从小学一直就有的执念而已。

可是楚月呢?她要学习机又是为了什么?

爸爸妈妈最终还是花钱走关系让楚月上了一所普通高中。

一中报道那天,苏恒还是在那个车站等我。

苏恒虽然话少,但是和他相处最舒服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问我的家庭。

“我们在一个班。”苏恒率先开口。

“真巧。”其实说实话,巧得有些过分了,我和苏恒的成绩只差了一分,进一中之后也没有几个人能超过苏恒,年级第一和第二分到同一个班,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

“对。”我似乎在苏恒的脸上看到了笑意。

上了高中之后,我对学习更加看重,小学和初中的大部分知识我都可以靠着前世的记忆自学,但是高中的知识不行,一是前世我在高中的成绩也不算好,二是题型多变,学习不能只靠勤奋。

高中的寒暑假同样是不能留校的,我还是像初中一样每学期坐苏恒家的车回家,回来时苏恒依然在老地方等我。

我用初中存的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松时就出一些小学初中的试卷放到网上去卖,收获也不小。

高考结束,我以luo分736的成绩夺得了省理科状元,同时接到了北大和清华的招生电话。

那天下午,苏恒打来电话:“楚淼,去哪一个。”

“清华。”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

“好。”通话结束,我收拾好行李走出宿舍楼,苏恒就站在楼下。

三年的高中生涯结束了,这一次苏恒没有把我放在车站,而是直接让秦叔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我心里开始欣赏这个看起来冷漠的男生,他是看到我带的东西比较多。

下车时正好看到爸爸妈妈和楚月在家门口,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许久没见的陌生人。

爸爸则是瞥了我一眼,随后眼神就定格在苏恒的车上,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这辆车价值不菲。

“淼淼,这位是……”妈妈看向我。

“同学,苏恒。”我简单地介绍。

“原来是姐姐的同学,去家里喝杯水吧。”楚月眼神带着娇羞,怯生生地开口。

“月月说得对,进家里坐吧。”爸爸似乎下了好大决心才把目光从车上移开。

“不用了,我顺路送楚淼回来,请留步。”说完他就上了车,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楚月。

直到尾灯消失不见,楚月才看向我:“姐姐,他只是你的同学吗?”

我恍然明白楚月想做什么,笑着看向她:“以后或许不是。”

见楚月气急败坏地进家门,我的笑容更深。

得知我考进了清华,爸爸妈妈对我的态度好了一些,甚至不管楚月铁青地脸色把钢琴从我的房间搬了出来。

逢人就说生了一个好女儿,长脸。

但我能想到,大部分原因可能是苏恒,能让爸爸移不开眼的车一定是极品,那苏恒身份肯定不简单,他是想通过我搭上苏恒家。

回家后他也旁敲侧击问了苏恒的身份,我只说是顺路送我,不熟,他这才止住了话题。

假期大部分时间还是去做家教,晚上回李老师家睡觉,这么多年来,我和李老师才像真正的母女。

在我第二次回家时,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昊的妈妈,她是来提婚约的。

妈妈看看我,又看看快急哭了的楚月,有些为难。

可是张昊妈妈不依不饶,非要把订婚宴办了,而且还要大办。

我并没有反对,爸爸妈妈别无他法,只好答应了半订婚宴。

定了日子之后,我就离开了家。

“订婚宴,看热闹,来不来。”我发消息给苏恒。

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我把日子发给了他。

订婚宴当天,亲朋满座,张昊一脸的不耐烦,我的脸色也并不比他好。

看到角落里的苏恒,我的心里才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你订婚?”苏恒的消息来了。

“看着就好。”我淡然回复。

司仪上前来刚要说话,台下的楚月忽然举手,司仪认识楚月,连忙把人请上来:“楚小姐已经迫不及待要给姐姐送上祝福了,掌声有请。”

不得不说,这司仪很专业,只是楚月满肚子也没两滴墨水,她上台怕不是为了祝福。

果然,刚接过话筒,楚月就朝着张昊倒去。

张昊一脸担忧地接住楚月,爸爸连忙上台抱着楚月离开,毫无疑问,他们去了医院。

看着爸爸妈妈离开的背影,我淡定地脱下红色外套,看向一脸错愕的张昊:“怎么?不去看看?”

张昊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连忙跑了出去。

宾客沸腾,这新人跑了一个,还怎么订婚?

“我看着订婚宴改天吧,今天家里出了点意外,大家吃好喝好,就当是我的升学宴了。”我拿着话筒说完,给司仪使了一个眼色。

主持宴会最重要的就是应变能力,他立马说起了祝贺我考上清华的吉祥话。

应付完宾客,我也赶往医院,要知道医院里还有一场重要戏份,我没到,西海怎么唱呢?

“送你。”苏恒跟在我身后。

我带着苏恒一起去了医院。

走到门口时,张昊的妈妈追了出来。

“淼淼,我和你一起去。”看得出她很紧张,因为张昊已经跑去医院了。

我并没有拒绝,这么一来,该到的人全部都到了。

张昊妈妈一下车就快步往里走,可她毕竟年纪大了,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我。

病房里,张昊坐在病床上,楚月闭着眼睛就靠在他的怀里,看起来像是昏迷了,但我知道她是清醒的。

张昊妈妈看我脸色未变,上前忽然掐了张昊一下:“哎哟,你个混小子,你和淼淼订婚,跑这里来干嘛?”

张昊看了我一眼,目光异常坚定:“妈,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那个狠毒的女人,我喜欢的是月月。”

张昊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张昊,上辈子她可没有这样,估计是因为这辈子我考入了清华法学院,张昊却连个本科都没考上,他需要一个贤内助。

跟我相比,楚月不过是上了个专科,以后也帮不上张昊。

可是张昊年龄毕竟还小,可没有像他妈妈这样的远见,他死死抱着楚月:“妈,叔叔阿姨,我真的只喜欢月月,求求你们把月月嫁给我吧,我会对她好的。”

爸爸妈妈似乎并不惊讶,也不生气,眼里更多的是欣慰。

他们不在乎我会不会生气,也不在乎这件事说出去会不会坏了我的名声,他们只看到了一件事:楚月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楚月非常恰好睁开眼睛,虚弱地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喜欢——”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苏恒。

张昊满眼期待地看着楚月,可是楚月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忽然就不动了。

“月月,说啊,说你也喜欢我。”张昊不免有些着急。

楚月急促地咳了几声:“爸爸妈妈,都怪我身体太差了,你们快带姐姐回去继续订婚吧。”

我差点笑出声来,不愧是楚月,话说到这一步还能收回。

“楚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眼瞎的,我劝你还是嫁了吧,别的男人可不会像张昊这样。”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苏恒。

我不知道张昊妈妈听到我的话是什么表情,倒是爸爸妈妈眼睛一亮。

“淼淼,你愿意把婚约让给月月?”妈妈眼神里带着惊喜。

“这不正是你们希望的吗?”我异常平静。

“好,淼淼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妈妈笑着看向楚月。

楚月又是几声急促的咳嗽。

很明显妈妈没有看出楚月的心思,他们两个人从六年级开始卿卿我我,初中暧昧,高中恋爱,妈妈眼里的楚月哪哪儿都好,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现在楚月看上了我身旁的苏恒。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看向爸爸。

“淼淼,一家人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妈妈一向都是见风使舵,我做了一件“懂事”的事,她也会回我一个善意的表情。

“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算拖到老都不会答应解除婚约,那楚月一辈子都是见不得人的……”我看向楚月。

果然,她着急了,央求的眼神看向爸爸,比起刚见了两次的苏恒,她更在乎自己的名声。

“你说。”爸爸僵硬地开口。

“把我的户口迁出来,从今以后,我不是楚家的女儿,只是楚淼。”

“你说什么?楚淼,我们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连我们都不认了吗?”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对,在楚月来之前,你们对我只是不疼爱而已,楚月来了之后,你们管过我的死活吗?”我看向妈妈。

“平常不管是什么事,楚月一哭就是我的错,你们想过我只比她大几天吗?我凭什么要照顾她?”

“带着我去买学习机,结果最后搬回家的是楚月的钢琴,你们想过我会失望吗?”

“楚月过生日你们又是包酒店又是开宴会,我过生日就一个表情包。”

“从初中开始,你们确定在养我吗?学期内我不在家,回家时连房间都没了,你们真当我是女儿吗?”

“放心,我会给你们抚养费的,这是小学之前的。”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卡,里面是我初高中六年的奖学金和自己兼职存下的积蓄。

“你!”爸爸的手握成拳在发抖。

“至于上初中之后,这张卡里的钱我一分都没动,你们打了多少就有多少。”另一张卡是从小学就在我手里的。

看到那张卡,爸爸脸色一变。

他很清楚那张卡里会有多少钱,当然,我也清楚。

“淼淼,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因为……”妈妈连忙上前来拉我的手。

“只是因为楚月没了爸爸妈妈,只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只是因为她比我小就多照顾了她一点,对吗?正好,以后你们再照顾她也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了,事实上,你们也从来么有管过我的感受。”我拂开妈妈的手。

“淼淼,我……”

“现在解释什么都晚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答应吧,对谁都好。”今天我不是来听这一堆无意义的解释的。

爸爸妈妈都沉默着,眼神交汇,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做出决定。

“使不得啊,淼淼,你看昊昊他一表人才,只是现在被猪油蒙了心,他会醒悟的。”见我爸爸妈妈不说话,张昊妈妈着急了。

“阿姨,这位是我的同学,刚被清华大学金融系录取。请问您儿子和他比起来,怎么样?”

“这……”张昊妈妈哑口无言。

“三天内户口送到我手里,我就当没有这场婚约。”临走前,我下了最后通牒。

“去哪里?”车上,苏恒看向我。

我说了李老师家的地址。

“很精彩。”苏恒忽然开口。

“你满意就好。”我随意回答。

“你满意吗?”苏恒反问。

我瞥了他一眼:“当然,梦寐以求的事,今天都做完了。”

“只做到这种程度?”苏恒面色未变。

“不然呢?”我隐去了眼中的恨意,当然不会止步于此,停下来只是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李老师见到我们时很是欣慰:“刚刚还在担心你应付不来,还顺利吗?”

“顺利呢,三天之后,我就只是楚淼。”我心底升起很奇异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对自由的向往。

李老师对苏恒也是称赞不已,俨然一副妈妈看女婿地表情,不同于对我爸爸妈妈的冷淡,苏恒对李老师很是尊敬,餐桌上也是端茶倒水好不勤快。

临别时,苏恒说:“楚淼,开学前我来接你。”

我很自然地应了下来。六年的接送,我早已习惯。

三天后,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我自己的户口本做好了,拿到户口本时,我忽然一整轻松,就像是困在笼子的小鸟终于飞上了天空。

我把户口本的照片拍给苏恒。

很长时间没有的得到回应,到李老师家楼下时,我看到了等待已久的苏恒。

“你怎么来了?”

“以后的婚事呢?自己做主?”苏恒走到我跟前。

“我觉得李老师会很乐意当这个证婚人。”我的语气带着玩味。

“不请我上去吗?”他跟上我的脚步。

“走。”

我们两个人之间几乎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楚淼,如果要选一个人过一辈子,你觉得我怎么样?”苏恒抓住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

“如果在你和张昊之间选一个,我肯定选你。”

“那如果是我和别人之间呢?”苏恒放开双手,剑眉轻皱。

“还是你。”

苏恒的手停在半空,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下一秒,我被他抱了起来。

相处六年,他一直是一个稳重又极度内敛的人,这样的苏恒,我是第一次见。

小区外的车上走下来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和苏恒像了七分,沉稳内敛,双手提着两个礼盒。

女人优雅高贵,手里捧了一束鲜花。

“我倒是希望你让他吃点苦头,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女人说着将鲜花递给苏恒,苏恒又送到我手上。

都说恋爱是从一束鲜花开始的,该有的仪式感,苏恒一样没落。

“不错,像我。”男人自豪地点了点头。

我难得娇羞地站在苏恒身边,叫了声叔叔阿姨。

李老师打开门看到我们,说不震惊是假的。

进门没多久,只是倒水的功夫,订婚的日子以及流程全部都安排好了。

“苏恒,这么快定下来,你不怕以后后悔吗?”我不喜欢给自己留隐患。

“淼淼,从让你上车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后悔。”苏恒改了称呼,眼神也是温柔地像一汪清水。

我忽而想起,从那一天开始到现在,我和苏恒相识已经六年了。

这一天,宾主尽欢,李老师舍不得把我嫁出去,就坚持把婚期定到了我们大学毕业之后。

照时间来算,那个时候,楚月已经因为尿毒症住院了,只是不知道这一世,张昊还会不会一门心思为楚月治病呢?

大学的生活并不枯燥,法学院和金融学院离得不算很远,加上苏恒跑得勤快,每天除了自己学习就是和苏恒一起学习。

“为什么这么拼?”苏恒目光透着心疼。

“为了以后站在你身边时还有自己的名字。”我看着苏恒回答。

“我更希望以后别人称呼你都是苏夫人,而不是楚小姐。”

当然不只是为了配得上苏恒,我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天大的把柄,如果不努力,我就没有借口把它翻出来。

大三那年,我听说楚月和张昊结婚了,两个人都是专科,已经毕业,有同学发了朋友圈,爸爸妈妈一脸欣慰,好像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亲女儿。

从拿到户口本到现在,我们已经四年没有联系,毕业后刚参加工作,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只是不同于往常的责备,我听到的是一连串的哭声。

“淼淼,淼淼你回来救救月月吧!”妈妈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我眉头一皱,想起前世楚月最危险的一次就是被查出尿毒症,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治疗一年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我淡然回应。

“淼淼,妈妈已经失去你了,现在妈妈只有月月了,看在我生你养你的份上,你救救月月吧。”从小到大,妈妈第一次哭成这样。

当初我去拿身份证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点难过的表情。

我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回去?”苏恒问我。

“有些事该做个了结了。”本以为心如铁石,可终究还是不想让他们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张昊半年前和楚月离婚了。”

“意料之中,他年轻时可以一意孤行,但张家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花瓶?还是一个会烧钱的花瓶。”我冷笑。

“淼淼,我怎么觉得你在敲打我?”苏恒把我揽入怀中:“我和他不一样。”

“我知道。”

“张氏产业已经不存在了。”苏恒说。

我抬头:“你做的?”

“不是我,下面的人做的。”他语气委屈,表情却很是淡然。

那么接下来需要我处理的事,只有那一件了。

苏恒第二天就带着我去了楚月住的那家医院。

见到我和苏恒进来,妈妈就差给我们跪下了,爸爸似乎也苍老了很多,一脸愁容。

“淼淼,你带钱了吗?快!”妈妈拽着我的手臂问。

“我刚工作,哪来的钱?当初不是给了你们两张卡吗?”我看向爸爸。

爸爸没了往日的威严,目光躲闪。

“你只给了我一张,另一张呢?有钱你还不拿出来?你要看着月月受苦吗?”妈妈像疯了一样捶打爸爸。

“恐怕不是不想拿出来,而是没有吧?”我冷笑。

“什么意思?”妈妈看看我,又看看爸爸。

“小学给我办的那张卡,每个月打零花钱和生活费,可惜从初中开始就没有过进账,原来你不知道吗?”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妈妈恍然大悟,嘴巴张了张:“淼淼,当初我和你爸爸只是想……”

“今天我不是来听你们解释的。”我走向病房:“都不要进来,你们在门口听着就行,如果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们还想救他,我会帮你们。”

我进了病房,苏恒守在门口。

“妈妈……好疼……”楚月虚弱地呻吟。

“这么快就迷糊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

楚月忽然睁开眼睛,一抹精光过后,她软软糯糯地叫道:“姐姐,谢谢你来看我。”

“行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演了。”我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

楚月语气突变:“你今天是专门过来落井下石的吗?”

见她正常说话,我站起身来打开手里的档案袋:“我没有那个时间,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什么?”她错愕。

“前几天工作时不小心翻到了叔叔婶婶出车祸的档案,在里面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翻着手里的资料。

“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楚月表情僵硬。

“很正常,那个时候你也才十三岁。”我点了点头继续说:“档案显示他们车祸原因时刹车失灵,但是他们出发之前车一直在你们家院子里,根本没有人能在刹车上动手脚,所以那次车祸最后被确认为意外。”

楚月脸色未变,看着我。

“我记得妈妈说过,那天他们原本是要去临市谈生意,以前不管多远,他们都会把你带上,恰巧那天,你在院子里玩着玩着就不见了,叔叔婶婶没找到你,就自己上路了。”

“行车记录仪还有叔叔上车时的咒骂,不好听我就没带过来,而恰巧,他们就在那天出了意外。”我观察着楚月脸上的表情。

“是吗?那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楚月笑了笑。

“楚月,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来我们家,爸爸教你怎么把刹车松下来的事吗?虽然那是五岁的事,但我相信,你一定记得特别清楚。”楚月瞳孔放大,安静的病房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跳声。

“你知道叔叔开车一向很快,知道他们要出远门,你故意松了刹车,之后躲起来不让他们发现,因为时间紧迫只能丢下你自己开车离去,最后因为刹车失灵死于车祸。”

“楚月,叔叔婶婶是你亲手杀的。”说到最后一句,我的声音在颤抖。

若不是前世楚月亲口对我和盘托出,我做梦也想不到,一个13岁的孩子能利用五岁学过的微末知识谋杀自己的父母。

门外的爸爸妈妈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们双双跑进病房。

“月月,淼淼说的是真的吗?”叔叔是爸爸唯一的弟弟,他自然想弄清楚真相,或许连他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给一个孩子讲了一个小小的尝试,到头来会害死自己的弟弟。

“你们都知道了,还来问我?”楚月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看得出这一次是真的憋不住。

“为什么?他们可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即使是指责,爸爸的语气还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病房外的人。

“爸爸,你经历过从记事开始天天被自己的爸妈打骂凌虐吗?你知道我长到十三岁有多不容易吗?他们喝酒打我,吵架打我,赔了钱还打我,我又做错了什么?”楚月一改往日懦弱的形象,冲着爸爸大吼。

“月月。”妈妈连忙去扶她。

“可偏偏,在我受苦的时候,楚淼穿着好看的花裙子,每天不是在院子里扑蝴蝶就是在你的怀里撒娇,还问我以后要学什么乐器,凭什么我痛苦的时候她能过得那么幸福?”楚月红着眼睛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就因为嫉妒,你从来我家开始处处和我作对?”我突然感觉很可笑。

“没错,爸爸妈妈的宠爱,你想要的学习机,你的婚约,但凡是你的我全部都要!”能看出楚月到底有队恨我,这样的恨意竟然藏了这么多年。

“原来是这样,是因为你淼淼才离开了我们。”妈妈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月。

“妈妈,这一切怎么能怪到我一个人头上呢?要不是你和爸爸的配合,我又怎么能赢得这么彻底,把她赶出这个家?”楚月拔掉受伤的针头。

妈妈似乎想去扶她,又把手缩了回去。

“楚月,你这一辈子,活得真的很可笑。”就像上辈子的我一样。

“呵,就算你猜到这件事又怎样,你有证据吗?而且那时我才十三岁,就算有证据,法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楚淼,你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而已。”楚月坐回床上,倔强地看着我。

“我们回去吧。”妈妈看向爸爸,爸爸似乎也缓得差不多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向外走去。

楚月慌了:“爸爸妈妈,你们也不管我了吗?”

“或许从你爸爸妈妈去世那天开始,我们就不该管你。”爸爸头也没回。

两人越走越远,不管楚月怎么喊都没有回头。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我看了她最后一眼,也朝着门外走去。

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患者和医生。

“楚淼,爸爸妈妈根本就不爱你,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在身后喊。

“看出来了,但我不会像你这样,为了那一点点微薄的爱活着。”我知道,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

“化验结果出来了,不匹配。”苏恒把验血单子给我。

“呵,呵呵……”我忽然笑出声来。

“为什么非要知道呢?”苏恒问我。

“大概是为了断得更彻底吧。”我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出来时依旧浑浑噩噩。

前世妈妈说我的肾与楚月匹配,趁我不能说话做主取走了我的肾,而今生医院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不匹配。

不匹配意味着前世取走我的肾就是一场纯粹的谋杀,若不是这个化验单子,我竟一无所知。

病房门口,爸爸妈妈拦住了我。

“淼淼,以前都是妈妈不好,妈妈被楚月骗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她拉住我的手。

我轻轻挣开,没有回话。

“淼淼,你真的不肯再叫我一声爸爸了吗?”

“淼淼,你看看妈妈,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吗?”

我依她的话看了过去,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脸上也是红红的。

“淼淼……不要让我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个女儿啊……”她被爸爸搀扶着,几乎站不稳。

“一切都太晚了。”事到如今,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我被苏恒接到了他们家,苏恒妈妈也在,她轻轻走进苏恒的房间把我搂在怀里:“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可这一次我却不知道我在为谁落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醒来时只看到苏恒坐在书桌旁看书。

“什么时候了?”

“五点,吃点什么?”苏恒放下书。

“随便吧,清淡就好。”一整天没好好吃,胃里确实不好受。

“好,李老师那边,我打过电话了。”苏恒起身拉开半遮的窗帘。

“嗯。”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有些刺眼,我起身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苏恒放在桌子上的书。

原来里面是我小学到大学所有的资料,就连买学习机那次的事都记在上面,还配了一张我冷着脸看向别处的照片,像是从监控里截的图。

看着看着,我不由笑了出来,原来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过去,他全部知道,难怪他的爸爸妈妈也是从始至终什么都没问就接受了我。

苏恒回来时端着一碗红豆薏米粥,看见我手里的书,明显一愣。

“原来苏大少爷还有偷偷调查别人的习惯。”我举起手里的书。

他放下粥拿回书:“过去未来,只有你有这样的殊荣。”

我们同时笑出声来。

“我是不是像个可怜虫。”

“已经变成蝴蝶了。”

“渺小的蝴蝶哪经得起风雨呢?”

“风雨已经过去了。”

一阵沉默。

“淼淼,我们结婚吧。”

“好。”

苏恒催得很急,婚期定在了我答应结婚的第十天。

苏氏集团的宾客很多,我这边从小学同学邀请到大学同学也就堪堪凑了一桌,当年辅导过的三年级小孩已经上大学了,长成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大姑娘。

女方家长则是李老师,齐珊当了伴娘。

苏恒没有给我伤怀的时间,婚礼一结束就带着我出了国。

一个月后,齐珊发来微信,楚月死了,爸爸妈妈走后没有再来过,没有人付医疗费,也没有人寻找肾源,死后直接被医院送去了火化场。

我放弃了前世拖累我的一切,同时也收获了前世不曾拥有的母爱。

最幸运的是初一那一年暑假,我遇到了一群热情的同学和叔叔阿姨,他们把我推上了一辆陌生的车。

当初从上车开始就不曾后悔的,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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