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后我成了他高攀不起的设计师(一种冰冷顾言)已完结,被拒后我成了他高攀不起的设计师已完结
我在毕业典礼上向顾言表白,他当众拒绝:“我不和普通女生谈恋爱。” 七年后他成了落魄总监,而我是顶级设计师。 他拿着合同求我:“苏小姐,请给个合作机会。” 我推开他名片轻笑:“顾总监,我不和普通客户合作。” 暴雨夜他堵在我家门口,衬衫湿透:“当年那句话我后悔了七年。” 我正要关门,他却突然单膝跪地,掌心躺着枚钻戒。 “现在追你...还来得及当个普通追求者吗?” --- 1 “顾总监,建议贵司换个更专业的设计师。” 我的指尖抵着那张质地坚硬的名片边缘,轻轻一推。金属质感的桌面冰冷光滑,名片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停在顾言面前。动作利落,像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某种无形的粘连。 顾言似乎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开场白。他挺拔的身形在宽大的会议椅里僵了一瞬,喉结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那双曾经被无数女生私下描绘过、盛满了少年意气的眼睛,此刻深潭似的,映着顶灯惨白的光,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剥离出什么久远的印记。那里面翻涌的情绪,陌生又复杂,像一锅烧糊了的浓汤,辨不出原本的味道。 七年。时间的确是把刻刀。曾经那个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连发梢都跳跃着阳光的少年,如今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依旧英俊,轮廓甚至比少年时更添了几分冷峻的棱角。可那层精心打磨的精英外壳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郁和……力不从心的疲惫。他放在桌面的手,指节修长,却无意识地微微蜷曲着,透着一丝竭力掩饰的紧张。 我站起身,动作流畅。剪裁凌厉的黑色西装套裙包裹着身体,勾勒出干练的线条。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稳定、清脆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宣告疆域。只有我自己知道,指尖悄然拂过压在会议记录本下那本硬壳素描本粗糙的边缘时,指腹传来一阵细微的、隐秘的麻痒。那下面,藏着十六岁苏晚所有兵荒马乱的心跳标本。 空气凝固着。我走到会议室门口,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 “苏晚。”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少年时清越张扬的调子,变得低沉,带着一丝被砂纸打磨过的沙哑,像钝器敲在绷紧的鼓面上,闷闷地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里。仅仅两个字,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搅动了我竭力维持的平静湖面。 我没有回头。指尖在门把上收紧,金属的寒意渗入皮肤。七年前那个盛夏午后,被阳光晒得滚烫的操场跑道、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还有他那句清晰得如同冰锥刺穿耳膜的拒绝,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2 那天的阳光,毒辣得像是要榨干人骨子里最后一丝水分。毕业典礼冗长的流程终于结束,操场上弥漫着躁动不安的离别气息。喧哗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像沸腾的海水。 我的心跳声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盖过周围所有的喧嚣。手心攥着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粘。里面躺着一支限量版的派克钢笔,是我省下整整三个月的早餐钱,跑遍了半个城市才买到的。只因为一次偶然,听见他在走廊和同伴提起,说这支笔的设计“有点意思”。 “顾言!”我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声浪里,细弱得如同蚊蚋。他正被一群穿着同样毕业服的同学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笑着说着什么,意气风发,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那是属于顾言的世界,明亮、喧嚣、理所当然地占据着中心位置。而我,苏晚,永远是那个缩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影子。 我深吸一口气,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用尽全身力气拨开喧闹的人群,挤到了他面前。空气里混合着汗水和青草被晒焦的味道。周围的喧闹似乎瞬间被抽离,世界只剩下他轮廓分明的脸,还有我震耳欲聋的心跳。 “顾言!”这次的声音大了些,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 他微微侧过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眼神里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解和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疏朗。他身旁那几个同样出色的男生也停下来,带着好奇和一丝看好戏的神情望向我。 “有事?”他问,声音清朗,像山涧的泉水,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凉。 我的脸颊滚烫,血液似乎全涌到了头上。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排练过无数次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塞进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喜欢你!顾言,我喜欢你很久了!” 周围瞬间诡异地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惊诧的、好奇的、玩味的、甚至带着点怜悯的,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烈日和众人审视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顾言垂眼看着手里突兀出现的盒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惊喜,没有羞涩,只有一种被打扰的困惑,和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盒子,并没有打开,只是那样看着,仿佛那是什么令人困扰的麻烦物件。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我因紧张而涨红的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谢谢。”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遭残留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冰冷,“但我不和普通女生谈恋爱。” “轰——” 我仿佛听见自己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阳光不再是温暖的,而是带着灼烧皮肤的刺痛。周围那些刚刚安静下去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无数把利刃,无声地切割着我。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普通女生”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然后炸裂开,带起一片血肉模糊的钝痛和灭顶的难堪。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的,又是怎么跌跌撞撞地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中心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滚烫地砸在晒得发烫的塑胶跑道上,瞬间蒸腾消失,不留一丝痕迹。只留下身后那片凝固的、令人难堪的寂静,和那句冰冷的话语,在脑海里无限循环、放大,成为我青春终章最刺耳的休止符。 那支耗尽了我三个月心血的钢笔,连同我卑微的、鼓足勇气的喜欢,被他轻描淡写地拒绝,像丢弃一件垃圾。也许,他从未打开看过。 3 “苏老师?苏老师?” 助理小唐的声音将我从那片令人窒息的回忆泥沼里猛地拽了出来。指尖传来一阵冰凉坚硬的触感,是我一直下意识握着的素描本边缘。我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站在我私人工作室的入口,身后跟着一脸欲言又止的顾言。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还算平稳,只有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小唐看了看我,又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我身后沉默伫立的顾言,显然被这组合和气氛弄得有些无措:“那个…顾总监说,想参观一下工作室,了解一下您的设计风格…更直观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低气压。 我侧过身,目光掠过顾言。他站在那里,深灰色的西装衬得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眼底隐隐的红丝泄露了他的状态。他也在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仿佛想透过我如今这副干练冷硬的躯壳,挖出当年那个狼狈逃跑的苏晚。 “顾总监,”我开口,语气是职业化的疏离,“我很忙。风格这种东西,看项目书足够了。” “项目书是死的。”他立刻接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亲眼所见,感受不同。苏小姐的设计,值得花这个时间。”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室开放区域忙碌而专注的设计师们,最终落回到我脸上,“况且,这是合作的基础诚意,不是吗?” 诚意?我心底冷笑一声。七年前那个烈日下的操场,他可曾给过我半分诚意?给过那个“普通女生”半分尊重? 僵持了几秒。小唐紧张地看看我,又看看顾言,大气不敢出。工作室里几个设计师也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 “十分钟。”我最终松口,声音冷硬,像在谈判桌上敲定一个不得不做的让步。说完,不再看他,径直转身走向我的独立设计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笃笃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碎片上。 推开门。我的独立设计间很大,光线充足。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最引人注目的,是整整一面墙的展示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我从业以来获得的重要奖项奖杯、精心制作的项目模型,以及一些极具代表性的设计图纸装裱画。每一个物件都无声地诉说着“苏晚”这个名字在建筑与室内设计界的分量。 顾言跟了进来,脚步很轻。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面荣誉墙牢牢吸引住了。那些水晶、金属、实木构成的奖杯,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着冷冽而耀眼的光芒。他缓缓走近,视线扫过那些代表行业最高认可的名字——金堂奖、安德鲁马丁设计奖、亚太室内设计精英邀请赛金奖……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张装裱精致的早期概念设计图上——那是一个极具未来感的城市艺术中心构想,线条大胆流畅,充满蓬勃的野心和创造力,右下角标注的日期,赫然是七年前,毕业季的那个夏天。 他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下颌线明显绷紧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震撼和…某种迟来的认知带来的冲击。 我的目光也落在那张图上。那是我的涅槃之作。被顾言当众拒绝、自尊心被碾碎的那个下午之后,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整整三天。愤怒、屈辱、不甘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奔涌,最后全部化为笔尖疯狂的线条和色彩,倾泻在纸上。那张被拒绝的派克钢笔的设计细节,以一种扭曲而倔强的姿态,融入了这个庞大艺术中心的结构支撑点里。它不再是卑微的礼物,而是支撑起一个磅礴梦想的筋骨。 “这是…”顾言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那图纸上凌厉的线条。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打断了他。是我手中那本厚厚的、封面早已磨损的硬壳素描本不小心脱手,掉在了深灰色的羊毛地毯上。它摊开着,正好翻到其中一页。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凝固了。 那页纸上,没有任何宏伟的建筑构想。只有一幅铅笔速写。画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少年背影。他微微侧着头,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轮廓,发梢被风吹得有些乱,正站在教室走廊的窗边,望着远处的操场。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画得不算特别精致,但线条间流淌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一种近乎虔诚的凝望,将少年人独有的那份干净和意气,捕捉得纤毫毕现。 那个背影,顾言自己,又怎会认不出? 室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顾言伸向图纸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页摊开的素描上。他脸上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撕裂,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痛楚,清晰地刻印在他骤然失色的脸上。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得像刀,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似乎在无声地拷问:这是什么?苏晚,这算什么?!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强烈的、被窥破最隐秘角落的羞耻和慌乱猛地攫住了我。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我几乎是扑过去,动作仓皇而狼狈,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素描本,紧紧抱在怀里,像守护着最不堪的秘密。那硬质的封面硌着我的肋骨,带来一阵钝痛。 “顾总监,”我的声音因为强行压抑而微微发抖,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私人领域,非请勿动。十分钟到了,请回吧。” 我指着门口,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目光却倔强地迎视着他,毫不退缩,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和防御。 顾言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那双曾盛满疏朗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沉黯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狼狈。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惊,然后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仓促地消失在门外。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厚厚的地毯上。怀里的素描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我死死地抱着它,指甲深深掐进硬质的封面里。窗外,不知何时已是铅云密布,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要来了。 4 暴雨来得迅猛而暴烈。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撞击声,很快连成一片喧嚣的瀑布,模糊了外面璀璨的城市灯火。狂风在楼宇间呼啸穿梭,发出呜呜的悲鸣。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室内,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滚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我蜷缩在客厅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只照亮小小一隅。膝盖上摊着那本惹祸的素描本,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一页页泛黄的纸张。那些线条勾勒出的少年侧影、打球的瞬间、趴在课桌上小憩的轮廓……每一笔都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穿着记忆的薄膜,渗出酸涩的汁液。七年前那场烈日下的难堪,和今天他眼中翻涌的惊痛,在脑海中反复交叠、撕扯。 “我不和普通女生谈恋爱。” “苏小姐,请给个合作机会。” “顾总监,我不和普通客户合作。” 冰冷的拒绝,卑微的请求,针锋相对的回应。七年时光,像一道深深的鸿沟,又像一个荒诞的轮回。他看到了,他认出来了。那本素描本暴露了我所有隐秘的、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会怎么想?嘲笑?怜悯?还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又代表了什么?混乱的思绪如同窗外狂舞的雨线,纠缠不清。 突然,“笃笃笃——”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穿透了风雨的喧嚣,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狠狠砸在门板上。 我悚然一惊,心脏猛地一缩。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雨……谁会来? 警惕地站起身,我走到门边,透过智能猫眼的电子屏幕向外看去。 屏幕里映出的画面,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门外站着顾言。 他浑身湿透,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胡乱地搭在臂弯里,里面的白色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紧绷的肌肉线条,湿漉漉的布料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雨水顺着他凌乱的黑发不断流淌下来,划过他惨白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成水线,滴落在地。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用力地撑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白色的雾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奔逃。水渍在他脚下迅速蔓延开一小片。 闪电再次撕裂夜空,惨白的光照亮他狼狈不堪的身影和他抬起的脸。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苍白和不顾一切的绝望。他的眼睛,隔着电子屏幕,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混合着雨水,像是流着滚烫的泪。 “苏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被门板阻隔后显得沉闷而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力量,“开门!求你…开门!” 那一声破碎的“求你”,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我强行筑起的冰墙。握着门把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理智在尖叫着警告,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按下了门锁。 “咔哒。” 轻微的解锁声在暴雨的背景音里几乎微不可闻。厚重的实木门被我拉开一道缝隙。 湿冷的、裹挟着浓郁雨腥味的空气瞬间汹涌地扑了进来,带着外面世界的狂乱。顾言的身影,像一座被风雨摧垮的灯塔,猛地撞入我的视线。距离如此之近,他身上的寒气和水汽几乎将我包围。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湿透的衬衫紧贴着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看到他眼睛里那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痛悔和绝望,像濒死的困兽。 “苏晚…”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当年那句话…”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雨水顺着他的动作滑进领口,“我后悔了…七年…”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门廊冰冷的地砖上,也砸在我早已龟裂的心防上。他撑在门框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指腹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刮擦出刺目的红痕。 悔意?七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胀得发痛。愤怒、委屈、迟来的荒谬感,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刺痛,瞬间在胸腔里炸开。 “后悔?”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在风雨声中却异常清晰,带着嘲讽的尖利,“顾总监的后悔可真金贵。七年?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迟了点?” 我握紧了门把手,指尖冰凉。这毫无意义的忏悔,除了再次揭开那道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疤,还能带来什么?我看着他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的脸,心底的冰层却在愤怒的火焰下越结越厚。 “当年那个‘普通女生’早就死了。死在那天的太阳底下。”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只谈项目的苏晚。顾总监,请回吧。别在这里演这种无谓的苦情戏。” 说完,我用力地想要关上门,将这无休止的混乱和纠缠彻底隔绝在外。 “砰!” 一声闷响。不是门关上的声音。 是膝盖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 顾言,那个曾经连眼神都带着睥睨的少年,那个如今落魄却依旧试图维持着精英体面的男人,在我即将关上门的前一秒,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地单膝跪了下来。 动作决绝,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献祭般的姿态。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脸颊、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在他深色的西裤膝盖上,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他仰着头,湿透的刘海狼狈地贴在额前,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燃烧着所有情绪的眼睛——痛苦、悔恨、不顾一切的恳求,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 他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缝间却透出一点璀璨到极致的光芒。 就在我震惊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他那只紧握的手猛地抬起,在我面前倏然摊开。 掌心,躺着一枚戒指。 不是寻常的钻戒。戒托的造型极其独特——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一支抽象的钢笔笔尖形态,笔尖处,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在昏暗门廊灯光下依然折射出惊心动魄火彩的钻石。那设计……分明带着七年前那支被拒绝的派克钢笔的神韵,却又被赋予了全新的、凌厉而璀璨的生命。 雨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滑过那枚冰冷的钻石,更添了几分凄绝的璀璨。 他仰望着我,雨水和某种滚烫的液体在他眼中交织,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苏晚…我知道太迟了…” “我知道我混蛋…” “我知道我根本没资格…” “可这七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我不求你原谅…” 他握着戒指的手,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着,指节白得吓人,那枚冰冷的钻石在他掌心折射着门廊微弱的光,像一颗凝固的泪,又像一簇不肯熄灭的星火。 “现在…我只想问你…”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用尽了他残存的全部力气,混合着雨水的腥冷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生生剜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温度: “如果…如果我现在追你…” “…还来得及…当个‘普通’的追求者吗?” 5 玄关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肆虐的暴雨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冲撞。 他跪在那里,像一座被风雨侵蚀殆尽的孤岛。昂贵的西裤膝盖处迅速被地砖的寒意和雨水浸透,留下深色的、屈辱的印记。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脸颊、下颌不断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也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那枚钢笔笔尖造型的钻戒在他摊开的掌心,折射着门廊顶灯微弱的光,璀璨得刺眼,也冰冷得刺骨。 “当个‘普通’的追求者?” 我的声音飘出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空洞和疲惫,在风雨的背景音里显得异常清晰。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酸胀得几乎无法跳动。愤怒、屈辱、迟来的荒谬感,还有那丝隐秘的、被强行翻出的旧日悸动,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顾言,”我俯视着他,雨水的气息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气息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你以为…一枚戒指,几句后悔,就能把‘普通’这两个字,从七年前那个下午抹掉吗?”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希冀瞬间碎裂,被更深的痛苦覆盖。他张了张嘴,雨水流进他的唇缝,狼狈不堪。 “不…不是的…”他急切地想要辩解,声音嘶哑破碎,“我知道…我知道抹不掉!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最混蛋的事!苏晚,我…” “你什么?”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七年的委屈和愤怒的尖利,“你当年高高在上的一句话,把我钉死在‘普通’的耻辱柱上!我用了七年!整整七年!把自己从那个泥潭里拔出来!不是为了今天,让你再用一枚戒指,再来告诉我,你后悔了!你当初看走眼了!现在这个不普通的我,配得上你了?!” 泪水终于失控地涌出眼眶,滚烫地滑落脸颊。不是软弱,是长久以来强行压抑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我指着门外那片被暴雨统治的黑暗世界,指尖颤抖: “滚出去!带着你的戒指,你的后悔,滚出我的世界!我不需要你的忏悔!更不需要你迟来的‘普通’追求!” 吼完最后一句,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去推那扇沉重的门,只想将这无休止的混乱、这撕心裂肺的难堪彻底隔绝。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冰冷、湿透、却带着惊人力量的大手死死攥住!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不容置疑。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我睡衣的袖口,寒意刺骨。我惊骇地抬头,撞进顾言的眼睛里。 那双曾盛满疏朗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浓稠如墨的沉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雨水混合着某些更滚烫的东西,在他眼中汹涌。 “不!”他嘶吼出声,声音破碎得像被砂轮磨过,在风雨声中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穿透力,“我不走!苏晚!除非你杀了我!”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冰冷的手指却像铁箍一样牢固。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握着那枚戒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钻石的棱角深深嵌入他的掌心皮肤,刺目的红痕在惨白的皮肤上蔓延开来,被雨水晕染开。 “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眼瞎!我知道我该死!”他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来的血块,“‘普通’?呵…苏晚…这七年,我他妈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普通’!看着你拿一个又一个奖,看着你的名字出现在我高攀不起的杂志封面上!看着你设计的作品成为地标!而我呢?我他妈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连自己真心都看不清、亲手推开珍宝的蠢货!一个只能仰望你光芒的…最‘普通’的尘埃!”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厌和一种毁灭性的痛苦。那紧握戒指的手,因为激动和用力,掌心被钻石坚硬的棱角割破,鲜红的血珠混着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手腕的线条蜿蜒流下,滴落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朵一小朵刺目的、绝望的花。 那抹刺目的红,和他掌心的戒指,他眼中汹涌的、混杂着雨水和泪水的痛苦,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愤怒的火焰还在燃烧,但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震动和…一丝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地攫住了我。看着他掌心的血混着雨水滴落,看着他眼中那近乎自毁的痛悔,看着他抛弃所有尊严跪在冰冷的雨水泥泞里……七年前那个骄傲得如同太阳神的少年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窗外狂暴的雨声、手腕上传来的冰冷湿透的触感,和他掌心那抹不断晕开的、惊心动魄的红。 他仰着头,像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血水和雨水模糊了他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绝望地、却又带着最后一丝孤勇的火焰,固执地燃烧着,望进我的眼底。 过了许久,也许只是几秒。我紧绷的身体,因为那抹血色和那眼神中的绝望,一点点松懈下来。推门的力道消失了。攥着我手腕的那只冰冷的手,似乎也感觉到了我态度的微妙变化,力道微微松了一些,却依然固执地不肯放开。 我垂下眼,目光落在他掌心那枚被血染红的、钢笔笔尖造型的戒指上。钻石的光芒在血色和雨水的折射下,竟透出一种凄厉而决绝的美。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昂贵的饰品,它成了他七年悔恨、自我放逐、以及此刻孤注一掷的具象化象征。 “松手。”我的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再有之前的尖锐和冰冷。 顾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随即是更深的惶恐。他犹豫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那只攥得我生疼的手。手腕上留下了一圈冰冷的湿痕和指印的淤红。 我沉默地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门内的空间。没有看他,只是侧过身,目光投向客厅里那片昏黄的光晕。 “进来。”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温度,“把自己弄干。别死在我家门口。”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去碰那枚戒指,转身径直走向客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带着巨大痛楚的吸气声,然后是膝盖离开冰冷地砖的摩擦声,和他踉跄着、带着一身冰冷雨水和浓重血腥气走进来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走到沙发边坐下,背对着玄关的方向。听着身后传来他压抑着痛苦的喘息、湿衣服摩擦的声音、还有他摸索着,大概是脱下沉重湿透西装外套的窸窣声。空气里弥漫着雨水、血腥和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迟疑地靠近。我依旧没有回头。直到一个高大的、带着浓重湿气的身影,沉默地出现在沙发前的地毯边缘。他换下了湿透的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被血染红了一小片袖口的白衬衫,衬衫下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只有那双眼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希冀,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他摊开那只受伤的手。掌心被钻石割破的伤口不算深,但血还在缓慢地渗出,混合着雨水和污迹,看起来有些狰狞。那枚戒指,依旧躺在他血糊糊的掌心,钻石的光芒在血迹中顽强地闪烁着。 “苏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乞求的颤抖,“它…它不配沾上我的血…更不配…碰你…但它…它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证明…”他语无伦次,巨大的痛苦和卑微让他无法组织起完整的语言。 我抬眼,终于看向他。目光掠过他惨白的脸,湿漉漉的头发,最后落在他摊开的、带着刺目伤口的手掌上。那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质问,也像一个绝望的献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暴雨似乎小了一些,但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依旧密集。客厅里只有昏黄的灯光和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 我伸出手,没有去碰那枚戒指,而是轻轻地、用指尖,拂开了他掌心边缘一点混着血的雨水。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叹息的温柔。 “戒指,”我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目光却没有再离开他痛苦的眼睛,“收起来。” 他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我顿了顿,迎视着他眼中那骤然亮起的光,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新掌控全局的力量: “至于你…” “顾言。” “想当追求者?” “可以。” “但给我记住——” “这一次,是我给你机会。” “不是因为你有多‘不普通’。” “而是因为…”我的目光扫过他掌心那道刺目的红痕,最终落回他写满痛悔与希冀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我,苏晚,想看看…一个曾经眼瞎心盲的混蛋,到底能不能…学会‘普通’地、用心地…去爱一个人。” 顾言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注入生气的雕像。他眼中的光芒从难以置信的狂喜,到更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痛楚和释然,最后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的承诺。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他强装的堤坝,混合着残留的雨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他惨白的脸颊肆意流淌。 他没有擦,任由泪水滚落。那只受伤的手,带着戒指,缓缓地、郑重地收了回去,紧紧握在胸口,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没有说话。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用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盛满了七年沉痛与此刻重生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男人迟来的、用余生践行的誓言。 窗外,肆虐的暴雨不知何时已渐渐转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城市在雨幕中洗去喧嚣,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带着水汽的月光,悄然洒落进来,温柔地笼罩在客厅里沉默相对的两人身上。 夜还很长。 伤疤不会消失。 但新的故事,伴随着雨后的清冽空气,终于在这一刻,笨拙而沉重地,翻开了它的第一页。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