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病妃:我发癫后暴君慌了(萧承煜小桃陈远山)已完结,冷宫病妃:我发癫后暴君慌了已完结
1 我又咳醒了。 帕子捂到嘴边时已经染了血,暗红的,像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颤——得忍,不能让张公公听见动静,否则他又要骂“晦气”,连今日的药渣子都不肯留。 残烛在案头苟延残喘,我摸出藏在砖缝里的《本草纲目》。 这书是前日张公公扫院子时当废纸丢的,我蹲在雪里捡了半宿,书页还沾着冰碴子。 翻到“毒草”那章,烛火突然晃了晃。 断肠草的配图下写着:“叶似薄荷,熬汤色清,入口微甘。”我盯着最后一行字,指节捏得发白——云贵妃每日喝的安神汤,用的可不就是薄荷叶? “苏侧妃?” 小桃的声音从门外钻进来。 我慌忙把书塞回砖缝,喉咙里又涌出血腥气。 故意踉跄两步,衣袖扫过烛台,“啪”地跌在草席上。 “小桃...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攥住她的裙角,咳得说不成句,“方才咳血,把衣袖都弄脏了...” 她蹲下来扶我,手背上还沾着灶房的面渣。“您别胡说,”声音发颤,“我这就去给您多盛碗银耳汤,嬷嬷说那能补气血。” 我蜷在草席上,听着她的脚步声跑远。 等门闩“咔嗒”落下,才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是上个月在冷宫后墙挖的,断肠草的根晒得脆生生,一碾就成粉。 深夜,小桃送来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 我把药粉撒在第三块糕心里,用指尖抹匀。 甜香混着草腥气钻进鼻子,我对着残烛笑了笑——云贵妃最喜甜食,御膳房的小顺子说,她昨儿还让加了双倍蜂蜜。 第二日晌午,冷宫的狗突然狂吠。 张公公踢开门时,我正倚在墙角啃冷馒头。“云贵妃中毒了!”他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腹痛如绞,御医说像是断肠草!” 我捏着馒头的手一抖,“扑通”跪下去:“公公可要替我做主...我连院门都出不去...” “算你识相。”他甩袖走了,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 我望着他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云贵妃的妆匣里,可还收着半瓶“驻颜散”呢,那方子我照着《本草纲目》抄的,断肠草配朱砂,正好和她的症状对上。 夜里张公公又来查房。 我咳得整个人都在抖,袖口捂嘴时故意露出半片血帕。“怕是...活不过今夜了。”我哑着嗓子,眼泪混着血沫子往下掉。 他背过身去掏钥匙串,我趁机用脚尖勾了勾墙角的竹篓。 竹篓里“叮”地响了一声——是云贵妃前日掉在御花园的翡翠头花,我让小桃捡的。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正好照在竹篓上,却又被我踢到了阴影里。 后半夜,我靠在发霉的被子上翻《金刚经》。 墨迹未干,是白日里小桃替我求的纸。 风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啦响,最后一页上的“一切有为法”被我咳的血晕开,倒像是写了半阙未完成的诗。 喉咙又痒起来,我捂住嘴,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如梦幻泡影”几个字上。 忽然听见院外有脚步声,许是张公公又来查夜? 我忙把经书往怀里拢了拢——明儿还要抄的,小桃说,抄满百遍能延寿呢。 2 雪下得急。 我裹着破棉絮跪在檐下,指尖冻得握不住笔,还得抄完这页《金刚经》——小桃说张公公要拿百遍经书去佛堂交差,抄完能换半袋糙米。 “哐当”一声,院门锁被踹开。 我抬头,见个小太监抱着扫帚站在雪里,红鼻子尖儿直打颤,是御膳房的阿七。 前儿他给云贵妃送甜羹洒了半盏,被掌事罚来扫冷宫。 我咳得直抽气,笔杆“啪”地掉在雪地上。 阿七扫到我脚边时顿了顿,突然踉跄一步,怀里的炭火盆“轰”地翻在我脚边。 火星子溅上我的裤脚,他慌得直搓手:“对不住对不住,奴才手滑......” 我缩了缩脚,看他蹲下来捡炭块。 他袖口露出半截银牌子,是御膳房的腰牌纹样——上个月小桃说御膳房新换了腰牌,原是云贵妃赏的。 我摸出头上木簪,在掌心的草纸上轻轻描。 “姑娘手都冻紫了。”阿七突然把半块烤红薯塞进我手里,“奴才、奴才去灶房顺的,还热乎。” 我捏着红薯,甜香混着铁锈味漫上来——今早咳的血还卡在喉咙里。“谢...谢公公。”我声音发颤,把草纸团进袖管。 第二日我烧得迷糊。 小桃掀开草席时,我正抱着经书咳,血沫子溅在“一切有为法”上。 她哭着去求张公公:“苏侧妃要不行了!” 太医院里,我迷迷糊糊听见几个太医嘀咕:“林贵妃的安神汤方...最近总说心口疼。”我抓过笔,在药方边角歪歪扭扭添了句:“加半钱断肠草可止痛。”笔掉在地上时,我彻底晕了过去。 三日后,林贵妃又犯了腹痛。 萧承煜在御花园摔了茶盏:“太医院都是饭桶?”我蜷在冷宫里,把阿七的银牌纹样拓在信纸上,写:“林氏收北境叛党密信三封,藏于妆匣暗格。” 张公公送来旧棉被时,我故意把窗纸捅了个洞。 夜风吹得纸页哗啦响,小桃裹着棉袄来关窗,手刚碰到棉被,“噗”地掉出封信。 她瞪圆眼睛:“这...这是?” 我咳得说不出话,指了指信。她抖着手拆开,脸色煞白。 那晚冷宫外马蹄声乱。 我靠着墙数更漏,喉咙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 最后一声梆子响过,我摸到怀里的草纸——阿七的银牌纹样还在,墨迹被体温焐得有些晕开。 “小桃...”我扯了扯她的衣袖,“帮我...倒杯温水。” 她转身时,我捂住嘴,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草纸上,把“叛党”两个字晕成了模糊的红团。 3 我是在血腥味里醒的。 喉管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咳一下都要呕出血沫。 小桃哭着喊“娘娘醒醒”,可我分明听见龙靴碾过金砖的声响——是萧承煜的玄色朝靴,鞋尖沾着未干的血。 “北境那三个反贼,砍了。”他声音发闷,像是对着谁说话,“林氏的事...北境已平,不必再疑。” 我攥紧被角。 前日我往林贵妃妆匣塞的“叛党密信”,原是要借他的刀剜了这根刺,没想北境捷报来得太快。 喉间腥甜翻涌,我闭着眼哼了声:“陛下...可记得东宫嫡子生辰那日?” “什么?”他脚步顿住。 我抠着掌心的血痂,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混着喉间的,“那日...太子抓周,抓了块玉佩...”话没说完,我猛咳起来,手心里攥着的半块玉佩“啪”掉在床沿,染着血,倒像从肺里咳出来的。 小桃吓哭了:“娘娘吐玉了!” 萧承煜的影子罩下来,他捡起玉佩时,我瞥见他指节发白——这是太子周岁时,他亲手系在襁褓上的羊脂玉,我上个月让阿七从乳母房顺出来的。 第二日周嬷嬷来冷宫。 她抱着个蓝布包裹,说是来取晾晒的艾草:“太子总踢被子,老奴想给小主子缝个艾包驱寒。” 我扶着墙站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嬷嬷...我这有晒干的陈艾,掺了点安神草,给太子用...更妥帖。” 她犹豫着接过去。 我往她手里塞艾包时,故意踉跄撞了下她的包裹——是太子的旧襁褓,绣着金线云纹,我早记熟了纹样。 当夜冷宫风大。 我裹着破棉絮数更漏,忽听宫门外马蹄声急。 小桃扒着窗缝看:“是太医院的车! 太子高热了!“ 我摸出藏在草席下的庶子。 这孩子是前月冷宫洗衣房的小柳生的,她难产死了,我求张公公把孩子留下——“反正也是活不成的,给我做个伴。” 我咳得手抖,用周嬷嬷送来的太子襁褓裹住庶子。 真太子的襁褓被我蘸了墨汁,在胸口位置抹出块血痕——像极了被人捂闷时挣出的血。 枯井的石头缝里,我把血襁褓塞进去时,砖角划得手背生疼。 等我爬上来,小桃正抖着唇指窗外:“娘娘,那孩子...哭了?” 我捂住嘴笑,咳出来的血溅在庶子脸上。 他许是被血吓着了,反而不哭了,睁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我——多像萧承煜小时候的画像,我在御书房抄经时见过。 第三日晌午,张公公来提我。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陛下在偏殿审周嬷嬷,您...去认个话。” 偏殿外,我听见周嬷嬷哭嚎:“是苏氏给的艾包! 她说掺了安神草...“ 我扶着门框往里走,喉间的血涌得急。 萧承煜抬头时,我故意踉跄,袖中半片玉佩“当啷”掉在地上——和前日咳出来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太子生辰”。 他猛地站起来,玄色龙袍扫翻了茶盏。 我望着他发红的眼尾,又咳了起来,血滴在玉佩上,把“辰”字晕成模糊的红。 “苏挽棠...”他声音发哑,“你究竟...” 我歪倒在小桃怀里,听见殿外传来赵德全的尖嗓:“陛下,东厂带人来搜查冷宫了...” 最后一眼,我看见萧承煜攥着玉佩的手在抖。 风从门缝钻进来,掀起我袖管——里面还藏着半张草纸,画着冷宫枯井的位置。 4 赵德全的蟒纹皂靴碾着冷宫的碎砖进来时,我正倚着墙咳得直不起腰。 袖中那块染了墨的太子襁褓碎片被体温焐得发烫——是前日趁周嬷嬷不注意,从她包裹里扯下的边角。 “苏侧妃,配合着搜。”他阴恻恻笑,指甲上的丹蔻刮过我发顶。 我踉跄后退,袖摆擦过井沿,碎片“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这是...太子的襁褓?”小桃吓得直哆嗦。 我扶着井栏想捡,额头“砰”地撞在井壁上。 血顺着下巴滴在脚边半块玉佩上——正是前日故意掉在偏殿的那半块。 赵德全弯腰捡碎片时,我喉间腥甜翻涌。 帕子甩出去的瞬间,指甲狠狠扣进井壁青苔里——这丛苔是我上月用腐蛇涎喂的,此刻被抠下的粉末正顺着指缝滑进掌心。 “贱蹄子耍什么花样!”他甩袖要打,我蜷成一团咳得喘不上气。 血帕轻飘飘落进井里,遮住了我藏在青苔下的半张草纸——上面画着井底暗洞的位置。 深夜,小桃举着破灯笼守在门口打盹。 我摸出藏在草席下的青苔粉末,混进赵德全送来的“安胎药”里。 药罐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我盯着罐底那层灰绿粉末,突然抬脚踢翻。 “哗啦”一声,褐色药汁溅了赵德全满裤脚。 我瘫在地上啜泣:“这药...和云贵妃那日喝的安神汤一个味。”他脸色骤变,蹲下来扒拉药渣。 我盯着他沾了药汁的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二日晌午,冷宫外炸开喧哗。 小桃掀开门帘时脸色惨白:“赵...赵公公暴毙了!”我扶着墙挪到窗边,看见几个太监用草席裹着具尸体,血从草席缝里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像团烂泥。 “腐心苔毒发。”太医院院首的声音飘进来,“肠胃烂得像被毒蛇啃过。”我倚着墙笑,喉间腥甜涌得更急。 萧承煜的玄色龙袍掠过窗棂时,我赶紧用帕子捂住嘴——帕子上,是方才咳出来的半块密信残角,染着血的“北境军饷”四个字,正慢慢晕开。 小桃扶我去医馆时,我把密信残角塞进衣襟最里层。 马车摇晃着过门槛,我又咳了起来。 血滴在残角上,模糊了“军饷”二字,却让后面那个“萧”字,愈发清晰了。 5 我被小桃扶进医馆时,喉头又开始泛腥。 大夫掀开帘子去抓药,小桃蹲在地上捡我咳落的帕子。 我盯着窗纸上的霉斑,摸出袖中炭块——赵德全暴毙那日,太医院说是腐心苔毒,这东西长在阴湿井壁,我得画给人看。 炭灰混着唾沫抹在窗纸,我手抖得厉害。 腐心苔的锯齿边缘刚勾出半道,门帘“哗啦”一响。 李侍郎的圆领官服闪进来,手里提个朱漆药盒:“苏侧妃,陛下命我送太医院的补药。” 我指尖一颤,炭块“啪”掉在地上。 喉间腥甜翻涌,帕子捂嘴时,衣襟里的密信残角滑出来。 “当啷”一声,落在李昭阳脚边。 他弯腰捡起,我趁机栽倒——小桃扑过来时,我看见他瞳孔骤缩,“北境军饷”四个字刺得他指尖发颤。 “苏侧妃?”他声音发虚,把残角塞进袖中,“小桃,快扶她躺好。” 三日后的夜,冷宫门闩被撬动的声响惊得烛火一跳。 李昭阳猫着腰钻进来,官靴踩得碎砖咔咔响。 我合上书页,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在《本草纲目》上烧出个焦洞——正好遮住“军”字。 “李侍郎深夜来冷宫,不怕沾了晦气?”我咳着擦嘴,帕子上的血珠落在书页,“那日窗纸上的图,是腐心苔。这东西专生在阴井,你父亲管了户部十年,该知道北境军饷走的哪条水道吧?” 他后退半步撞翻瓦罐:“你...你怎么知道我父亲?” 我摸出藏在烛台底下的血布——是赵德全暴毙时,我捡的衣角,上面用他的血写着“户部挪用北境军饷,勾结西疆”。 “这是赵公公死前攥着的。”我塞给他,“你若不想父亲和他一个下场...” 他浑身发抖,血布攥得发皱。 我又咳起来,血星子溅在他官袍上:“明早,去御书房。” 第二日晌午,小桃掀帘子时喘得厉害:“李侍郎...去自首了!说户部挪用军饷,还勾结西疆!” 我扶着井栏站起来,喉间腥甜涌得我眼前发黑。 井壁的青苔被我抠下最后一片,混着血扔进井里。 远处传来“哐当”一声——是御书房的茶盏碎了。 萧承煜的怒吼隔着宫墙飘过来,震得井里的水晃出涟漪。 我倚着井沿慢慢滑坐,指尖沾了井边的湿泥。 井底传来“咚”的轻响,是那片带血的苔藓沉下去了。 小桃喊我回屋,我盯着井口发怔——这口枯井,藏着太多东西。 等萧承煜查到这里... 喉间又涌出血,我捂住嘴笑,笑声混着咳嗽,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6 井沿的青苔还沾着我指甲里的血,御林军的刀鞘就砸在了我后背上。 “苏侧妃,跟我们走。”带头的小队长揪着我胳膊往井边拖,我咳得直不起腰,血沫子溅在他玄色袖口上。 萧承煜派来的人要挖这口枯井。 李侍郎自首后他发了疯,砸了御书房半屋子瓷器,最后盯着赵德全死时攥的血布,突然说“去冷宫”。 我踉跄着栽倒在井边,手指正好抠进砖缝——三年前我捡的枯枝,一根一根编的绳梯,就藏在这道裂缝里。 “起!”号子声里,井砖被撬起的动静震得我耳膜发疼。 寒潭水“哗”地漫上来时,我故意往前一扑,绳梯“刷”地垂进水里。 铁匣浮上来的瞬间,萧承煜的火把晃了晃。 他穿着明黄龙袍蹲在井边,指尖掐进匣上的铜锁:“这是什么?” “陛下批过的折子。”我擦着嘴角的血笑,“林贵妃毒哑宫女的供状,赵德全往军粮里掺沙子的账本,李侍郎他爹改军饷流水的朱笔——”我顿了顿,“还有您三年前写的‘苏挽棠体弱,禁足冷宫’的手谕。” 他“咔”地捏碎了锁扣,摊开折子的手在抖。 我看见自己用老太监教的仿宋字写的朱批,和他的笔迹叠在一起——那年替周公公抄《贞观政要》,我把他的笔锋摸得比他自己还熟。 “你...”他猛地抬头,龙纹金冠上的东珠撞得叮当响。 我摸出藏在袖中的龙袍。 玄色料子浸过腐心苔的汁,边角还留着我咳血时溅的红点:“这是您去年中秋赏的。”我把龙袍扔进寒潭,“您说‘素日最厌病歪歪的’,我就用这袍子养毒——腐心苔专吃龙气,您每穿一次,命数就短一分。” 潭水突然翻涌。 萧承煜往后跌坐在雪地上,火把掉进水里,映得井壁一片猩红。 他借着月光抬头,突然僵住了。 井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字。 我数过,三百二十七个——都是当年被他斩于午门的旧臣遗孤。 我用捡来的碎瓷片刻的,每刻一个,就着寒潭水喝一口止咳药。 “这些人...”他声音发哑。 “想替父报仇的。”我扶着井沿站起来,喉间腥甜涌得眼前发黑,“和我一样。” 远处传来脚步声。 陈九龄的声音混着北风飘过来:“陛下,臣带人来彻查...” 我倚着井壁慢慢滑坐,指甲缝里的血渗进砖缝。 寒潭水漫过我的鞋尖时,我又咳了起来。 这次血沫子溅在井壁的“苏”字上,把那个刻了三年的姓氏,染得更红了。 7 陈九龄的皮靴碾着雪渣过来时,我正把最后半口血沫子咽回喉咙。 “苏侧妃?”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 我扶着井壁的手一松,怀里的《本草纲目》残页“哗啦”甩进寒潭。“那些...”我指着井底浮着的铁匣,喉间腥甜往上涌,“都是...先帝留下的...” 话没说完,眼前突然黑了。 再醒时是在冷宫的破炕上。 炭盆里的枯枝噼啪响,陈九龄正捏着我的下巴。 他指腹蹭过我嘴角,沾了些暗绿碎屑——是腐心苔的渣子。 赵德全死时,太医院的尸检报告我偷看过,上面写着“喉间有青苔状残留物”。 “抬她时被什么划破了。”他的亲信在门口说。 我眯眼,看见他左手背有道细血痕——是我袖中藏的枯枝划的。 那枝子我泡过百日的乌头汁,此刻正随着他的血往血管里钻。 深夜,北风卷着碎雪撞窗纸。 我蜷在被子里装睡,听见墙根下有人说话。 “先帝驾崩那夜,我爹亲眼见陛下...”陈九龄的声音突然卡住,像被人掐了脖子。 我摸出枕头下的玉佩,用力抵在唇间。 血丝渗出来,把“陈远山”三个字染得发亮——这是三年前替老太监收尸时,从他怀里摸的。 陈远山,二十年前被萧承煜斩的御史,遗孤至今在逃。 “咳咳...”我故意把带血的玉佩咳到地上。 窗纸“刷”地一响。 次日陈九龄来冷宫时,袖中鼓鼓囊囊。 我靠着墙看他把一摞卷宗塞进军饷案里,最上面那张写着“萧承煜弑兄夺位”,墨迹还没干。 “苏侧妃小心。”他转身时,我踉跄着撞翻炭盆。 火星子“噼啪”溅在卷宗上,瞬间窜起火苗。 他扑过去抢,只撕下半张带血的“先帝”二字。 “对不住。”我攥着帕子擦手,帕子上是乌头汁晕开的青斑,“手太抖。” 他盯着我帕子,又摸了摸手背的疤,突然笑了:“无妨。” 雪化了又冻的清晨,小太监慌慌张张来报:“萧景琰世子...投诚回朝了。” 我扶着井沿站起来,喉间腥甜涌得眼前发黑。 井壁上“苏”字被血浸得更深,倒映在寒潭里,像团烧不熄的火。 8 萧景琰投诚那日,我正扶着井沿咳血。 喉间腥甜翻涌时,西暖阁的窗棂“吱呀”开了道缝。 “北境军饷得查。”他的声音像淬了冰,“陈九龄递的密报,说三年前拨的三十万两,到不了将士手里。” 萧承煜冷笑:“查?陈远山的儿子,倒替朕操起心了。” 我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陈远山,三年前老太监怀里摸出的玉佩上就刻着这三个字。 昨夜烧了半宿的东厂密档,最底下那张“陈远山通敌案”,被我撕下半角塞在帕子里。 “苏侧妃!”巡逻侍卫的铜锣声惊得我踉跄。 帕子“啪嗒”掉在雪地里,我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帕角,玄色皂靴先一步压住。 “臣扶娘娘。”萧景琰弯腰时,我看见他腰间护心镜闪了闪——和陈九龄卷宗里“北境军器图”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装着力气不足,指甲在井壁划了道浅痕。“第三...百零七名...”我咳得直喘气,“北境...军册...” 他扶我起身时,帕子顺势滑进他靴底。 三日后的夜,冷宫门闩“咔”地断了。 我蜷在炭盆边,月光漏进窗纸,正照见萧景琰腰间的护心镜。 腐心苔混着灯油在我指尖发黏,我借着咳嗽的幌子,指尖擦过镜沿缝隙。 “您父亲...”我指着井壁的刻痕,“被弑时,血溅在...”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话。 我攥住他的手,染血的指尖按在他掌心——那里早被我用陈远山的玉佩拓了印,此刻血渍洇开,“陈远山”三个字慢慢显出来。 他瞳孔骤缩。 “井...井底...”我咳得说不完整,“有...遗诏...” 次日早朝的动静,我在医馆听得分明。 老大夫替我扎针时,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逆臣!”萧承煜的怒吼震得窗纸簌簌落灰,“假诏!” “假?”萧景琰的声音像把刀,“井底密室的朱砂印,是先帝亲笔!” 我蜷在药香里笑,喉间腥甜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密室的钥匙,是陈九龄昨夜撞翻炭盆时,从他袖中滑出的。 暮色漫进冷宫时,我扶着井沿往回走。 “娘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见林嬷嬷裹着旧棉袍站在残雪里,她手里攥着块蓝布,边角绣着朵褪色的玉兰花——那是我十岁时,替父亲缝的烟袋。 “跟老奴去井边。”她伸手来扶我,指腹的茧蹭过我腕间,“有些事...该见天日了。” 9 林嬷嬷的手攥得我腕骨生疼。 她拽着我往井边走,蓝布烟袋擦过我手背——那是我十岁时偷偷给父亲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宝贝得藏在书箱最底下。 “三岁那年我替你换上咳血症的假喉,可还记得怎么...”她声音发颤,井边青苔沾湿了鞋尖。 我突然听见靴底碾雪的声响。 “苏侧妃好手段。”萧承煜的声音从背后劈过来。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腰间龙纹玉佩正撞着剑鞘,像极了三年前罚我跪雪夜时,那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剑。 林嬷嬷的指甲掐进我肉里。 我反手扣住她手腕,指甲盖顶在她桡骨上——那是她教我的,前朝太医点穴手法。 “陛下来得巧。”我扯着衣襟一撕。 粗布中衣裂开,露出底下光洁的皮肤,连道疤痕都没有。 周围侍卫倒抽冷气。 萧承煜的玄色蟒袍扫过我脚边,他俯身捏住我下巴:“装病?” “装了三年。”我笑,“嬷嬷的假喉做得妙,血帕子是石榴汁染的,咳得喘不上气?”我故意深吸一口气,“您听,肺里清得很。” 林嬷嬷突然挣开我,往井里扑。 我拽住她后领,反手一推——井里传来“咚”的落水声。 “腐心苔七日发作。”我抹了把嘴角,指尖沾着的“血”在他蟒袍上洇开,“当年您让陈远山吞的毒,今日嬷嬷替我咽了。” 他瞳孔骤缩:“你......” “陛下不是要查遗诏?”我甩开他的手,从井里捞出个油布包。 十七件玄色龙袍抖开,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在月光下泛冷光,“每件里的避毒香,都掺了您赏给陈远山的蛊。” “胡说!”他拔剑指向我,剑尖却在发抖。 我扯过件龙袍,凑到他面前:“这袖口的血,是您打云疏耳光时溅的;这前襟的血,是您罚李修撰跪殿时吐的——”我指尖划过龙袍金线,“您每流一滴血,蛊虫就多活一日。” 金銮殿的火盆“噼啪”响。 我举着龙袍站在台阶上,三百名穿素的人举着“还父仇”的赤旗涌进来。 萧承煜捂着肚子踉跄,嘴角渗黑血——和当年陈远山跪在午门时,吐的一模一样。 “今日烧龙袍,明日烧金銮殿。”我将龙袍扔进火盆。 火舌窜起时,喉间突然涌出腥甜。 我扶住龙柱,眼前发黑,却看见萧承煜摔在龙椅下,盯着我腕间——那里系着块蓝布,边角的玉兰花被火映得发红。 “娘娘!”小宫女的尖叫像隔了层雾。 我摸了摸发烫的脸,指腹沾了一手黑血。 最后一眼,我看见井边的刻痕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第三百零七名旧臣遗孤,今日该来齐了。 意识沉下去前,我听见有人喊:“快去请太医院!” 可太医院的药,治不了腐心苔。 也治不了,他欠陈远山的,欠我爹的,这满殿龙袍里浸着的,十七年的血债。 10 我是在血腥味里醒的。 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吸一口气都刮得生疼。 迷迷糊糊听见铁蹄声撞破宫墙,一下下踏在青石板上,震得我肋骨发颤——是陆无涯的北境铁骑。 手心里还攥着井壁暗格里的铜锁。 那是我用三年捡的枯枝削的,和井沿第三块砖下的锁眼严丝合缝。 指甲缝里嵌着砖灰,混着咳出来的黑血,把铜锁染成暗紫色。 “抓活的!”萧承煜的声音像破了的锣。 他的玄色靴尖踢在我手腕上,铜锁当啷滚进余烬。 我顺着滚势扑过去,指尖触到半坛血书的泥封——坛口裂了道细缝,“北境军饷实为私库”几个字正从缝里往外钻。 “搜她!”萧承煜的剑刃抵住我后颈。 我抓着血书往火里一抛,帛书腾地窜起火苗。“解药在坛底!”我扯着嗓子喊,血沫子喷在他剑鞘上,“陆将军要的军饷账册...全在灰烬里!” 烧焦的帛片打着旋儿飘出殿门,正撞在北境军旗上。 陆无涯的黑披风被火光照得发红,他仰头盯着那片灰,嘴角扯出个笑。 再醒时,我在马背上。 颠簸得骨头散架,可我数得出马蹄声——是往北边去的。 三日后,北境军帐的毛毡被掀开时,我正蜷在草堆里咳血。 陆无涯的皮靴碾过我的手背,他捏着半片焦黑的帛书:“这图是你用咳血画的?” 帛书上的腐心苔纹路还泛着暗褐,是我在金銮殿咳到第五次时,蘸着血抹在夹层里的。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腰间的青玉囊——那是萧承煜的避毒囊,我在火场用枯枝戳了个洞。 “陈远山的儿子。”陆无涯把帛书甩给个穿素的年轻人,“你爹的仇人名单在图后。”他弯腰捏住我下巴,“但你得先帮本将拿下冷宫。” 年轻人的护甲擦过我手背。 那是我昨夜趁他送水时,用指甲缝里的毒粉缝进去的——毒粉是腐心苔的根磨的,和当年萧承煜给陈远山的一模一样。 夜更深时,营外喊杀声炸响。 我趴在草堆里,听着陆无涯的怒骂越来越弱。 他突然捂住心口,青玉囊掉在地上,里面的避毒散漏了一地——早被我用枯枝戳破的囊,哪里还装得住解药? “将军!”有士兵喊。 陆无涯的剑“当”地砸在地上。 他盯着年轻人手里的护甲,又转头看我。 我冲他笑,血沫子溅在草叶上:“您说...是萧承煜的蛊毒先要了他的命,还是您的毒粉先要了您的?”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月光透过帐帘照进来,我看见他脖颈上爬满青斑——和当年陈远山跪在午门时,一模一样。 草堆里还藏着半块蓝布,边角的玉兰花被血浸透了。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在冷宫烧了十七件龙袍时,我总把它贴在胸口。 现在闻着,还有股沉水香——和萧承煜御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营外的喊杀声更近了。 我摸出藏在袖里的瓷瓶,里面是最后半颗腐心苔的解药。 可我没吃,只是把瓶子扔进火盆。 火舌舔着瓷瓶,发出细碎的响。 我听见有人喊“娘娘”,是小宫女的声音。 可我太困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见十七件龙袍在火里飞,金鳞甲的龙在火焰里翻涌。 萧承煜跪在冷宫外背《长恨歌》,陆无涯的剑插在军帐前,陈远山的儿子举着“还父仇”的旗,都变成了灰烬里的火星。 而我爹的血,我娘的蓝布,陈远山的遗孤,还有这三年的冷,三年的咳,三年的算计——都随着火星子,飘去了金銮殿的方向。 明日,该烧金銮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