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别传:见鹿全文小说李承鄞小枫凤凰小说在线阅读
我是李承鄞后宫里最不起眼的才人,也是唯一知道小枫所有秘密的人。 他灭她全族时,我递的刀;她跳忘川时,我系的绳;她恢复记忆痛不欲生时,我藏起了毒药。 直到那日,她在牡丹丛中对我笑,衣袖沾着露水说:“你的眼睛比萤火虫还亮。” 我才明白,东宫囚禁的从来不止她一只鸟。 1 初遇太子妃那日,承恩殿的牡丹开得泼天绚烂。她一身绯红骑装穿过花丛,马蹄踏碎一地露珠,惊飞了檐下筑巢的春燕。我攥着绣到一半的香囊跪在道旁,听见赵良娣从齿缝里挤出冷笑:“西洲蛮女,也配主东宫?” 铜钱案发那晚,我奉命给太子送参汤。殿门虚掩着,烛火将李承鄞的身影拉成扭曲的巨兽,他正将瑟瑟搂在膝上把玩她的鬓发,声音却淬着冰:“明日大理寺审人犯,你父该知道如何断案。”瑟瑟娇笑着往他嘴里喂葡萄,指尖鲜红的蔻丹像凝固的血。 我退到廊下,撞见小枫赤脚站在黑暗里。月光从她松散的衣领滑进去,锁骨处有未消的掐痕——昨夜李承鄞醉酒闯进她寝殿,宫人们都在传太子妃的尖叫声撕碎了整宿的梆子。 “娘娘安好。”我将斗篷披上她单薄的肩。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掌心滚烫:“裴照说铜钱案会死很多无辜的人,是真的吗?” 宫灯在她眼中炸开细碎的光,我鬼使神差道:“西市米铺的老掌柜今早被带走了,他小孙女才满月。” 她转身冲进殿内时,琉璃屏风轰然倒地。李承鄞掐着她下巴按在碎渣上,血珠顺着她脖颈滚进衣襟。瑟瑟倚着紫檀案娇笑:“姐姐这般心善,不如替那些贱民挨板子?” 我跪在血泊里擦拭碎片,听见小枫在我耳畔轻如叹息:“你的手在抖。” 2 阿渡被按在刑凳上那日,我偷换了行刑局的药酒。廷杖砸在皮肉上的闷响里,小枫嘶喊着要扑过去,却被李承鄞铁箍般的手臂锁在怀中。他贴着她耳垂轻笑,声音甜得像蜜里调毒:“再闹,孤就让人剜了那婢子的眼。” 小枫的牙齿深深陷进他手背,鲜血染红她前襟。我被侍卫推搡着上前包扎伤口,瞥见她后颈有被发簪抵出的青紫——昨夜太子以彻查铜钱案为由搜宫,从她妆匣底层翻出顾剑送的竹哨。 “疼吗?”我蘸着药酒涂抹她颈间伤痕,她突然攥住我袖口:“帮我找萤火虫。” 御花园北角的废井旁,腐草化萤的幽光浮在夏夜潮气里。她赤脚追着流萤奔跑,纱衣被荆棘勾破也浑然不觉。直到我惊呼着扯住她——再往前半步就是枯井塌陷的深坑。 “跳下去会死吗?”她望着黑洞洞的井口,眼睛亮得骇人。我慌忙环住她的腰往后拖,她却笑出声:“你身上有晒过太阳的味道。” 萤火虫停在她散乱的发间,像星星坠进墨玉海。后来我无数次梦回此刻,总想紧紧抱住她单薄的脊背,可当时只是跪着为她穿好鞋袜:“娘娘慎言。” 3 李承鄞发现萤火虫是三日后的雨夜。他踹开寝殿门时,小枫正将最后一点微光拢进琉璃瓶。暴雨冲刷着窗棂,他脸上蜿蜒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是泪:“顾小五的萤火虫?” 琉璃瓶在青砖上炸成晶亮的齑粉。小枫去捡碎片的手被他踩在靴底,骨节断裂声混着雷鸣刺进我耳膜。我捧着金疮药跪在屏风外,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呓语:“不是顾小五...是阿沅...” 我的闺名从她染血的唇间滚落,惊雷劈开了李承鄞猩红的眼睛。他掐着我喉咙按在瓷片上时,小枫突然扑过来咬住他手臂。混乱中她将染血的碎瓷塞进我掌心,用西洲语急速道:“割他咽喉!” 我握着那片锋利的暖玉,看李承鄞扼住她咽喉将她拖进内室。织金帐幔剧烈摇晃,她断续的呜咽被暴雨碾碎。瓷片深深扎进我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方才萤火虫湮灭的地方——那里竟有一点微弱的绿光从灰烬里升起,颤巍巍落在她遗落的丝履上。 4 小枫恢复记忆是在重华宫夜宴。赵瑟瑟献舞时“失足”跌进莲池,李承鄞当众将小枫推下水:“既不肯救瑟瑟,便替她受着!” 我在浮满落花的池水里找到她时,水底飘散的血像朱砂写就的咒符。她睁眼看着游鱼掠过自己指尖,突然伸手拽下我腰间香囊——那里面装着丹蚩祭坛的土,是她阿翁战死后我冒险藏起的。 “铁达尔...”她吐出串血泡,池水倒灌进她张开的唇齿。我托着她后颈浮出水面时,她望着漫天星河发出幼狼般的哀嚎。 李承鄞在岸边张开双臂,笑容温柔得瘆人:“枫儿乖,到孤这里来。” 她湿透的身躯在我怀中剧烈颤抖,指甲抠进我肩胛骨:“阿沅,他要灭突厥了是不是?” 突厥使臣正在殿内呈献贡礼。我摸向袖中暗藏的匕首——李承鄞三日前命我调换使团路线图,朔博骑兵此刻正埋伏在赤牙谷。 小枫突然挣开我游向岸边。李承鄞笑着俯身捞她,却被她拽着跌进深水区。在侍卫的惊呼声中,她附在他耳畔说了句话。 李承鄞的笑容瞬间冻结 5 城楼的风吹散小枫的素纱披帛时,我正捧着鸩酒走向赵瑟瑟的冷宫。李承鄞的嘶吼穿透重重宫阙:“放箭!射死那只鹰!”——他以为小枫又要跳下去,可她只是仰头望着掠过雉堞的孤雁。 “阿沅你看,它翅膀断了。”她指着歪斜的飞痕轻笑。我顺着她目光望去,雁群正排成人字飞向暮色苍茫的西方。 突厥灭国的捷报今晨传入东宫。我替她绾发时,铜镜映出她拆开发髻,将金簪插进我鬓间:“逃吧,趁他还没发现路线图是你换的。” 赤牙谷的埋伏因地图错漏扑了空,真正遭屠的是朔博王帐。我喉咙发紧:“娘娘何时知道的?” “你掌心的茧。”她抚过我执笔磨墨的指节,“只有长期握刀的人,这里才有横疤。” 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她解下染血的护身符系在我腕上:“草原传说,带着它的人会被神鹰指引归途。” 李承鄞的脚步声在楼梯间炸响时,她突然捧住我的脸。牡丹香气混着血腥味覆上我嘴唇,温热的泪滴进我领口:“别回头,阿沅。” 我坠进侍卫张开的网中时,看见她像片红叶飘下城楼。李承鄞扑到栏杆处伸出的手,只抓住一缕破碎的晚风。 护身符在我腕间突然发烫,内侧绣着的西洲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见鹿见鲸不如见你。” 尾声 三年后,商队穿过敦煌沙丘时,驼铃惊起岩缝里的沙狐。有人指着烽燧残骸低语:“豊朝皇后停灵于此,皇帝建了座空陵守着她。” 风沙卷开陵墓前的贡品,除了一斛萤火虫尸骸,还有支断裂的金簪——正是当年小枫插在我鬓间的那支。 驼队少年好奇地摸向石碑,突然惊呼:“姑姑快看!碑后有画!” 斑驳的刻痕里,两个梳双螺髻的女子在放纸鸢。纸鸢线牵着句被风沙啃噬大半的诗: “画得春山眉样好...百年有结是同心。” 我怀中陶罐的丹蚩土簌簌作响。沙丘尽头,一只断翅的鹰正掠过血色的落日。 番外·沙海灯 敦煌的风沙钻进医馆窗棂时,我正在捣碎最后一罐丹蚩土。褐色粉末混着羌活与雪莲在石臼里翻涌,三年来我试了三百六十七种药方,终是配成这副能蚀骨断肠的毒。 “阿沅娘子!”驼队少年撞开木门,羊皮水囊甩出凄惶的弧线,“王帐...朔博王帐的狼烟起了!” 药杵砸进石臼。三日前李承鄞的玄甲军过境敦煌,我曾伏在沙丘后,望见他马鞍旁悬着个金丝鸟笼——里头关着只翅膀缠纱布的猎隼。 沙暴比朔博骑兵来得更快。当烽燧传来第一声示警钟鸣时,我将药粉倒进酒坛,抱着走向那座琉璃穹顶的空陵。守陵卫兵早被沙暴逼回戍堡,只有一个人影跪在石碑前,肩头积了半寸黄沙。 李承鄞的龙纹氅衣被风撕开裂口,露出里头浆洗发白的旧中衣。他正用匕首在石碑底部刻字,刀尖所过之处石屑纷飞,隐约是个“沅”字。 “陛下想添陪葬品?”我将酒坛放在贡品堆里。那里有新放的萤火虫琉璃罩,虫尸在琥珀色液体里浮沉如金屑。 他刻字的动作未停:“太医说瑟瑟活不过今冬,她求朕把后位追封给...” 酒坛突然被风掀翻,药酒泼上石碑的刹那,碑面腾起青紫色火焰。火焰燎过他衣袖时,我嗅到皮肉焦糊的气息,他却痴痴望着火中浮现的幻影:燃烧的流火里,两个梳双螺髻的女子正在放纸鸢。 “火...烧起来了...”他伸手探向火焰,指尖穿过小枫的幻影按在滚烫碑面,“那年重华宫走水,她也是这样在火里笑...” 我拔下发间金簪刺向他颈脉时,沙暴掀翻了陵前青铜鼎。狂风卷着碎石撞上他后脑,鲜血混着黄沙喷溅在燃烧的石碑上。火焰吞噬了那个未刻完的“沅”字,也吞没了碑底一行新刻的小字: “结发长生殿,碎骨敦煌窟。” --- 商队救起我们时,李承鄞的颅骨陷了碗口大的坑。我拆下染血的素纱披帛给他包扎——正是三年前小枫在城楼遗落的那条。 “姑姑何必救狗皇帝!”少年啐出口血沫。我望着驼背上昏迷的天子,他右手紧攥着半截烧焦的裙裾,左手却死死扣住我包扎的结。 夜半替他换药时,毡帐外忽有朔博骑兵呼啸而过。弯刀劈开帐帘的刹那,李承鄞突然睁眼将我拽倒。箭矢擦过他肋下,血浸透层层绷带,他却翻身压住我后背,任三支铁箭钉进自己肩胛。 骑兵退走后,他吐着血沫倒在我膝上。月光照见他后颈有道陈年齿痕——正是小枫跳城楼那日,在他手臂留下的伤口。 “当年...在忘川...”他喉间涌出血泡,“她袖中藏了毒簪...是你调包的...” 我蘸着药酒擦拭他伤口:“陛下该谢我,否则您活不到被她推下重华池。” 他嘶声笑起来,染血的手突然抓住我腕间护身符:“这符...内侧绣的突厥文...是‘叛徒’...” 护身符在小枫死后第三日便被我拆开过。染血的羊皮内侧,除了西洲文的“见鹿见鲸不如见你”,还有一行突厥咒骂:“丹蚩的叛徒该被秃鹫啄眼”。 “娘娘跳城楼前夜,往这符里塞了新的衬布。”我掰开他痉挛的手指,“您猜衬布里包的什么?” 他瞳孔骤然收缩。 “是萤火虫的尸粉。”我望着帐外沙海月轮,“她说叛徒该在地狱里引路,所以把发光虫尸磨成粉,好让秃鹫夜里也能找到我。” 李承鄞的喘息变成破风箱般的抽气。我替他盖好毡毯时,听见他齿缝里漏出气音:“你恨毒了朕...为何还...” “娘娘说过,医者的手该救人。”我将金簪插回发髻,“尤其当那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时。” --- 抵达朔博王帐那日,残阳正将沙丘染成血痂色。李承鄞躺在骆驼担架上,看我在阵前为朔博可汗的幼子施针。当高烧退去的孩子搂住我脖颈时,可汗掷来镶玉匕首:“杀了豊朝皇帝,你便是朔博的阏氏!” 匕首被沙风呛出呜咽。我转身走向担架,李承鄞的龙袍沾满血污,眼睛却亮得骇人:“你该动手的...就像当年在废井边...你该推朕下去...” 金簪抵住他喉结的刹那,我望见他怀中滑落半幅烧焦的衣袖——那是我在空陵披帛被焚毁时,偷偷系在他腕间的。焦黑丝缎上,小枫跳城楼前咬破指尖写的遗言早已模糊,唯剩两个血字:**“阿沅”** 簪尖刺破他皮肤的瞬间,我拔出发簪掷向可汗的鹰旗。玉簪撞上铜铃发出清响,惊飞了旗杆顶的断翅猎隼。 “他的命是我的。”我撕下裙裾包扎可汗臂上箭伤,“等朔博与豊朝签了和书,我自会让他生不如死。” 和谈夜宴上,李承鄞靠在我肩头饮下药酒。当朔博巫师击响神鼓时,他突然攥住我捣药的手:“回敦煌...替朕守着陵...” 我抽出手指向西方:“明日商队往突厥草原,听说那里有会发光的沙。”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酒液,眼底映着篝火,却像结冰的忘川:“她跳下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鼓声吞没了余音。我俯身凑近他唇边,听见血沫包裹的字句:“她说...阿沅的眼睛...比萤火虫亮...” 篝火炸开耀目的金花。我看着他倒进毡毯,永远凝固的笑容里,有只萤火虫正从瞳孔深处幽幽浮起。 --- 驼铃再次摇醒敦煌时,我将丹蚩土撒进医馆后的苗圃。沙棘丛里突然钻出个总角小儿,举着块陶片喊:“阿沅娘子!空陵石碑长灵芝啦!” 烧焦的碑底裂缝中,一丛血灵芝在风沙里颤巍巍舒张。我剜下灵芝时,碎碑轰然坍塌,露出当年被李承鄞刻字掩盖的旧痕——那是小枫的笔迹,用簪子划在石碑内层的字: “不哭阿沅” 沙暴来袭那夜,我抱着血灵芝走向苗圃。沙砾如箭矢射向琉璃窗,却见苗圃中央浮起一团幽绿的光。三年前埋在沙里的萤火虫尸粉,正在新栽的沙棘根部明明灭灭。 腐草化萤处,有嫩芽破土而出,在狂风中舒展两片翡色新叶。 番外二·笼中萤 “太液芙蓉未央柳,鸳鸯瓦冷霜华重。” 他总在朝阳宫画满西洲的牡丹,却不知塞外从无此花。 “爹爹说我的眼睛像星星,”四岁的凤凰踮脚触碰琉璃罩里的萤火虫,“可它们为什么不肯为我发光?” --- 一朝阳殿 贤妃的棺椁出殡那日,李承鄞将襁褓塞进我怀中。血污未净的婴孩啼哭如幼猫,他却对着我笑:“阿沅,你看她多像小枫。” 殿外白幡被风撕扯成乱蝶,我低头凝视婴儿皱红的脸——这分明是贤妃临死前咬破唇染就的胭脂色。 凤凰三岁生辰,李承鄞命人将整座太液池种满牡丹。宫人跪在淤泥里移植花苗时,我正教凤凰辨认药材。“这是雪莲,能救命。”她突然拽住我袖口:“阿沅姑姑,父皇说母后最爱牡丹……可母后不是贤娘娘吗?” 琉璃盏坠地粉碎。李承鄞立在影壁后,眼底结着冰:“谁教她的胡话?” 后来那多嘴的乳母被缝住嘴唇,绑在牡丹丛中喂了夜露。凤凰从此只穿绯红衣裙,因李承鄞说:“你母后跳城楼时,穿的就是这个颜色。” --- 二胡服祸 陈贵妃送来西洲胡服那夜,凤凰正发高热。金线绣的赤狐在烛火下流光溢彩,她滚烫的小脸贴上去呢喃:“像阿沅姑姑讲的火狐狸……” 我攥紧袖中药杵。三日前陈贵妃的父兄刚接管朔博边防,她需要凤凰吹一句枕边风。 李承鄞撞见凤凰试穿胡服时,陈贵妃正为她系银铃腰带。满殿死寂中,他指尖抚过袖口赤狐纹样——那是丹蚩图腾,小枫阿翁战袍上的图腾。 “脱下来。”他声音轻得像雪沫。 陈贵妃娇笑:“陛下瞧,公主多欢喜……” 话未说完便被金簪贯穿咽喉。血喷在凤凰脸上时,李承鄞温柔捂她眼睛:“凤凰乖,这狐狸精想害你。” 后来史书记载,陈贵妃因“僭越犯上”被废。唯有我知晓,那件胡服内衬绣着西洲文:**“见鹿见鲸不如见你”**——正是小枫留给我的护身符字样,被陈贵妃当催命符绣了上去。 --- 三枯萤记 凤凰五岁病危那晚,李承鄞砸了三十九座琉璃罩。萤火虫尸骸积满白玉砖缝,他在虫尸堆里翻找:“小枫的萤火虫呢?它们该为凤凰引路的!” 我掰开凤凰咬出血的唇灌药,她突然睁眼:“姑姑……萤火虫在哭。” 御花园废井被掘开时,腐草间竟真浮起幽光。李承鄞狂喜地命人捕捉,却见绿光飘向凤凰病榻,停在她颈间断翅护身符上——正是小枫跳城楼前系在我腕间的那枚。 “护身符在发光!”宫人惊呼。 李承鄞颤抖着解开系绳,羊皮内侧被血浸透的突厥文“叛徒”已被虫蛀空,露出底下衬布:半片风干的萤火虫翅翼,翅脉拼成西洲文——**“阿沅”**。 凤凰在此刻苏醒,小手攥住翅翼:“母后给我的星星!” 萤火倏然熄灭。李承鄞盯着我冷笑:“你早知道衬布里是虫尸?” 我舀起一勺汤药喂进凤凰口中:“娘娘说,叛徒该替公主引路。” --- 四长别离 凤凰殁于六岁生辰前夜。她蜷在我怀里数琉璃罩里的虫尸:“九十七、九十八……姑姑,萤火虫死了会变成星星吗?” “会,”我擦去她鼻血,“公主也会。” 李承鄞冲进殿时,凤凰正将护身符按进我掌心:“把这个……还给母后……” 他暴怒地掰她手指:“凤凰乖!这是你母后留给你的!” 凤凰瞳孔已开始涣散,声音轻如叹息:“可母后刻的字……是给阿沅姑姑呀……” 护身符铜扣内侧,藏着我从未发现的刻痕——小枫用簪尖划的细小字迹:**“不哭阿沅”**。 凤凰的手骤然垂落。李承鄞抱着尚有体温的尸身走向太液池,将护身符连同一斛萤火虫尸骸抛进水中。涟漪吞没绿光时,他忽然问我:“当年在忘川……你调包毒簪时,可曾想过她会跳城楼?” 我望着沉没的护身符:“娘娘跳下去前说,阿沅的眼睛比萤火虫亮。” 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一夜白头。 --- 尾声腐草生 为凤凰停灵的空陵里,李承鄞疯了般在石碑刻字。我递去掺了丹蚩腐草粉的参汤时,他正刻到“沅”字最后一笔。 “陛下该歇息了。”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等朕刻完……带凤凰去看萤火虫……” 石碑在月光下泛起幽绿磷光。腐草化萤的粉末随参汤渗入他脏腑,将在他余生每夜幻化流萤幻影。 走出陵门时,沙丘尽头有断翅鹰掠过残阳。怀中小陶罐的丹蚩土簌簌作响,罐底压着凤凰临终塞给我的纸鸢—— 素绢上歪斜墨迹是她最后的话: “姑姑快逃父皇说你是母后的萤火虫” 注:史料载朝阳公主夭折后,武帝命人饲养萤火虫于空陵,虫尸积厚三尺。每至夜半,守陵人皆闻天子泣问:“凤凰,萤火亮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