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呆头鹊,终于开窍了全文阅读(沈栖迟晏惊鹊)最新章节_他的呆头鹊,终于开窍了全文阅读

匿名 2025-09-25 03:32:56 18

晏惊鹊出生那天,三岁的沈栖迟扒着育婴箱喊“晏晏”。

从此他成了她的小尾巴,替她揍哭所有扯她辫子的男生。

可晏惊鹊始终不懂心动:“栖迟哥,喜欢是什么感觉呀?”

沈栖迟揉乱她头发:“等你开窍,我胡子都白了。”

大二实验课,晏惊鹊撞见校花向沈栖迟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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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花哭喊:“你根本不懂感情!”

沈栖迟忽然抬眼看向门外的她,轻笑:“我懂等一只呆头鹊开窍要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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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的沈栖迟,小名迟迟,正经历着他短暂人生里最大的一次认知冲击。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小鼻子直皱,医院走廊的灯光亮得晃眼,像无数个细小的太阳砸在地板上。他紧紧攥着妈妈一根手指,那根手指成了他在这个陌生又巨大的白色世界里唯一的浮木。周围是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轮子滚过地面的咕噜声,混杂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隐隐约约的兴奋和紧张。他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小嘴无意识地撅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盛满了对这个环境的本能抗拒。

“迟迟乖,”妈妈蹲下身,声音刻意放得很轻柔,试图安抚他紧绷的小身体,“我们去看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小妹妹,好不好?像个小天使一样。”

小天使?迟迟对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他只知道妈妈从今天早上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亮,说话的语气也像裹了一层甜甜的糖霜。这让他更加困惑了。他懵懵懂懂地被妈妈牵着,穿过长长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拐进一个安静许多的房间。里面很暖和,一排排透明的箱子整齐地排列着,像一个个小小的水晶宫殿。

妈妈在一个贴着“晏晚晴之女”标签的水晶箱子前停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迟迟你看,这就是晏晏妹妹。”

迟迟踮起脚尖,努力把自己的小脑袋凑到那层透明的“墙壁”前。他的视线穿过那层屏障,落在里面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远处模糊的说话声、仪器的低鸣、妈妈轻柔的呼吸——都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骤然缩得很小很小,只剩下那个透明箱子里的存在。一个粉粉的、皱巴巴的小东西,裹在柔软的白色包被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脑门上,小拳头紧紧攥着,抵在同样小小的下巴边,睡得正沉。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小小的胸膛只有极其细微的起伏。

三岁孩童的词汇库贫瘠得可怜。迟迟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任何语言能形容此刻心脏里那种奇怪的、暖洋洋的鼓胀感。他只觉得这个小东西,比家里阳台上妈妈养的最娇嫩的花苞还要好看,比他偷偷藏起来的、最光滑的那颗玻璃弹珠还要让人移不开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他。他猛地挣脱了妈妈的手,小短腿噔噔噔往前冲了两步,整个小小的身体几乎要扑到那层冰冷的玻璃上。两只小肉手“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按在了育婴箱光滑的表面,留下两个小小的、模糊的掌印。

“晏晏!”一声响亮又带着点奶气的呼唤,毫无预兆地从他喉咙里冲了出来,清脆地在安静的育婴室里回荡。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沉睡中的小婴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扰,细小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小嘴无意识地瘪了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随时要哭出来。

旁边的护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走过来查看。妈妈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想把这只突然兴奋起来的小皮猴拉开:“迟迟!小声点,别吓着妹妹!”

可迟迟不管不顾。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箱子里那个因为他的声音而微微动了动的小人儿,小脸上全是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和得意。他固执地扒着玻璃,又响亮地、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所有权:

“晏晏!我的!”

沈妈妈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儿子那副“捡到宝”的傻模样,心底却又软成一片。她轻轻把迟迟抱开一点点,免得他的小鼻子真给挤扁了,低头在他耳边小声哄:“是是是,你的你的。不过晏晏妹妹要睡觉,我们乖乖的,让她睡,好不好?等她长大了,就能和你一起玩了。”

“玩?”迟迟捕捉到了这个诱人的字眼,眼睛更亮了。他看看妈妈,又看看育婴箱里那个重新安静下来的小粉团子,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像是郑重地许下了一个承诺:“好!等晏晏!玩!”

许多年后,当晏惊鹊翻看自己婴儿时期的照片,总会看到一张特别的抓拍。照片里,育婴箱玻璃上映着一个模糊却清晰的小小身影,正奋力踮着脚,小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全世界的惊奇和笃定。照片背面,是沈妈妈娟秀的字迹:“惊鹊初啼日,栖迟认晏时。”

岁月如同被风翻动的书页,哗啦啦地向前奔涌。那个在育婴箱里睡得无知无觉的小粉团子晏惊鹊,和那个扒着玻璃宣告所有权的小男孩沈栖迟,像两株被命运之手种在相邻土壤里的树苗,根系在看不见的地下紧紧缠绕,枝叶在看得见的阳光下比肩生长。

晏惊鹊的小名,在她懵懂无知时,就被沈栖迟一声“晏晏”牢牢焊在了身上。而沈栖迟的小名“迟迟”,则成了晏惊鹊专属的称呼,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和依赖。

晏惊鹊五岁那年,刚上幼儿园没多久,就成了班里几个小霸王“重点关注”的对象。原因无他,她扎在脑袋两侧的小辫子,随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甩一甩,像两只灵活的小兔子尾巴,实在过于引人注目,也过于“好揪”。

那天午后自由活动,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嬉笑着冲过来,目标明确——晏惊鹊那随着她弯腰捡皮球而垂落下来的小辫子。

“啊!”头皮骤然传来的刺痛让晏惊鹊惊叫出声,眼圈瞬间就红了,手里刚捡起的彩色皮球也骨碌碌滚了出去。

那声痛呼像一根点燃的引线。正在不远处沙坑里专注搭建“星际堡垒”的沈栖迟猛地抬起头,八岁男孩的视线瞬间锁定了目标。他丢下手里的小铲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几步就冲了过去。

“松手!”沈栖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硬和压迫感。他一把攥住那胖男孩揪辫子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胖男孩被沈栖迟的眼神和手上的力道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但嘴上还不服输:“关你什么事!我就揪!”

话音未落,沈栖迟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肉乎乎的肩膀上。不是特别重,但足以让那胖墩一个趔趄。沈栖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紧接着又推了他一把。胖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更多的是被吓的。

“再揪晏晏辫子,见一次打一次!”沈栖迟挡在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晏惊鹊身前,小胸膛挺得笔直,眼神凶狠地扫过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小男孩。他个子在同龄人里算高的,板着脸的样子很有威慑力。

小霸王们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那个胖墩更是哭得更大声了。沈栖迟没再理会他们,转身蹲下,小心地去看晏惊鹊被揪红了一小块的头皮。刚才打架时那股凶狠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笨拙的紧张。

“晏晏,疼不疼?”他轻轻碰了碰那处红痕,眉头皱得紧紧的。

晏惊鹊吸着鼻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打架的小哥哥,刚才的委屈害怕奇异地消散了不少。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一点点……迟迟哥,你手疼不?”

沈栖迟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的指关节,摇摇头:“不疼。”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理好被扯乱的辫子,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个小小的身影上。沈栖迟看着晏惊鹊重新变得明亮的小脸,心里默默地想:晏晏的辫子,只有他能碰,也只能他来保护。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八岁的心里扎下了根,随着年岁一起悄然滋长。

时光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迈过小学、初中,将两个少年少女推向了高中生涯的尾声。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甜香和离别的淡淡愁绪。毕业典礼喧嚣落幕,深蓝色的夜空缀满了碎钻般的星辰,晚风带着白日未散的暑气,温柔地拂过校园。

晏惊鹊坐在操场边缘高高的双杠上,两条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晃荡着。她刚刚拒绝了隔壁班体委塞进她手里的一封叠成心形的信,此刻心里有点乱糟糟的,像被小猫抓乱的毛线团。她仰头看着星空,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又带着点困惑的迷茫。

“迟迟哥,”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沈栖迟就靠在她旁边的双杠柱子上,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空了的易拉罐拉环,金属边缘在路灯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冷光。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里还有几缕被汗濡湿的碎发。

操场上远远传来毕业生们最后的笑闹声和歌声,衬得他们这一角格外安静。

“嗯?”沈栖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又像是刻意压低了某种情绪,“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手中的易拉罐拉环被无意识地捏得更紧了,坚硬的边缘硌着指腹。

“就……刚才有人给我这个。”晏惊鹊晃了晃手里那个粉色的“心”,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烦恼,“他说喜欢我。可我不懂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会像……嗯……会像夏天想吃冰淇淋那样吗?还是像解出一道超难的数学题那样开心?”

她困惑地歪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是纯粹的不解,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她看向沈栖迟,仿佛在向他求解一道世界级的难题。

晚风吹拂,带来远处栀子花更浓郁的香气。沈栖迟看着她那双盛满了懵懂和无邪的眼睛,心底深处那根绷了不知多少年的弦,被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狠狠拨动了一下。酸涩,无奈,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宠溺。

他抬起手,动作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发泄般的力道,重重地揉乱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

“笨蛋晏晏,”他收回手,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低哑,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等你弄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你迟迟哥我的胡子,怕都要等白了。”他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惯常的、揶揄她的笑容,却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

晏惊鹊被揉乱了头发,不满地“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整理,嘴里小声嘟囔:“干嘛呀!头发都乱了!白胡子怎么了?迟迟哥你老了肯定也是个帅老头!”

沈栖迟没再说话,只是仰头灌了一口手里早已喝空的矿泉水瓶,冰凉的空气滑过喉咙。他望着远处教学楼模糊的轮廓,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夜色,看到了那漫长而无望的等待尽头。

帅老头?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晏晏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大学校园的节奏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忙碌和自由。夏末秋初,暑气未消,高大的梧桐树在道路两旁投下浓密的绿荫,蝉鸣声高高低低,织成一片慵懒的背景音。

医学院的实验楼,即使在周末下午也弥漫着一股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和各种化学试剂的味道。长长的走廊空旷安静,只有晏惊鹊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带着点急促的回响。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里面是妈妈特意熬的、加了沈栖迟爱吃的荠菜馅小馄饨的汤。因为他说今天要值实验课的班,整理标本,午饭都没顾上吃。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走廊尽头的解剖实验室外,厚重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她刚想抬手敲门,里面却清晰地传出一个带着明显哭腔的女声,尖锐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沈栖迟!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追了你整整一年!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没有女朋友!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

晏惊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是校花林薇的声音,学校里公认的女神,追沈栖迟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脚步钉在了原地,心脏莫名地咚咚跳快了两拍,像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隔着门缝,她看到林薇背对着门口,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而沈栖迟,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实验台边,侧对着门口的方向。

他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身形挺拔,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撑在实验台的边缘。他的侧脸线条在透过高窗洒下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冷硬,眉头微蹙着,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似乎只是在思考如何结束这场无谓的纠缠。

“林薇,”他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清冽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感情不是努力就能换来的。”

“不合适?哈!”林薇猛地转过身,泪眼婆娑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受伤,“你就是个冷血动物!你沈栖迟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情!你根本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这句带着绝望控诉的指责,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原本就紧绷的空气里。沈栖迟似乎微微叹了口气,那点微乎其微的烦躁终于浮现在他眉宇间。他刚要开口,目光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倏然转向了虚掩的门口。

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门缝外那双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熟悉的杏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栖迟眼中那点残余的不耐和冷硬,如同初春湖面上最后一点薄冰,在晏惊鹊惊愕的目光下,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晏惊鹊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极其复杂又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那里面翻滚着深不见底的无奈,一种近乎尘埃落定的疲惫,还有……一种她完全读不懂的、被压抑到极限后骤然松懈下来的温柔。

他的唇角,竟在她呆滞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击碎了实验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穿透了晏惊鹊懵懂的屏障。

他依旧看着门口的她,目光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叹息,却又清晰无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戏谑的语调,接上了林薇那句尖锐的指控:

“不懂感情?”

他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低沉悦耳,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我懂。”

他顿了顿,视线牢牢锁住晏惊鹊,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落下:

“我懂等一只呆头鹊开窍,需要十五年。”

轰——!

晏惊鹊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五彩斑斓,震耳欲聋。所有的声音——林薇惊愕的抽气声、窗外遥远的蝉鸣、甚至她自己疯狂擂鼓般的心跳——都在这一刹那被这巨大的轰鸣彻底淹没。

“呆头鹊”……那是只有他才会叫她的外号!

十五年……从她出生那天扒着育婴箱开始算起,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年!

原来……原来他一直在等?等她……开窍?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保温袋从她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咚”的一声闷响砸在光洁的地砖上,盖子被震开,热气腾腾、裹挟着荠菜清香的馄饨汤瞬间弥漫开来,浓郁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原本充斥着化学药剂气味的空间。

这声响动终于惊醒了呆滞的林薇。她猛地回头,看到了门口脸色煞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晏惊鹊,瞬间明白了什么。巨大的羞愤和难堪让她再也无法待下去,她捂着脸,带着压抑的啜泣声,从晏惊鹊身边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仓皇地远去。

厚重的实验室门,被沈栖迟从里面完全拉开了。他站在那里,白大褂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逆着窗外投进来的光线,面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又像是燃着幽暗的火焰,直直地烙在晏惊鹊身上。

空气里,荠菜馄饨汤的鲜美气息和实验室固有的消毒水味、福尔马林的味道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晕眩的氛围。

晏惊鹊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却像岩浆一样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冲撞,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嗡鸣。她看着沈栖迟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纵容或冷静疏离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她全然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暗流。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成调的声音。无数个念头在脑中冲撞:育婴箱、揪辫子的小霸王、毕业夜双杠上的星空、那句“胡子都要等白”的玩笑……碎片般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十五年”。

沈栖迟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实验室的冷冽味道。他微微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缚住。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晏惊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咚咚,咚咚,震得她心口发麻。

然后,他动了。

一只带着薄茧、微凉的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那触感像带着细微的电流,瞬间窜遍她的全身。晏惊鹊浑身一颤,眼睛睁得更大,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他的指腹在她颊边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接着,他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扣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有些发软的身体不容抗拒地带向自己。

阴影覆下。

温热的、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渴望,精准地落在了她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唇上。

“唔……”一声短促而模糊的呜咽被彻底封缄。

晏惊鹊脑中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炸成了碎片。

他的唇并不算特别柔软,带着一种干燥的温热,起初只是贴合,带着试探般的厮磨。随即,那压抑了十五年的洪流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变得滚烫而急切。他含吮着她的下唇,舌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撬开了她因震惊而松懈的齿关,长驱直入。

陌生的、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强势地攻城掠地,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那是清冽的薄荷漱口水味道,混合着实验室里沾染上的、微苦的药水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沈栖迟本身的、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独特味道。

她尝到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像夏天最烈的太阳灼烧着皮肤,像冬日里最滚烫的暖流注入四肢百骸,又像整个人被抛上云霄,失重感让她眩晕,只能本能地紧紧抓住他白大褂的前襟,指尖用力到泛白。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破土、生长、绽放,带着尖锐的甜蜜和令人窒息的酸楚。

他的吻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占有欲,却又在细微之处透露出小心翼翼的珍重。扣在她后腰的手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而捧着她脸颊的手,拇指却在她耳廓下方那块柔软的皮肤上,无意识地、极尽温柔地来回摩挲着。

晏惊鹊彻底迷失了。所有的懵懂、困惑,在唇齿交融的滚烫触感和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震颤中,被焚烧殆尽,只留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悸动。她笨拙地、生涩地开始回应,舌尖怯怯地触碰他的。这一下细微的回应,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沈栖迟所有的克制。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低叹,吻得更加深入,更加缠绵,仿佛要将这十五年的等待,尽数倾注于这唇齿相依的方寸之间。

时间失去了意义。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彼此急促交织的呼吸,和唇舌间发出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濡湿声响。直到晏惊鹊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榨干,眼前开始发黑,才忍不住发出难受的呜咽,小手无力地推搡着他的胸膛。

沈栖迟终于稍稍退开些许。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的呼吸都灼热而凌乱,急促地喷拂在对方脸上,温度高得惊人。他的眼睛依旧离得极近,幽深的眸子里翻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风暴,浓得化不开的欲色沉在眼底,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他的唇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而显得格外红润,甚至带上了一丝水光。

晏惊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脸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慌乱地垂下,落在他白大褂的扣子上,只觉得嘴唇又麻又胀,残留着他攻城掠地的触感,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空气里,荠菜汤的香气、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两人之间浓烈到化不开的暧昧气息,交织成一片令人晕眩的网。

“呼……”沈栖迟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体内翻腾的巨浪。他依旧保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和眼睫。

“现在,”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情欲未褪的颗粒感,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晏惊鹊的心尖上,“懂了吗?”

他微微偏过头,温热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廓,激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喟叹,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蜗,也烙印进她一片混沌的脑海:

“晏惊鹊,我等这一刻……太久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摇落了实验楼外那棵高大银杏树上的几片扇形小叶。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像一封封迟到了十五年的、终于寄达的情书。

---

实验室门外的走廊,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清晰得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交织着凌乱未平的喘息。

晏惊鹊的嘴唇还残留着被吮吻过的麻胀感,像被细微的电流持续穿过。沈栖迟最后那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她一片混沌的脑海——“等这一刻,太久了。”

十五年。

不是玩笑,不是戏谑,是真真切切、沉甸甸的十五年时光。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浓烈复杂,像暴风雨后尚未平息的海面,有释然,有疲惫,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这让她心尖狠狠一揪。

“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你……一直……?”后面的话,她问不出来。是“一直喜欢我”?还是“一直在等”?似乎任何一个词都无法承载这漫长岁月的重量。

沈栖迟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保持着额头轻抵着她的姿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眼睫。那只捧着她脸颊的手缓缓下移,指腹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地抚过她微肿的、还带着他气息的唇瓣。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晏惊鹊浑身又是一颤,脸颊的温度再次飙升。

“不然呢?”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喟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从小到大,只围着你转?为什么揍那些揪你辫子的小混蛋?为什么连你挑食不吃胡萝卜,我都得想办法磨碎了混进肉馅里哄你吃?”

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语气平静,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晏惊鹊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巨大的涟漪。

那些她习以为常的陪伴,那些她视为理所当然的保护,那些琐碎的、被时光打磨得近乎透明的细节,此刻被他一一点亮,串联成一条璀璨夺目的星河,照亮了她懵懂的后知后觉。

“我以为……”晏惊鹊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巨大的困惑,“我以为你就是……哥哥啊……”这个词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哪个哥哥会这样吻她?哪个哥哥会用这样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眼神看着她?

“哥哥?”沈栖迟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他稍稍退开一点距离,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给她任何闪躲的空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晏惊鹊,看着我。从你出生那天起,我沈栖迟就没想过要当你的哥哥。”

他的话语直白而炽热,像一把利刃,瞬间劈开了她认知里那层名为“兄妹情”的、坚固却虚假的壳。

“那……那林薇……”晏惊鹊脑子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地想起刚才哭着跑出去的校花,“她说你……”

“她说什么不重要。”沈栖迟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重要的是你。晏晏,我只问你,现在呢?现在懂了吗?刚才……”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她微肿的唇上,眼神暗了暗,“刚才那个吻,是什么感觉?”

轰!刚刚降温一点的脸颊再次爆红。那个吻的触感、温度、气息、以及那种灵魂都在震颤的悸动感,瞬间无比清晰地回笼。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律地撞击着,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是什么感觉?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贫瘠。那不是解出难题的开心,也不是夏天吃冰淇淋的爽快。那是一种……更汹涌、更滚烫、更让她心慌意乱又欲罢不能的感觉。像是整个人被抛上了云端,又像是跌入了最甜蜜的深海,窒息却又沉溺。

看着她涨红着脸,眼神慌乱躲闪,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的呆样,沈栖迟眼底那点紧张和不确定终于被一种熟悉的、带着宠溺的无奈取代。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刚才被他揉乱、此刻又被他吻得思绪全无的小脑袋。这一次,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算了,”他认命般地开口,带着一丝苦笑,却又无比坚定,“十五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等你这只呆头鹊彻底消化明白。”

他弯腰,动作自然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保温袋。盖子开了,里面洒出不少汤水,荠菜和馄饨皮的香气混合着实验室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只属于此刻的记忆。

“可惜了阿姨的汤。”沈栖迟看着保温袋,语气带着点真实的惋惜。他抬头看向还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晏惊鹊,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不过,饿了的是我。晏晏,陪我去吃点东西?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甚至带着点诱哄,仿佛刚才那个在实验室里霸道吻她、眼神炽热得要将她点燃的人不是他。但这种平静的表象下,晏惊鹊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更深的东西——一种不容拒绝的、名为“以后”的笃定。

他不再给她当“哥哥”的机会了。他要的,是全新的、完全不同的关系。

这个认知让晏惊鹊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看着沈栖迟伸过来的手,那只骨节分明、刚刚还捧着她脸、扣着她腰的手。

她犹豫了仅仅一秒。脑子里闪过育婴箱玻璃上小小的掌印,闪过他挡在她身前凶狠地揍小霸王的背影,闪过毕业夜星空下他揉乱她头发时眼底深藏的疲惫,最后定格在刚才那个天旋地转、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吻上。

所有的懵懂、困惑,在那份汹涌的、陌生的悸动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被点燃的本能,驱使着她。她慢慢抬起自己还有些发软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指尖放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指尖相触的瞬间,沈栖迟的手猛地收紧,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力道大得甚至让她有些微痛,但那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感,却奇异地安抚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慌乱。

“嗯。”她低着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很小声地应了一声。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沈栖迟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正舒展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弧度。他牵着她,小心地避开地上那滩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汤渍,迈步离开这片见证了他漫长等待终点的实验室。

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两人交握的手在光影里晃动。晏惊鹊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像塞满了无数只尖叫的麻雀。但被他紧紧握着的手,像一根定海神针,将飘摇的她牢牢地拴在现实里。

“想吃什么?”沈栖迟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轻松和愉悦。

“……都行。”晏惊鹊的声音闷闷的,她现在哪有心思思考吃什么。她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刚才那个吻,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那就去老地方?”沈栖迟侧头看她,昏暗中,他眼里的笑意清晰可见,“学校后门那家馄饨店?算是……补上我妈这碗汤?”

“老地方”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许多回忆的闸门。那家小小的、开了几十年的馄饨店,是他们从小学到高中的固定据点。他替她打架后,他给她补习到深夜后,她考试失利后……无数个时刻,都是在那里,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下肚,烦恼似乎就烟消云散了。

晏惊鹊心里微微一暖,点了点头:“好。”

走出实验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散了脸上的燥热。校园里人来人往,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色。沈栖迟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带着她自然地汇入人流。偶尔有认识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晏惊鹊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沈栖迟更用力地攥住。

“躲什么?”他微微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点戏谑,“晏晏同学,你刚才在实验室里,胆子不是挺大的?”他指的是她最后主动把手放进他掌心那一刻。

“谁、谁胆子大了!”晏惊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耳朵红得更厉害了,“是你……是你先……”她说不下去了。

“嗯,是我先。”沈栖迟从善如流地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深,“所以,我负责到底。”

他坦荡的态度反而让晏惊鹊有些语塞,只能鼓着腮帮子瞪他。晚霞的光晕落在他侧脸上,柔和了他惯常的冷峻线条,显得格外温柔。晏惊鹊看着看着,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原来,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比那个校花林薇说的“冰山校草”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后门的馄饨店依旧人声鼎沸,熟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老板娘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时,眼睛瞬间亮了。

“哟!是迟迟和小鹊儿啊!可好久没一起来了!快里面坐!”老板娘嗓门洪亮,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还是老样子?迟迟荠菜鲜肉大碗,小鹊儿虾仁小碗,多放紫菜虾皮不要香菜?”

“嗯,谢谢阿姨。”沈栖迟自然地应着,拉着晏惊鹊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小小的方桌,两人相对而坐,手终于松开。晏惊鹊连忙把手缩回来放在腿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让她有些不自在。

“那个……”晏惊鹊盯着桌上的木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边缘,“林薇……她会不会……”

“不用管她。”沈栖迟打断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和她之间,从来就没什么。是她一厢情愿。”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热水,将其中一杯推到晏惊鹊面前,“以后,她不会再来烦你。”

“哦……”晏惊鹊端起杯子,小口地啜饮着热水,试图平复心情。她偷偷抬眼看他。昏黄的灯光下,他垂着眼睫,用热水烫着筷子,动作熟稔,神情平静得仿佛刚才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这种反差让她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

“迟迟哥……”她鼓起勇气,小声地叫他。

沈栖迟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嗯?”

“你……你刚才说的十五年……”晏惊鹊的声音越来越小,“是真的……从那么小就……”她实在无法想象,三岁的沈栖迟,扒着育婴箱喊“晏晏”的时候,心里就装着那样的心思了?

沈栖迟放下烫好的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小的方桌,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带着一种回溯时光的认真。

“晏晏,”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三岁的小孩懂什么喜欢?我只知道,那个育婴箱里的小东西,特别好看,特别想把她带回家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后来,你长大了,会摇摇晃晃地跟在我后面喊‘迟迟哥’,摔倒了会瘪着嘴要我抱,被欺负了会红着眼睛躲到我身后……我就觉得,我得保护你,一直一直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也不让任何人把你抢走。”

“再后来……”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幽深复杂,“你上了中学,开始有别的男生给你递纸条,放学想送你回家……我就知道,那种感觉不一样了。不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欲,而是……”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是领地意识。晏惊鹊,你是我沈栖迟早就认定了的领地,任何人想踏进来,都不行。”

他的话语直白而霸道,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占有欲,却奇异地没有让晏惊鹊感到不适,反而像一股暖流注入心田,让她微微战栗。原来,那些年他不动声色地赶走她身边所有示好的男生,不是因为他“多管闲事”,而是因为……他早就把她划归己有。

“可是……你从来没说过……”晏惊鹊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点委屈。如果早知道……她是不是就不会困惑那么久?

“怎么没说?”沈栖迟挑眉,带着点控诉,“毕业那天晚上,双杠上,我问你懂不懂喜欢,我说等你开窍我胡子都要白了。晏晏,是你自己太迟钝。”他伸出手指,隔着桌子,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很轻,带着亲昵的责备,“呆头鹊。”

这个久违的、专属的外号,此刻听在晏惊鹊耳中,却带着一种别样的甜蜜。她捂着被戳的额头,嘟囔道:“那……那也太隐晦了!谁知道你……你……”

“谁知道我沈栖迟是个胆小鬼?”沈栖迟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我怕吓着你。怕你根本不懂,怕我说破了,连‘哥哥’都没得做。晏晏,你根本不知道,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耀眼,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而我只能顶着‘哥哥’的身份站在一旁,那种感觉……”他没说下去,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压抑和煎熬,却被晏惊鹊清晰地捕捉到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原来,他的等待,并非全然的笃定和从容,也充满了煎熬和患得患失。

“对不起……”她小声说,鼻子有点发酸。为自己漫长的懵懂,为他独自承担的漫长等待。

“傻瓜。”沈栖迟的声音柔和下来,“不用道歉。只要……”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只要你现在懂了,就不晚。”

这时,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馄饨端了上来。熟悉的食物香气暂时驱散了空气中流淌的浓烈情感。

“先吃饭。”沈栖迟把晏惊鹊那碗虾仁馄饨往她面前推了推,碗里果然飘着满满的紫菜和虾皮,没有一丝香菜,“吃饱了,才有力气慢慢想,慢慢适应你的新身份。”

“新身份?”晏惊鹊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圆滚滚的小馄饨,热气熏得她眼睛有点湿漉漉的。

“嗯。”沈栖迟也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吹着自己碗里的大馄饨,抬眼看她,唇角勾起一个笃定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弧度,“沈栖迟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像一颗裹着糖衣的炸弹,在晏惊鹊耳边轰然炸响。甜蜜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握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馄饨都忘了吹,脸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再次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一路烧到了脖子根。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太快了吧”,想说“我还没想好”,但看着对面沈栖迟那双深邃眼眸里不容置疑的认真和那抹势在必得的浅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猛地低下头,把那个烫嘴的馄饨整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算是……默认?或者说,是羞赧到了极致,只能用食物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沈栖迟看着她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的鸵鸟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带动着愉悦的气息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他没有再逼她,只是将自己碗里一个饱满的荠菜鲜肉大馄饨舀起来,很自然地放进了她的碗里。

“多吃点,我的……女朋友。”后面三个字,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咬字清晰,带着一种宣示主权般的满足感。

晏惊鹊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个属于他的馄饨,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甜。她没说话,只是用勺子小心地拨弄着那个馄饨,然后,也把自己碗里一个粉嫩的虾仁馄饨舀起来,飞快地放进了他的碗里。

动作快得像做贼,放下勺子就继续埋头苦吃,只是那通红的耳尖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沈栖迟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属于她的虾仁馄饨,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温暖而明亮。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勺子,舀起那个小小的馄饨,细细地品尝起来,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馄饨店嘈杂的人声,碗勺碰撞的叮当声,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小小的方桌之间,一种全新的、带着试探、羞涩和巨大甜蜜的电流在无声地流淌。十五年青梅竹马的时光,在这一刻,被这碗里交换的馄饨,悄然赋予了崭新的定义。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晏惊鹊小口小口地吃着馄饨,滚烫的食物滑入胃里,带来一种踏实的暖意。混乱的思绪在食物的安抚和身边人安静却强大的存在感下,渐渐沉淀。

那些被点破的过往细节,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重新串起,每一颗都闪耀着名为“沈栖迟”的光芒。原来,他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守护,每一次不动声色的驱赶,每一次落在她身上比旁人更久的目光……都不是“哥哥”的职责,而是“沈栖迟”早已刻入骨髓的深情。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吃得很快,但姿态依旧斯文,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清隽的侧脸轮廓。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精准地捕捉到她偷看的视线。

晏惊鹊像被抓包的小动物,立刻慌乱地垂下眼睫,假装专注地搅着碗里的汤。

“看什么?”沈栖迟的声音带着笑意,放下了勺子。

“……没什么。”晏惊鹊小声嘟囔,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吃饱了?”他问。

“嗯。”她点点头,碗里还剩几个馄饨,但实在没心思吃了。

沈栖迟招手叫老板娘结了账。走出喧闹温暖的馄饨店,晚风带着秋夜的凉意拂面而来。晏惊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皂角清香的外套就落在了她的肩上。是沈栖迟脱下了他自己的薄外套。

“穿上,别着凉。”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

宽大的外套包裹着她,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是一个无声的拥抱。晏惊鹊抓着衣襟,心里那点因为骤然改变关系而产生的无措感,似乎被这温暖的包裹驱散了不少。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区的林荫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时而交叠在一起。沈栖迟的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晏惊鹊的手指蜷缩着,指尖无意识地蹭着粗糙的牛仔外套布料。

要不要……牵回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晏惊鹊的脸颊又开始升温。刚才在实验室和馄饨店被他握着的感觉还清晰无比,那种被完全包裹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安全感……她竟然有点……想念?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手指悄悄松开衣襟,试探性地往外挪了挪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精准地覆盖下来,再次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晏惊鹊的心猛地一跳,却没有再试图挣脱。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回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这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回应,却让沈栖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她,昏黄的路灯下,女孩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脸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唇角却似乎抿着一丝羞涩又甜蜜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手掌,将她的手指更紧密地包裹住,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极其缓慢而珍重地摩挲了一下。

无声的电流再次在紧握的双手中传递。一种全新的默契在悄然滋生。

宿舍楼就在前方不远了。离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一种淡淡的、名为不舍的情绪开始在晏惊鹊心底蔓延。她甚至开始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到了。”沈栖迟在她宿舍楼下站定,松开了手。

肩上的温暖骤然消失,手心的包裹感也撤离,夜晚的凉意似乎瞬间侵袭过来。晏惊鹊有些失落,下意识地攥紧了还残留着他体温的手指。

“上去吧。”沈栖迟看着她,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早点休息。”

“嗯……”晏惊鹊点点头,脚步却没动。她抬头看他,路灯的光晕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落满了细碎的星子。她有很多话想问,很多情绪想表达,却都堵在胸口,最后只化成一句带着点傻气的确认:“那……我们……现在……算是……”

“算。”沈栖迟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犹豫,向前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红肿的唇瓣上,眼神暗了暗,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

晏惊鹊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以为他又要……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眼睫飞快地颤抖着。

然而,温热的触感没有落在唇上。沈栖迟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唇角,像是在擦拭并不存在的食物残渍。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盖章生效了,晏晏同学。”他低笑,声音带着磁性的颗粒感,擦过她的耳膜,“从今往后,你就是沈栖迟的女朋友。没有试用期,不接受退换。”

他直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上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晏惊鹊红着脸,小声回应,终于转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门。

直到踏上楼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才敢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巨响。她摸了摸被他指尖拂过的唇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沈栖迟的女朋友……

这个全新的身份,带着巨大的甜蜜和一点点不真实的眩晕感,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却让她忍不住想要微笑。

她慢慢走上楼梯,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朵上。

宿舍楼下,沈栖迟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脸颊细腻的触感和唇瓣柔软的余温。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似乎还清晰地印刻着她刚才小心翼翼回握他手指的力道。

十五年的等待,漫长得像一场跋涉过无尽荒野的旅程。而此刻,荒野尽头,终于为他绽放了一朵独一无二的花。

他抬起头,望向晏惊鹊宿舍那扇亮起灯光的窗户,深邃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一种对未来的、无比笃定的温柔。

夜风拂过,带着远处桂花的甜香。沈栖迟的唇角,勾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他的呆头鹊,终于归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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