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穿书后:治好白月光我就跑(萧煜柳若烟冰冷)最新章节_医妃穿书后:治好白月光我就跑全文阅读
>我穿进古早虐文时,男主正端来毒酒。 >“喝了吧,你的心能救若烟,是你的福分。” >原主被挖心惨死,我捏着酒杯笑了: >“换心手术死亡率九成,我有更好的方案。” >当我用蒸馏酒消毒器具时,他眉头紧锁。 >当我给白月光开胸时,他指尖发颤。 >手术成功那晚,他第一次在我房中待到天明。 >可次日书房暗格里,我翻出原主画像。 >画旁批注:“替身已无用,待若烟康复后处置。” >我笑着撕碎和离书,留下现代手术刀。 >乘船离港时,侍卫问他是否拦截。 >他望着海天交界处:“她想要的,从来不是笼子。” --- 柴房里那股子霉味,浓得能糊住人的嗓子眼,混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像是死老鼠沤烂了的陈腐气息,直往我肺管子深处钻。冰冷的泥地透过单薄的粗布衣裳,寒气毒蛇般顺着脊椎往上爬。我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每一次吸气都像咽下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喉咙深处泛起一阵阵铁锈般的腥甜。 这味道很熟悉,像……毒药。 属于“苏晚”的记忆碎片,就在这窒息般的阴冷和喉咙灼烧的剧痛里,蛮横地冲撞进来,几乎要将我现在的意识撕裂、碾碎。 苏晚,这本古早狗血虐文里连女配都算不上的炮灰,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男主萧煜心尖上那捧名叫柳若烟的白月光——献出她这颗健康的心脏。就在今夜。此刻。 柴房外,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气,踩碎了死寂。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吱呀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月光惨白,像一层冰冷的霜,铺在地上,勾勒出一个挺拔却散发着森然寒意的轮廓。 萧煜。 他踏着那层冰冷的月光走了进来。一身玄色锦袍,金线绣着蟠龙暗纹,在微弱的光线下流转着一种内敛而危险的华贵。他的脸隐在门口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能感受到两道利刃般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钉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拆除的、碍事的物件。 一个内侍佝偻着背,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只小巧的玉杯盛着半盏色泽诡异的暗红液体,在惨淡的月光下,幽幽地泛着不祥的光泽。 那杯东西,是原主苏晚记忆里最后、也是最深刻的恐惧。 萧煜在我面前几步外站定,居高临下。阴影终于移开些许,露出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波澜,却字字如冰锥砸下:“时辰到了,苏晚。” 他的目光落在那玉杯上,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陈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喝了它。你的心能救若烟,是你的福分。” 福分?哈! 一股荒谬绝伦的悲怆混合着原主残留的滔天怨气,在我胸腔里猛烈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那怨气里,饱含着她被诬陷偷盗柳若烟祖传玉佩的绝望冤屈,被鞭笞时的撕心裂肺,以及此刻被轻描淡写宣告死亡的冰冷恐惧。这些情绪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我每一根神经。 然而,属于我的理智,像一块冰冷的礁石,死死地压在沸腾的岩浆之上。不能死!绝不能像原书那样,像个待宰的牲畜一样被灌下毒酒,然后无知无觉地被开膛破肚,挖出心脏,在无望的黑暗里彻底消散! 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生气的眼眸。喉咙里的灼痛和血腥味还在翻涌,但我硬是扯动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极其古怪、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笑。 “福分?”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刺破了柴房的死寂,“呵……王爷,您确定要换心?” 萧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他大概没料到,眼前这个一向懦弱、只会哭泣求饶的女人,临死前竟会露出这样诡异的笑容,还敢反问。 我死死盯着他,语速极快,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换心之术,九死一生!十个人里,能活下来一个都是老天开眼!柳姑娘身子本就弱,强行换心,就算勉强接上,术后感染、排异……哪一样不是催命符?活不过三个月,都是常事!” “九死一生?”萧煜的声音低沉依旧,但尾音微微挑起一丝危险的弧度。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迫人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本王要她活,她就能活。你的心,本王要定了。” 阴影几乎将我完全吞没。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漠视一切生死的冷酷气息。原主残存的恐惧本能地让我瑟缩了一下,但求生的意志立刻压倒了它。 “要定了?”我强撑着几乎要垮掉的身体,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拔高变调,“王爷!您是要她的命!不是救她!心脏移植,不是把萝卜塞进坑里那么简单!血管、神经、血肉……哪一处对不上,都是死路!更别说术后感染!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环境,伤口化脓溃烂,高烧不退,活活痛死、烂死……这就是您给柳姑娘的‘生路’?”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像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给我三天!不,两天!给我一个机会!我有办法!不用换心!我能治她的‘心疾’!我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比换心更安全,更稳妥!” 柴房里只剩下我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声。萧煜沉默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目光锐利得像要把我整个人剖开,审视我话语里每一个字的真伪。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有角落里不知名的虫子发出细微的、令人心焦的窸窣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少了那份立刻碾碎我的决绝:“你,懂医术?” “懂!”我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王爷若不信,现在就可以让人去查!查我苏晚过去一年,是不是偷偷在城西‘济世堂’坐过诊!是不是治过几个被别的大夫判了死刑的急症病人!”这是原主记忆里唯一能抓住的、或许能证明“苏晚”并非完全废物的证据。她确实因为府里克扣月例,偷偷出去坐过几次诊,只是瞒得极好。 萧煜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我几乎以为那冰冷的杀意又要落下时,他才缓缓移开视线,转向身后那个一直如同影子般的内侍。 “赵全。” “奴才在。”内侍立刻躬身,声音恭敬而平板。 “去查。一个时辰内,本王要知道结果。”他的命令简洁而冷酷。 赵全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柴房的门。那扇门隔绝了月光,也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微弱的声响。黑暗重新变得浓稠,只有我和萧煜,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对峙。 他不再说话,只是负手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灌满了整个柴房,挤压着我每一寸神经。时间在绝对的静默中流淌,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狂跳的擂鼓声。汗水浸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有半柱香,门外再次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柴房门被推开一条缝,赵全的身影闪了进来,快步走到萧煜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萧煜听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深潭般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更加复杂难辨的审视。他挥了挥手,赵全无声地退到一旁。 “苏晚,”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本王给你一次机会。两天。若烟若有丝毫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凛冽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两天后,柳姑娘若不能好转,”我抢在他话尾落下前,清晰地、一字一顿地接上,“我苏晚,甘愿领死,这颗心,随王爷处置。” 空气再次凝固。萧煜盯着我,似乎在评估我这份孤注一掷的决心背后,究竟藏着几分把握,几分虚张声势。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我的皮肤。他转身,玄色的袍角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柴房。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我瘫软在冰冷刺骨的草堆里,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两天……只有两天! --- 柳若烟住的“清漪苑”,离萧煜的主院“凌霄阁”不远。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侍卫“护送”着,几乎是半押解地推了进去。一踏入内室,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病人身上特有的、衰败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拔步床的锦帐半垂着,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极其纤弱的身影。露在锦被外的一截手腕,细瘦得如同易折的花茎,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底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清晰可见。 床边侍立着两个丫鬟,一个年长些,约莫三十许,面容严肃,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像在掂量一件可疑的货物;另一个年纪小些,脸上还带着些稚气,此刻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那年长的嬷嬷见我进来,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带着强烈的敌意和戒备:“你就是苏氏?”语气生硬,带着浓浓的不信任。 我定了定神,没理会她语气里的不善。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我的性命。我径直走向床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烦请让一让,我需要为柳姑娘诊脉。” “你?”那年长嬷嬷——后来知道她姓周,是柳若烟的奶嬷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一步横跨挡在床前,“一个害我们小姐的罪人,也配碰小姐?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王爷一时糊涂信了你,老奴可不能让小姐再受半点委屈!”她张开双臂,一副誓死捍卫的姿态。 那小丫鬟也怯怯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犹豫。 气氛瞬间僵持。我心头火起,这都什么时候了!正要开口,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喘息的轻柔声音从帐幔后飘了出来:“周……嬷嬷……咳咳……让她……过来吧……” 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伴随着压抑的咳嗽,仿佛随时都会中断。是柳若烟。 周嬷嬷身体一僵,回头看向帐内,脸上满是心疼和不甘:“小姐!您……” “王爷……信她……”柳若烟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持,又咳了几声,“听……王爷的……” 周嬷嬷咬着牙,眼神在我和帐幔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还是不甘地、极其缓慢地侧开了身体,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钉在我身上,像两道淬毒的冷箭。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走到床边。帐幔被那小丫鬟轻轻撩开一角。我终于看清了柳若烟的脸。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只是此刻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苍白得像一张上好的宣纸,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覆盖着下眼睑浓重的阴影。她闭着眼,胸口随着艰难的呼吸微弱地起伏,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格外费力。 我伸出手指,轻轻搭上她冰冷细瘦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微弱、细数,时快时慢,毫无规律可言,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典型的严重先天性心脏病症状,心功能衰竭。换心?在这种医疗条件下,确实是十死无生! 我收回手,心中已有计较。这病在现代并非绝症,有成熟的手术方案可以解决瓣膜问题,风险远低于换心。但前提是,必须争取到萧煜的全力支持,以及……一个勉强符合无菌要求的环境! “如何?”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萧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内室门口,玄衣墨发,身影挺拔,却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将室内本就不高的温度瞬间又拉低了几度。他的目光越过周嬷嬷,直接落在我脸上,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周嬷嬷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催促,小丫鬟则吓得往后缩了缩。柳若烟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挺直背脊,迎向萧煜那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声音清晰而稳定:“柳姑娘的心疾,源于先天心脉发育不全,主司血脉流通的阀门(瓣膜)有严重缺损,导致心血运行不畅,日渐衰竭。此症,非换心不可解之说,荒谬!” “荒谬?”萧煜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陡然变得危险起来。周嬷嬷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是!”我毫不退缩,语速加快,“强行换心,如我之前所言,九死一生!但我有另一法,可修复她受损的心门(瓣膜),使其恢复功能!此法虽亦需开胸,但无需更换整个心脏,风险远低于换心,术后恢复也更快!成功率,至少六成以上!” “六成?”萧煜重复了一遍,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我,“你可知,欺骗本王的下场?” “王爷!”我斩钉截铁,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赌,“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现在,立刻!我需要一个绝对干净、通风的房间作为‘手术室’!需要大量煮沸过的清水!需要府上最好的烈酒!需要大量干净的白布煮沸晾干备用!需要最锋利的薄刃刀具!需要坚韧的鱼肠线或羊肠线!需要能让人昏睡不知痛楚的麻药!还需要至少两个手脚利落、胆大心细的人给我做助手!”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毫不避让地直视着萧煜:“王爷若信我,就请立刻准备!柳姑娘等不起,我也等不起!若我苏晚有半句虚言,不用王爷动手,我愿自裁于此!”这是破釜沉舟,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死寂。内室里只剩下柳若烟微弱艰难的呼吸声。 萧煜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许久,似乎在衡量我这份疯狂背后的真实。周嬷嬷脸上写满了“疯子”两个字。小丫鬟吓得捂住了嘴。 终于,萧煜薄唇微启,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准。” --- 王府最高规格的客房“澄心堂”被迅速清空,作为临时的“手术室”。所有无关人等被驱离,门窗紧闭,只留下必要的通风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近乎刺鼻的辛辣酒气。 几个粗壮的仆妇抬着几口巨大的铜锅进来,里面是翻滚沸腾的开水。旁边堆放着成匹崭新的素白细棉布。赵全亲自指挥着,将布匹剪裁成合适的大小,一批批投入沸水中蒸煮,再捞出,由两个被挑选出来的、看着还算沉稳的小厮,用特制的长木夹小心翼翼地夹起,摊开在早已用烈酒反复擦拭过的干净木架上晾着。整个房间热气蒸腾,水汽弥漫,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 我站在房间中央,面前是一张同样被沸水烫洗过、又用烈酒擦拭得发亮的宽大桌案。桌案上,一字排开:几柄形状各异、但刃口都打磨得寒光闪闪的小刀;几根特制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骨针;浸泡在烈酒里的鱼肠线;几个不同大小的瓷碗,里面装着浓稠如墨的汤药——那是王府府医按我的要求,熬制的强效麻沸散浓缩液;还有一坛刚刚启封、气味最是浓烈呛人的蒸馏酒“烧刀子”。 我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用一块浸泡了烈酒的白布,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手臂,一直擦到皮肤发红发热。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冰冷辛辣的酒液刺激着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萧煜一直站在门口阴影处,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他的眉头从看到我要求煮沸白布开始就没松开过,此刻更是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尤其是当我拿起那坛“烧刀子”,毫不犹豫地倾倒在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具和骨针上,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时,他那张冷硬的脸颊肌肉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 “此物,何用?”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或许在他看来,这浓烈的酒气玷污了那些精钢利刃。 我头也没抬,继续用沾满烈酒的白布擦拭刀具,动作一丝不苟:“消毒。王爷,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遍布着无数细小的‘邪秽’(微生物)。它们才是术后伤口溃烂、高热不退、致人死命的元凶!煮沸布匹,擦拭器具,烈酒浇淋,皆是为了最大程度杀死这些‘邪秽’,营造一个尽可能‘干净’的环境,防止术后感染。这是保命的关键!” “邪秽?”萧煜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些被酒液浸没的刀具,又落在我擦拭得发红的手上,那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添了几分深沉的疑虑。他显然无法理解这些“看不见”的威胁,只觉得我的行为古怪离奇,甚至带着某种亵渎的意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柳若烟被用一张特制的、铺着厚厚干净被褥的软榻抬了进来。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强效的麻沸散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她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临时充当手术台、同样经过反复擦洗的宽大桌案上。周嬷嬷和小丫鬟也跟了进来,按照我的要求,同样用烈酒仔细净了手,换上了用沸煮过的干净布匹临时赶制的、包裹严实的“手术服”。周嬷嬷的脸色依旧难看,嘴唇抿得死紧,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那里毫无知觉的柳若烟,又充满敌意地瞪着我。小丫鬟则紧张得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开始吧。”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冷冽如同手中的刀锋。成败,在此一举。 我拿起浸泡在烈酒中的薄刃柳叶刀。刀锋在烛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刺目的寒星。目光扫过柳若烟苍白脆弱的胸膛,那里即将被划开。我强迫自己心如止水,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上。 手腕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刀锋落下,精准、迅捷。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分离声响起。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沿着苍白的皮肤蜿蜒流下,染红了下方垫着的、同样经过沸煮的白布。 “啊!”小丫鬟终究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立刻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周嬷嬷倒吸一口冷气,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一刀是割在了她自己身上。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再睁开眼时,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骇然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恨意。 站在门口的萧煜,身体骤然绷紧!他原本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微微地颤抖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道不断涌出鲜血的创口,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那是他掌控一切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失控!是对眼前这血腥、残酷、超越他认知极限的一幕本能的震骇!那张总是冷硬如冰雕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房间里只剩下柳若烟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刀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金属声,以及……那血液滴落在白布上,发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细微“嗒…嗒…”声。 我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干扰。汗水从额头渗出,沿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鬓发,但我无暇顾及。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打开的胸腔里。心包被小心地剪开,那颗衰弱的心脏终于暴露在视线下——它艰难地搏动着,比常人小了一圈,颜色偏暗,在烛光下,能清晰地看到那发育不全、存在严重缺损的瓣膜结构。 找到了! 接下来的操作,是对精细度和速度的极致考验。修复瓣膜,缝合……每一针每一线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汗水模糊了视线,旁边的助手(周嬷嬷强忍着不适在协助)用干净的白布及时为我擦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烈酒味。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针鱼肠线被小心地打结、剪断,那颗脆弱的心脏在修复后似乎搏动得稍稍有力了一些。我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 “清理,准备关胸。”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脱力后的沙哑。 当最后一层皮肤被细密的针脚仔细缝合完毕,敷上特制的金疮药,用干净的绷带小心包扎好时,窗外已是晨曦微露。漫长的、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过去。 我放下针线,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稳。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精神上的疲惫更是排山倒海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一直守在门边的萧煜,几乎在我退后的瞬间就跨步上前。他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没有看我,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到了柳若烟苍白的脸上,急切地探向她的鼻息。当感受到那虽然微弱却平稳悠长了许多的呼吸时,他那紧绷了一整夜、如同拉满弓弦般的身躯,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我这惊世骇俗手段的震撼,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感激? “她……”他的声音异常干涩沙哑,仿佛也经历了一场鏖战。 “暂时……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我扶着旁边的桌案稳住身体,声音疲惫不堪,“但接下来十二个时辰最关键。必须严密观察,防止高热感染。药按时服用,伤口绝不能沾水,保持绝对干净……我写个方子和注意事项……” 话未说完,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期的冰冷地面并未触及。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托住了我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那手臂的僵硬,以及透过布料传来的、属于萧煜身上那股冷冽的沉水香气息。 “扶她去隔壁休息。”萧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对周嬷嬷说的。他的手臂并未立刻收回,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直到周嬷嬷不情不愿地过来搀扶住我。那只手才迅速撤回,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我被搀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向隔壁临时收拾出来的小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看了一眼。 萧煜依旧站在柳若烟的床边,晨曦的微光透过窗纸,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柳若烟沉静的睡颜上,专注而……温柔。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仿佛沉入了无底的深渊。直到日影西斜,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眼皮上,我才被硬生生地晃醒。头痛欲裂,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 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是周嬷嬷和一个侍女在交谈。 “……老天保佑,小姐的烧终于退了些!呼吸也稳多了!真是……真是菩萨显灵了……”是那个小丫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哼!”周嬷嬷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那股强烈的敌意似乎消退了不少,“算她……还有点用处!不过,该防的还是要防!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王爷……” 后面的话低了下去,听不清了。 柳若烟度过了危险期。我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我挣扎着坐起身,喉咙干得冒烟。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不是周嬷嬷,而是萧煜身边另一个面生的侍女,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细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 “苏姑娘醒了?”侍女态度恭敬,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王爷吩咐厨房准备的,让您先用些清淡的。” 我点点头,没有力气说话,默默地接过粥碗。温热的米粥滑入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和力量。 “王爷呢?”我哑着嗓子问。 “王爷守了柳姑娘一夜,刚刚才被赵总管劝去书房处理积压的公务了。”侍女答道,“王爷临走前吩咐了,让您好生休息。柳姑娘那边,周嬷嬷她们会按您的方子仔细照料。” 用完简单的饭食,精神稍微恢复了些。我起身,慢慢走到隔壁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透过门缝,看到柳若烟依旧昏睡着,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死白,呼吸也平稳绵长了许多。周嬷嬷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手里拿着蒲扇,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着风,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好颜色,但动作却透着一种难得的细致。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我悄然退开,没有进去打扰。回到自己休息的小间,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庭院里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的花木,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涌了上来。 活下来了。暂时安全了。 那么,接下来呢?离开这个王府,这个牢笼,这个随时可能翻脸要人命的地方,必须尽快! --- 夜色再次笼罩王府。我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总觉得房间里有人。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挥之不去。几次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家具模糊的轮廓。 是错觉吗?还是……萧煜?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清醒了大半,睡意全无。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但空气中,似乎隐隐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冽沉水香。 他真的来过?在我睡着的时候?他想做什么?确认我没有异动?还是……别的? 纷乱的思绪搅得我再也无法入睡。天刚蒙蒙亮,我就起身了。王府里一片寂静,仆役们尚未开始忙碌。我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王府里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萧煜的书房“墨韵斋”附近。 书房的门紧闭着,门口守着两个侍卫。我本欲转身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书房侧面靠近假山石的一扇花窗。那扇窗户似乎有些松动,窗纸也破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鬼使神差地,我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心在胸腔里狂跳,一种强烈的不安和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驱使着我。我凑近那个破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去。 书房里很暗,只有书案上一盏烛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萧煜并不在里面。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扫过高大的书架……最后,落在了书案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与旁边雕花木纹几乎融为一体的暗格抽屉上。那抽屉的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没有完全关严实。 是什么让他如此匆忙,连暗格都没关好? 一种强烈的、危险的直觉攫住了我。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花窗——它的插销果然松脱了。我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落地无声。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萧煜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我快步走到书案后,蹲下身,手指颤抖着,轻轻拉开了那个没有关严实的暗格抽屉。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幅画卷。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画卷拿了出来,在昏黄的烛光下,缓缓展开。 画卷上是一个女子的全身像。笔触细腻,设色清雅。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站在一树开得正盛的梨花下,微微侧着头,笑容温婉羞涩,眼神清澈如同初春的溪水,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那张脸……赫然是柳若烟!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 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画卷右下角的题跋上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那题跋的字迹,是萧煜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梨花院落溶溶月,弱柳扶风烟水眸。得卿之幸,慰我半生孤寒。” 落款的时间,赫然是三年前!那时,柳若烟甚至还未入京!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这不是柳若烟!虽然眉眼有七八分相似,但画中女子眉宇间那份温婉羞涩、不谙世事的天真,是如今的柳若烟所没有的!柳若烟的美,带着一种被病痛长久折磨后的脆弱和沉静,而画中女子,则像一朵未经风雨、纯净无暇的温室小花。 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稳画卷。目光急切地在画上搜寻,终于在女子腰间系着的一个不起眼的荷包上,看到了两个用极细的笔触绣上去的小字—— “苏晚”。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原主苏晚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三年前,苏家尚未败落,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苏家小姐!春日梨园踏青……她确实有一件水绿色的新裙子,还绣了一个带着“晚”字的荷包! 替身……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为什么萧煜会对一个家世平平、容貌也并非绝色的柳若烟如此倾心?为什么他会如此不计代价、甚至不惜用最残忍的方式也要救她?因为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柳若烟!而是这张与苏晚(原主)年轻时极其相似的脸!柳若烟,不过是一个承载他执念的、活着的替代品!而原主苏晚,这个真正的“正主”,却早已被他厌弃、遗忘,甚至……视为可以随意牺牲、挖心取命的障碍! 一股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伴随着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愤怒和悲哀。为那个被欺骗、被牺牲、至死都蒙在鼓里的原主!也为那个被当作替身、活在虚幻宠爱里的柳若烟!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扫过画卷背面。在画轴的背面,靠近卷起的地方,一行更小的、墨迹尚新的批注,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眼帘: “替身已得心疾良方,渐可复原。待其康复无虞,真身(苏晚)已无用,当……处置。” 那“处置”二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划破了纸背!带着一种冷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当……处置。” 最后三个字,像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一丝残留的、对这个地方、对这个人的幻想。指尖的冰凉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心脏都仿佛被冻得停止了跳动。画卷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画中那个水绿衣衫、笑容羞涩的“苏晚”,正面朝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在无声地注视着我,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原来如此。 所有的温情脉脉,所有的“感激”,都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幻象。他守着柳若烟,看着那张相似的脸一点点恢复生机,如同修复一件珍贵的藏品。而我这个“真身”,这个替他完成了“修复”任务的工具,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处置”掉。 像清理掉一件碍事的垃圾。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愤怒,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崩溃痛哭,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在极寒之下凝结。我缓缓弯下腰,手指冰冷而稳定,重新拾起了那幅画。 指尖拂过画中女子温婉羞涩的笑靥,拂过那行冰冷的“处置”批注。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双手捏住画轴两端,用力。 “嘶啦——” 清脆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打破了死寂。洁白的宣纸在昏黄的烛光下被一分为二,画中女子清丽的脸庞从中裂开,那道裂痕狰狞地贯穿了她纯真的笑容。再撕!碎片纷纷扬扬,如同被狂风撕碎的梨花花瓣,飘落在冰冷的地毯上。 我面无表情,看着那些承载着欺骗与冷酷的碎片,如同看着一堆真正的垃圾。替身?真身?在他眼中,都是可以随意利用、随意丢弃的物件罢了。 撕碎了画,也撕碎了最后一点可笑的牵连。我转身,目光扫过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案头一角,放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我走过去,拿起。展开,是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男方落款处,萧煜那铁画银钩的名字已经签好,墨迹深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旁边,空着女方的位置,像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屈辱的结局。 看着那个空位,我忽然无声地笑了出来。笑容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和释然。我拿起和离书,没有再看一眼,双手再次用力。 “嗤啦——嗤啦——” 和离书在我手中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纸片,和地上的画卷碎片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不需要了。这迟来的、施舍般的“恩典”,这建立在欺骗和死亡威胁之上的所谓“自由”,我苏晚(现在的我),不屑要! 我走到书案旁,目光落在笔架上那支狼毫小楷上。没有一丝犹豫,我抽出它,蘸了蘸砚台里尚未干涸的墨汁。铺开一张全新的素笺,手腕悬停,落笔如刀: “医者救人,本分而已。心疾可愈,然人心之疾,无药可医。旧事已了,两不相欠。珍重,勿寻。” 字迹清瘦峻拔,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没有署名,也不必署名。 写罢,我将笔随手掷回笔山。然后,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了那把我一直珍藏的、从“手术室”带出来的、打磨得异常锋利精巧的柳叶刀。它曾是我搏命的武器,也曾是我救人的工具。此刻,它被轻轻放在了那张墨迹未干的素笺之上。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黄的烛火下,折射出一点幽寒的星芒。像是在为这荒唐的一切,画上一个沉默而锋利的句点。 做完这一切,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斥着权力与算计的书房,再没有丝毫留恋。悄然翻出花窗,身影迅速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 天光破晓,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将海面染上一层清冷的银灰。咸湿的海风猛烈地灌入衣领,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站在一艘中等商船的船头,粗粝的木质栏杆硌着掌心,身后是逐渐远去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庞大港口。 码头上,人声、号子声、货箱落地的闷响交织成一片喧嚣的背景音。巨大的福船、灵巧的沙船、高耸的广船……桅杆林立,帆影重重,遮蔽了视线。 “呜——” 浑厚的号角声穿透喧嚣,是启航的信号。脚下的船身微微一震,巨大的船帆在桅杆上被水手们吆喝着缓缓升起,吃满了风,发出沉闷的鼓胀声。锚链被绞盘拖拽着,带着沉重的哗啦声破水而出。船,开始动了。 陆地,在缓缓后退。那座囚禁了“苏晚”也囚禁了我数日的华丽牢笼,那座象征着权力与冷酷的王府,连同它所在的巨大城池,都渐渐缩成了视野尽头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时,码头通往泊位的青石板路上,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响,瞬间盖过了码头的嘈杂。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撕裂清晨宁静的暴烈气势。码头上的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潮水,惊呼着、推搡着向两旁仓惶躲避。 一队玄甲骑士如同黑色的飓风,席卷而至。为首之人,一袭墨色锦袍,外罩玄色大氅,在疾驰中猎猎翻飞。正是萧煜!他勒马停在离我的船最近的一个泊位边缘,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端坐马背,目光如电,穿透清晨薄薄的水汽和船帆的间隙,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隔着近百米的距离,隔着喧嚣的人声和波涛,我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冰冷、锐利、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以及一种仿佛被彻底背叛的、深沉的阴鸷!像一头被激怒的、即将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身后,是王府最精锐的玄甲卫,杀气腾腾,只需他一声令下,便能强行登船,甚至不惜将这港口搅得天翻地覆。 船帆已经鼓满,船身移动的速度在加快。港口的水面被推开,荡起浑浊的浪花。 他身边的侍卫长,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汉子,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在晨曦中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他焦急地看向萧煜,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 时间仿佛凝固了。风声、水声、人声都变得遥远。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在那个玄衣墨发的男人身上。他紧握着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地锁着我,那目光几乎要将我洞穿、撕碎。 侍卫长手中的刀,微微抬起,蓄势待发。 船,离岸已有一段距离,港口的轮廓在视野中加速变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煜紧握着缰绳的手,却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一点一点地……松开了。他紧绷的身体,那股欲要摧毁一切的暴戾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间消散了大半。 他依旧望着我,但眼神里翻腾的怒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般的沉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那复杂里,或许有一丝终于看清了什么的了然,或许有一丝计划彻底脱轨的挫败,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侍卫长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手中的刀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煜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越过我的头顶,投向了我身后那无垠的海天交界之处。那里,晨光熹微,海面浩渺,水天一色,一片苍茫。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空旷,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波涛,看到了某种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 海风猛烈地吹拂着他墨色的袍袖和大氅,猎猎作响。他端坐在马背上,身影在辽阔的港口背景下,竟显出一种奇异的孤独。 良久,一个低沉到几乎被海风吹散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侍卫长,或许也传到了每一个屏息凝神、等待命令的玄甲卫耳中: “她想要的……” 他顿了一下,目光依旧凝望着那水天相接的渺茫一线,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捉摸的涩然: “从来不是笼子。” 侍卫长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无力地垂落下来,重重地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突兀的脆响。 船,彻底驶离了泊位,破开深蓝色的海水,向着东方那片被朝阳渐渐染成金红的海天交界处,平稳而坚定地驶去。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码头上,那个玄色的身影依旧伫立着,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在晨曦与海浪的背景下,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融入了那片喧嚣的港口剪影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自由气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而畅快。转过身,面向那片正在燃烧起来的、广阔无垠的海天金光。 前路未知,但天地浩渺。 (林今安沈棠眠宋闻璟)的命运迎来重大转折宋闻璟沈棠眠小说全文(折寒枝簪起霜思)新篇章:隐藏的真相!阮青杳陆景琛乔若微的命运引发众多猜测凉薄怎配情深阮青杳陆景琛小说大结局已更新!落入晚风不可诉小说彩蛋篇整本在线下载阅读终极反转(书荒必看)官场魅惑法则李泽小说+延伸+最终篇章(李泽卢伟康白心颖)清爽版在线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