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舞鞋钢板的遗嘱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舞鞋钢板的遗嘱全文免费阅读(周正陈默陈强)

匿名 2025-09-25 03:12:18 11

我和陈默是上海滩最默契的舞者,旋转的裙摆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晚他倒在我怀里时,瞳孔映出物业经理堂弟仓皇逃离的背影。警方在陈默舞鞋夹层发现钢板遗嘱:「房产全归堂弟」。笔迹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堂弟在审讯室疯狂捶打桌面:「我哥不可能写这个!」直到债主举着砍刀冲进灵堂,我才明白陈默用命下了怎样一盘棋。而我的高跟鞋尖,正缓缓抵住真凶的咽喉——

上海,深秋。华灯初上,湿冷的空气里已经提前渗入冬的凛冽。可“金雀”社区中心那方小小的露天舞池,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蒸腾着不合时宜的热情。劣质音响奋力嘶吼着《蓝色多瑙河》,裹挟着廉价香水、汗味和飞扬的尘土,在昏黄的路灯下搅成一团浑浊的漩涡。

我和陈默,就是这漩涡的中心。

脚尖点地,旋转,裙摆如墨色莲花骤然怒放。陈默的手臂坚实有力,带着我完成一个教科书般精准的托举。落地时,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舞衣烙在我腰侧,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沉静如深潭,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影子。

「薇薇,跟上!」他低声提醒,气息拂过我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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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死不了。」我回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脚下步伐却愈发凌厉。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滑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默契?那是用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争执,甚至血泪浇灌出来的。我们是上海滩业余国标圈里最锋利的一对刀锋,也是彼此最深的秘密堡垒——关于那些纠缠不清的债务,关于那个如影随形的名字:高利王。

又一曲终了,掌声稀稀拉拉。陈默松开我,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他习惯性地走向舞池边缘那张掉漆的折叠桌,拿起他那标志性的、印着褪色“上海”字样的搪瓷杯。

「老默,今天状态神勇啊!」旁边观战的老李头笑着递过一支皱巴巴的烟。

1

陈默摆摆手,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嗓子干,喝口水。」他拧开杯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水流滑下的声音在短暂的乐曲间隙里异常清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物业制服的身影,像一道不和谐的阴影,突兀地插入了这片喧嚣。陈默的堂弟,陈强。他挂着物业经理的胸牌,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像冰冷的探针,在我们身上,尤其是陈默身上,来回扫视。

「哥,」陈强走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黏腻的亲昵,「跳得真带劲。不过……这月物业费和水电,拖得有点久了。」他搓了搓手指,那动作暗示性十足。

陈默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怒意,声音干涩:「知道了,强子。再宽限几天,月底……月底一定结清。」

「月底?」陈强嗤笑一声,凑得更近,几乎贴着陈默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高利王那边……可等不了那么久吧?他让我带个话,再看不到钱,就不是砸玻璃那么简单了。」他阴鸷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默放在长椅上的背包。

陈默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猛地推开陈强,搪瓷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残余的水渍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滚!」这个字从陈默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

陈强被推得踉跄一步,脸上伪装的平和瞬间碎裂,只剩下赤裸的阴狠。他死死剜了陈默一眼,又飞快地扫了我一下,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他没再说话,转身,深蓝色的制服背影迅速消失在舞池外围的树影里,快得像一道不祥的鬼影。

「没事吧?」我快步上前,扶住陈默微微颤抖的手臂。他的手冰凉。

「没事。」他摇摇头,弯腰捡起杯子,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他避开我的目光,看向舞池,「最后一支,跳完回家。」

音乐再次响起,是《一步之遥》。探戈的鼓点带着宿命般的沉重。我们重新滑入舞池,身体依旧贴合,舞步依旧精准,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陈默的掌心不再灼热,反而透着一股虚弱的冷汗。他的呼吸变得短促,每一次旋转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默哥?」我低声唤他,心一点点沉下去。

「别停……」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固执,「跳完它……薇薇……跳完……」

乐曲进入高潮,一个激烈的旋转接外滑步。就在我被他带着向外滑出的瞬间,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力量骤然消失!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看到他脸上血色褪尽,像一张被漂白的纸。那双总是明亮锐利的眼睛,瞳孔猛地放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瞬间惊骇的脸。然后,那瞳孔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抹深蓝色的残影——是陈强刚刚消失的方向!

「噗通!」

沉重的闷响砸碎了探戈的旋律。

陈默像一座被抽空了所有钢筋水泥的大厦,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嘴角涌出一股带着泡沫的暗红液体,迅速在他苍白的脸颊和冰冷的地面蔓延开来。

「陈默——!!」

我的尖叫撕裂了夜空。舞池的喧嚣戛然而止,劣质音响里《一步之遥》的余韵还在空洞地回响,衬得这死寂更加骇人。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惊恐地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生机的躯体。

我扑跪下去,颤抖的手徒劳地想去堵住他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他的身体在我怀里迅速变冷、变硬。那双曾倒映星河、也曾倒映我身影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大睁着,残留着最后一丝凝固的惊愕,死死地、死死地“望”着陈强消失的那片黑暗树影。

「救护车!叫救护车啊!」我抬起头,朝着呆若木鸡的人群嘶喊,声音破碎不堪。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粗暴地撕开夜幕,笼罩了这片刚刚还充满廉价欢愉的舞池。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拉起警戒线,驱散人群。一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警官蹲在陈默身边,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他胸牌上的名字在警灯下反着光:刑侦队长,周正。

法医初步检查后,对周正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急性中毒症状,高度怀疑毒物经口摄入。具体毒物要等化验。」

周正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落在我身上,又移向我脚边那个滚落的、印着“上海”字样的搪瓷杯。杯口边缘,残留着一点可疑的深色水渍。他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将其封存。

「你是他搭档?最后一个接触他的人?」周正的声音没有温度,像冰冷的金属。

我抱着陈默逐渐冰冷的身体,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混合着那暗红的血沫,洇开一片绝望的污迹。我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陈强消失的方向,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浓重的铁锈味。

「是他……」我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陈强……他堂弟……他刚才……逼债……下了毒!」

周正的眼神骤然一凝,锐利的目光刺破夜幕,投向那片吞噬了深蓝色背影的黑暗树丛。警灯的红蓝光芒在我脸上交错闪烁,映出我眼中翻腾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火。

陈默空洞的眼睛,依旧“望”着那个方向。那凝固的惊愕,成了无声的控诉。

2

冰冷的审讯室,白炽灯管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将四壁照得惨白一片,无处遁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强身上那股廉价烟草混合的汗味。他坐在我对面的铁椅子上,深蓝色的物业制服皱巴巴的,领口歪斜,脸上早没了之前的阴狠,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攫住的惨白和慌乱。

「我没有!周警官!我发誓我没有!」陈强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哭腔,双手激动地在空中挥舞,手铐链子哗啦作响,「那是我亲堂哥!我再不是人,也不可能下毒害他啊!我就是……就是去催个物业费!他欠了三个月了!我总得交差吧?」

周正坐在主审位,面无表情,像一尊冷硬的石雕。他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笃、笃”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被无限放大,像敲在陈强紧绷的神经上。

「催费?」周正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催费需要威胁他‘高利王等不了’?需要暗示‘砸玻璃’?」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住陈强,「陈强,高利王是谁?陈默欠他多少钱?你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强的身体猛地一抖,眼神慌乱地躲闪:「我……我不知道什么高利王……我就是……就是听人提过一嘴……吓唬吓唬他……想让他快点交钱……」他语无伦次,额头上冷汗涔涔。

「吓唬?」周正冷笑一声,拿起桌上几张刚冲洗出来的现场照片,啪地甩到陈强面前。照片上,陈默倒地的惨状、嘴角的污血、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冲击力十足。「用投毒来吓唬?你当我们是傻子?」

「我没有下毒!杯子!对!是那个杯子!」陈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照片里那个被装在证物袋里的搪瓷杯,「水是他自己带的!我根本没碰过!舞池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往里面下东西!凭什么就怀疑我?!」

「凭你最后接触他!凭你有明确的作案动机——催债!」周正的声音陡然严厉,「凭你在他毒发前,有过激烈的言语冲突和肢体接触!凭你在他倒地后,第一时间逃离现场!」他每说一句,就重重敲一下桌面,震得陈强脸色又白一分。

「我……我是怕……怕说不清……」陈强瘫软在椅子上,声音带了绝望的哭腔,「我哥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急性中毒。」周正冷冷吐出结论,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脸色同样苍白如纸的我,「林薇女士,你是陈默的搭档,也是最后和他共舞的人。除了陈强,你还注意到现场有什么异常吗?或者,陈默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和谁结怨?」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审讯室冰冷的空气似乎更凝滞了。我抬起头,迎向周正审视的目光,也迎向陈强那混杂着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的眼神。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底一片烧灼后的灰烬。

「异常?」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陈强逼债,就是最大的异常。」我看向陈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他刚才没说完。高利王,是闸北那边放印子钱的,心狠手辣。陈默为了筹钱参加下个月的华东赛,借了他的钱,利滚利,已经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我顿了顿,感受到陈强投来的、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陈强,就是高利王派来盯梢催债的狗腿子!他今天来,就是最后通牒!他恨陈默还不上钱连累他!他完全有理由下毒!」

「你血口喷人!」陈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被手铐拽回去,撞得铁椅哐当巨响,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我,「林薇!你个臭婊子!你跟我哥不清不楚,是不是你下的毒想赖我头上?!」

「够了!」周正厉声喝止,眼神冰冷地扫过陈强,「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场!」他转向我,语气稍缓,「林薇女士,情绪化的指控没有意义。我们需要证据。」他拿起对讲机,「技术科,陈默随身物品的初步检查有结果了吗?尤其是那个背包。」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冷静的男声:「周队,背包检查完毕。主要是换洗衣物、护膝药膏、几本舞蹈杂志。没有发现可疑物品或药物残留。不过……」那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死者的舞鞋,有点奇怪。」

「舞鞋?」周正眉头微蹙。

「对,那双黑色标准舞鞋,右脚那只,鞋底和鞋帮的缝合处,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磨损造成的松动痕迹,像是……被拆开过又缝回去的。针脚很细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舞鞋?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陈默那双视若生命的舞鞋?他每次比赛前都要亲手擦拭、上油,像对待情人一样温柔。那双鞋底,曾经承载着我们无数个旋转的日夜,也承载着……那个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沉重的秘密?

周正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拆开!仔细检查内部!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明白!」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审讯室里只剩下陈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正不再发问,只是沉默地坐着,指间的香烟被无意识地捏得变形。无形的压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发酵。

大约二十分钟后,对讲机再次响起,技术科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和凝重:

「周队……有发现!在右脚舞鞋的鞋底夹层里……嵌着一块薄薄的、裁剪成鞋底形状的不锈钢板!」

不锈钢板?鞋底夹层?

陈强茫然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周正的眉头锁得更紧。

对讲机里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宣读判决般的沉重:

「钢板上……刻有字迹。内容……是……」

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清晰地念出每一个字:

「本人陈默,自愿将名下位于金雀社区7栋302室的房产,于本人身故后,全部产权及一切附属权益,无条件赠与堂弟陈强。此嘱为最终意愿,永不反悔。」

「落款:陈默。日期:2021年10月15日。」

嗡——

仿佛一颗炸弹在狭小的审讯室里无声爆开。

陈强的表情瞬间凝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那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随即被一种狂喜的洪流淹没!他脸上的恐惧和苍白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扭曲的狂喜,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

「房……房子?!」他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狂喜的破音,「给我了?!我哥……我哥把房子给我了?!哈哈哈!是我的了!302!是我的了!」他猛地看向周正,手铐链子哗啦乱响,语无伦次地嘶喊:「周警官!你听到了吗?!遗嘱!我哥的遗嘱!他把房子给我了!白纸黑字!不,钢板黑字!铁证如山!他自愿给我的!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杀了他谁给我房子?!我没下毒!我是清白的!放了我!快放了我!」

他癫狂地大笑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状若疯魔。

周正的脸,却在这份突如其来的“铁证”面前,彻底沉了下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锐利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反复切割着狂喜的陈强,又缓缓移向我。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能勉强压制住心底翻江倒海的巨浪和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冷笑。

陈默……这就是你的后手吗?用命换来的后手?

周正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压过了陈强的狂笑,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陈强,别高兴得太早。」他盯着那块被装在透明证物袋里送进来的、边缘裁剪得与鞋底严丝合缝的冰冷钢板,上面的刻字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这份遗嘱……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巧得就像……专门为了给你脱罪而准备的。」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技术科,立刻对钢板上的刻字进行笔迹鉴定!我要最权威、最快速的结果!比对样本,就用陈默留在舞蹈协会的报名表和签到簿!」

「是!周队!」

陈强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更深的、如同坠入冰窟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呆呆地看着周正,又看看那块钢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冰冷的绝望,重新攫住了他。

而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传来温热的黏腻感。

风暴,才刚刚开始。

3

笔迹鉴定的结果,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陈强的脸上,也烫在了整个案情的脉络上。

三天后,浦江分局刑侦支队会议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清晰地展示着两份文件的放大影像:左边是陈默在舞蹈协会亲笔填写的报名表,字迹流畅有力,带着舞者特有的洒脱;右边,则是从舞鞋钢板遗嘱上拓印下来的刻字照片。

技术科的老刘,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刑警,指着幕布,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运笔的起承转合,笔锋的顿挫角度,尤其是‘陈’字右耳旁的钩笔,‘默’字四点底的连贯走势,‘强’字‘弓’部的独特弧度……这些细节特征,具有高度的个体独特性和稳定性。」

他切换了几组更细微的局部对比图。

「看这里,‘房’字‘户’部的点笔,习惯性带出的小拖尾;‘产’字最后一横收笔时微微上挑的笔锋……与样本字迹完全吻合。」

老刘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主位的周正脸上,一字一句地给出结论:

「经综合比对检验,可以确认,舞鞋钢板上的刻字笔迹,与陈默(死者)生前的样本笔迹,系同一人所书写。非他人摹仿伪造。」

「轰——」

这个结论,无异于在已经波涛汹涌的案情湖面上,又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由狂喜后的惨白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挥舞着戴着手铐的双手,歇斯底里地冲着老刘、冲着周正、冲着所有人咆哮:「假的!鉴定是假的!我哥怎么可能把房子给我?!他恨我!他巴不得我死!他怎么可能写遗嘱给我?!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是林薇!是这个贱人搞的鬼!她模仿我哥的字!她陷害我!」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周正脸上,眼神癫狂,充满了被巨大“惊喜”砸晕后又瞬间被推入深渊的崩溃和不信。

周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锋,没有一丝波澜。他抬手示意旁边的警员将情绪失控的陈强按住。

「陈强,」周正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笔迹鉴定是刑事科学技术,不是儿戏。结果具有法律效力。它证明了一件事:这份遗嘱,确实是陈默亲笔所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我。

「但这恰恰引出了更大的疑问。」周正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视舞蹈为生命的人,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遗嘱——关于他唯一的、价值不菲的房产——刻在一块钢板上?为什么要把这块钢板,如此隐秘地藏在自己视若珍宝的舞鞋夹层里?」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投影幕布上那份冰冷的遗嘱刻字上。

「他在防备谁?他在害怕什么?这份遗嘱,真的是出于对堂弟的‘深厚感情’和‘自愿赠与’吗?」周正的声音陡然转冷,「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以生命为代价的……局?」

陈强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巨大的困惑和冰冷的恐惧再次淹没了他。

「周队,」一个年轻刑警举手发言,「如果遗嘱是真的,陈强作为唯一继承人,他的作案动机就大大减弱了。毕竟杀了陈默,他才能合法拿到房子。这逻辑上说不通。」

「动机减弱,不代表消失。」周正沉声道,「也许他并不知道遗嘱的存在?或者,他等不及陈默‘自然死亡’?又或者……」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我,「林薇女士,作为陈默最亲密的搭档,你对他隐藏这份遗嘱的行为,有什么看法?他是否向你透露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尤其是,在你们共同面对高利王债务压力的情况下。」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我缓缓抬起头,迎向周正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三天的时间,足够我将翻腾的心绪沉淀成冰冷的恨意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

「防备谁?」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而冰冷的笑意,「周警官,您觉得,一个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连唯一栖身的房子都可能保不住的人,他最该防备的,是谁?」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反问。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陈默……他太骄傲了。」我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被债务压垮,尤其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债主。他把遗嘱藏得这么深,藏在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陈强,「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条在他‘意外’身亡后,房子不至于立刻被高利王夺走的后路。毕竟,把房子‘给’了堂弟,总比被债主抢走强?哪怕这个堂弟……是条喂不熟的豺狼。」

「你放屁!」陈强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又被警员死死按住,他双眼赤红地瞪着我,「林薇!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哥……我哥他……」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词句,只能徒劳地喘着粗气。

周正没有理会陈强的叫嚣,他盯着我,眼神锐利:「你的意思是,陈默立这份遗嘱,是为了……避债?用将房产‘赠与’陈强的方式,暂时保住它,让高利王无法直接下手?」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一个走投无路的人,能想到的、最无奈的办法。至于他为什么选择陈强……」我抬起头,看向陈强,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或许,是因为陈强身上那层‘物业经理’的皮,看起来比我们这些跳舞的,更‘可靠’一点?又或许……是因为别无选择?」

「你胡说!我哥不可能算计我!」陈强嘶吼着,但底气明显不足,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算计?」周正冷冷地打断他,目光重新回到那份遗嘱投影上,「陈强,你口口声声说陈默恨你。那他为什么要把唯一的房产留给你?这份‘恨’,值一套房子吗?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赠与’,而是一份……‘寄存’?」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陈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陈默是不是和你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他生前就把房子‘过’到你名下,或者让你代持,以此躲避高利王的追债?这份藏在鞋底的遗嘱,只是他确保在他死后,你能‘名正言顺’地拿到房子的最后一道保险?!」

周正的推理如同惊雷,炸得陈强体无完肤。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我……我不知道……没有协议……他……他没跟我说过……」陈强语无伦次,心理防线在周正抽丝剥茧的逼问和那份“真实”遗嘱带来的巨大冲击下,开始土崩瓦解。

「不知道?」周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陈强!你还在撒谎!高利王的人是不是找过你?是不是威胁过你?陈默转移房产避债,是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他死了,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吞掉这套房子,还能摆脱高利王的纠缠,是不是?!」

「我没有!我没有杀他!」陈强崩溃地抱头嘶喊,涕泪横流,「房子……房子他是说过……说过让我先帮他拿着……等风头过了再过户回去……可我没答应!高利王的人……他们……他们找过我……说要是敢帮陈默藏房子,就打断我的腿……我害怕啊周警官!我真的害怕!我逼我哥还钱,是怕高利王找我麻烦!但我没下毒!那水杯我真没碰过!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我……我……」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精神几近崩溃,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协议,但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已经侧面印证了周正关于“避债代持”的推测。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陈强压抑的呜咽声。

周正没有再逼问,他坐回位置,眉头紧锁。遗嘱的真实性洗脱了陈强伪造的嫌疑,却也彻底搅浑了这潭水。陈强的作案动机因为房产的归属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自相矛盾。而那份遗嘱背后隐藏的避债意图,又将高利王这个巨大的阴影,正式推到了台前。

「周队,」老刘推了推眼镜,打破了沉默,「毒物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死者胃内容物及搪瓷杯残留水中,均检出高浓度铊化合物。这是一种剧毒,无色无味,微量即可致命。投毒方式,基本可以确定为混入其自带的饮用水中。」

铊!这个字眼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来源呢?」周正沉声问。

「正在追查。这种管控化学品来源有限,排查需要时间。」老刘回答。

周正的目光再次投向投影幕布上那份冰冷的钢板遗嘱,又缓缓移向角落里沉默的我,最后落在崩溃哭泣的陈强身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动机……投毒者……高利王……」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重重迷雾,「看来,我们得好好会一会这位‘王老板’了。」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一组,立刻传唤高利王!二组,重新梳理陈默生前所有社会关系,尤其是债务往来!三组,重点排查案发当天舞池所有人员,尤其是能接触到陈默水杯的人!技术科,继续追查铊的来源!」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林薇女士,在案件明朗前,请你暂时不要离开本市,保持通讯畅通。」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

高利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

陈默,你在天上看着吗?这场用命换来的棋局,才刚刚走到中盘。

4

陈默的灵堂,设在金雀社区那间狭小、终年不见阳光的一楼车库里。惨白的挽联垂落,劣质香烛燃烧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凉。他的大幅黑白遗照挂在正中,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舞服,笑容依旧明亮自信,眼神却永远凝固在了那个瞬间。

稀稀拉拉来了几个舞蹈圈的朋友和老邻居,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我穿着一身黑衣,臂缠黑纱,静静地站在角落,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陈强作为“遗嘱继承人”,也来了,穿着一身不合体的黑色西装,眼神躲闪,脸色灰败,远远地缩在另一个角落,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更不敢看陈默的遗像。那份钢板遗嘱带来的“惊喜”,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和警方的严密监控所取代。

哀乐低回,更添凄怆。

就在司仪用公式化的腔调念着悼词,众人低头默哀的当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车库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木屑纷飞!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了进来。为首一人,四十岁上下,剃着青皮,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眉骨斜划到嘴角,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脸上。他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弹力背心,露出两条布满刺青的粗壮胳膊,手里赫然提着一把一尺多长、寒光闪闪的厚背砍刀!

灵堂里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惊恐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刀疤脸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陈强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满口黄牙。

「陈强!你个狗娘养的!躲这儿给你死鬼堂哥哭丧呢?」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暴戾。

陈强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老板……您……您怎么来了……」

「老子怎么来了?」刀疤脸——高利王,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他手里的砍刀随意地晃动着,刀锋反射着烛光,晃得人眼晕。「老子再不来,老子的钱是不是就跟着陈默那短命鬼一起埋进土里了?嗯?!」

他猛地扬起砍刀,刀尖直指陈强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强脸上:「说!陈默欠老子的八十万,连本带利一百二十万!这钱,你他妈什么时候还?!别以为他死了就一了百了!父债子偿,兄债弟还!天经地义!」

「我……我没钱啊王老板!」陈强哭嚎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那房子……房子是我哥的!他……他死了,债……债不该我背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高利王一脚踹在陈强肩膀上,把他踹得滚倒在地,「当老子是傻子?!」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啪地一声甩在陈强脸上,「看看!这是什么?!你堂哥陈默,三个月前,就他妈把这套7栋302的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了!白纸黑字!公证过的!你他妈现在跟老子说房子是他的?!」

那张纸飘落在地,赫然是一份房产过户协议的复印件!上面陈默和陈强的签名、鲜红的手印,清晰刺目!

灵堂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张纸,又看向面如死灰的陈强。连站在角落的周正(他穿着便衣混在人群中监控)眼神都骤然一凝!

陈强看着那张纸,如同见了鬼,浑身筛糠般抖起来:「不……不是……王老板……这……这房子……它……它……」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语。

「它什么它!」高利王狞笑着,弯腰,用冰冷的刀面拍打着陈强的脸,发出啪啪的脆响,「陈默那小子,精得很呐!想用这招金蝉脱壳,把房子转到你名下,躲着老子?做梦!」他直起身,环视一圈惊骇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戾的威胁:「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陈强!这房子,现在是你名下的!陈默的债,就由你来扛!一百二十万!少一个子儿……」

他猛地抡起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在陈默遗像前的供桌上!

「咔嚓!」

厚实的木桌一角应声而断!瓜果供品滚落一地!陈默的遗像框被震得歪斜,照片上那明亮的笑容在刀光下显得无比讽刺。

「……老子就剁了你的手脚,拿这房子抵债!」高利王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灵堂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陈强绝望的呜咽和高利王手下粗重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清晰、带着刻骨恨意的女声,穿透了这片死寂,在狭小的车库里响起:

「拿房子抵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我。

我缓缓走了出来,黑衣肃穆,臂缠黑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地盯着高利王。

「王老板,」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针,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膜,「陈默的债,是陈默的债。这房子……」我抬手指了指那张飘落在地的过户协议复印件,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现在,是陈强的‘合法’财产。你剁了他,房子……也未必轮得到你。」

高利王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刀疤扭曲,他眯起眼睛,像毒蛇一样打量着我:「哟呵?哪来的小娘皮?挺横啊?你他妈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迎着他凶狠的目光,毫无惧色,甚至向前逼近了一步,「重要的是,陈默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警方正在调查。」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混在人群中的周正,又回到高利王脸上,「你现在带着刀,闯进灵堂,威胁要杀人,还毁坏遗物……王老板,你是嫌警察找不到理由抓你吗?还是说……」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尖锐:

「陈默的死,跟你有关?!你怕他死了,你的债就黄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要抢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把房子弄到手?!」

「你放屁!」高利王勃然大怒,砍刀猛地指向我,刀锋距离我的鼻尖只有不到十公分!他身后的打手也纷纷上前,凶相毕露。

灵堂里的空气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混在人群中的周正和几个便衣警察,身体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我却像是没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刀锋,反而又向前踏了半步,几乎要撞上那冰冷的刀刃!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高利王那双暴怒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还是说……那份藏在舞鞋钢板里的遗嘱,让你慌了?你知道陈默把房子‘给’了陈强,怕陈强这个软蛋扛不住警察,把你们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代持’协议抖出来?所以……你要在他开口前,让他永远闭嘴?就像……你们让陈默闭嘴一样?」

「铊……好用吗?王老板?」

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高利王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瞳孔在刹那间猛地收缩!那是一种被猝不及防戳穿最隐秘心事的、本能的惊骇!虽然这惊骇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更汹涌的暴怒所取代,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却如同黑夜里的闪电,清晰地映入了在场每一个有心人的眼中!

尤其是周正!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了高利王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惊骇!

「我操你妈!臭婊子!老子宰了你!」高利王彻底被激怒,理智被狂怒吞噬,他狂吼一声,手中的砍刀带着凄厉的风声,不管不顾地朝着我的头顶狠狠劈落!

「住手!」「警察!」

几声厉喝同时响起!周正和几个便衣如同猎豹般从人群中扑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动了。

没有后退,没有躲闪。穿着黑色细高跟鞋的右脚,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向上撩起!坚硬的、锐利的鞋跟尖端,带着全身的力量和积压了数日的滔天恨意,狠狠地、决绝地——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高利王那势大力沉劈落的砍刀,僵在了半空,距离我的额头只有不到一寸。他脸上的狂怒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愕所取代。他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

只见我那黑色的高跟鞋尖,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地、完全没入了他穿着紧身弹力裤的、大腿内侧最柔软的要害之处!鲜血,正顺着光亮的鞋跟,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黑色的裤管,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高利王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砍刀脱手落地,发出哐当巨响,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轰然倒下,双手死死捂住鲜血喷涌的大腿根,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哀嚎,声音凄惨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带来的那群打手,全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血腥反击惊呆了!一时竟忘了动作。

周正和便衣警察已经扑到近前,迅速将在地上翻滚惨嚎的高利王制服,同时厉声呵斥震慑住了那群打手。

灵堂里一片混乱。惊叫声,哭喊声,警察的呵斥声,高利王杀猪般的惨嚎声,交织在一起。

我缓缓地、优雅地收回了右脚。沾满鲜血的高跟鞋跟,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妖异而冰冷的光泽。我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面无表情地、仔细地擦拭着鞋跟上温热的血迹,仿佛刚才那狠辣致命的一击,只是掸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在地上痛苦抽搐的高利王,越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终,落在了陈默那张被刀锋震歪的黑白遗像上。

照片里的他,笑容依旧明亮。

我对着遗像,微微勾起唇角,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第一个。」

5

高利王杀猪般的惨嚎被塞进了警车,连同他那群噤若寒蝉的打手。灵堂的混乱在警察的强力介入下被迅速控制,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残留的暴戾气息,却久久不散。惊魂未定的宾客们被疏散,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歪斜的遗像,无声诉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我被周正“请”到了分局。不是审讯室,而是一间普通的询问室。灯光柔和了许多,桌上甚至还放着一杯温水。

周正坐在我对面,脸色依旧冷峻,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探究。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林薇女士,灵堂那一脚……很专业,也很危险。」

我端起纸杯,抿了一口温水,指尖冰凉。「自卫而已,周警官。他要砍我,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的声音平静无波,「难道我应该站着等死?」

「自卫的尺度把握得很好。」周正没有纠缠这个,话锋一转,「你最后对高利王说的那句话……‘铊……好用吗?’是故意刺激他?」

「是试探。」我放下纸杯,迎上他的目光,「也是陈述事实。陈默死于铊中毒。而高利王,有最强烈的动机让他消失——为了那套已经‘转移’到陈强名下、却可能永远拿不到钱的房子。他刚才在灵堂的表现,尤其是听到‘铊’字时那一瞬间的反应,周警官,您也看到了。」

周正没有否认,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高利王有重大作案嫌疑,这点毋庸置疑。他手下有获取铊的渠道可能性也很大。但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动机成立,嫌疑重大,不等于他就是投毒者。我们需要直接证据。案发时,高利王及其核心手下,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们当晚在闸北的场子里‘看账’,有几十号人可以作证。」

「买凶,或者利用内应。」我立刻接口,「比如,那个被他安插在陈默身边,既是催债狗腿子,又是房产‘代持人’的陈强。」

「陈强?」周正微微皱眉,「他的嫌疑并未完全排除。但笔迹鉴定和那份遗嘱,让他的动机变得非常矛盾。而且,案发时他的行踪虽然可疑,但舞池的公共监控显示,他离开后直到陈默毒发倒地,都没有再返回过现场。他接触水杯的机会……理论上只有冲突那一次,众目睽睽之下,他很难完成投毒。」

「众目睽睽?」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周警官,您真的认为,在那个混乱嘈杂的露天舞池,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一直盯着一个普通的搪瓷杯吗?」

周正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

「舞池的监控,视角固定,清晰度有限,只能覆盖主要区域。」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但有一个地方的监控,视角或许更刁钻,清晰度或许更高,而且……很可能记录了某些被忽略的细节。」

「哪里?」周正追问。

「物业值班室。」我清晰地吐出五个字,「金雀社区物业值班室,就在社区中心小广场的东侧,二楼。它的窗户,正对着露天舞池。而且,据我所知,为了‘方便管理’,值班室里是装有高清监控探头的,其中一个,角度正好能俯视整个舞池,包括……陈默习惯放水杯的那张折叠桌。」

周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身:「你确定?!」

「陈强是物业经理。」我平静地陈述,「他完全有能力,也有动机,在案发后第一时间,删除或者篡改那段对他不利的监控录像。毕竟,值班室的监控硬盘,是由物业内部管理的。」

「立刻去金雀物业!调取案发当晚值班室所有监控记录!尤其是对着舞池的那个探头!封锁现场!硬盘原件全部扣押!」周正抓起桌上的对讲机,语速极快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他放下对讲机,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林薇,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之前,说了也没用。」我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陈强是物业经理,他随时可以找借口搪塞,甚至提前销毁。只有当他被列为重大嫌疑人,被警方控制,无暇他顾的时候;只有当高利王这条疯狗被逼得跳出来,彻底搅浑水,让陈强也陷入恐慌的时候……去查,才有可能找到没被污染的证据。」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且,我需要确认,高利王和陈强之间,到底是谁更想要陈默的命!」

周正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也有一丝了然。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声道:「在这里等着。」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询问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询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清晰地回放着案发那晚的每一个细节:喧嚣的音乐,飞扬的尘土,陈默掌心的温度,陈强阴鸷的眼神,还有……那个穿着灰色连帽衫、一直低着头在舞池边缘徘徊、像一抹不起眼阴影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询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周正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极度凝重的神情。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

「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将平板电脑放到我面前的桌上,「如你所料,值班室对着舞池的高清探头!而且,硬盘有自动循环覆盖,但案发当晚的关键时段……被单独备份加密了!技术科刚破解!」

屏幕上,是一段高清的黑白监控画面。视角居高临下,清晰地俯瞰着整个露天舞池。时间戳显示:案发当晚,20:47分。

画面中,人群随着音乐舞动。陈默和我刚刚结束一曲,走向边缘的折叠桌。陈默拿起他的搪瓷杯(杯身上的“上海”字样清晰可见),拧开盖子,仰头喝水。这时,穿着深蓝制服的陈强出现,两人发生争执,陈默愤怒地推开陈强,杯子掉在地上(这个角度清晰地拍到杯子落地,水洒出)。陈强阴狠地瞪了陈默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树影里。

画面快进。陈默捡起杯子,显得有些烦躁。他拿着空杯,似乎在犹豫。这时,一个穿着宽大灰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的身影,低着头,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从舞池另一侧快速接近那张折叠桌。他(从身形看是男性)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路过,甚至没有看陈默的方向。就在他经过桌边的瞬间,他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极其迅捷地掏出一个小东西(像是一个很小的塑料滴管瓶),手腕一翻,几滴无色的液体精准地滴入了陈默放在桌上的、那个印着“上海”的搪瓷杯中!整个过程不到一秒!快得如同魔术!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收回手,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低着头,迅速混入旁边跳舞的人群,消失不见!

而此刻的陈默,正背对着桌子,弯腰拍打着裤子上刚才溅到的水渍,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几秒钟后,陈默直起身,拿起那个被投了毒的杯子,走向不远处的公共直饮水机……接水……

周正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那个灰色连帽衫投毒后转身没入人群的瞬间。虽然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那个投毒的动作,在慢放的高清镜头下,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就是他!」周正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投毒者!不是陈强,也不是高利王本人!是第三个人!」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灰色身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终于抓住猎物的确认感。

「能看清脸吗?」我的声音有些发紧。

「暂时不能。帽子遮挡,角度问题。」周正摇头,眼神锐利如鹰隼,「但是,这个身形,这个走路的姿态……技术科正在做步态分析和身形比对。而且,他投毒后消失的方向……」周正将画面放大,指向灰色身影消失的区域,「是朝着社区中心大楼的后门。那里……也有一個监控探头!」

他迅速切换画面。另一段监控录像出现,视角是社区中心大楼内部狭窄的后走廊。时间戳:20:48分。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身影匆匆走过,依旧低着头。在走廊尽头,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快速推开一扇标着“配电室-闲人免进”的门,闪身进去。

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是配电室内部的监控(显然物业为了安全也装了)。时间:20:48分。灰色身影进入后,立刻反锁了门。他走到角落的监控主机柜前,动作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像是在删除或覆盖数据?)。然后,他直起身,似乎松了口气,抬手——摘下了头上的连帽衫帽子!

一张年轻、苍白、带着紧张和一丝狠戾的侧脸,清晰地暴露在监控镜头下!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那张脸……

「是他?!」周正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而我,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巨大悲伤和滔天恨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那张脸……竟然是……

6

屏幕上,那张从灰色连帽衫下露出的年轻侧脸,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询问室里凝滞的空气。

周正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锐芒:「张昊?!」

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弹,砸进我的耳膜,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眩晕。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带着陌生狠戾的脸——张昊,陈默和我所在的“飞扬”舞蹈工作室里,那个总是沉默寡言、负责打杂和器械维护的年轻学徒!那个见到我和陈默会腼腆地喊“默哥”、“薇姐”的大男孩!

怎么会是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恨意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我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是他。」周正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寒意,他迅速操作平板,调出张昊在舞蹈工作室登记的身份信息照片。两张脸在屏幕上并列——监控截图里那张苍白紧张的侧脸,和登记照上那个眼神略显怯懦的年轻人,五官轮廓完全吻合!

「立刻抓捕张昊!」周正抓起对讲机,语速快如疾风,「目标,‘飞扬’舞蹈工作室学徒张昊!重复,立刻实施抓捕!注意,此人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毒物!」

放下对讲机,周正的目光转向我,锐利如刀:「林薇,张昊在工作室负责什么?他和陈默有什么矛盾?或者……他有什么理由,要置陈默于死地?」

矛盾?理由?

我的大脑在冰冷的恨意中飞速运转,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拼凑。张昊……那个总是低着头、默默擦拭把杆、整理音响的瘦弱身影……陈默对他并不苛刻,甚至因为他做事细心,偶尔会多给他一点小费……

「他……负责器械维护,音响灯光,还有……工作室的清洁。」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陈默……对他没什么特别。他……很安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突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片段猛地撞入脑海!我的声音陡然顿住,瞳孔骤缩!

「等等!」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周正,「大概……两个月前?有一次,陈默发现……工作室存放报名费和部分现金的抽屉锁被人撬过!虽然钱没少多少,但陈默很恼火,查了监控……监控那天正好‘坏了’。」我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感,「后来……陈默私下跟我说,他怀疑是张昊。因为那天只有张昊走得最晚,而且……他看见张昊那段时间,经常去‘金凤凰’夜总会那边……那地方,消费不低,不是他一个学徒能负担的……」

「金凤凰?」周正眼神一凝,「那是高利王罩着的场子!」

「对!」我用力点头,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陈默当时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加上张昊苦苦哀求,赌咒发誓,陈默心软,只是警告了他几句,扣了他半个月工资,没有声张……难道……难道他因此怀恨在心?或者……他根本就是被高利王收买了?!」

「收买,或者……被抓住了把柄。」周正的声音冰冷,「盗窃,堵伯,欠下高利贷……任何一个,都足以让高利王控制他,成为一颗安插在陈默身边的钉子!」

就在这时,周正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传来急促的声音:「周队!周队!目标不在‘飞扬’工作室!据工作室其他人反映,张昊从案发第二天起就请假了,说家里有事,一直没露面!手机关机,住处也人去楼空!」

「跑了?!」周正脸色一沉,「立刻发布通缉令!封锁车站、码头、机场!调取他所有社会关系!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他放下对讲机,脸色阴沉得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投毒真凶在眼皮底下消失,这无疑是巨大的挫败。

「他跑不远。」我开口,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一个被高利王控制的棋子,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烂赌鬼,他能跑到哪里去?他需要钱,需要躲藏的地方。而唯一能给他这些的……」我的目光转向周正,「只有他的主子,高利王。」

周正眼神猛地一亮:「你是说……他会去找高利王?」

「或者,高利王会‘找到’他。」我补充道,语气森然,「一颗暴露的、可能反咬一口的棋子,最好的归宿……就是永远闭嘴。」

周正立刻拿起对讲机:「监听组!重点监控高利王及其核心手下的所有通讯!尤其是案发后的异常联络!追踪所有可能与张昊有关的信号!外勤组,给我盯死高利王名下所有的场子和藏身点!一只苍蝇也别放过!」

一场无声的追捕与灭口之战,在城市的阴影里骤然展开。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炸。周正坐镇指挥中心,不断接收着各方反馈。我则被安排在旁边的休息室,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控。

时间在焦灼中滑向深夜。

突然,指挥中心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技术警员满脸兴奋地冲了进来:「周队!捕捉到了!一个未实名登记的太空号,十分钟前,从西郊‘老机修厂’附近的一个废弃信号塔发出短暂信号!接收方,是高利王一个心腹马仔的加密号码!内容只有两个字:『救命』!」

「老机修厂!」周正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那是高利王早年洗车起家的地方,后面废弃厂房很多,是他藏脏东西的老巢!行动!」

警笛撕裂沉寂的夜空,数辆警车如同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扑向西郊那片荒凉破败的厂区。

我坐在其中一辆车的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警灯染成红蓝的夜色,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陈默,快了……就快了……

车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老机修厂深处一栋最偏僻、墙壁斑驳的二层小楼。特警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无声而迅捷地占据了各个制高点和出入口。

周正拿起扩音器,冷硬的声音在寂静的废墟上空回荡:「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二楼一扇破窗户里,猛地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高利王那个心腹马仔,他手里竟然挟持着一个满脸是血、惊恐万状的年轻人——正是张昊!一把锋利的匕首死死抵在张昊的脖子上!

「都他妈别过来!」马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放我们走!不然老子宰了他!」

「放下武器!你跑不了!」周正厉声喝道。

「少他妈废话!给老子准备车!快!」马仔情绪激动,匕首在张昊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刻——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二楼另一个黑暗的窗口传出!

不是警方的枪!

挟持着张昊的马仔,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瞬间爆开一团血花!他瞪大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啊——!」被喷了一脸鲜血和脑浆的张昊,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狙击手!隐蔽!」周正厉声大吼,一把将我按低在车门后!

现场瞬间大乱!枪声、喊叫声、脚步声混杂一片!

混乱中,我透过车窗缝隙,死死盯着二楼那个刚刚射出子弹的黑暗窗口。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开枪后,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

那不是高利王的人!高利王的手下,没有这种一击毙命的枪法!

是谁?是谁在灭口?!

7

枪声的余韵在废弃厂房的死寂中回荡,刺鼻的火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开来。特警如潮水般涌入小楼,控制现场,搜索残敌。

周正脸色铁青,对着对讲机低吼:「封锁所有出口!搜索那个开枪的狙击手!快!」

我推开车门,不顾周正的阻拦,冲向那栋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小楼。我必须亲眼看到张昊!他是唯一的活口,是揭开陈默死亡真相的最后钥匙!

二楼,那间弥漫着血腥和硝烟味的房间里。高利王的马仔仰面倒在血泊中,眉心一个狰狞的弹孔,死状可怖。而张昊,蜷缩在墙角,浑身是血(大部分是马仔的),瑟瑟发抖,眼神涣散,裤裆湿了一片,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张昊!」我冲到他面前,蹲下身,用力抓住他冰冷颤抖的肩膀,「看着我!是谁让你给陈默下毒的?!是不是高利王?!」

张昊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眼神惊恐地躲闪,语无伦次地哭喊:「别杀我……别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尖锐和恨意,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那铊毒!是不是高利王给你的?!他让你投在陈默的水杯里?!是不是?!」

「铊……铊……」听到这个字眼,张昊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猛地抱住头,嘶声尖叫起来:「啊——!是他!是他逼我的!我不干……我不干他就要杀了我全家!还要把我赌钱欠债、偷工作室钱的事都抖出去!我完了!我就完了啊!」

他崩溃地哭嚎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是高利王?」周正也赶了过来,厉声追问。

「是……是疤哥……高利王手下的疤哥!」张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周正的裤腿,「他……他给了我一个小瓶子……说……说只要滴几滴到默哥的水杯里……就……就一笔勾销我的债……还……还给我一笔钱跑路……我……我不知道那是铊啊!他说……说就是让人拉几天肚子……我……我真不知道会死人啊!默哥……默哥对我那么好……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他疯狂地用头撞着墙壁,悔恨和恐惧让他彻底崩溃。

疤哥!高利王的左膀右臂,灵堂上那个提着砍刀的刀疤脸!果然是他!

「疤哥人呢?!」周正急问。

「他……他刚才也在……枪……枪响的时候……他……他好像从后面跑了……」张昊指着房间另一侧一个堆满废弃油桶的黑暗角落。

「追!」周正立刻下令。

就在这时,张昊的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他猛地捂住腹部,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嘴角涌出带着泡沫的白沫!症状……竟与陈默毒发时惊人地相似!

「他怎么了?!」周正惊问。

我死死盯着张昊痛苦扭曲的脸,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我猛地抓住张昊的衣领,厉声喝问:「张昊!那瓶铊毒!疤哥给你的时候,是不是警告过你什么?!他是不是还给了你别的‘东西’?!」

张昊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他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他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自己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灰色连帽衫口袋……

周正立刻上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探入张昊的口袋。他摸出了一个很小的、几乎空了的透明塑料滴管瓶(和监控里投毒的那个一模一样),还有……半块用锡纸粗糙包裹着的、啃了一半的巧克力威化饼干!

「饼干?!」周正瞳孔骤缩!

「呵……呵呵……」张昊喉咙里发出濒死的、诡异的嗬嗬声,眼神怨毒地盯着那半块饼干,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他……他说……干……干得漂亮……赏……赏我的……跑……跑路路上吃……呵……呵……」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猛地一挺,随即瘫软下去,瞳孔彻底放大,失去了所有生机。

死了。

和陳默一样,死于铊中毒。只不过,陈默是被滴入水杯,而他,是被掺在“赏赐”的饼干里。

杀人灭口,斩草除根!高利王(或者说疤哥)的手段,狠毒至此!

「混蛋!」周正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油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脸色铁青。唯一的活口线索,就这样在眼前被掐断了!

「疤哥跑了,张昊死了,线索似乎断了。」我缓缓站起身,声音异常平静,只有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但铊的来源,还没断。」

周正猛地看向我。

「铊是严格管控的化学品。」我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分析,「疤哥一个混混,能弄到这么高纯度的铊,来源必然特殊。张昊刚才说,疤哥是‘给’他的。那么,疤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高利王势力再大,这种要命的东西,也必然有固定的、隐秘的渠道。而这个渠道……」

我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个正在仓皇逃窜的身影。

「疤哥现在成了惊弓之鸟,成了弃子。他比谁都清楚高利王的手段,张昊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他想要活命,想要筹码……」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就是那个能提供铊的源头!他一定会去找那个人!用这个秘密,换一条生路,或者……换一笔跑路的钱!」

周正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他立刻抓起对讲机:「监听组!重点锁定疤哥所有通讯!追踪他的一切动向!技术科!立刻排查全市所有可能接触铊化合物的单位、个人,尤其是近期的异常记录!特别是与高利王团伙有过关联的!快!」

一张针对铊源头的无形大网,在刑侦支队的指挥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铺开。

时间在紧张的排查和追踪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着能否抓住这最后的尾巴。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技术科传来了突破性的消息!

「周队!查到了!」技术警员的声音带着兴奋的沙哑,「‘康达’化工试剂公司!一个叫刘文山的仓库保管员!系统记录显示,三个月前,他因‘操作失误’报损了一批含铊的工业催化剂!数量……正好与毒死陈默和张昊的铊剂量吻合!而且,这个刘文山……他儿子是个赌鬼!欠了‘金凤凰’场子一大笔钱!是高利王亲自‘关照’过的!」

「刘文山!康达公司!」周正猛地站起身,「疤哥的位置!」

「正在追踪!信号最后消失……在康达公司老厂区附近!那里有个废弃的原料仓库!」

「行动!目标康达老厂区废弃仓库!抓捕疤哥和刘文山!」周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雷霆之势。

警车再次呼啸而出,刺破黎明前的黑暗,扑向城市另一端的工业区。

废弃的原料仓库,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巨大的金属罐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警察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仓库唯一的入口。热成像显示,里面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激烈地争执。

周正打了个手势。特警如同幽灵般突入!

「警察!不许动!」

强光手电瞬间将仓库深处照亮!

只见疤哥(刀疤脸)正用手枪死死顶着一个穿着工装、头发花白、满脸惊恐绝望的中年男人(刘文山)的太阳穴!地上,散落着几捆钞票和一个打开的、装着白色粉末的小塑料袋。

「都他妈别过来!」疤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拖着刘文山不断后退,背靠着一个巨大的铁罐,「再过来老子崩了他!同归于尽!」

「疤脸!放下枪!你跑不了了!」周正厉喝。

「跑不了?」疤哥脸上横肉扭曲,刀疤像活了的蜈蚣在跳动,他疯狂地大笑,「老子就没想跑!高利王那个王八蛋!卸磨杀驴!想让我跟张昊那傻逼一样去死?做梦!」他猛地将枪口更用力地顶住刘文山的头,后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老子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过!」疤哥的眼神充满了疯狂和毁灭欲,「知道这罐子里是什么吗?浓硫酸!老子一枪打爆它!大家一起玩完!」

仓库里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浓硫酸泄漏的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疤哥。」一个冰冷、清晰、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女声,在仓库门口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我缓缓走了进来,无视了周正严厉制止的眼神,无视了疤哥那黑洞洞的枪口和疯狂的眼神。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疤哥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刀疤脸上。

「你……」疤哥显然认出了我,灵堂上那高跟鞋刺入大腿的剧痛仿佛瞬间复苏,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和怨毒,「臭娘们!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停下脚步,距离他大约十米,声音平静无波,「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放屁!老子没空听你废话!」疤哥情绪激动。

「关于高利王。」我轻轻吐出四个字。

疤哥的动作猛地一滞,眼神死死盯住我。

「他死了。」我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如同宣判。

「什么?!」疤哥和刘文山同时失声惊呼!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在试图从水路偷渡出境的快艇上。拒捕,被当场击毙。新闻……应该快出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话,疤哥口袋里,一个被设置为静音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疯狂地震动着!屏幕上跳动的,赫然是一个标注为“王哥”的号码!但此刻,这个号码,永远也不会有人接听了。

疤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疯狂震动的手机,又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信仰崩塌般的巨大恐惧和绝望!高利王,他曾经视为靠山和神祇的男人,竟然……死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意志出现一丝缝隙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不是疤哥的枪!是埋伏在侧面高处的狙击手!子弹精准地穿过铁罐的缝隙,瞬间击中了疤哥持枪的手腕!

「啊——!」疤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手枪脱手飞出!

「上!」周正一声令下!

特警如同猛虎般扑上,瞬间将惨叫的疤哥和吓瘫的刘文山死死按倒在地!危机解除!

周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走到被制服的疤哥面前,蹲下身,冷冷地看着他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疤脸,」周正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威严,「高利王死了。你的靠山没了。现在,能说说,是谁指使你,用铊毒杀陈默的吗?还有,刚才在外面开枪灭口张昊的狙击手,是谁的人?」

疤哥疼得浑身抽搐,眼神涣散,听到周正的问话,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怨毒和疯狂解脱的诡异笑容,嘶声道:

「指使?呵……呵呵……王老板……不,高利王那个王八蛋……他想要陈默的房子……陈默那小子……滑头……把房子‘过’给了陈强那个废物……高利王等不及了……他怕夜长梦多……更怕……更怕陈默那小子……手里有他别的把柄……」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铊……是姓刘的给的……他儿子欠钱……不敢不给……我……我让张昊那傻逼去下毒……本来……本来天衣无缝……」

「至于……灭口张昊的……」疤哥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怨毒和恐惧,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越过周正,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仓库门口阴影里的我,声音嘶哑,如同恶鬼的诅咒:

「……不是我们的人!是……是她!是那个姓林的女人找来的!她……她早就知道!她什么都算计好了!她……她才是……」

「砰!」

又是一声枪响!毫无征兆!

这一次,子弹是从仓库顶棚一个极其刁钻的通风口射入!精准无比地钻入了疤哥大张的嘴巴,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蓬红白相间的血雾!

疤哥的嘶吼戛然而止,他最后那句未说完的、指向性极其明确的指控,永远地凝固在了喉咙里。他瞪大着充满无尽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灭口!又是灭口!而且是在警察重重包围之下,精准地掐断了最后一丝可能指向我的线索!

仓库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精准到恐怖的灭口惊呆了!

周正猛地抬头看向那个通风口,又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我!

而我,站在仓库门口那片黎明前最浓重的阴影里,迎着周正那震惊、锐利、充满审视和巨大疑问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中,极其轻微地、冰冷地,向上勾了一下。

8

疤哥的尸体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后脑勺那个狰狞的弹孔还在汩汩冒着血沫,将他最后那句指向我的指控,永远地封存在了死亡里。仓库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铁锈的冰冷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正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震惊、愤怒、巨大的疑惑,还有一丝被愚弄的冰冷,在他眼中交织翻腾。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死寂的空气中,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如同敲在紧绷的鼓面上。

「林薇。」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疤脸最后的话,你听到了。仓库顶棚的狙击手,还有灵堂外灭口张昊的那一枪……我需要一个解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试图剖开我平静表象下的所有秘密。「你,到底是谁?在这场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仓库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疑,有审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特警的枪口虽未抬起,但气氛已绷紧如弦。

我站在门口那片黎明前最浓重的阴影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片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我没有看周正,也没有看地上疤哥的尸体,我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现场,越过惊魂未定的刘文山,最终,落在了仓库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沾满油污的帆布工具包上——那是刘文山慌乱中掉落的。

「周警官,」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一个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连唯一栖身之所都要用命去设局保护的男人,他防备的,从来就不止是明面上的豺狼。」我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帆布包,「真相,或许比疤哥临死前胡乱攀咬的疯话,更有说服力。那个包,刘文山的。看看里面,除了铊,还有什么?」

周正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对旁边的警员厉声道:「检查那个包!仔细点!」

一个警员立刻戴上手套,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工具包。里面除了几件油腻的工装、扳手,果然有一个用厚厚牛皮纸包裹的、书本大小的硬物。警员将其取出,拆开牛皮纸——

里面赫然是一本深蓝色封皮、印着“金雀社区物业维修记录”字样的登记簿!还有几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磨损的纸张!

周正一把抓过登记簿,迅速翻动。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掠过一页页记录着水管疏通、灯泡更换的琐碎条目。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日期,正是案发当天!

那一页的记录,字迹潦草敷衍:「20:30-21:00,社区中心广场,路灯线路例行检查(无异常)。」记录人签名:陈强。

周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头,眼神如电射向被按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刘文山:「刘文山!这物业维修记录,怎么会在你这里?!」

刘文山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着:「我……我不知道……是……是疤哥……疤哥刚才塞给我的……说……说让我处理掉……当……当废纸卖了……」

「处理掉?」周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他迅速展开那几张折叠的纸——是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正是案发当晚,物业值班室那个高清探头拍下的画面!画面清晰地显示着:20:48分,穿着灰色连帽衫的张昊,鬼祟地推开配电室的门!以及,20:50分,张昊在配电室内操作监控主机、最后摘下帽子的关键瞬间!

「陈强!」周正猛地转身,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被两名警察控制着、站在仓库门口阴影里的陈强!「案发当晚,你所谓的‘路灯线路例行检查’,就是在值班室里,等着张昊进去删除监控?!这些截图,就是你备份下来,准备用来要挟高利王或者灭口的证据?!是不是?!」

陈强的脸,在仓库惨白的灯光下,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灰败。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疯狂地躲闪,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是……我……我没有……」他徒劳地挣扎着,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绝望。

「没有?」周正步步紧逼,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陈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值班室的监控权限只有你有!张昊能进去删除记录,必然是你授意甚至协助!备份这些截图,就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你怕高利王过河拆桥,也怕张昊反水!所以,当张昊暴露,高利王要灭口时,你为了自保,也为了彻底掐断指向你的线索,就抢先一步,安排了灵堂外和刚才仓库顶棚的狙击手!杀了张昊,再杀疤哥灭口!把水彻底搅浑!是不是?!」

周正的推理如同惊雷,炸得陈强体无完肤。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是我!是我!都是我干的!」他疯狂地用头撞着冰冷的水泥地,额头上瞬间一片青紫,「是我让张昊去下毒的!是我帮他删的监控!截图也是我备份的!高利王那个王八蛋!他逼我!他逼我啊!他说我不干,他就把我和他一起做假账、挪用维修基金的事全抖出去!还要弄死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死死地瞪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瞪着虚空中的陈默:

「还有我哥!陈默!他才是最该死的!他明明知道高利王在逼我!他明明可以把房子卖了还债!可他偏不!他宁愿把房子‘过’到我名下当诱饵!他早就计划好了!他早就知道高利王等不及会动手!他是在用他的命给我下套!用他的命引高利王上钩!再用那份藏在破鞋里的遗嘱,让警察盯死我!他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当初没帮他!报复我跟着高利王混!他好毒啊!他连死都要算计我!拉我一起下地狱!」

陈强歇斯底里的哭嚎和控诉,如同最残酷的真相拼图,将陈默用生命布下的棋局,彻底展现在众人面前。为了保住房子,为了报复背叛的堂弟和逼债的仇人,他不惜以身作饵,以命为棋!那份藏在舞鞋钢板里的遗嘱,不仅是避债的烟雾弹,更是将陈强钉死在嫌疑人位置上的致命枷锁!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陈强绝望的呜咽在回荡。所有人都被这残酷而精密的复仇计划震撼得说不出话。

周正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陈强,声音冰冷如铁:「所以,你为了自保,为了掩盖挪用公款和勾结高利王的罪行,就伙同张昊毒杀了你堂哥陈默!又在事情败露后,连续买凶杀人,灭口张昊和疤哥!陈强,你认不认罪?!」

「我认!我认!」陈强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眼神空洞,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崩溃,「是我……都是我……我该死……我该死啊……」

尘埃落定。真凶伏法。

周正示意警员将彻底瘫软的陈强架起来,给他戴上手铐。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的瞬间,陈强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就在这时,我动了。

没有预兆。我穿着那双黑色的细高跟鞋,如同踏着无声的鼓点,一步步,走向被两名警员架着、面如死灰的陈强。我的脚步很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仓库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周正眉头微蹙,警惕地看着我:「林薇?」

我没有理会。我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刀锋,只锁定在陈强那张涕泪交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上。我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汗臭和尿骚味的恐惧气息。

陈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对上我冰冷的视线,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优雅地抬起了右脚。黑色的高跟鞋,在仓库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鞋跟尖锐,如同淬毒的匕首。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惊惧的目光注视下,我的右脚,带着积压了所有悲痛、愤怒和滔天恨意的力量,猛地落下!

然而,目标并非陈强的咽喉。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我那坚硬的、锐利的高跟鞋跟,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踏在了陈强刚才挣扎时、从口袋里滑落掉在地上的手机上!屏幕瞬间爆裂,玻璃碎片四溅!整个手机被踩得扭曲变形,彻底报废!

陈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浑身一哆嗦,茫然地看着地上碎裂的手机残骸。

我缓缓收回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俯视一只肮脏的蝼蚁。我的声音冰冷,清晰,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平静,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

「陈默的命,你拿什么还?」「你只配,像这垃圾一样,在监狱里……烂掉。」「这手机里,」我的目光扫过那堆碎片,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有你和你主子那些见不得光的转账记录、通话录音吧?放心,没了它,你一样逃不掉。法律,会替陈默,跳完这最后一支……审判之舞。」

说完,我不再看面如死灰、彻底僵硬的陈强,也不看神色复杂、若有所思的周正。我转过身,背对着这片充满血腥和罪恶的废墟,背对着陈默用生命换来的终局,一步一步,走向仓库外那片正被晨曦缓缓撕裂的、灰蓝色的天空。

身后,是警察押解犯人离去的脚步声,是周正指挥清理现场的指令声。

而我,只是挺直了脊背,如同谢幕的舞者,走向那无边无际的光明与虚空。黑色的裙摆,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摇曳。

陈默,你看到了吗?这支用血与命谱写的舞,终于……跳完了。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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