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我入魔全文阅读(角分别)最新章节_引我入魔全文阅读
新婚夜,夫君将我绑进药缸。“乖,做三年药人,我就能当皇帝了。”三年后他登基大典上,我掀开兜帽露出满脸毒疮。“陆沉舟,幽狱草的滋味如何?”他跪地痛哭:“晚晚,我后悔了...”我笑着将匕首刺入他心口。“晚了。”乘船离开时,药王谷少主突然拦住我:“苏姑娘,你落了一样东西。”他掌心躺着一块染血的玉佩。 红烛垂泪,在精雕细刻的拔步床榻上投下摇曳的、不祥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熏香,几乎令人窒息。我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压得颈骨生疼,掌心却沁出冰冷的汗意。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紧绷的心弦上。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的夫君,今日的新郎官,大梁新贵陆沉舟,带着一身清冽的酒气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与我相配的喜服,烛光勾勒出他挺拔如修竹的身形,那张曾经令我无数次心折的清俊面庞上,此刻漾着温柔的笑意,深邃的眼眸里,似乎盛满了能将人溺毙的深情。他一步步走近,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暖意。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拂过耳际。他在我面前单膝蹲下,微凉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捧起我的脸颊。那触感,曾是我整个少女时期最隐秘的向往,此刻却像带着某种未知的寒意。他目光灼灼,仿佛我是世间唯一的珍宝。“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带来一丝微痒。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满是缱绻的眉眼,心头那点因等待而生的忐忑不安,瞬间被甜蜜的暖流冲散。我羞涩地垂下眼睫,低低唤了一声:“沉舟…” 陆沉舟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他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替我取下那顶沉重的凤冠,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下来。他的手指流连在我的发间,带着令人心颤的怜惜。他牵起我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有力,牵引着我。 “累了一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解解乏。”他的语调轻松自然,如同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心中虽有疑惑,但新婚的喜悦和对他的全然信任压倒了一切。我顺从地跟着他,任由他牵引着,穿过布置得喜气洋洋却空无一人的厅堂,沿着曲折的回廊,一步步走向府邸深处。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喜庆的红绸和喧闹的人声都被隔绝在外,空气里那股子甜腻的熏香逐渐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草木清苦与陈旧腐朽的怪味取代。我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一种细微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脚踝。 “沉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忍不住小声询问,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声音依旧温和:“快到了,晚晚,别怕。” 最后,他在一扇厚重的、黑沉沉的木门前停住脚步。那门看起来异常坚固,门轴转动时发出艰涩滞重的“嘎吱”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听得人牙酸。门内透出幽暗浑浊的光,那股怪异的味道陡然浓烈起来,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湿气。 “进来吧。”陆沉舟侧身让开,脸上那温柔的笑意,在门内昏暗光线的切割下,显得有几分模糊不清。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脚踏了进去。 眼前的情景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我的眼睛,烫穿了所有新婚的甜蜜幻想。 这根本不是预想中温暖的浴池。这是一个巨大的、阴森的石室。地面湿漉漉的,墙壁是粗粝的青石,角落里胡乱堆放着一些蒙尘的、奇形怪状的器具,散发出金属的冷光。石室中央,最刺目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足有一人多高的青铜药鼎。鼎身布满暗绿色的铜锈和模糊不清的狰狞兽纹,鼎下,暗红色的炭火无声地燃烧着,散发着沉闷的热力。 鼎内盛满了浓稠的、墨绿色的药汁,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那气泡破裂的瞬间,散发出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重的药草苦涩味、一种难以形容的腥气,还有一种仿佛血肉腐烂般的甜腻。浑浊的药汁表面,漂浮着一些深色的、形态狰狞的根茎和不知名的虫壳。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四肢百骸,冰冷彻骨。我猛地后退一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从这恐怖的景象中挣脱出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沉舟!”我失声惊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在空旷的石室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我下意识地转身想逃。 然而,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瞬间粉碎了我所有的退路。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撞进陆沉舟的眼底。那里面的温柔深情,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狂热与贪婪的亮光。他嘴角甚至还残留着方才温柔的弧度,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 “晚晚,”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乖一点。进去泡着。” “不!放开我!陆沉舟,你疯了!放开我!”巨大的恐惧化为尖锐的力量,我拼命挣扎,用尽全身力气踢打、撕咬。沉重的嫁衣成了最大的累赘,长长的衣摆绊住我的脚步。凤冠早已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珠翠滚落一地。 陆沉舟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不再试图用言语安抚,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像摆弄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粗暴地抓住我的肩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的反抗在他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住我所有的挣扎,将我拖向那口沸腾着墨绿色毒汁的药鼎。 浓烈刺鼻的药味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灼烧着我的脸颊。我被那股巨力猛地提起,双脚离地。冰冷的恐惧瞬间冻结了血液。 “陆沉舟!为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你放开我!啊——!” 绝望的嘶喊戛然而止。 噗通! 身体被狠狠掼入粘稠滚烫的药汁中。墨绿色的液体瞬间从四面八方将我吞没,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和灼烧般的高温。那温度仿佛不是热水,而是熔化的铅液,疯狂地灼烧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粘稠的药汁强行灌入我的口鼻,辛辣、苦涩、腥臭……无数种难以形容的可怕味道瞬间冲垮了我的感官,在喉管和肺腑间疯狂灼烧。剧烈的呛咳被药汁堵在胸腔,变成溺水者徒劳的呜咽。 “呜…咳咳…咕噜噜……” 我本能地挣扎,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滚烫的药液,试图抓住什么来稳住身体。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滑腻的鼎壁,徒劳地刮擦着上面厚厚的铜锈。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更多的毒汁涌进口鼻,带来更深的窒息和灼痛。 视野里一片浑浊的墨绿,只有鼎口上方陆沉舟模糊扭曲的脸,隔着蒸腾扭曲的热气,冷漠地俯视着我在沸汤地狱中徒劳的挣扎。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 “忍着点,晚晚。”他的声音穿透药汁的咕嘟声和水汽的蒸腾,清晰地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理所当然的残忍。“只需三年。三年之后,这药引大成,我必登临九五,君临天下。你是我的妻,这份从龙之功,有你一份。” 登临九五?君临天下?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原来如此!原来这滔天的富贵梦,这登天的青云路,竟要拿我的血肉、我的性命、我的一切去熬炼!新婚夜的红烛锦被,竟是为这口烹煮活人的药鼎所做的铺陈!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背叛的剧痛,瞬间压过了肉体的灼烧。一口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滚烫的药汁强行压了回去。恨意,从未有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如同鼎下的炭火,轰然在我心底点燃!陆沉舟!陆沉舟!我要你死!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喉咙,带着血沫,在沸腾的药鼎里炸开。这声嘶喊,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意识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彻底吞噬的瞬间,我模糊地听到陆沉舟俯身在鼎口,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奇异蛊惑的声音说: “记住这滋味,晚晚。这是‘幽狱草’…它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脱胎换骨。” 幽狱草。 这三个字,如同刻刀,带着鼎中药汁的剧毒和陆沉舟的冰冷,深深烙印在我沉沦黑暗的灵魂深处。 时间在药王谷深处这口巨大的药鼎里,失去了刻度。只有无尽的、墨绿色的滚烫,永恒的窒息,和蚀骨钻心的剧痛。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我被浸泡在那粘稠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汁里,像一具被投入炼狱的活尸。最初的挣扎早已耗尽,只剩下麻木的承受。滚烫的药液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皮肤,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那名为“幽狱草”的毒草,每一次在药汁中翻滚沸腾,都会释放出新的、更加猛烈的毒素,顺着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钻进我的血肉,啃噬我的筋骨。有时是万蚁噬心般的麻痒,恨不得抓烂全身皮肉;有时是寒冰刺骨般的阴冷,连灵魂都要冻结;更多时候,是烈火燎原般的灼痛,仿佛要将我由内而外烧成灰烬。 我的身体成了战场,成了毒草和药力角逐的试验场。皮肤开始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水,又被新的药汁覆盖。身体时而肿胀如鼓,青筋暴突;时而干瘪枯槁,形销骨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内脏灼伤的腥气。我的脸…早已不敢去触碰,每一次药力发作,面部的皮肤都像是在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熨烫、撕裂、重新生长。剧痛如潮汐,永不停歇地冲刷着我残存的意识,无数次要将我拖入彻底的虚无。 “死吧…死了就解脱了…”这样的念头无数次在剧痛的间隙闪过。 然而,每一次濒临崩溃的边缘,陆沉舟那张在鼎口俯视的、冰冷而贪婪的脸,那句轻描淡写的“只需三年…登临九五”,便会清晰地浮现出来。恨意,如同深埋在灰烬下的炭火,在每一次绝望的深渊边缘,爆发出灼热的能量,强行吊住我最后一口不甘的气。 我不能死。 我要活着爬出去。 我要他,血债血偿!我要他,万劫不复! 这刻骨的仇恨,成了我唯一的浮木,唯一的灯塔,在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之海中,指引着我,也折磨着我。 药王谷的仆役每隔几日会来添药、加炭。他们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服,脸上蒙着厚厚的布巾,只露出一双麻木而冷漠的眼睛。他们从不说话,动作机械而粗暴。倾倒新药时,滚烫的药汁劈头盖脸淋下,带来新一轮的灼烧。加炭时,鼎底的火焰猛地蹿高,热浪舔舐着鼎壁,将我蒸烤得如同笼屉里的活物。他们的眼神扫过我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惯了试验品生死的漠然。 有一次,负责添药的似乎是个新来的年轻仆役。当他看到鼎中我那不成人形、溃烂流脓的模样时,手猛地一抖,舀药的木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恐惧。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嗬嗬声。 “看什么看!”一个年长的仆役立刻厉声呵斥,粗暴地推了他一把,捡起地上的木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谷里的规矩都忘了?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这些‘药引’,都是少主的宝贝!还不快干活!” 那年轻仆役浑身一颤,猛地低下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是动作更加僵硬慌乱地重新开始舀药。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蒙面布巾下的下颌,在剧烈地颤抖。 宝贝?呵……原来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会喘息的“药引”,是“少主”的“宝贝”! “少主”……那个神秘的、从未露面的药王谷主人。是他提供了这口鼎,提供了这源源不断的毒草,默许了陆沉舟将我投入这人间地狱!他和陆沉舟一样,都是将我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恨意的毒焰,再次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比鼎下的炭火还要炽烈。我要记住这恐惧的眼神,记住这麻木的漠然,记住“少主”这个称谓!所有加诸我身的痛苦,所有参与这场炼狱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漫长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天,当我再一次从药力发作的剧痛中勉强挣扎出一线清明时,石室里进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袍服质地精良,在昏暗的石室里流淌着柔和的微光,衣襟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和药草图案。他身姿挺拔,步履无声,如同月下修竹。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玉质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寒潭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洞悉一切,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和久居高位的审视。 他没有靠近药鼎,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在观察一件器物,评估着药效。那目光冰冷,毫无温度,穿透浑浊的药汁和蒸腾的热气,落在我溃烂的皮肤、扭曲的肢体上。 一股寒意,比药汁的滚烫更刺骨,瞬间窜上我的脊背。是他!药王谷的少主!那个将我视作“宝贝”的魔鬼! 强烈的屈辱和被彻底物化的愤怒,压过了身体的痛苦。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透过粘稠的药汁,死死地瞪向他!溃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尽生命所有的诅咒,无声地嘶吼:我恨你!我诅咒你!你们所有人! 玉面少主似乎察觉到了我目光中的滔天恨意。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他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愧疚,只有一丝…近乎研究的兴味。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便转身离去,月白色的袍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消失在厚重的石门之后。 石门关闭的沉重声响,如同丧钟,敲打在我绝望的心上。 但这一次,绝望之后,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力量从心底滋生。恨意淬炼了我残破的灵魂。我死死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牙齿深深咬进溃烂的嘴唇,腥甜的锈味弥漫口腔。 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幽狱草的药力依旧在疯狂肆虐,但我的意识,却在恨意的冰封下,诡异地变得异常清晰。每一次剧痛袭来,我不再只是被动地承受,而是开始用尽残存的意志去感知——感知那毒素钻入身体的路径,感知它如何撕裂我的血肉,又如何被体内某种残存的本能微弱地抵抗、排斥。感知那滚烫药汁里,除了幽狱草,还有什么?那令人作呕的腥气来自何种毒虫?那刺鼻的苦涩又源于哪几味相冲的草药? 鼎下的炭火时旺时弱,药汁的温度也随之起伏。我发现,当火候稍弱,药汁温度略降时,体内那种被疯狂撕扯的感觉会有一瞬间的缓和。而当某种带着辛辣气息的新药被倒入时,幽狱草的灼痛会暂时被一种麻木取代,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阴寒。 我开始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用尽最后的本能,在痛苦中寻找着极其细微的规律和缝隙。身体成了我唯一能掌控的战场,痛苦成了我唯一的教材。每一次感知,每一次微弱的抵抗,都像是在无边黑暗中摸索着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然后,撕碎他们!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夜。鼎中药汁的颜色似乎更深了,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添药的仆役们似乎也接到了某种指令,更换药草的频率和种类变得更加复杂。 这一天,当一种带着奇异甜香的新药被倒入鼎中时,异变陡生! 幽狱草的药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瞬间狂暴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然爆发!那感觉不是撕裂,而是粉碎!仿佛全身的骨骼、血肉、经络都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巨力碾成了齑粉!我眼前猛地一黑,喉头一甜,大口大口的黑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瞬间染黑了面前一小片药汁。 “嗬…嗬…”我像破风箱一样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石门再次被推开。 又是那个月白色的身影。玉面少主去而复返,显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依旧站在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面具后的目光落在我喷出的黑血和濒死的抽搐上,依旧平静无波,但这一次,他看了很久。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我听到他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悦耳,却毫无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发现: “幽狱草主根三寸,辅以七步蛇蜕,药性相冲,激发死气…倒是意外。”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残破的躯壳,落在那沸腾的、墨黑的药汁上。“意志竟能撑到此刻…有趣。” “给她灌‘续命散’。”他淡淡地对旁边垂手侍立、噤若寒蝉的仆役吩咐道,“每日多加三钱赤血竭。若再吐血,取‘冰魄’三厘镇之。” 他的话语,冷酷地宣判着我将继续承受更加酷烈的折磨。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在极致的剧痛和濒死的恍惚中,我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铮”地一声断裂了! 幽狱草主根…七步蛇蜕…药性相冲…激发死气…续命散…赤血竭…冰魄… 这些冰冷的名词,伴随着此刻身体内狂暴肆虐、几乎将我撕碎的药力路径,以及之前无数次痛苦感知中摸索到的那些细微规律,骤然间如同散乱的珠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串联了起来!一条极其模糊、却又真实存在的脉络,在我濒临溃散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原来这炼狱般的痛苦本身,就是一本最残酷、也最直接的毒经!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求生的绝路! 活下去…活下去…记住这痛苦…记住这毒!这将是…撕碎他们的刀! 三年光阴,在药王谷这口巨大的药鼎里,如同鼎下缓慢燃烧又熄灭的炭火,只余下焦黑的灰烬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鼎盖被沉重的铁链绞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久违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却冰冷得如同刀割。我被两个蒙面仆役用特制的铁钩粗暴地拖拽出来,像拖一截没有生命的朽木。 身体早已不成人形。皮肤是遍布全身的、凹凸不平的暗紫色瘢痕,如同被烈火反复灼烧后又强行粘合起来的碎布。曾经乌黑的长发变得枯黄稀疏,黏连在溃烂的头皮上。四肢瘦骨嶙峋,关节扭曲变形,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的旧痛。最可怖的是我的脸。镜子里早已不敢看,但指尖触摸到的,只有纵横交错、如同老树盘根般的凸起疤痕,狰狞地盘踞在曾经的眉眼口鼻之上,将一张脸彻底扭曲成了地狱恶鬼的模样。 幽狱草留下的“馈赠”,深入骨髓,无可逆转。 仆役们将一件粗糙的麻布袍子扔在我身上,眼神麻木,动作没有丝毫怜悯。我被半拖半架着,穿过阴冷潮湿的通道,扔进一间狭窄、散发着霉味的石牢。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 黑暗,死寂。 身体像被彻底拆散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迟来的、被压抑了太久的剧痛。冰冷的石地吸走体内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我蜷缩在角落,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呻吟泄出。喉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三年…陆沉舟…你的皇帝梦,该成真了吧? 恨意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冰冷的血液中缓缓复苏,带来一种尖锐的、足以支撑这残躯的力量。这恨意,比幽狱草的毒更深,比药鼎的火更烈,成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拉开,刺眼的光线涌入,让我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一个熟悉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月白色的锦袍,玉质面具在光线中泛着冰冷的光泽。药王谷少主。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落在我蜷缩在角落、如同烂泥般的身体上。石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肉和绝望的气息。 “还能动么?”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仿佛在询问一件物品的性能。 我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额前枯槁的发丝,死死地钉在他面具上唯一露出的眼睛上。那目光里,没有任何乞求,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最纯粹的、淬炼了三年毒火的恨意和冰冷。 玉面少主似乎并不意外我的沉默和眼神。他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是否合格。 “陆沉舟派来的人,在谷外候着了。”他淡淡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三日期限已到,药引已成。你可以走了。” 陆沉舟!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又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呵…”一声嘶哑破碎的冷笑,从我扭曲的唇齿间挤出,如同砂纸摩擦,“走?我这副鬼样子…走去哪里?” 玉面少主的目光在我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平静,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张被毁掉的脸,而是一幅已经完成的、符合预期的画作。 “那是你的事。”他的语气毫无温度,“药王谷不留无用之人。” 无用之人?我心头猛地一刺,随即是更加汹涌的恨意翻腾。是啊,药引炼成了,价值榨干了,自然就是无用的垃圾了!陆沉舟如此,这药王谷少主,又何尝不是?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个端着托盘的仆役上前一步。托盘上,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玄色斗篷,宽大的兜帽垂落下来,还有一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面具。那面具是素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只留出眼睛和口鼻的孔洞,像一张死人的脸皮。 “戴上。”玉面少主的声音毫无起伏,“你的样子,会吓到谷外的人。”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斗篷和面具,落在我灵魂深处那燃烧的恨火上,“当然,如果你想用这副尊容,去‘报答’你的夫君…也未尝不可。” 报答?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恶毒的嘲弄。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诡异地停顿了一拍。报答…是啊,我定要好好“报答”他!用这副他亲手打造的“尊容”!用这三年炼狱淬炼出的毒!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竟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挣扎着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踉跄着走到门口,无视那两个仆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伸出枯槁如鸡爪、布满疤痕的手,抓起了托盘上的面具和斗篷。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我缓缓地,将那张素白的面具覆在脸上,遮住了所有狰狞的伤疤。然后,拉上了玄色斗篷宽大的兜帽,将整个人彻底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兜帽的阴影和冰冷的面具,如同第二层皮肤,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窥探,也包裹住了我灵魂深处翻腾的毒火。 “走吧。”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淬毒的冰冷。 没有再看那玉面少主一眼,我拖着这具残破的躯壳,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石牢外,那象征着“自由”的光亮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腐朽的棺木上钉下一颗复仇的钉子。 陆沉舟,我来了。 京城,盛京。 巍峨的宫墙如同蛰伏的巨兽,在仲夏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喧嚣。宽阔的御道被清水泼洒得湿漉漉的,却依旧挡不住人潮汹涌的热浪。朱红的宫门次第洞开,金钉在阳光下闪耀。巨大的“奠”字白幡与象征新帝登基的明黄旌旗交织在一起,在风中猎猎作响,形成一种诡异而肃穆的对比——为先帝举哀,为新皇加冕。 陆沉舟,不,现在该称他为陛下。他的登基大典,就在今日。 我裹在厚重的玄色斗篷里,宽大的兜帽严严实实遮住了我的脸和身形,如同一个突兀的、不合时宜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汇入通往皇宫正门的人流。没有人注意我,所有人的目光都狂热地投向那高耸的宫阙,投向那个即将登上权力巅峰的男人。空气中充斥着“万岁”的欢呼、对先帝逝去的唏嘘、以及对新皇英明神武的种种颂扬。 “听说了吗?陛下登基,全赖先帝托梦,得天庇佑啊!”“何止!听说陛下在潜邸时,就有异象显现,府中常有祥瑞之气……”“唉,先帝驾崩得突然,若非陛下力挽狂澜,这江山……”“陆家…哦不,陛下真是天命所归啊!”……这些话语碎片般钻进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我心头的旧伤疤上。祥瑞之气?天命所归?力挽狂澜?哈哈哈哈!好一个光鲜亮丽的谎言!那“祥瑞”,是用我的血肉熬炼的!那“天命”,是用我的性命铺就的!陆沉舟,你这滔天的富贵,这染血的龙椅,坐得可还安稳?! 斗篷下的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溃烂的旧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压制住了胸腔里翻涌欲呕的恨意。我微微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定在宫门内那高耸的、正在举行登基仪式的太和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眩晕的光芒。殿前的广场上,身着各色朝服的文武百官如同彩色的蝼蚁,按照品阶肃穆排列,鸦雀无声。远处,高高的丹陛之上,那抹身着明黄十二章纹衮服的挺拔身影,正缓缓步上最高处,接受着山呼海啸般的朝拜。 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睥睨天下的姿态,那被万众簇拥的荣光,却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眼里,心里! 就是他!那个在新婚夜,用最温柔的笑容,将我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男人!那个用我的三年炼狱,换来他今日万丈荣光的窃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呼声如同实质的巨浪,排山倒海般席卷了整个广场,也狠狠冲击着我的耳膜。我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喉咙里涌上熟悉的腥甜。就是现在了…… 趁着这山呼万岁的声浪达到最高潮,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狂热地聚焦在那新帝身上,趁着这极致的喧闹成为最好的掩护。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灌满胸腔,点燃了积压三年的所有毒火! 不再犹豫!不再等待! 我如同挣脱了无形锁链的幽灵,又像一支离弦的、淬毒的箭矢,骤然从拥挤的人群中激射而出!玄色的斗篷在炽烈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撕裂光明的阴影,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太和殿丹陛! “护驾——!” 尖锐变调的嘶吼声几乎刺破云霄。守护在御道两侧、丹陛之下的金甲侍卫瞬间反应过来。雪亮的刀光如同闪电般出鞘,沉重的脚步声轰然响起,形成一道冰冷的、杀气腾腾的人墙,试图阻挡这突如其来的“刺客”。 “拦住她!” “有刺客!保护陛下!” 呼喝声、兵刃撞击声、人群惊恐的尖叫瞬间炸开!方才还秩序井然的广场顿时一片混乱! 然而,我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些侍卫。我的速度太快,太决绝,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在那些侍卫的刀锋合围之前,我如同没有实体的魅影,凭借着在药鼎中无数次濒死挣扎磨砺出的诡异爆发力和对身体痛楚的极致忍耐,险之又险地从两柄交叉劈来的长刀缝隙中穿了过去!刀锋擦着斗篷的边缘掠过,带起一道裂帛之声。 冲!继续冲! 无视身后紧追不舍的怒吼和兵刃破空声,无视两侧官员惊骇欲绝的目光和仓皇后退带倒的仪仗,我的眼中只剩下那丹陛最高处,那抹刺眼的明黄! 近了!更近了! 我能看清他衮服上金线绣制的狰狞盘龙,看清他头顶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冰冷光芒,甚至看清了他骤然转过来的脸——那张曾经清俊、如今更添了无尽威严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愕、震怒,还有一丝…被冒犯的、居高临下的冷酷杀意! 是他!陆沉舟!我的好夫君! 就在我冲破最后一道侍卫的阻拦,如同鬼魅般踏上丹陛最后一级台阶,距离他仅剩不足十步之遥时,守卫在御座旁、气息最为强悍的两名带刀侍卫统领终于动了!他们如同两座铁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左一右,巨大的手掌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朝我抓来!那力量足以捏碎金石! 眼看就要被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停住脚步!身体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如同折断般的角度向后一仰,险险避开了那两只足以捏碎我喉骨的大手。同时,借着后仰之势,一直紧攥在斗篷下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手中没有兵刃。 只有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 “陛下小心暗器!”侍卫统领目眦欲裂,怒吼着再次扑上。 然而,我的动作更快!就在身体后仰到极致,几乎要摔倒的瞬间,我手腕猛地一抖!那灰色的布袋被我用尽全力掷出!目标并非陆沉舟本人,而是他身前一步之遥、那尊象征着帝王威仪的、巨大的青铜香炉! 噗! 布袋精准地砸入香炉内燃烧的、堆满香灰和未燃尽香料的炭火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粉末,在接触到高温炭火的瞬间,“嗤”地一声轻响,化作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烟,袅袅升起,迅速弥散在丹陛上方那一片小小的空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旧血腥和腐败草木的奇异气味,极其霸道地,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浓重的檀香和脂粉气息,钻入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这气味…… 丹陛之上,原本满面怒容、杀机毕露的陆沉舟,在嗅到这缕气味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的威严和震怒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凝固、碎裂!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中,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情绪!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这味道…这深入骨髓、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了他三年梦魇的味道…幽狱草!是幽狱草被焚化的味道! 怎么可能?!它应该随着那个被彻底遗忘的“药引”,永远埋葬在药王谷深处才对! 就在陆沉舟心神剧震、陷入巨大惊骇的这电光石火之间!就在那两名侍卫统领因这诡异气味和帝王瞬间失态而动作微滞的刹那! 我动了! 积蓄了三年毒火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身体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开!我猛地向前一扑,不再是冲向陆沉舟,而是扑向他御座旁那根雕龙画凤的巨大盘龙金柱!借着前冲的惯性,我的左手狠狠在冰冷的柱身一撑,身体借力凌空一个极其迅疾诡异的拧转! 哗啦——! 一直笼罩在身上的厚重玄色斗篷,在这剧烈的动作下,如同被狂风吹落的黑色羽翼,骤然离体,翻滚着飞向一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鼎沸的广场,震天的呼喊,侍卫的怒吼,官员的惊叫…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丹陛之上,钉在了那个从黑色斗篷中显露出来的身影上。 一身玄色的劲装,勾勒出瘦削到近乎嶙峋的轮廓。而最刺目的,是那张脸。 没有戴面具。 一张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的脸! 暗紫色的、如同老树盘根般的狰狞疤痕,如同活物般爬满了整张面孔。它们扭曲着,虬结着,将原本的五官彻底摧毁、移位。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剧毒反复侵蚀过的蜡质光泽。只有那双眼睛,在如此可怖的疤痕之中,依旧燃烧着两簇幽冷、疯狂、淬毒的火焰,死死地钉在陆沉舟惨白的脸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太和殿广场。数万人的目光如同凝固的冰,冻结在那张来自地狱般的面孔上。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 陆沉舟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惨白得如同金殿的汉白玉阶。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不,是盯着我脸上那每一道他亲手烙下的印记。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那眼神里的恐惧和惊骇,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帝王的威严冲垮、淹没,只剩下最原始的、被恶鬼索命般的崩溃。 “嗬…你…你……”他颤抖的手指着我,指尖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连带着他头上冕冠的玉珠都簌簌作响。 我笑了。 用这张被彻底毁掉的脸,扯动扭曲的肌肉,露出一个比恶鬼还要狰狞的笑容。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清晰地刮过死寂的广场,刮过每一个僵立的人耳膜: “陆沉舟…”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毒牙,狠狠咬出。 “幽狱草的滋味……”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瞬间收缩到极致的瞳孔,缠绕着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如何?” “轰——!” 短暂的死寂被彻底打破,如同冰面被巨石砸碎!整个太和殿广场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惊涛骇浪! “鬼…鬼啊!”“我的天!那是…那是什么东西?!”“幽狱草?什么幽狱草?陛下他…”“她刚才叫陛下…陆沉舟?!直呼名讳?!”“那张脸…天哪!是被毒药毁掉的吗?她说幽狱草…难道……”无数惊恐的尖叫、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混乱的议论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炸开!文武百官再也维持不住肃穆的仪态,惊恐地互相推挤着后退,带倒了一片仪仗器物,发出叮咣乱响。侍卫们也彻底慌了神,一部分人下意识地握紧武器想要冲上来护驾,却又被那张脸和话语中蕴含的恐怖信息震慑得不敢妄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而复杂地在丹陛上那如同恶鬼般的女人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新帝之间疯狂游移。 陆沉舟的身体晃得更厉害了。他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御座靠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此刻却仿佛成了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曾经深情、后来冷酷、如今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眼睛里,血丝瞬间爆裂开来,猩红一片。 “不…不可能…你…你不是…”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在极力否认眼前这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 “不是谁?”我向前逼近一步,嘶哑的声音如同钝刀刮骨,带着刻骨的怨毒,响彻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头,“不是那个在新婚之夜,被你亲手剥去嫁衣,像捆牲口一样绑进药鼎,用幽狱草毒汁生生熬炼了三年的结发妻子——苏晚吗?!” “苏晚?!”“她是苏晚?!那个三年前新婚夜就‘暴病而亡’的苏家小姐?!”“天哪!苏家…苏家当年…”“药鼎…熬炼…三年?!陛下…不,陆沉舟他…” 轰!更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席卷!苏晚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尘封的记忆和惊疑!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瞬间聚焦在陆沉舟身上,充满了惊骇、质疑、愤怒和一种被愚弄的羞耻! “不!你胡说!妖妇!你是妖妇!”陆沉舟像是被这个名字彻底刺穿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挺直身体,脸上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疯狂,对着周围的侍卫嘶声咆哮:“杀了她!给朕杀了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妇!碎尸万段!” 然而,这一次,那些金甲侍卫却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他们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我和陆沉舟之间逡巡。方才那张脸,那番话,那深入骨髓的恨意,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幽狱草那独特的气味……一切都太过真实,太过惊悚!尤其是那些曾在陆沉舟潜邸当差、隐约知晓当年苏晚“暴毙”内情的老侍卫,更是脸色煞白,脚步虚浮,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陆沉舟看着侍卫们的迟疑,看着百官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惊惧,看着广场上数万道如同针芒般刺向他的目光……他精心构筑的帝王威严、天命所归的光环,在这张鬼脸和这血淋淋的控诉面前,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纸,瞬间化为了飞灰! 绝望。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终于彻底攫住了他。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威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身体里支撑着他的那根名为“权力”的脊梁,仿佛在“苏晚”这个名字响起的刹那,就被彻底抽走了。他高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噗通!”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颤的声响。 在数万双眼睛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在刚刚登上的、象征着九五至尊的丹陛最高处,新帝陆沉舟,竟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砖之上! 他身上的明黄衮服依旧闪耀,十二旒的冕冠却歪斜了,玉珠凌乱地垂落,遮不住他此刻彻底崩溃的神情。眼泪和鼻涕毫无尊严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冷汗和尘土,糊满了那张曾经清俊、此刻却因极度恐惧和悔恨而扭曲变形的脸。 他抬起头,用那双被血泪模糊、只剩下无边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哀求地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晚晚…晚晚……”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后悔了…晚晚…求你…求你饶了我……” “我把江山给你…都给你…只求你…只求你看在…看在我们曾经……” “噗——!” 一声沉闷的、血肉被刺穿的钝响,如同惊雷,狠狠劈碎了陆沉舟那带着腥甜气息的、令人作呕的哀嚎。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广场上数万人的抽气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凝固在喉咙里。所有惊恐的、愤怒的、幸灾乐祸的、难以置信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丹陛之上。 我,苏晚,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复仇修罗,依旧站在那高高的、象征着帝王权力的地方。我的右手,不知何时,反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样式古朴,乌木的柄身已被磨得油亮,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种沉冷内敛的幽光。此刻,这把曾被他亲手递给我、假惺惺说着“防身”的匕首,其锋刃已尽数没入他胸前那团刺眼的明黄! 位置分毫不差,正是心口! 温热的、带着浓郁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汹涌而出,染红了明黄的龙袍,也染红了我握刀的手。那滚烫的触感,顺着匕首的刀柄,一路灼烧到我的掌心,仿佛三年前那药鼎中滚烫的毒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他脸上的哀求和悔恨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剧痛和惊愕所取代。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柄熟悉的、沾满他心头之血的匕首,又缓缓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 那双曾经深情的、冷酷的、恐惧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茫然。仿佛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句虚伪的忏悔都不让我说完? 我迎着他彻底涣散的目光,缓缓地俯下身。拉近的距离,让我那张爬满毒疮疤痕、如同恶鬼的脸,清晰地烙印在他濒死的瞳孔里。我的嘴角,在那狰狞的疤痕之上,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开,勾出一个冰冷彻骨、毫无温度的弧度。 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只有他能听清的气音,一字一顿,将最后的审判送入他急速冷却的耳中: “晚——了——” “呃……”一声短促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彻底撕裂的嗬气声,从陆沉舟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倏然熄灭。高大的身躯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带着那把贯穿心脏的匕首,如同倒塌的山岳,沉重地、毫无尊严地向前扑倒。 砰!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之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那身崭新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明黄龙袍,此刻已被粘稠的鲜血彻底浸透,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沉的黑红色,如同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 死寂。 比之前更沉重、更压抑的死寂,如同巨大的阴霾,瞬间笼罩了整个太和殿广场。数万人僵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泥偶。风卷着血腥气,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广场,吹动旌旗和白幡,发出猎猎的呜咽。 我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没有再看脚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一眼。粘稠的鲜血顺着我的手指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溅开一朵朵细小的、暗红的花。 “护…护驾……”一个侍卫统领终于从极度的震骇中回过神,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喊不出来。 晚了。 我缓缓转过身,玄色的身影在无数道惊恐呆滞的目光中,如同滴入清水的一滴浓墨,醒目而决绝。不再理会身后瞬间爆发的、更加混乱的尖叫、哭喊、兵刃出鞘声和“抓住她!”的嘶吼,我一步一步,踏着脚下象征帝王威仪的金阶,向下走去。 所过之处,无论是惊慌失措的官员,还是握着刀剑却不敢上前的侍卫,都如同潮水般惊恐地后退,让开一条通往宫门的、染血的通路。 阳光刺眼。宫门洞开。 身后,是彻底崩塌的帝国威严,是新帝登基大典变成的修罗屠场,是陆沉舟用我血肉铺就、如今却被他自己鲜血染透的帝王路。 我踏出那道沉重的宫门,将身后的一切喧嚣、混乱、血腥和权力倾轧的漩涡,彻底隔绝。 盛京码头,晨雾尚未散尽,将浑浊的江水和远处的船影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氤氲之中。空气里残留着昨夜狂欢留下的烟火硝石味,还有江水特有的、带着水腥的土腥气,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我站在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头,身上的玄色衣衫已经换过,是寻常船家妇人的粗布衣裳,宽大的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晨风带着湿冷的寒意,从宽阔的江面上吹来,卷起船头破旧的布帘,发出轻微的扑打声。 身后的盛京城方向,隐隐传来沉闷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悠长而肃杀,那是新帝大行、举国致哀的丧钟。钟声穿透薄雾,敲打在江面上,也敲打在每一个早起忙碌的船工心头,引来几声压抑的议论和叹息。 “听说了吗?新皇登基大典上…出大事了!”“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那事儿…邪乎着呢!”“唉…这世道…刚登基就…真是晦气…”“快开船吧,离这地方远点…” 船老大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布满风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默默解开缆绳,拿起长长的竹篙。乌篷船轻轻摇晃了一下,船底破开浑浊的江水,缓缓离开喧嚣的码头,向着雾气弥漫的江心驶去。 岸上的人声、钟声渐渐远去,被哗哗的水声取代。冰冷的江风拂过斗笠的边缘,吹在脸上,带来一丝麻木的清醒。我微微仰起头,目光穿透薄雾,望向那越来越模糊的、巍峨宫阙的方向。心头一片空茫,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疲惫,如同江底的淤泥,沉甸甸地淤积着。 结束了。陆沉舟死了,用他自己的血偿了债。这三年炼狱般的痛苦,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似乎也随着他生命的终结,被一同埋葬在了那片冰冷的金砖之下。剩下的,只有这具被毒药彻底侵蚀、千疮百孔的躯壳,和一片不知该去往何处的茫然。 江水无声地流淌,承载着小船,也仿佛要带走一切。 就在小船即将完全没入江心那片更浓的雾气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苏姑娘。”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哗哗的水声。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弓弦!指尖下意识地按向袖中——那里空空如也,那把染血的匕首,早已被我抛入宫门外的护城河中。是谁?! 猛地转身! 船尾处,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晨雾如纱,缭绕在他周身。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锦长衫,衣料在朦胧的光线下流淌着柔和的微光,不染纤尘。脸上,依旧覆着那张毫无表情的玉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那双眼睛,此刻正平静无波地注视着我,如同寒潭映月,深不见底。 药王谷少主!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上的船?! 船老大依旧在船头撑篙,对船尾多了一个人恍若未觉,仿佛那人本就该在那里。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冷的江底。药王谷…那个将我视为“药引”的地方…这个神秘莫测的少主…他此刻出现,意欲何为?难道陆沉舟死了,药王谷还不肯放过我这颗“废子”? 斗笠下的脸瞬间冷若冰霜,布满疤痕的肌肉绷紧。我警惕地盯着他,身体微微后倾,做出随时准备搏命或跃入江中的姿态,嘶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和冰冷: “你想做什么?” 玉面少主对我的戒备和敌意恍若未觉。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晨风吹拂着他月白色的衣袂,飘然出尘,与这艘破旧的乌篷船格格不入。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我紧绷的身体和斗笠下的阴影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掌很干净,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那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件物事。 那是一块玉佩。 玉质温润,触手生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佩的造型古朴,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隐隐是一个“苏”字的变体。只是此刻,那原本莹白无瑕的玉身之上,沾染着几抹已经凝固、呈现出暗褐色的——血污! 那是我苏家的玉佩!是我当年嫁入陆家时,母亲亲手系在我腰间,祈求平安的旧物!它应该在…应该在三年药鼎煎熬之初,就被陆沉舟的人剥走,或者早已遗失在药王谷那污秽的药渣之中了!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染上了血?是谁的血?陆沉舟的?还是…药王谷中某个人的? 巨大的惊疑如同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心神。我死死地盯着那块染血的玉佩,又猛地抬眼看向玉面少主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答案或意图。 “你落了一样东西。”他再次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的手指微微向前递了递,那染血的玉佩在朦胧的晨光下,折射出一点诡异而冰冷的微芒。 乌篷船轻轻摇晃着,破开越来越浓的江雾,驶向未知的前方。 他走后城外骄阳似火小说全文新篇章发布,意外重重周南笙顾长胥穆淮书籍细节!将门弃女拖着萌宝去逃荒小说阅读(将门弃女:拖着萌宝去逃荒)完结篇(孟青罗)清爽版阅读陆敬野陆崇宴迟菱的下一个选择当我不再爱你小说结局篇已完结的隐藏剧情。归鸿不渡旧关山陆延北黎昭宁程叙白番外(陆延北黎昭宁程叙白)独家全篇清爽版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