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他的世界开始崩塌(林晚沈砚周雅)已完结,她死后,他的世界开始崩塌已完结

匿名 2025-09-25 03:12:14 11

导语

沈砚的白月光回国那天,他亲手拔掉了林晚的呼吸机管。

"别装了,雅雅说你根本没病。"他冷眼看着她因缺氧而涨红的脸,"要死就死远点。"

林晚真的死了,死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

而当沈砚收到她遗物里那本写满"沈砚喜好"的笔记本时,他的世界突然开始崩坏——公司机密泄露、母亲突发心梗、味觉永久丧失......直到他在她骨灰盒里发现那张b超照。

她死后,他的世界开始崩塌(林晚沈砚周雅)已完结,她死后,他的世界开始崩塌已完结

原来她咳血不是因为装病,是因为怀着他的孩子被周雅推下了楼梯。

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在病房里格外刺耳。林晚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到床边站着两个人影。她下意识地想去摸呼吸面罩,却发现它被摘掉了。

"哟,终于醒了?"一个甜腻的女声响起,"砚哥,我就说她是在装病吧。"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周雅,沈砚的白月光,也是她这五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雅雅说得对,你果然是在演戏。"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呼吸机一天八千,你配用吗?"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她的肺部像被千万根针扎着,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三天前医生才说过,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双肺,必须靠呼吸机维持。

"别装了。"周雅涂着丹蔻的手指突然伸过来,猛地扯掉林晚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我查过了,肺癌晚期根本不会这么清醒。"

鲜血立刻从针孔处涌出,在林晚苍白的手背上蜿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她疼得蜷缩起来,却在对上沈砚眼睛的瞬间僵住了——那双她爱了十年的眼睛里,只有厌恶和冷漠。

"砚哥......"林晚用尽全力挤出两个字,却看见沈砚搂住了周雅的腰。

"别叫我哥,恶心。"沈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在林晚眼前晃了晃,"雅雅最近失眠,这些安定给她用正好。"

林晚的瞳孔骤然放大。那是她的止痛药!没有这些药,癌痛会让她生不如死。

"不......"她挣扎着伸手,却被周雅一巴掌打回床上。

"贱人就是矫情。"周雅娇笑着靠在沈砚怀里,"砚哥,你看她演得多像啊。"

沈砚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洗手间。林晚听见马桶冲水的声音,接着是药片被倒进下水道的哗啦声。她的眼泪终于决堤——那些药是她偷偷卖了三个月血才攒钱买的。

"对了,还有这个。"周雅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砚哥说,你名下的保险受益人该改改了。"

林晚看清了那是什么——人身意外险变更协议。她的心脏猛地抽痛,比癌细胞啃噬肺部还要疼上千百倍。

"签了吧,反正你也用不上了。"沈砚从洗手间走出来,随手把空药瓶扔进垃圾桶,"下个月我要带雅雅去马尔代夫,需要这笔钱。"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开始剧烈波动。林晚死死攥着床单,指甲陷进掌心。五年前那场车祸里,她推开沈砚自己被撞飞十米远。现在,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保险金,要变成他和别人的蜜月基金?

"不签?"沈砚俯身捏住她的下巴,"那我现在就停掉你的医疗费。"

林晚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她看见护士小张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今天的缴费单,表情欲言又止。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沈砚又拖欠医药费了。

"我......签。"林晚颤抖着接过笔,却在落笔的瞬间剧烈咳嗽起来。鲜血喷溅在协议书上,像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脏死了!"周雅尖叫着跳开,"砚哥你看她!"

沈砚皱眉抽出纸巾,却是先给周雅擦手。林晚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她笑得那么用力,以至于又咳出一口血来。

"笑什么?"沈砚冷冷地问。

林晚摇摇头,缓慢而坚定地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最后一笔落下时,她的手腕突然被沈砚抓住。

"这是什么?"他盯着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林晚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周雅一把扯开袖子。那些新旧交替的针眼暴露在灯光下,有些还泛着青紫。

"天啊!她吸毒!"周雅夸张地捂住嘴。

护士小张终于忍不住冲进来:"沈先生,这些是抽血留下的!林小姐这半年每周都来卖血,就为了......"

"小张!"林晚厉声打断,却引发更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雪白的病号服。

沈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被周雅的声音盖过:"砚哥,我们该走了,餐厅都订好了。"

"嗯。"沈砚最后看了林晚一眼,"明天我来办出院手续。"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林晚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瘫软下来。小张红着眼眶给她换被血浸湿的枕头:"晚姐,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那些钱全用来......"

"嘘。"林晚轻轻摇头,"帮我把抽屉里的本子拿来好吗?"

那是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边缘已经磨得起毛。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沈砚喜好大全》。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

"砚哥喝咖啡要加三块糖"

"下雨天会偏头痛,要准备热毛巾"

"谈判前喜欢听肖邦的夜曲"......

小张的眼泪砸在纸页上:"值得吗?他连你生日都记不住。"

林晚没有回答。她颤抖着手翻到最后几页,那里夹着一张b超照片。照片上的小生命已经初具人形,却在三个月前永远停止了心跳——那天周雅"不小心"把她推下了楼梯。

暴雨疯狂地抽打着病房的窗户,像无数冤魂在哭嚎。林晚蜷缩在冰冷的床沿,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小张红着眼眶,紧紧握住她枯瘦的手:“晚姐,你让我帮的忙...太危险了!你现在根本不能移动!”

林晚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牛皮笔记本,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笔记本下压着一份薄薄的文件——那是她刚刚签完的人身意外险变更协议,受益人已从“沈砚”改成了“小张”。

“拿着...”林晚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钱...给你妈妈治病...剩下的...捐给儿童血液科...”

“不!晚姐,你会死的!”小张的眼泪大颗砸在林晚手背,“我这就去求沈先生!告诉他你为他做了多少事!告诉他你...”

“闭嘴!”林晚猛地攥紧小张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最后的光亮:“记住!一个字...都不准说!否则我做鬼...也不原谅你!”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夜幕,瞬间照亮林晚凹陷的脸颊和嘴角未干的血迹。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沫。小张手忙脚乱地去按呼叫铃,却被林晚死死按住。

“没用的...”林晚喘息着,目光投向床头那个被沈砚扔掉的空药瓶,“止痛药...没了...钱...也没了...”她突然扯出一个破碎的笑,“这样...也好...”

雨声渐歇时,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沈砚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昂贵的西装下摆沾着泥点。周雅紧随其后,裹着沈砚的羊绒大衣,手里拎着某奢侈品的新款手袋。

“还没死?”沈砚的视线扫过林晚惨白的脸,语气像在谈论天气。

周雅夸张地捂住鼻子:“哎呀,什么味道?臭死了!”她嫌弃地用脚尖踢开地上沾血的纸巾团。

林晚的目光死死盯着周雅的手袋——那刺眼的logo下,挂着一个手工编织的蓝色平安结。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用卖血的钱买的顶级丝线,一针一线为沈砚本命年编的!此刻却像个战利品,炫耀似的挂在周雅的包上。

“看什么看?”周雅故意晃了晃手袋,凑到沈砚耳边,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林晚耳中,“砚哥,你看她那眼神,好可怕哦,像要杀人似的...”

沈砚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他记得里面有个硬壳文件夹,是他上次来落下的项目资料。

抽屉拉开的声音刺耳。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孕检报告!就压在文件夹下面!

沈砚的手指已经碰到了文件夹的边缘。林晚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坐起来:“别...”

太迟了。沈砚已经抽出了文件夹,那张印着小小胚胎轮廓的b超单,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滑落在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b超单上清晰的“宫内早孕,约9周+”字样,以及患者姓名栏刺目的“林晚”。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捏着文件夹的手指关节泛白。

周雅的脸色瞬间煞白,但下一秒,她猛地扑过去捡起报告单,声音尖利得刺破寂静:“假的!砚哥,这肯定是假的!她为了赖上你,什么做不出来?!”她指着报告单上的日期,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你看这时间!三个月前!那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晚期癌症?这分明是伪造的!她想用孩子绑住你!”

林晚的嘴唇剧烈地颤抖,她想说:孩子是你的!想说:就是那天被周雅推下楼梯才没的!想说: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月就是因为那次流产引发了大出血和感染!可汹涌的咳意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只能徒劳地张开嘴,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被单,也溅了几滴在沈砚锃亮的皮鞋上。

“脏!”沈砚厌恶地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被血染污的报告单,再看向床上像个破败血袋一样的林晚,最后一丝疑虑被周雅的话和眼前的“证据”彻底浇灭。他眼中刚刚升起的那点波澜瞬间冻结,只剩下更深的厌恶和讥讽:“林晚,你真是越来越下作了。这次准备讹多少?医疗费?还是沈太太的位置?”

他冰冷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林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窝,还狠狠地拧了一圈。

“不...不是...”林晚拼命摇头,血泪混合着从眼角滑落,她想抓住沈砚的裤脚,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沈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省省力气演戏吧。明天一早,我会让人来接你出院。这间病房,雅雅的朋友要住。”他搂过周雅,语气是林晚从未听过的温柔,“我们走,别让这里的晦气沾上你。”

病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雨,也彻底隔绝了林晚生命中最后的光。

小张哭着扑上来,用毛巾徒劳地擦拭林晚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晚姐!晚姐你撑住!我去叫医生!我去求他们!”

林晚却死死抓住小张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张着嘴,无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两个字的口型:“砚...哥...”

后半夜,林晚陷入了持续的高烧和谵妄。

“砚哥...冷...好冷...”她蜷缩在湿冷的被子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小张把所有的被子都压在她身上,甚至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盖住她,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幻觉中,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场改变一切的车祸现场。刺耳的刹车声,破碎的玻璃,温热的血...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用尽最后力气把沈砚推出车外时,他惊恐回望的眼神。那时的眼神里,是有心疼的吧?

“药...衣柜...第三格...”林晚在昏迷中断断续续地呓语,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枕边一件未织完的深灰色毛衣。那是她偷偷买的羊绒线,想在沈砚生日前织好的。可惜,她没时间了。

小张哭着打开衣柜,在最深处第三个格子里,摸到一个冰冷的硬物——不是药,而是一只老旧的录音笔。

鬼使神差地,小张按下了播放键。

沙沙的电流声后,传来林晚虚弱到极致、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咳嗽和喘息:

“砚哥...咳...如果...如果你听到这个...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别难过...衣柜左边抽屉最里面...有...有你胃药的替代方子...张大夫开的...比西药...伤胃轻...咳咳咳...药方在...在蓝色笔记本...最后一页...还有...你书房左边...第二个书架...最上面那层...有...有周雅和竞争对手...私下交易的...证据...小心...她...咳...咳咳咳...”

录音里是长达十几秒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吐血声,听得小张浑身发冷。

“还有...”林晚的声音突然带上一点几乎听不出的、虚幻的笑意,“那件...灰毛衣...袖子...我缝厚了点...你冬天...写字...手就不冷了...砚哥...要...好好的...”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小张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痛哭失声。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想着他!想着他的胃!想着他的事业!想着他冬天写字手会冷!

凌晨五点,雨停了。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林晚回光返照般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盛满爱意和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茫的灰烬。她异常清醒,甚至挣扎着坐了起来。

“小张...镜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小张哭着把一面小镜子递给她。

镜子里的人形销骨立,眼窝深陷,脸色青灰,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林晚静静地看了很久,手指颤抖着抚过自己凹陷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一个陌生人的轮廓。

“真丑...”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嘴角却奇异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她慢慢躺下,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指摸索着,抓住了枕边那本厚厚的《沈砚喜好大全》。她艰难地、一页一页地翻着,指尖拂过那些娟秀的字迹:“砚哥咖啡要加三块糖...下雨天会偏头痛...谈判前喜欢听肖邦的夜曲...”

翻到最后一页,她停住了。那张被血染糊了一角的遗愿清单上,最后一项,字迹歪歪扭扭,却用力得几乎划破纸背:“看砚哥笑一次。”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从她干涸的眼眶中滑落,砸在“笑”字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窗外,第一缕惨淡的晨光挣扎着穿透厚重的云层。

林晚的呼吸,就在这片微光中,一点一点,微弱下去。她最后的目光,越过冰冷的病房,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没有背叛,没有心碎...只有一片温暖的、永恒的宁静。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生命的绿色曲线,在发出几声微弱而不甘的挣扎后,终于拉成了一条冰冷、笔直、再无起伏的直线。

刺耳的、单调的、宣告终结的长音,骤然撕裂了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滴——————————”

几乎在同一时刻,病房门被推开。沈砚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拿着担架护工模样的人。他正准备开口催促,那尖锐的长鸣声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耳膜。

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病床上。

林晚安静地躺在那里,瘦小的身体在白被单下几乎看不出起伏。她的脸侧向门口的方向,眼睛微微睁着,空洞地望着虚空,嘴角似乎凝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的弧度。像是解脱,又像是...无尽的悲凉。

她无名指上那道常年戴着廉价戒指留下的、深刻的戒痕,在惨白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那道痕,他曾无数次嘲讽为“穷酸”和“妄想”的象征。

沈砚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护士小张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恨意,她死死盯着沈砚,一字一句,泣血般嘶吼:

“沈先生!她死了!”

“如你所愿!她终于死得干干净净!不碍你的眼了!”

冰冷的声音,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沈砚的耳膜,直刺大脑深处。他僵在病房门口,视线死死盯在病床上那个单薄的、了无生气的轮廓上。

林晚的眼睛还微微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那里面曾经盛满的星光、爱意、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在惨白的晨光里,像一道无声的嘲讽,狠狠抽在沈砚脸上。

“沈先生!她死了!”

“如你所愿!她终于死得干干净净!不碍你的眼了!”

小张护士那泣血般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砚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结了血液,凝固了呼吸。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斥责这个护士的放肆,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如他所愿?

这四个字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冲撞。他从未真正想过林晚会死。他以为她在装病,在用苦肉计博取同情,用所谓的“绝症”来绑架他!他甚至觉得她的咳血都是精心设计的道具!

可是...眼前这具冰冷、瘦小、毫无生气的躯体...这刺耳的、代表生命终结的长音...还有小张眼中那滔天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恨意...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林晚,真的死了。被他亲手推向了绝路。

两个护工面面相觑,尴尬地站在门口,不敢上前。病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砚的脚步像灌了铅,沉重地、僵硬地向前挪动了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的目光掠过林晚毫无血色的脸,掠过她枯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最终,定格在她微微蜷曲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深深的、灰白色的戒痕,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清晰地刻在那里。

他曾无数次嘲讽那道痕,嘲讽她戴着廉价戒指的“穷酸”,嘲讽她“妄想”用一枚戒指拴住他沈太太的位置。他甚至勒令她不准再戴婚戒,说她不配。

现在,戒指没有了,只留下这道无法磨灭的痕,像一道无声的控诉,嘲笑着他的愚蠢和残忍。

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空洞感攫住了沈砚。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床沿,指尖却触碰到一个硬物。

是那本厚厚的、边缘磨得起毛的牛皮笔记本——《沈砚喜好大全》。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它。封皮上似乎还残留着林晚指尖的温度,那微弱的暖意,却烫得他手指一颤。

“砚哥,人都死了,这东西晦气,快扔了吧!”周雅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嫌恶,伸手就想把笔记本抢过去扔掉。

沈砚猛地挥开了她的手,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粗暴。周雅一个趔趄,撞在门框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沈砚没有看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中的笔记本攫住了。他近乎粗暴地翻开了第一页。

熟悉的娟秀字迹扑面而来:

【沈砚喜好大全-卷一】

咖啡:只喝深度烘焙的蓝山,加三块方糖,温度必须75°c(用测温枪试过)。

下雨天:右侧太阳穴会偏头痛,需热毛巾(45°c)敷10分钟,同时按摩风池穴(力道要轻)。

重要谈判前:习惯在书房独自听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op.9no.2),需提前半小时准备,音量调至适中(45分贝左右)。

胃疼:常备药是xx牌的奥美拉唑,但此药伤胃黏膜。替代方案:张氏中医馆的“暖胃散”(药方见附录),需用砂锅文火煎煮40分钟,药渣需滤净三次...

讨厌芹菜和香菜,任何菜里出现一点,整盘不碰。

西装只穿定制款,袖口需预留0.5cm方便抬手,领带夹位置在衬衫第三和第四颗纽扣之间...

...

密密麻麻的记录,事无巨细,精确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甚至记录了他某次随口抱怨“办公室的椅子坐久了腰疼”,后面备注着“已联系意大利厂家定制符合人体工学的办公椅,三个月后到货”。

沈砚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些细节...有些连他自己都模糊了!她却记得如此清晰?她是什么时候观察到的?又是花了多少心思去记录、去实践?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恐慌涌上心头。他粗暴地翻到后面。

【卷二:习惯与禁忌】

【卷三:情绪与应对】

*心情烦躁时:会无意识转笔,此时需保持安静,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蜂蜜比例1:3)。

项目成功时:表面平静,但右手指尖会轻微敲击桌面(频率约每秒一次),此刻只需安静陪伴,适时递上雪茄(需提前醒好)。

*被欺骗/背叛时:眼神会变得极其冰冷,下颌线绷紧(危险信号,切勿靠近)...

翻到卷三中间,沈砚的目光猛地顿住。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裁剪下来的报纸小角,日期是五年前。报道的是一起严重的车祸,配图是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旁边有林晚的笔迹:

“砚哥没事,万幸。肋骨骨裂三根,需静养至少三个月。忌辛辣,忌情绪激动。每日炖筒骨汤(需撇净浮油),加田七粉3克...”

车祸...五年前...

沈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场车祸!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林晚扑过来,用她单薄的身体挡在他前面...然后就是巨大的撞击声和剧痛...醒来后,周雅守在他床边,哭着说是她第一时间赶来救了他...而林晚,据说只是受了点轻伤?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继续往后翻,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恐慌。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虚弱而潦草,显然是近期写的。

*“砚哥今天...咳...又骂我晦气了...没事,只要他...咳...开心就好...”

*“周雅脖子上那条项链...好像...是妈妈留给我的...算了吧...他喜欢看她戴...”

*“小宝宝...对不起...妈妈没...咳...保护好你...妈妈很快...就来找你...”

*“好冷...砚哥...抱抱我...好冷...”

最后一条记录,日期就是昨天,字迹已经歪斜得几乎无法辨认:

“遗愿...清单...最后一项...看砚哥...笑一次...”

下面,是一个被血染糊了的、模糊的“笑”字。

“噗通”一声。

笔记本从沈砚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溅起微尘。

“沈先生!林小姐的遗物...需要您签收一下。”一个医院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纸箱走过来,打破了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砚像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接过纸箱。里面东西不多: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几本书,一个老旧的mp3(里面只有一首循环的《梦中的婚礼》钢琴曲),还有...一个看起来极其廉价的、用劣质蓝色塑料绳编的平安结。

周雅立刻凑过来,嫌恶地瞥了一眼:“呀,这什么破玩意儿,脏兮兮的,快扔了!”她伸手就要去抓那个平安结。

“别碰它!”沈砚猛地低吼,声音嘶哑得可怕,眼神如同受伤的野兽。周雅吓得缩回了手。

沈砚拿起那个平安结。编织的手法很笨拙,绳结大小不一,蓝色的塑料绳因为劣质,边缘已经起毛褪色。他记得这个!半年前,他本命年的时候,周雅“特意”去普陀山给他求了个“开光”的平安符,说是保他事业顺遂。当时他还感动于周雅的用心...

可此刻,这个丑陋的、廉价的蓝色平安结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剧痛!一个荒谬的、让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念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颤抖着手,翻开了刚刚掉在地上的笔记本。他记得在卷一的最后附录里,有林晚记录的开支明细!

他疯狂地翻找着,纸张在他手中哗哗作响,如同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找到了!

【附录:特殊开支记录】

*x月x日:卖血400cc-收入800元(备注:给砚哥买生日礼物-定制钢笔,他上次说好用)

*x月x日:卖血200cc-收入400元(备注:买顶级丝线,给砚哥编本命年平安结,普陀山太贵去不了,心诚则灵)

*x月x日:卖血200cc-收入400元(备注:买毛线,给砚哥织冬衣...)

...

“轰——!”

沈砚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起来!

周雅送的那个“开光”平安符!她轻描淡写地说是“特意”为他求的!

林晚卖血买的劣质丝线!她笨拙地亲手编织!还卑微地写着“心诚则灵”!

而他!他当时做了什么?!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廉价丑陋”的东西,随手就扔进了办公室抽屉的角落!转头就珍而重之地戴上了周雅送的那个!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沈砚再也忍不住,身体剧烈一晃,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殷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蓝色平安结上,也溅落在林晚那本摊开的、记录着他所有喜好和她的卑微付出的笔记本上!

“砚哥!”周雅惊恐地尖叫。

沈砚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世界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笔记本上的字迹在他眼中扭曲、放大,每一个字都变成林晚无声的控诉和泣血的质问!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被他曲解的付出,被他亲手摧毁的真心...如同无数把淬毒的匕首,从记忆的深渊里呼啸而出,将他自以为坚固的世界,连同他那颗刚愎自用的心,瞬间捅得千疮百孔!

什么白月光?什么装病?什么讹诈?

他才是那个被猪油蒙了心,被谎言迷了眼,亲手将唯一真心爱他、为他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女人,推入地狱的刽子手!

悔恨!如同最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那灭顶的痛苦和迟来的、撕心裂肺的认知,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捏爆!

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病床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顺着他的额角蜿蜒流下,混合着口中涌出的血沫,滴落在林晚已经冰冷苍白的手背上。

“林晚...林晚...”他像濒死的野兽般发出模糊不清的、绝望的呜咽,颤抖的手徒劳地想去触碰她冰冷的手指。

迟了。

一切都迟了。

他亲手熄灭的光,再也不会为他亮起。他亲手推入深渊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额角撞击金属床栏的剧痛,混合着口中浓重的血腥味,短暂地将沈砚从灭顶的悔恨中拽回一丝清醒。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模糊地看到自己喷溅出的鲜血,正诡异地与林晚手背上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不分彼此。那一瞬间,一种宿命般的冰冷攫住了他。

“砚哥!砚哥你怎么样?”周雅惊慌失措地扑过来,试图扶起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精心描画的眼线被泪水晕开,显得有些狼狈。

沈砚却猛地挥开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周雅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厌恶,而是一种周雅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混乱和疯狂,像被投入石块的死水,泛着令人心悸的漩涡。

“滚...”沈砚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音节,像砂纸摩擦。他挣扎着爬起来,目光死死锁定在病床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上。悔恨如同千万只毒蚁,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想要触碰林晚冰冷的脸颊。

“别碰她!”小张护士像护崽的母兽般冲过来,狠狠拍开他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恨意,“你不配!沈砚!你脏!”

“脏”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沈砚的心脏。他想起自己无数次对林晚说过的“脏”、“晦气”、“滚远点”...那些恶毒的字眼,如今化作最锋利的回旋镖,狠狠扎回他自己身上。

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混合着冷汗,狼狈不堪。就在这时,他西装内袋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李秘书”的名字。他几乎是扑过去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喂?”

“沈总!不好了!”李秘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公司...公司完了!”

“什么?”沈砚的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刚才!我们所有的核心客户!所有!全部单方面宣布终止合作!银行也发来了催款通知,要求我们立刻偿还所有贷款!还有...”李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技术部汇报,我们的核心数据库被...被彻底清空了!所有研发资料、客户信息、财务数据...全没了!连备份服务器都被人物理破坏了!这...这是有预谋的!沈总!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轰——!”

沈砚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李秘书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了。公司!那是他耗尽心血、在林晚默默支持下建立起来的商业王国!是他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能力的基石!是支撑他傲慢和偏见的底气!

怎么会?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没了?!

他猛地想起笔记本里林晚最后那潦草的记录:“书房左边第二个书架...最上面那层...有...有周雅和竞争对手...私下交易的...证据...”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缓缓转过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射向角落里脸色煞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周雅!

“是你?”沈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毁灭气息。

周雅被他看得浑身一抖,强作镇定地挤出笑容:“砚哥...你说什么呀?我...我怎么听得懂?肯定是林晚!是她!她临死还要报复你!是她勾结外人...”

“闭嘴!”沈砚猛地一声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最后的咆哮,震得病房窗户都在嗡嗡作响。他一步步逼近周雅,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证据...就在书房...对吗?是你...一直在我书房进进出出...是你...动了我的电脑...是你...把那些东西...卖给了谁?!”

周雅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高跟鞋崴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不...不是我!砚哥你相信我!是林晚!是她陷害我!她恨我抢走了你...”她涕泪横流,试图去抱沈砚的腿。

沈砚厌恶地一脚踢开她,像踢开一堆肮脏的垃圾。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沾了血的、丑陋的蓝色平安结,死死攥在手心,劣质的塑料绳边缘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他想起周雅“送”的那个开光平安符,想起她“特意”去普陀山的谎言...一个巨大的、荒谬又残酷的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他视若珍宝的白月光...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建立在林晚血肉和谎言上的、巨大而可悲的笑话!

“噗——!”又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沈砚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靠着墙才勉强没有倒下。这一次,不仅仅是急火攻心。他清晰地感觉到肺部传来一阵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他咳得弯下腰,用手捂住嘴。咳声停止时,掌心赫然是一片刺目的、带着泡沫的暗红!

这咳声...这咳血的样子...像极了林晚!

小张护士看着沈砚掌心的血,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冰冷的嘲讽和一种近乎预言的残酷:“报应...开始了。沈先生,还记得你骂晚姐什么吗?‘晦气’!现在,轮到你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小张的话,沈砚的手机再次疯狂响起。这次是沈家老宅的管家,声音带着哭腔:“少爷!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她听到公司出事的消息,急火攻心...突发心梗!正在抢救!医生...医生说情况很危险!您快回来吧!”

“妈...!”沈砚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母亲!那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真心关爱他的亲人!他曾为了周雅,多次顶撞母亲,甚至在她劝自己善待林晚时,不耐烦地说她“老糊涂”、“管得宽”...

“晦气”...

他骂林晚“晦气”,结果母亲突发心梗,命悬一线!

他停掉林晚的医疗费,结果公司瞬间崩塌,一无所有!

他嘲讽林晚的病痛和咳血,结果自己也开始咳血...

这哪里是巧合?这分明是...诅咒!是林晚用生命和所有爱意换来的、最残酷的因果报应!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沈砚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像个溺水的人,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徒劳地挣扎,目光扫过病房,最终死死定格在那个被小张护士紧紧抱在怀里的、林晚的牛皮笔记本上!

遗愿清单!那上面有她最后的心愿!那可能是他唯一的...救赎?或者说,是自我惩罚的刑具?

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过去,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个本子,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乞求:“给...给我...给我看看...她的...遗愿...”

小张护士紧紧抱着笔记本,像守护着林晚最后的尊严,眼神冰冷而戒备:“你不配!”

“求...求你...”沈砚的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泪水流下,“让我...看看...让我...赎罪...”

或许是沈砚此刻的狼狈和绝望太过触目惊心,或许是小张护士想到了林晚临终前对这个男人复杂的情感,她最终咬着牙,带着满腔的恨意和不甘,将笔记本狠狠摔在沈砚面前的地上。

“看吧!好好看看!看看晚姐到死都还在想着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看看你!到底毁掉了什么!”

沈砚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地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慌乱地翻动着那厚重的、浸染了林晚生命印记的纸张。他的目光在那些熟悉的、娟秀的、后期变得虚弱潦草的字迹上疯狂搜寻。

找到了!

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一张被小心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纸上,写着:

【林晚的遗愿清单】

1.去海边看一次日出。(和砚哥一起。算了...他忙。)

2.吃一次最贵的冰淇淋。(小时候买不起,现在...也算了。)

3.把妈妈留下的项链赎回来。(周雅戴着...挺好看的...)

4.养一只橘猫。(砚哥不喜欢动物...)

5.......

6.......

......

一条条卑微的、被自我否定的愿望,像一把把钝刀子,凌迟着沈砚的心。他越看心越冷,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清单的最后一行。

那字迹极其虚弱,笔画歪斜,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才写上去,又被大片的、已经干涸变成褐色的血迹完全覆盖、糊住!只能勉强辨认出前面几个模糊的字迹:

“看砚哥...”

后面是什么?完全看不清了!只有一片刺目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暗红!

“笑一次...”小张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晚姐最后的心愿,是看你笑一次。沈先生,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看砚哥...笑一次...

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永远无法实现的遗愿,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沈砚的脸上!也像一道最恶毒的诅咒,将他彻底钉死在悔恨的十字架上!

他为了周雅的笑容,可以一掷千金,可以罔顾人伦,可以亲手将林晚推入地狱!

而林晚,到死念念不忘的,只是想看他笑一次!

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袭来,彻底冲垮了沈砚最后的心防。他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绝望、凄厉、不似人声的哀嚎!他死死抓着那张被血糊住的清单,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无法控制地抽搐、呕吐(吐出的只有胆汁和血丝),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迟了!太迟了!

他连她最后、最卑微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他连一个虚伪的笑容,都无法再给她!

报应!这就是最彻底、最残酷的报应!不是天打雷劈,不是刀山火海,而是让他在无尽的悔恨和永远无法弥补的亏欠中,被活生生凌迟!让他活着,却比死亡痛苦千万倍!

病房里只剩下沈砚绝望的嚎哭和嘶吼,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悲鸣。周雅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小张护士冷冷地看着地上那个崩溃扭曲的男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林晚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隔绝了尘世所有的喧嚣和痛苦。她嘴角那抹微弱的、释然的弧度,在沈砚绝望的哭嚎背景音下,显得格外刺眼和悲凉。

沈砚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处理着林晚的后事。母亲的命悬一线、公司的破产清算、债主的步步紧逼...这些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重担,在他身上却激不起一丝涟漪。他的心,早已随着那具冰冷的骨灰盒,一同死去。悔恨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让他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只剩下一个被痛苦掏空的骨架。

唯一支撑他残喘下去的,是林晚那份被血染糊的遗愿清单,和笔记本里那句“看砚哥笑一次”的卑微愿望。这是他无法完成的任务,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虚无缥缈的稻草。

他变卖了名下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那栋曾囚禁过林晚的豪宅、那些曾为周雅购置的奢侈品、甚至他珍藏的名表跑车——只为了凑足一笔天文数字。这笔钱,没有用来挽救濒临死亡的母亲,没有用来填补公司破产的窟窿,而是全部投入了一家位于海外、游走在法律与伦理边缘的生物科技机构——【彼岸花】克隆实验室。

“我要她回来。”沈砚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他将林晚生前留下的一缕头发和一份详尽的dna样本交给穿着无菌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不惜任何代价。”

【彼岸花】的负责人,一个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看着沈砚递过来的巨额支票,又看看他眼中那种近乎毁灭的偏执,最终点了点头:“沈先生,我们只能提供‘载体’。记忆、情感、灵魂...那是上帝的领域。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冰冷的警告,“我们的技术...存在无法预知的‘排异反应’。”

沈砚置若罔闻。他只要那张脸!只要那个能让他再看一眼、能让他有机会“笑一次”的对象!仿佛只有对着那张脸,他才能完成那迟来的、虚伪的表演,才能偿还那万分之一都不到的亏欠。

几个月后,在【彼岸花】地下深处冰冷、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观察室。沈砚像一尊石像,死死盯着隔离舱内那个在营养液中缓缓成型的躯体。当那张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梦魇的、属于林晚的脸庞轮廓逐渐清晰时,他枯死的眼中爆发出病态的光彩。

第一个克隆体被激活了。

她有着和林晚一模一样的眉眼,甚至嘴角微微下垂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当她睁开眼,茫然地看向玻璃外形容枯槁、眼神狂热的沈砚时,沈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颤抖着,试图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一个给“林晚”看的笑容。可他太久没真心笑过了,肌肉僵硬,表情扭曲,看起来更像一个狰狞的鬼脸。

克隆体“林晚”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恐惧,没有爱恋,只有一片程序化的茫然。然后,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实验室预设的、用于测试情感反馈的基础音节:“我...爱...”

“你”字还未出口!

异变陡生!

克隆体“林晚”的身体内部,突然爆发出幽蓝色的、冰冷刺骨的火焰!那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心脏位置窜出,瞬间席卷全身!没有烟雾,没有焦臭,只有一种诡异的、仿佛灵魂被灼烧的滋滋声!

“林晚”美丽的脸上甚至来不及浮现痛苦,就在沈砚目眦欲裂的注视下,被那冰冷的蓝焰包裹、吞噬!仅仅几秒钟,隔离舱内只剩下一点点飘散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灰烬,缓缓落下。

“不——!!!”沈砚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疯狂地捶打着坚不可摧的观察玻璃!他的拳头瞬间血肉模糊!为什么?!他只是想听她说一句“我爱你”!他只是想对着她笑一次!为什么连这点卑微的赎罪机会都不给他?!

【彼岸花】的负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数据:“排异反应。载体无法承载‘爱’的指令,触发自毁程序。沈先生,我说过,灵魂无法复制。”

沈砚像是没听见。他陷入了彻底的癫狂。“再来!再做一个!调整参数!多少钱都可以!”他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将仅剩的所有资产都押了上去。

第二个克隆体...同样在说出“我爱你”后自燃成灰。

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次,都是在“我爱你”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冰冷的蓝焰便无情地吞噬那具精心培育的躯壳。每一次自燃,都像是在沈砚千疮百孔的灵魂上再狠狠剜下一刀!那冰冷的蓝焰,像极了林晚最后被倒进马桶的抗癌药液的颜色!那是她生命流逝的象征,如今变成了他无法逃脱的诅咒!

实验室冰冷的白光照在沈砚惨无人色的脸上,他瘫坐在观察室冰冷的地面上,像个被彻底玩坏的破布娃娃。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没有希望了...连虚假的赎罪,都成了一种奢望的酷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加密u盘,脸色极其难看:“沈先生!我们在清理您提供的数据备份时,发现了这个...您...您最好看看这个监控录像...是...是林小姐病房的...时间戳是她...临终前最后几分钟...”

沈砚死寂的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是抢过u盘,跌跌撞撞地扑向旁边的控制台。

屏幕亮起。

画面是林晚病房那个高高在上的监控视角。时间显示正是她生命最后的时刻。画面里的林晚瘦得脱形,躺在病床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的眼睛,正艰难地、缓缓地转向摄像头的方向!

沈砚的心跳骤然停止!他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忘记了。

只见画面里的林晚,极其费力地、微微抬起一只手,对着摄像头——这个她生命最后时刻唯一的、冰冷的“见证者”——极其缓慢地、清晰地,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比划了几个口型。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死死盯着那苍白的、干裂的嘴唇!

一次...

两次...

他看清了!他看懂了!

那无声的口型,组合成一句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灵魂彻底碎裂的话语:

“砚哥...这次...真的...不烦你了...”

“不烦你了...”

“不烦你了...”

“不烦你了...”

这轻飘飘的、带着解脱意味的五个字,却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更狠厉千万倍!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沈砚的脑海,反复穿刺、搅动!

原来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嫌她烦!嫌她碍眼!嫌她是个累赘!她用死亡成全了他的“清净”!而她的“遗言”,不是控诉,不是怨恨,而是带着卑微解脱的...告别!

“噗——!!!”

沈砚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这一次,鲜血不再是暗红,而是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他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就在他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秒。

“滋啦——!!!”

整个【彼岸花】实验室,连同实验室所在的城市街区,所有的灯光、屏幕、电子设备,在同一瞬间全部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

城市里所有巨大的户外广告屏、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商场悬挂的电视、甚至路人手中的手机屏幕...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后,毫无征兆地、齐齐亮起!

屏幕上没有广告,没有新闻,只有一张巨大的、清晰无比的、林晚的黑白遗照!

照片上的林晚,面容苍白消瘦,眼神却异常平静,嘴角甚至带着那抹沈砚永远无法理解的、微弱的释然弧度。

她的遗照,如同沉默的审判者,冰冷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俯视着黑暗中,那个倒在克隆实验室冰冷地面上、口吐黑血、灵魂彻底碎裂的男人。

黑暗的城市,被无数点亮起的遗照映照得如同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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