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烬,青松未凋最新小说(穆沉沈清沅谢星临)全文阅读
1. 私人赛车场,引擎的咆哮声撕裂空气。 众人的呐喊尖叫声中,黑车如离弦之箭。 而穆沉被绑住手脚丢在跑道尽头,头顶被绑着一根红色的塑料旗帜,像一个可怜的小丑。 “老实点,别败坏沈总的兴致。” 两名守人的保镖退出跑道。 轮胎和沥青摩擦出刺耳的尖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瞳孔倒映出车影。 穆沉浑身颤抖着,双眼瞪得老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无论来多少遍,内心深处密密麻麻的恐惧都折磨得人要疯掉。 “吱——” 车辆急刹。 聒噪扎耳的摩擦声里,众人兴奋的尖叫声更上一层楼。 “没撞上!” 也不知是真心夸赞车主的技术,还是可惜没发生刺激的事。 隔着几厘米,热气扑面而来。 穆沉面色惨白,眼睛的酸胀感随之而来,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眨了眨眼,他僵硬的抬头。 女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眉眼弯弯,嘴角上扬,黑色的针织衫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 和几年前的模样并无变化,可她已经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了。 夜风徐徐,沈清沅的眸色深不见底,“偷来的三年,过的心安吗?” 三年前,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大型车祸。 穆家父母身亡,双胞胎兄弟只余下一人,还断了条腿,左耳失聪,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 “沈清沅,你知道……这是第几次吗?” 她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从副驾驶位下来的谢星临将外套甩至身后,“你在记恨清沅吗?” 不用穆沉回答,他自顾自补上后半句。 “当年车祸你害死自己的亲弟弟,怎么没有想过他会有多绝望,多痛苦?” 话音落地,沈清沅的目光蓦地冷冽。 刀子似的眼神落在身上,穆沉意味不明的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滚烫的眼泪滑落,痛彻心扉的滋味贯穿全身。 “我说过我就是穆沉,这是第八十九次,整整八十九次,沈清沅,你真的有心吗?” 颤栗的声线下隐藏着无尽失望。 他曾说过无数次他就是穆沉! 如果有心,如果有爱,为什么会认不出来,你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人,其实一直在她身边。 倘若发生意外,穆沉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血肉模糊的惨状。 “你装得再像也不是。” 她的阿沉已经死了! 双胞胎的样貌一般无二,这般神情,沈清沅心中无端刺痛烦躁,率先移开眼。 “沈总,谢家的管家来接人。” 时辰已晚,谢家父母要查岗。 但谢星临瞥了眼地上的人,故意抱住身旁人纤细的腰亲热。 “清沅你和管家说一声,我又不是在外鬼混,我们都快要订婚了,多相处相处再正常不过。” 订婚…… 穆沉眼睫颤了颤。 当年沈清沅的事业正处于关键时期。 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个拖累,便对外声称自己是穆深。 只求她忘了自己好好活着。 一切如他所愿,如今她归国接手公司,踩着名利和权势在京城声名鹊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家千金总。 可是……她要和谢星临订婚了。 那这段时日的折辱算什么,他为了她受的这些罪又算什么! 恍惚间,眼前人忽然陌生的厉害。 “不行,乖乖回去。” 女人神情放松,轻轻握了握谢星临的手,牵起他往门口走。 曾经独属于穆沉的柔软被无差别给了别人。 主角离开,不一会儿场内空旷下来。 有几位工作人员过来处理车辆和替穆沉解绑。 “听说沈总出国期间谢家少爷一直陪伴在侧,刚才我还看见他们牵着手,怕不是好事将近?” “牵手算什么,”解绳子的人压低声音,“昨天更衣室,我亲眼看见两个人亲的难舍难分,一看就感情甚笃。”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 “滚吧滚吧,得罪沈总,也是不要命了。” 没了束缚,穆沉缓了缓麻木的手脚,一瘸一拐离开。 四个月不过是一场笑话,自己孤立无援,死死撑过来的三年,是一个更巨大的笑话。 心死如灯灭,几分钟后,远在伦敦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手机主人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点开那条信息。 2. “我查不到细枝末节,看目前查到的情况,百分之九十是谢星临污蔑摸黑你!” 电话另一头传来好友窝火的嗓音。 穆沉敛眸,轻轻给手腕消毒抹药,“不用查了。” 他认清事实了,哪怕他是被冤枉的又如何,没有人会相信他。 腕部被粗糙的麻绳反复碾过,皮肤早已渗出血珠。 “不查?就让他冤枉你?!沈清沅把你当仇人,你没命陪她疯!” 谁会心甘情愿的遭受冤枉,穆沉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第一次在赛车场受到不公平对待时,他一刻都隐瞒不下去。 可当他说出口,沈清沅是怎么说的呢。 “为了活命,谎话信手拈来。” 那双曾充满爱意的眼睛被不屑代替,眼眸透射出的寒意,叫穆沉如坠冰窟。 在她眼里,自己是罪人,是钉在耻辱柱上,抠都抠不下来的卑劣小人。 “查出来她也不会信的。” 他不知道谢星临拿出了什么让沈清沅深信不疑。 他只知道自己说过无数遍的我没有害谢星临,他真的是穆沉,甚至说出一件件恩爱的过往,却连她一个怀疑的眼神都没有换回。 “那接下来怎么办?她回国了,我还以为你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我有法子应对,过段时间就好。” 穆家倒了,但他不是毫无退路。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砰砰砰震得空气都在颤动。 这间屋子在胡同里,三年里敲响的人屈指可数。 切断电话,穆沉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门后的人力气很大,木门咯吱咯吱作响,不等他走近就哐当一声被砸开。 保镖退开,露出身后两人,是沈清沅和谢星临。 “什么味道?” 男人嫌弃的皱了眉头,往后面退了两步。 廉价出租屋的味道,穆沉在内心讽刺地回答,面上平静无波,“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我的袖扣掉了。” 谢星临眯着眼睛,说完挥了挥手。 一众保镖鱼跃而入。 翻箱倒柜的动静钻入耳中,穆沉不可置信的望着沈清沅。 女人冷冷对视上,“不会冤枉你。” 鼻头一酸,他捏紧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软肉。 什么不会冤枉,不过是无条件相信谢星临而已。 “沈总,少爷,找到了。” 点缀着碎钻的袖扣从角落里拿出,送到几人面前。 眼前一幕,穆沉只觉悲凉填满了胸腔。 沈清沅对此毫不意外,她接过袖扣,用手帕擦拭干净。 “清沅,你帮我戴上。” 佩戴时,一款手链从女人袖口露出。 是几年前的款式,掀开上面的小花图案,还有穆沉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收到这条手链时,她喜欢的不得了,还发誓从今以后只戴他送的。 “这个手链很老旧了,你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 注意到穆沉的视线,谢星临心思活络起来。 他转过身,兴师问罪似的抓住沈清沅的手。 “我送你的呢?你不喜欢?扔到角落吃灰了?” 听到她无奈的否认,谢星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摘下手链,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内。 “你……”看着躺在垃圾桶里的表,沈清沅微微拧眉,“别闹。” 谢星临双手抱在身前,“穆深,你去捡起来。” 穆沉没动,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领头的保镖察言观色,压着他去捡。 被强行压弯的腰传来痛楚,可再痛也比不过屈辱的痛。 “星临,不高兴了?” 沈清沅温柔地摸了摸他略带恼火的眉眼。 “对!你居然不戴我送的手链!” “我的错,怎么样才肯消气?” 谢星临撇过脸,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你去把那块手链踩碎。” 当着穆沉的面踩碎,亲手送出的礼物被糟践,心里一定不好受。 穆沉不好受,他就开心。 “好。” 手心的手链还留有余温,是沈清沅的体温。 穆沉木然松开手,手链坠落在地。 很快随着清脆的一声,手链碎裂。 “这还差不多,”满意的勾起唇间,谢星临走过来将女人搂进怀里,“我们回家吧。” 沈清沅宠溺的颔首。 临近出门,她侧头吩咐保镖,“送去警局。” 穆沉就这样被关进了监狱。 想来也是,谢家少爷的袖扣,价格不菲。 3. “你就偷着乐吧,本来应该判刑,要不是得了沈总的话,你哪能从轻处理?” 这个地方,对于不听话的犯人自有一套处理方式。 穆沉没犯过错,可每天都会被抓到处罚室。 “废话少说。” 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早点结束,能早点休息。 “哟,脾气还不小。” 管事的叫叶安,一脸凶相。 不一会儿,不致死但足够令人痛苦万分的电流传遍全身。 穆沉惨叫一声,脖颈血管猛地凸起。 折磨持续了半个钟头。 意识模糊间,穆沉看见了沈清沅的脸。 全身濒临脱力,他闭上眼,用右耳去听。 “沈总,我们这几天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 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都出去。” 汗水洇湿了全身,穆沉抿了抿苍白的唇色,虚弱不堪。 “他不会逆来顺受。” “我的阿沉哪怕处于绝境,都不会任由别人欺辱,你幸幸苦苦的模仿他,徒具其形,不具其神。” 思绪混混沌沌,直到沈清沅说第二句,穆沉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霎那间,一股恶心反胃感冲上胸口。 他没反抗过吗,反抗过后哪一次不是被折磨得更惨? 咽下喉头的不适,他不再争辩。 难怪会来见他,这是羞辱他来了。 沈清沅注视着无言以对的人,突觉自己特意来一趟不过是浪费时间。“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的装模作样。” 决绝的背影一晃而过。 穆沉虚虚闭眼,无声默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晕过去了?” 送走大人物,回来的几人面面相觑。 叶安回想沈清沅阴沉的表情,她不悦的指了指人,“接水来,泼醒。” 是不满意这种程度的折磨吗。 沈清沅没表态,她一时也拿不准。 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下,穆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沈总和你说什么了?” 四肢百骸泛起刻骨的痛意,穆沉不慎呛了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不耐烦的等了片刻,叶安掐住人的脖子。 “问你话呢,还想尝尝受苦的滋味?” 咳够了,穆沉幽幽盯住人。 “打听沈清沅的谈话内容,你胆子够大。” 冷汗骤然沁出,叶安慌忙撒开手,连连后退几步。 “不是要听吗,你想听哪一部分?” “闭嘴!” 差点栽进坑里。 擦了擦额头的汗,叶安惴惴不安的看了眼屋外。 “把人带回去。” 被丢回住处,穆沉抱着腿蜷缩在角落。 左腿的旧伤没好全,受不住刺激。 这几日的电击折腾下,强烈的痛感频频复发。 深入骨髓的痛令人恨不得撕开皮肉,狠狠掰断那块骨头。 夜深人静,本以为今晚就这么度过。 皮鞋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苟延残喘,穆沉,路边的狗都没有你可怜。” 这是首次把话摊开了讲。 穆沉撑起身子,挺直脊背,“是吗?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抓到翻身的机会。” “啪——” 耳光声响亮的盘旋在室内。 瞧他的模样,谢星临怒火更甚。 “你不要以为清沅见你就是信了你的话,我们已经订婚了!” 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戒指闪烁着微光。 目光移到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上,穆沉不以为意的靠住墙,“恭喜。” “不用恭喜,我嫌晦气。” 收敛怒气,谢星临笑着抬脚踩在面前人的小腿上。 “三年前出国,我以为你一辈子都要坐轮椅。” 碾压的力道愈来愈重,穆沉的左腿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挂在嘴边的笑容扩大,谢星临俯下身,“我不能白来,这条腿送给我怎么样?” 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铁棍,他面容透露出一丝扭曲,“按住他。” 第一下落在膝盖。 穆沉没有反抗的能力,至少现在没有。 凌厉的风声横扫而过。 疼痛袭来的那一刻,他像是搁浅窒息的鱼,翻腾着抽动身体。 到嘴边的惨叫被生生吞下。 他紧咬着后槽牙,齿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你还巴巴的想让清沅相信你的身份,自寻死路!” “砰——” 又一下使人牙酸的击打声。 穆沉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 整整三下,谢星临挥尽了全身力气。 “一个残废还想和我抢人,痴心妄想!” 丢下铁棍,他畅快的扬起胜利者似的笑容。 “清沅说过会和我有一个家,她会生下我的小孩,而你,穆家都死光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4. “我来过的事,你们要守口如瓶,好处少不了。” “当然当然,我保证一个人都不会说出去!” 点头哈腰的送走人,叶安谄媚讨好的笑意消失。 方才的场景,便是她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把门锁上,这几天不用去管。” “啊?”手下人傻眼,“饭…饭还送吗?” 叶安一个眼刀过去,下属马不停蹄的跑了。 凌晨三点,穆沉发起高烧。 他像个丢弃在犄角旮旯里的破布袋子。 噩梦连连下,他拖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惊醒。 离门口有点远,就算费尽功夫拍响那扇门也得不到救治。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冷热交替下,又痛又难受。 烧得迷迷糊糊,藏在心底的救命稻草才滚出了舌尖。 “许长宁……” 他可能要撑不过去了。 车祸掏空了穆沉的健康,缠绵病榻后,身体大不如前。 纷乱的记忆浮现,他眼前徐徐闪过沈清沅抱着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蜜模样。 凌晨四点,沈清沅被一通电话吵醒。 是沈家老宅的电话。 她在外看似权势滔天,可实际上也只是沈家的准继承人之一罢了。 看清备注,沈清沅不敢怠慢,“喂,有什么事吗?” “小姐,我是沈宅管家,您的小姑回来了,指名要见您。” 沈老夫人有个忘年之交,老年得女却意外逝去。 这个孩子就被她当成养女照顾。 据沈清沅的记忆,小姑定居国外,不和家里亲近,只隔三差五和沈老夫人通话。 掐指一算,已有七年未回过家。 老宅灯火通明。 大老远就可以听见沈老夫人爽朗的笑声。 沈清沅整理好着装,迈步而入。 “母亲,母亲,”目光挪到多出来的人身上,沈清沅下意识放低声音,“小姑。” 女人五官清冷,黑色连衣裙露出修长的双腿,红唇微张。 明明这个点到家,却不见赶路的风尘仆仆。 放下茶盏,许长宁狭长的眼尾微扬,开门见山道:“穆家的儿子在哪儿?” “他……” 沈清沅拢眉,不解的望了眼母亲。 “长辈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看你妈干什么?自己没长嘴吗?” 被沈老夫人一声吼回了头,她将不虞藏在心底,老老实实回答,“在监狱。” 监狱。 摩挲着戒指,许长宁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好好的人,怎么被送进了监狱。 “我要见他。” “现在?”沈清沅短暂的一怔,疑惑不由得涌动。 她不敢多问,只点头应下。 “我这就叫人带来。” 难道是穆深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小姑。 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睡梦中,叶安摸到嗡嗡振动的手机。 “带穆深去沈家老宅?好,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她定睛一看时间。 外头天都没亮。 沈家老宅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这个点,为何要带穆深过去。 想起他目前的状况,叶安脸色凝重的穿好衣物。 等赶到关押的地方开门一看,果不其然,人已经不知发了多久的高烧。 幸好自己留了个心眼,特意要了谢星临的电话号码。 “怎么回事?清沅又去看他了?” “谢少爷,沈总没来,但是她要我带穆深去沈家老宅,这腿上的伤……” 沈家老宅?! 谢星临不可置信的从床上坐起身。 他也仅在订婚当天去过一次,沈清沅想干什么? “她还说了什么?” “是保镖代替传的指令,没有说其他,就说了这一句。” 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事。 “谢少爷,我时间不多,要是沈总问起他断掉的腿——”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打断她的话,谢星临郁闷的提高音量,“我没有去过监狱!是穆深不配合导致误伤了腿!” 这点小事还要问他,要好处的时候怎么不拿出芝麻点大的胆子来要。 困惑得不到解释,心上就仿佛有蚂蚁在爬动。 “行了,你赶紧去,记得把情况告诉我,清沅恨穆深入骨,不会怪罪你的。” 必要时刻,他也会帮忙掩盖实情。 5. 叶安躁动的心稍安。 是她杞人忧天了。 若是有半点在意穆深的死活,沈清沅怎么会把人丢进这种地方,要求不让人过的舒坦。 昨日还眼睁睁的看着他受折磨,这次说不定是拘人过去摧残。 “给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伤口绑上绷带,不要做的太明显。” 注意到了自己就解释解释,没注意到也省了一桩事。 谢家。 谢星临连着给沈清沅发了十几条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这个时间点也并不适合登门拜访。 不过沈清沅相信了四个月之久,没道理出岔子。 “怎么来的这么晚?” 沈宅老管家早早的等在门口。 车辆停下,他摆手示意叶安不必说些没用的奉承话。 “人呢?” “在后座。” 说话间有两人架先后下车,再从车后座拽下昏迷不醒的男人架了起来。 许长宁说要见人,但对这男娃娃的态度没有摆明。 老管家只能暗自揣测,旁的不敢妄言。 “跟上。” 叶安踏进大门,浓重的压迫感如潮水漫上心头。 这种感觉在进了正厅尤其强烈。 匆匆滑过的视线里仅有四人,这四人的气势一个比一个盛。 “若是手底下办事的都是这种速度,清沅,你未免坐轻了沈家千金大小姐的位置。” 沈清沅心下一个咯噔,不自然的笑着为自己撑面子。 “小姑这是说的什么话。” 许长宁没理会,缓缓抬起视线。 没见着活蹦乱跳的人,倒是看见个半死不活的。 古井无波的眼底泛起寒光,她嗓音冷了下来,“送去孙医生那里。” “等等!” 孙医生是专门为沈老夫人身体诊治的专家! 送穆深去他那里? “小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不能救?” 沈清沅哑言。 穆沉的状态看上去确实差劲。 但她没有命人下狠手,哪里能到送至孙医生处救治的程度。 “沈家与穆家来往不多,人送过去,外界会传出不好的言论。” 察觉出中间的问题,沈清沅眼眸微眯。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穆家的儿子是两情相悦?” 闻言沈清沅好似被戳中了伤疤,悲伤慢慢浮现在眉眼。 原来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也对,小姑不着家,有些细微的事情不清楚实属正常。 “三年前的车祸小姑应该有所听闻,和我两情相悦的是穆沉,他已经死了,这个是穆家的长子穆深,阿沉的双胞胎哥哥。” 穆沉已死。 许长宁回忆起几日前收到的消息。 连心上人都能认错,看来自己要多留一段时间。 “老沈,”沈宅管家弯腰应声,“送人去孙医生那里。” 沈清沅看出来了,小姑此行就是为了救他。 穆深的手段不少,竟然能骗到小姑! “不能送,这个男人害死了阿沉,我回国这段时间还在我面前处处模仿阿沉,小姑你不要被他骗了。” “我与穆家长子并无交集,清沅,不是我受骗。” 一语惊醒,丝丝缕缕的怀疑萦绕在心间。 但很快就被沈清沅挥散。 “物是人非,小姑久不着家怎么认得?他被我识破伪装转而盯上你,可见手段的下作。” 穆沉幽幽转醒,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 这里不是监狱。 高烧像一团粘稠的雾霾,裹住了他的意识。 几秒钟后,他蓄起力气抬头,与许长宁的目光不期而遇。 沈清沅顺着许长宁的视线回头,顿时厌恶的蹙起眉,“叶安,把他带回去。”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叶安大气不敢喘,得了赦免令似的往外退。 “沈小姐,您可想好了,”沈管家适时出来提醒,“顶撞、无视长辈,按照家规,要跪上十日祠堂。” 沈清沅怔愣住,脱离个人情绪才发现母亲的面色已然难看。 沈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日最注重尊长敬贤。 她方才只决心送走人,却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回过头,许长宁正静静注视着她。 压过来的视线直接压迫住沈清沅的呼吸。 股股寒意沿着脊背扩散。 6. “小姑我……” 刚想解释两句挽回局面,许长宁起身,与她擦肩而过。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叶安恨不得缩成一团。 谢星临造成的腿伤如同异物一般时时刻刻梗在喉间,叫她心虚不已。 “松开。” 在其他人震惊的眼神中,许长宁接过人,让保镖背起。 视野天旋地转,穆沉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干哑的喉咙生疼,只挤出几个字,细若游丝,风一吹就散了。 “带我走吧。” 他不想回自己的出租屋。 不想随随便便被他人破门而入,或是被抓去赛车场当玩物。 待在许长宁身边,穆沉才能安心。 简单四个字,和躺在女人手机里的消息一般无二。 “奶奶,小姑是被这个男人骗了!” 洛云浅是杀害阿沉的真凶,就这一条,沈清沅不会放过他。 一夜时间过去,电击留下的痛苦散了个七七八八。 他做出萎靡羸弱的样子,存得心思昭然若揭。 沈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管。” 许长宁性格沉稳,行事稳妥,她很放心。 眼看着许长宁要离开正厅,沈清沅顾不得家规,直接拦住人。 她不会让穆深得逞。 “小姑!他不是阿沉,阿沉已经被她害死了!” 沈清沅拦得突然,一边的叶安退让不及,摇晃着身形撞上穆沉的断腿。 痛意传来,穆沉五官皱起来。 他本能抓紧许长宁的手腕,发出一声痛哼。 进入耳畔的声音仿佛隔着老远传来,他听不真切。 但猝不及防的刺疼挑动神经。 穆沉挣扎着开口,“许长宁…腿被打断了……” 要快点去医院,去医院,腿还有一线希望保住。 咸涩的泪水滚落眼角,怀里的人犹如惨遭抛弃的布娃娃,支离破碎。 许长宁的心猛然紧绷悬于石下。 她俯下身,额头相贴才发觉穆沉的体温高得惊人。 “他在骗你!” 谎话连篇!腿被打断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沈清沅坚信他在骗人,伸手指向叶安。 “这几天是她负责看顾洛云浅,从未进行殴打!小姑,不能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被指向的人战战兢兢的低头,却见膝盖处的衣料渐渐晕染出颜色。 叶安打了个寒颤。 伤口在渗血。 伤口被她撞开了! “沈总,”她咽了咽口水,彷徨开口,“腿确实断了。” “听到没有,他的腿……什么?!” 沈清沅难以置信的止住话。 男人的膝盖处的布料被染湿,猩红于视野中荡开。 不等她反应过来,许长宁带着保镖大步离开。 苍白脆弱的面容一闪而过,沈清沅内心咯噔一声,突然回忆起出车祸当天的情形。 她接到医院电话,争分夺秒赶到。 但见到的是抢救失败,毫无生命体征的穆沉。 那瞬间的绝望,宛若灵魂被抽空。 心脏空落落的。 回过神,看着自己捂着心口的手,沈清沅茫然的转动眼睛。 许长宁已经没了影子。 片刻后,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谢星临的来电。 “我不小心摔倒了,好多血,清沅你快来陪我。” 哄完谢星临,女人一颗心落在他的伤情上。 挂断电话,她马不停蹄去车库,“母亲,我去谢家一趟。” 到了谢家,进门就听见保镖在劝谢星临上药。 沈清沅无奈挽起衣袖,恋爱以来真是被自己宠坏了。 “放下东西,我来处理,你们都出去吧。” 人走完,谢星临赌气似的不让沈清沅碰,“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一个都不回!” 手机压根没来得及看。 哄了半天,谢星临才肯乖乖上药。 亲了亲他的嘴角,沈清沅放轻手上的动作,“擦完药就看,摔这么大的伤口,现在让我看可看不进去。” 问的太急容易打草惊蛇,谢星临便也配合。 等女人洗完手上的药膏出来,房间里的人不知去了哪儿。 “还没问怎么回事,爸你不要自乱阵脚,清沅很信任我,她不会相信现在的穆深才是穆沉的!” 7. 刚走到书房,谢星临的声音传出。 沈清沅脚下的步伐急停。 唇角勾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门内,谢星临轻轻朝伤口吹气,“婚礼已经在加急筹备,等我成了沈家女婿,他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昨日他一着急就失了分寸,差点冲到沈家老宅。 幸亏父亲拦住了她,大局已定,该慌的是穆沉。 “不说了,一会儿清沅见不着人找过来,我先把她留下吃顿早餐。” 谢星临宛若斗胜的孔雀,下颌微扬着走到门边。 门拉开,陡然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血色从脸颊急速褪去,他瞳孔骤缩,慌张拉住女人的手,“清沅你怎么过来了……” 他还佯装无事发生,沈清沅冷笑,抬手给了谢星临一巴掌。 “我都听见了。” 怒火在胸腔里翻涌沸腾,女人额头青筋暴起,掌心不断收紧。 穆深就是穆沉。 她的阿沉三年前没有死! 回想这几月以来发生的事,满腔的悔恨化作绳索,死死勒住了沈清沅的心脏。 谢父从震惊中回神,看着被扇歪的儿子慌了神。 “清沅你快住手!星临是你的未婚夫,你不能这么对他!” 可过去三年,谢星临有她在身边。 阿沉却独自一人。 他的耳朵,他的腿,死去的父母和哥哥,他都一个人扛了过来。 沈清沅痛苦的闭上眼,整个人发着抖。 “对不起…清沅……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 沈清沅手掌满满松开。 谢星临心中一喜,他们已经有几年的感情,她狠不下心。 他探出手小心翼翼去擦女人脸上的眼泪。 “我以后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以后?”沈清沅红着眼甩开人,声音如同薄刃划过冰面,每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寒意,“我们没有以后,婚礼取消!” 谢父惊叫着否定这番说辞,“订婚流程都走完了,外界皆知星临是你的未婚夫!你取消婚礼,将他置于何地?!” 窃喜刹那间烟消云散。 巨大的恐慌在脑海扎根,谢星临踉跄着倒在父亲面前,悔恨摇头。 “清沅,我们相爱这么久,你一分情面都不留吗?” 他还想拉住女人的手,借亲昵的触碰来获取安全感。 然而沈清沅已经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了。 她好想见穆沉。 “清沅!” 目睹女人毫无留念的转身,谢星临的胸口宛如被剜开了一个窟窿。 伸出的手只抓住了空气。 他追上去却被地毯绊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沈清沅!” 这个节骨眼取消婚礼,他就是整个圈子里的小丑。 谢星临五指紧紧攥着地毯,恨意喷涌而出。 都是穆沉的错! 如果没有他,清沅会娶自己。 一回国就该弄死他! 步履匆匆离开谢家,沈清沅驾车风驰电掣的赶往孙医生的个人医疗所。 “重新支撑走路的可能性不高,穆少爷这条腿有旧伤,后面的生活极大概率会和轮椅相伴。” 个人医疗所内,孙医生叹息着把空间留给二人。 点滴液流进身体,穆沉的发烧已得到控制。 意识清醒许多,第一件事是接受后半生的轮椅生活。 他努力消化完这个事情,指尖戳了戳病床边的许长宁,“好饿,给点吃的。” 穆沉小时候意外走丢过一段时间。 虽然第三天就被父母找到,但他还是缩在许长宁的家里住了三个月。 当时的小少年正值青春期,狂妄叛逆得很。 黏着许长宁却不肯喊姐姐,天天叫许长宁,叫的整栋楼都听得见。 也是那时,他认识了年纪相仿的沈清沅。 “已经派人去买清粥了。” 女人的手背贴覆上穆沉的额头。 温度较来医院时低了不少。 公司有几个大合作实在推不开,这次是她来晚了。 继未说出口的告白,许长宁的到来又慢了一步。 8. “如果孙医生治不好,我会找来更好的医生。” 穆沉愣住,眼神有瞬间的落寞。 嘴上却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条腿命途多舛,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倒是你,下飞机就没停下来休息过。” 他本意是让许长宁回住处休息休息。 不曾想她的目光直直落在病床上。 这所医疗所的各种配置都高于普通医院,连单人床都足够躺下两人。 “换作寻常人,我定然不会这般挂心,你于我是不一样的。”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穆沉震惊回望。 许长宁眼底盛满难以言喻的情愫。 “几年前你和沈清沅情投意合,我做不到视若无睹,深思熟虑下选择远离这个地方,将自己与你隔绝。” 几年前…… 竟然这么早,他从未觉察到这点。 穆沉大脑卡顿,强装镇定的往病床里缩了缩。 “重回故地,”许长宁薄唇上扬,眉间的温柔凝聚成形,“希望这份感情还来得及得到你的考虑。” 卡在大脑的血液仿佛全部涌向了心脏。 跳动的咚咚声震耳欲聋。 “你——” “别着急回答,我们先养好身体,有些事情比起我来解决,你肯定更想要亲手处理。” 得到喘息的余地,穆沉着实松了口气。 许长宁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他完全招架不住。 “许小姐,沈小姐刚才到了楼下,她要见穆少爷。” 门推开,才升起的气氛被打破。 许长宁收起情绪,替穆沉掖好被角,“见吗?” 楼下,沈清沅来回踱着步。 要不是孙医生说小姑下了死令,哪怕是掀了这家医疗所她都要强行闯上去见人。 心急如焚的等了半晌,脚步声响起。 “沈小姐,穆少爷说不见您。” “你有没有说清楚?我知道了真相,是来求他原谅的。” 瞧着孙医生再次摇头,沈清沅一颗心持续往下沉。 但很快她重新打起精神。 她伤了阿沉的心,他不肯见自己是合情合理。 “沈小姐日日佩戴,从未忘记对你的感情,从前犯下的错他发誓会全部弥补回来,求你给一次机会。” 这是沈清沅请孙医生帮忙转达的话。 孙医生指腹还捏着一条绳链。 挂在绳链上的戒指因重力坠于空中,慢慢转着圈。 穆沉的眸光掠过那枚戒指,停留在自己指间。 情定时买的对戒,象征着两个人期待爱意永恒的心。 这是女戒,而男戒已经被谢星临抢走。 他还记得当天,谢星临邀功似的告诉沈清沅他偷戒指。 女人非常生气,极尽挖苦过后命人压着他跪在买戒指的店前赎罪。 “人走了吗?” 孙医生暗觑许长宁的神色。 见她面色并无大碍才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 “没走。” “赶走。” 迟来的道歉没有意义。 是非对错,时间早已给出了答案。 “许长宁,我们结婚吧,”穆沉吃力的撑起上半身,“我接受你的感情,也给自己一个开始新生活的契机。” 和许长宁这样的人结婚,他几乎想不到过得不幸福的理由。 何况她对自己有着一份深厚的感情。 9. “沈小姐,穆少爷不想见面,也不想您继续留在这里。” 有怨恨就有爱,他心里肯定还有自己。 沈清沅不肯走,决意等到穆沉愿意见她。 可不消片刻母亲的电话就打过来,勒令她回家。 谢家父母找上门,还把事情闹到了沈老夫人面前。 退婚一事能证明自己向穆沉认错的诚心,不能出差错。 “我下午再来。” 女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穆沉这夜近乎被折腾一宿,吃过早餐就劝坐了十来个小时飞机的许长宁回去休息。 医院比不得家里舒适,他只是腿的情况略微危急。 现下得到了治疗,不需要人时时刻刻守着。 “我回沈宅,”见穆沉满意的点头,许长宁唇瓣勾了一下,“回沈宅告诉沈老夫人,我要娶你,让她提早准备改口礼。” “……不着急,”耳尖泛起热意,穆沉偏过头,“你着急就当我没说。” 促狭的低笑响起。 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遮掩住半边脸。 等许长宁离开,困意慢慢袭来。 鼻翼间似乎还能呼吸到许长宁残留下的气味,意外的令人安心。 “打听清楚没有?” 被派去沈宅的人摇摇头,“打听不到,沈家下人的嘴很严实。” 一拳砸在沙发上,谢星临眼里划过恼火。 “谢家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脸上因扇完留下的淤青已经被他用粉底遮住。 可有些东西能遮住,有些东西如鲠在喉。 连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养了一群废物。 “退婚一事进展如何?” 订婚礼已完,临时取消婚礼,不光是他,父亲母亲也咽不下这口气。 想起父亲走时叮嘱他待在家里等消息,谢星临又慌又气。 “少爷,沈小姐的父亲很生气,我回来汇报时恰好碰见沈小姐被叫回家。” “清沅原先不在沈家?” 肯定是去找了穆沉那个男人! “好像是从医院叫回来的。” 医院,她亲自送穆沉去了医院! 那是不是还亲昵了一番? 那个男人是不是还躺在沈清沅的怀里说自己过得有多么痛苦? 沈清沅不会心疼被取消婚礼的自己,却会万般在意穆沉的一举一动。 一口银牙差点被咬碎,谢星临将父亲的嘱托抛之脑后,“查,给我查是哪家医院!” 下人查清来报时,他气得一把推翻了茶几的杯子。 医疗所!专为沈老夫人建造的医疗所! 穆沉也配! “备车!” 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穆沉是被拽起来的。 五大三粗的保镖整齐排列成两行,个个一脸横肉,瞧着十分不好惹。 “谢星临,我没找你,你倒找上门来。” 门外孙医生已经被打晕。 守在这里的人是沈家的手下,同样全都被以各种方式打晕了过去。 费了番功夫才见到人,谢星临回以冷笑,“你找我?无权无势的丧家之犬,找我又能怎么样?” 昨天还惨兮兮的缩在角落,今天就能这么硬气的说话。 真以为清沅向着他就能万事无忧吗。 “封住嘴,带走。” 谢家的保镖自然不会顾忌穆沉的身体状况。 得了命令,他们随手扯来布料堵住穆沉的嘴。 随后揪住穆沉的胳膊,粗鲁的架着他一路下楼,开车门丢进车内。 车辆疾驰到赛车场。 停下后,穆沉被拖下车,腿部接连受到撞击。 看着他煞白的脸色,谢星临羞辱似的拍了拍他的脸。 “就算是弄死你,清沅也不会动我一个手指头。” 有谢家护着,有沈清沅的父亲护着。 穆沉拿什么和自己斗。 “谢少爷来了!” “还有穆家的废物!” “今天又有好戏看了,我得赶紧通知朋友过来。” “录下来!我新买的设备,保证把他害怕的样子拍得一清二楚!挂到网上让大家一起看看,好歹是穆家落魄的少爷哈哈哈!” 10. 赛车场虽是私人,但他们进到场内,一窝蜂的人皆看了过来。 他们早已习惯了欺负穆沉。 甚至有几个还曾因为当众羞辱他得了谢家的好处。 “谢少爷来了,”管事的笑嘻嘻走到谢星临身旁,“今天沈总想玩什么?” 一般都是沈清沅的吩咐,不然他们可不敢玩这么大。 “清沅今天不过来玩,”走过人群,谢星临停留在场内正中央的位置拍了拍手,“你们来陪穆家的残废玩玩,想怎么玩都行!” 话一出口,众人面面相看,喧嚣的场内出现了几秒钟的安静。 保镖就地放下人。 他们的视线逐渐从穆沉帅气的脸蛋上往下滑。 “这残废脸蛋还可以啊。” “我兄弟还没玩过男人呢,让他捡个便宜!” 稀稀疏疏的嘲笑声渐渐扩大,瘟疫一般传染了在场所有人。 愈发刺耳的奚落声挤进耳畔。 穆沉说不出话,只盯着场内墙面的大型石英钟看。 离开医院至现在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 “谁先谁后啊?”凑得最近的黄头发男人一把摸上穆沉的脊背,“瞅瞅这皮肉,摸起来真滑溜。” “让我来摸一把!” “真的假的,我也来我也——” 说话的人陡然噤声。 下一秒,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黄发男捂着裤裆,腿直抽抽。 一条腿用劲免不了会拉扯到另一条腿,穆沉稳住凌乱的呼吸,冷眼瞟过蠢蠢欲动的那些人。 谢星临不满的皱起眉心。 清沅此刻被父亲母亲绊住脚,正是看穆沉惨状的好时机。 一群男人,怎么还被他吓着了。 “把他衣服给我扒了!” 贪婪恶心的目光再度粘附在身上,比起之前的露骨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穆沉心理一阵不适。 他撑着手后退。 左后侧有个木制置物架,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 旁人以为他害怕,嚣张的气焰立马旺盛燃烧起来。 “臭小子,现在知道怕了。” 黄头发男人缓过来,恶狠狠的踢了穆沉一脚。 伤腿被踢中,穆沉仓惶跌倒,痛得大脑嗡嗡一片空白。 直到肩膀接触冰凉的空气,他才惊觉被钻了空子。 “躲什么?长着一副下贱样,瘸了腿失了聪的废人就该被千人骑万人压,臭小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男人扑上穆沉,一手压着他,一手去扯他下半身的衣服。 粗糙的手不断伸向自己,穆沉忍着作呕的欲望看向置物架。 却见谢星临站在那里,笑得意味深长。 而置物架不翼而飞。 攥住裤子使劲往下拽,黄发男嘴边的笑容大大咧开。 拼力气,胜负显然易见。 他丢的面子要连本带利找回来。 “大家一起看看,这男人皮嫩得很!” 伴随着布料的撕拉声。 其余人情不自禁扬起头去看衣服下的春光。 穆沉脸色一变,没想到这套衣服布料这么容易撕碎。 “阿沉!” 谢星临高高扬起的嘴角登时垂了下来。 他循着声源望去,本来在沈宅的人三步做两步冲过来。 趴在穆沉身上的人面对周遭变化的一切置若罔闻。 直到侧腹部突然遭受重击,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 沈清沅脱下外套系到穆沉腰间,火冒三丈的又上去补了两脚。 “沈总!沈总别踢了!” 黄发男看清楚来人,眼睛瞪得老大。 见她脚下越来越狠厉,再蠢也知道自己惹恼了人,只能哀嚎着讨饶。 “我是按谢少爷的吩咐做事!” 蓦地被沈清沅盯上,谢星临打了个寒颤。 等她转身去查看穆沉的伤势,谢星临才从情绪中回神。 依照父亲母亲的行事风格,事情不可能这么快谈妥。 她就那么紧张穆沉吗。 场地门口又走出一人,男人脸上布满寒霜,精确找到穆沉的位置后,径直走过来。 “受伤了吗?我带你去医院。” 沈清沅扯下穆沉嘴里的布料,想让保镖抱起人却被他躲过去。 “不劳沈总费心。” 没有预兆的心痛,如同突然间被一拳打中胸口。 眸底倒映出穆沉冷淡的面色,她伸出的手被烫了似的缩回来。 正踌躇着怎么开口,沈清沅余光出现一道修长的影子。 那道影子走到跟前俯下了腰。 她以为是给自己打电话的赛车场管事,并不理会。 只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口,“阿沉,我和谢家取消了——” 话至一半,穆沉眼中陡然划过光亮。 跌跌撞撞着栽进了那团阴影里。 喉间的话戛然而止,沈清沅目光扭转,见穆沉埋进了许长宁的怀里。 看着许长宁毫不掩饰的心疼,一件件事忽然串联起来。 小姑为什么突然回国。 为什么这么在意穆沉。 他们并立的影子落在地面,宛如一对璧人。 灼热的怒火直冲天灵盖,沈清沅好似被抢了珍贵宝物,开口时下颌肌肉紧绷,“小姑,他是我的!” 11. 许长宁抬眸,两道目光相撞。 无声无息的忐忑蔓延在沈清沅心间。 掌心拢着穆沉腰间的软肉,许长宁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眉眼间压着浓得化不开的怒意。 她的车驶至沈宅,才熄火就见沈清沅火急火燎的开车往外赶。 身后追上来的谢家人、沈管家吸了一肚子车尾气。 察觉有异,她打电话给医院,皆无人接听。 刚回国,确实没几个能安排做事。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前来班门弄斧。 “沈总不要胡言乱语,”穆沉扶住女人单薄的肩,“你的未婚夫在你后头。” 沈清沅放轻声音,“阿沉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好吗?我从前是被骗了,我如今没有什么未婚夫,婚礼已经取消了。” “没有取消!” 周围有着一双双打量的眼睛,谢星临坚决不承认。 父亲母亲答应了他,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真真假假,穆沉已不在意。 他在医疗所躺得好好的,遭此一劫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和许长宁视线交融,女人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想做什么?万事有我。” 吃下定心丸,穆沉唇角浮现笑意。 “以后同为一家人,有些小打小闹我不计较,不过谢星临,我的腿,还有方才你想做的事。” “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谢家不会放过你!” 被沈清沅喊小姑的人只有一人。 这么多年过去,谢星临只听过几句对她能力优秀的描述。 穆沉抱上她的大腿就想咸鱼翻身,异想天开。 她能管沈家事,管不了谢家事。 沈清沅贸然要取消婚礼已经是在踩谢家的面子,但凡自己受伤,沈家欠谢家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怎么不敢?” 要不是自己的腿无法支撑行走,他会亲手还回去。 急匆匆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听动静,来人至少有十几人。 “老板!”走在前面的人西装革履,缩在角落里的管事找到主心骨一般迎上去,“您不是在——” “滚开!我迟早被你害死!”徐淮一把推开人,大步流星赶到许长宁身侧,“许姐,我接到电话立马就赶过来了。” 在场众人傻眼。 私人赛车场的主人,平日难得一见。 “沈清沅,家里的事情等你解决,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走。” “我不走,”沈清沅满身戾气,手上青筋暴起,“抢侄女的心上人,小姑不觉得自己卑劣吗?” 她脑海中循环播放着穆沉嘴里的以后同为一家人。 呼吸逐渐加重。 她已经决定要娶许长宁了吗。 才见面多久! “我这条命是许长宁捡回来的,谈什么卑劣?” 不等许长宁开口,穆沉率先反驳。 话已至此,他直接将事情说清楚。 “几年前我爱你,不愿成为你的累赘,但几年后,听信他人说辞都是你,抛下我另娶的是你,对我百般折磨的还是你。” “我被骗了!”挤出来的话沙哑不堪,沈清沅颓然垂下手,“阿沉,我被骗了。” 知道真相后,她曾不止一次后悔。 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穆沉安抚的拍了拍。 再张嘴,他眼前自动编织出一个场景。 “你回国那天是个大晴天,沈清沅,我去了机场。” 女人震惊的缩了缩瞳孔。 “机场熙熙攘攘,我坐在出租车内,看着你和谢星临十指紧扣,接了个非常热烈亲昵的吻。” 穆沉敛下眸。 四个月以来,他自虐般回想一次又一次。 此时此刻才终于没有想哭的感觉。 “爱意已尽,我们之间没有挽回的可能,永远不会有,哪怕你明天意外死亡,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沈清沅哆嗦着唇瓣,温热的泪滑落。 一片寂静中,谢星临笑出了声。 他笑得很开心。 亲手捧出一片痴心摆在沈清沅面前,被践踏的那一刻,他怎么会没有怨。 “你应该爱我的,爱我就不会落得这般境地。” 12. 谢星临得了失心疯般的大笑。 “送沈清沅回沈宅。” 徐淮一挥手,两名保镖带走人。 沈清沅麻木机械的动着两条腿,犹如牵线木偶。 临上车,她转头看了眼偌大的赛车场。 阿沉那么爱她。 当事业和爱情不再旗鼓相当,他咽下撕心裂肺的痛,替自己做下抉择。 自己都做了什么。 “我先送你回孙医生那儿检查身体。” 抚在腰间的手揉了揉,唤回穆沉的注意力。 知晓许长宁要避开他处理,他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 徐淮领着剩余的保镖留在原地,等许长宁回来。 “凭什么不让我走!我是谢家护在手心的少爷!你一介沈家老夫人的养女,有什么可猖狂的!” “穆沉!别以为你找了个靠山我就怕你!如果不想你的靠山被谢家碾成灰,赶紧让我走!” 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嚷甩在车后,穆沉疲惫的靠在许长宁怀里。 怎么睡个好觉那么难。 “睡吧,我守着你,梦里我也会守着你。” 许长宁将沈清沅的外套丢在座椅下,翻出一条毛毯盖住人。 视野内的车影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 徐淮刚抹去鼻头的汗意,一只男式皮鞋猛地砸中后背。 背部的疼痛立刻刺激到脑神经。 “你不认识我吗?!我背后是整个谢家!快放我走!得罪我,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家算什么,”徐淮爆了句粗口,捡起鞋砸回去,“许长宁是整个京城的天,还谢家,不出七天毛都没有!” 摊上这档子事,自己也要倒霉。 沈宅大厅内安安静静。 静谧之下,焦灼的气氛蔓延至每个角落。 谢家父母态度不满,沈清沅刚说上一句话又丢下人离开。 沈老夫人时不时的目光扫视下,沈清沅的母亲沈昭晴堪称急得焦头烂额。 “你还知道回来!” 她打了多少通电话,全都被拒接。 一个茶盏以迅疾的速度迎面而来。 沈清沅不躲不闪,额头霎时破了个口子。 “谢星临,我不嫁。” 坐于一旁的谢父砰得放下茶盏。 “是沈总带着聘礼求嫁我儿子,订婚宴上高朋满座,现如今圈内谁人不知!说不嫁就不嫁,我们谢家哪里对不起你!” 谢父眼神闪烁着抿了口茶。 无论怎么说,沈清沅的答案都是不嫁。 眼见沈老夫人愈发不高兴。 沈昭晴咳嗽两声,缓和了下气氛,“不然二位暂且回去?婚礼正常进行,感情闹矛盾常见得很,隔几日我就让她携礼登门道歉。” 谢家父母的目的在于此。 得了确凿的承诺,他们便不再多说。 “清沅,若非事出有因,出尔反尔非沈家的门风。” 沈家孙女辈只有沈清沅一人,沈老夫人自己曾经放过话,是真真的当千金大小姐去培养。 可惜和长宁放在一起对比,还是显然的黯然失色。 要学的东西太多,沈昭晴没教好。 “我再给一次机会,办不好此事,沈家的公司也不必再继续管理,放在你手上只会失去它原有的价值。” 沈昭晴和沈清沅俱惊。 “母亲,我会和她好好的说清此事。” 等沈老夫人颔首,沈昭晴领着人去书房。 “你奶奶的态度你看见了,谢家的儿子你必须嫁!” 合上门,沈昭晴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我不嫁。” 漫长的沉默结束,沈清沅依旧坚持这个答案。 “冥顽不灵!几年前你拼命的努力,是为了现在把公司让出去吗?!你不要,许长宁要!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没有!” 几年前的努力是希望阿沉泉下有知,开开心心的。 做错了这么多,她不能再错,公司而已,没了就没了。 又不是没了就活不下去。 “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到底干什么去了?你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事情从源头解决的道理,沈昭晴还是明白的。 她含辛茹苦的培养沈清沅,就是为了让沈老夫人刮目相看,让沈老夫人眼里不再是许长宁一个人! 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沈清沅耷拉着肩膀,“所以不要逼我,我不会嫁他的。” 13. “你不要公司,等许长宁接手,她不仅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还会风风光光嫁给穆沉,最后你什么都没有。” 几个字眼入耳,她不悦的拧紧眉头。 沈昭晴察觉到他的反应,了然的接着循循善诱。 “不爱而已,日久生情的意思还需要我来教?你先答应谢家,等拿下沈家的权势,弄死许长宁,他无依无靠,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弄死许长宁,沈清沅噌得挺直了脊背,做贼心虚般看了眼反锁的房门。 母亲的神色有些陌生,可阴暗的想法滋生,一个接一个冒出了头。 午时用餐。 沈清沅的状态与上午所见大相径庭,称得上意气轩昂。 沈老夫人心下开心,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我现在就去趟谢家,为今日之事道歉。” 一连应了三声好,沈老夫人开怀大笑,“这才是沈家人,昭晴,你以后多和清沅聊天,她年轻,比不得你阅历丰厚,行事沉稳。” 沈家上上下下一片和悦,谢家则兵荒马乱。 “星临,我的宝贝儿子,怎么会这样,”谢母悲戚的趴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上午不到,你让母亲怎么办啊。” 他从沈家回来。 原是兴高采烈的要把好消息告诉谢星临,却遍寻不到人。 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说找到了人。 但带回来的是血淋淋一个人。 “医生来了!” 谢父如坐针毡,闻言急忙给医生让出床边的位置。 来的是女医生,见这么多血,意识到伤口没那么简单,“麻烦两位先出去,我要脱衣服找到伤口才能判断伤情。” 两人不敢耽搁,心急如焚的在门口等结果。 “吱呀——” “医生怎么样?” “才过去四分钟就检查出来了吗?” 对上两双焦躁不安的眼睛,医生严肃吐出几个字,“送医院,赶紧送医院!” 那么多的血,竟然能忍着不送医,还等他来。 光有人,没有救治仪器,没有手术环境,他简直不可思议。 “送,快打120!” 不是谢父不想送医,是谢星临见到他们时还未昏迷,说的半句话就是别送医院。 剩下半句,剩下半句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谢母泪眼婆娑的抓住医生的手,“是哪里有伤口?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左腿断了。” 医生并没有说话。 三人朝门口看去。 沈清沅慢悠悠放下补品,“应该再补上一句,清白没了。” 宛若五雷轰顶,谢母一个腿软跌进谢父怀里。 “的确如此。” 得到医生的肯定,谢父悲痛的一拳打在墙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上午你中途出去见到了星临对不对?你明知如此,为什么不救他?!” “不是你们急着让我回沈家吗?”沈清沅残忍的抛出话,“不过就算我没回家也不会救,他咎由自取。” 如果不对阿沉下手,谢星临就不会自食恶果。 他还故意伤阿沉的左腿。 这么点伤,便宜他了。 谢父承受不住刺激,突然高血压发作。 被谢母喂了药才慢慢缓过来。 120带走人,沈清沅也跟了上去。 “你来做什么!见死不救,我看错你了!” “看错了我,不照样让我嫁给他?我来当然是陪着我的未婚夫。” 在京城,谢家的底蕴不比沈家,但也是一大助力。 要扳倒许长宁,就都不能放过谢家。 手术室红灯亮起。 穆沉把这段视频快进到后面的医生介绍上。 “孙医生说你的身体太虚弱,扛不住长途飞行,等养一小段时间,我就带你去找这个医生。” 许长宁太迅速了。 才几个小时,他的腿伤从极大概率治不好变成了有把握恢复得七七八八。 从得知这个好消息算起,穆沉已经刷了半个小时视频。 有的是这个医生曾经做下的腿部手术治疗过程记录,有的是别人夸赞主刀医生的水平卓越。 “许长宁,谢谢你。” 没有她的出现,他走不出那禁锢他的牢房。 “一家人不会说谢谢。” 14. 趁修养的这段时间,她可以处理掉谢家。 两全其美。 “我以后肯定会被你的魅力折服,变得很爱你,”穆沉摩挲着屏幕,声音细如蚊呐,“可能…现在就有点爱你了。” 女人打开餐盒的动作有微不可见的停顿。 在泥泞的沼泽的太久,爱上光不需要理由。 许长宁走近,执起穆沉的手落下一吻,“乖,吃饭了。” 虽然被强行带到赛车场,但万幸伤口没有出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现下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 “吃完饭见个人。” “见谁?朋友吗?” 丢下手机,穆沉往床边的可折叠桌子挪了挪身子。 这还是许长宁第一次说要带自己见人。 不过他一个病号,此时不太适合见朋友。 “沈老夫人一会儿过来,我只简单在电话里沟通了一下,还没有见面详细说,她知道你受伤,过来看看你。” 啪嗒一声,穆沉手心的筷子没抓稳。 他印象中的沈老夫人还停留在管理公司的时候,经常绷着张脸,不爱说话。 “那我应该喊什么?” 从前跟着沈清沅喊爷爷,现在要嫁给许长宁,喊……叔叔? 年龄差有点大。 “跟着我喊,直接叫沈老夫人。” “你不是她的养女吗?” 穆沉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许长宁没喊过母亲? 虽然说违和,但如果说没喊过母亲,这也不符合常理。 “要不然怎么会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被敲了下头,穆沉握住新筷子吃饭。 饭菜入嘴他才反应过来许长宁在说他小时候不喊姐姐那件事。 这么一想,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年纪大了爱问东问西,很多事情我说了个大概。” “是吗,万一有地方你没说到位,我可要秋后算账的。” 额头又挨了一下,穆沉低头老老实实吃饭。 沈老夫人来得没有一丝动静。 许长宁刚替穆沉夹走吃不下的蔬菜,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重咳。 “婚礼定在什么日子?” “婚礼待定,我会先带阿沉出国治腿。” 许长宁轻松接上话,穆沉愕然过后也面色如常的点头附和。 “许久不见,沈老夫人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铄。” “你这小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嘴甜,比长宁会说话多了。” 进了房间,三人借从前发生过的事侃侃而谈,气氛说不上多热烈。 更偏向于融洽,令人放松。 “我就说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去国外发展,丢下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沈老夫人哼了声,话里话外布满谴责意味。 “国内有沈清沅,我去国外,她方便大展拳脚。” “去去去,少拿这个糊弄搪塞我。” 这套说辞她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穆小子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吃不惯国外的食物,也难适应国外的气候,你赶紧把事业重心放回国内。” 说着说着沈老夫人给穆沉使了个眼色。 穆沉憋住嘴边的笑,煞有其事的蹙起眉,“我的腿离开医院,估计也更适合在京城修养。” 一加一的重量远大于二。 许长宁低笑一声,耸了耸肩,一副还能怎样的表情。 逗得病房内二人皆笑得肩膀直颤。 “来时路上我另外得了些消息,”沈老夫人指着许长宁,“这家伙不得了,冲冠一怒为蓝颜。” 下意识想起谢星临,穆沉疑惑的望向男人。 他选择以牙还牙,难不成她还额外做了些什么。 “手上不干不净,被这么容易抓住马脚,这种祸害没了就没了。” 话虽如此,沈老夫人还是不快的跺了跺拐杖。 眼里只有爱人,也不和她通个气。 早知许长宁有这个打算,她就不让沈清沅嫁给谢星临了,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但转念一想,沈清沅做下那么多对不起穆小子的事,也该得到惩罚。 小辈之间的纠葛,她还是不跟着瞎掺和。 随他们折腾。 15. 继沈老夫人之后,沈昭晴是第二个发现不对劲的人。 “不行,谢星临你不能嫁!” “不能嫁?母亲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从公司文件里抬头,沈清沅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距离谢星临送至私人医院治疗刚过去两日,她当天探望过后就没再去了解情况。 犹记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 醒来后便疯疯癫癫,大哭大叫着要杀了穆沉。 “京城有大势力要对谢家下手,我们得趁早收手,最近和谢家的合作以最快的速度撤回。” 沈清沅表情逐渐严肃凝重。 “会不会是许长宁那边的人?”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谢家出事,沈家公司定然会受到牵连,离沈老夫人满意的程度更远了。 “我目前还查不清楚,”沈昭晴脸色难看,“极有可能是她。” 说不定是得了上次和沈老夫人谈话的风声,故意给清沅使绊子。 为了一个女人回国,也只有沈清沅会信。 她就是盯上了沈家这块肉。 “徐家的赛车场生意在京城吃的很开,很少有人与她作对,但就在谢星临擅自绑人去的那天,徐家小姐的私人赛车场被拆成一片废墟。” “拆了?”沈清沅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那么大个赛车场,“许长宁在国内有这么大的能耐?” 沈昭晴阴沉着脸,没接话茬。 让他她承认许长宁有多厉害,无异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比了个横切斩下的手势,沈昭晴的嘴角扬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现在下手?母亲这太冒进了。” 沈清沅不同意的摆了摆手。 若真是许长宁所为,此举等同于以卵击石。 “冒进也得做,她已经哄的穆沉去试西装,你还犹豫?” 这两日专注于公司事务,沈清沅没有分出心神来留意穆沉的动向。 或许也是一种逃避。 他们竟然去试了婚纱,那岂不是婚礼指日可待。 沈清沅像是吞了块烧红的炭,那股不甘在胸口灼烧,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母女俩的视线交汇。 顷刻间,书房内响起小声的密谋。 隔日,穆沉看着新闻推送的最新消息,眼睫微颤。 “沈老夫人说的是这件事?” 谢家公司爆出丑闻,股票大跌。 有媒体还爆出了一系列谢星临仗势欺人的公愤事件。 他甚至还看见一个狗仔说谢父过去屡次出入风月场所,不洁身自好。 “在这之前,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这件事?” 许长宁反转电脑,一封电子邮件闯入穆沉的视野。 国内首席服装设计师的回信。 他昨日借用许长宁的办公电脑和这位设计师沟通,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来的这么快。 “内容说了些什么?” “开头寥寥一句点明合作愉快,往下大半页,”女人眉毛极轻地上挑,“字里行间极尽溢美之词。” 穆沉嘴角抽搐两下突然破功,整张脸被笑意点亮。 最初的穆家在京城亦有一席之地。 但意外发生,他被迫病重住院,没有时间和精力撑起公司。 种种缘由考量下,他选择变卖公司股份,沉浸在自己热爱的设计行业。 “我这几年,空余时间基本都用在学习服装设计中。” 如今终归是小有成就。 16. “许小姐,谢家人在医疗所外求见。” 居然能找对问题根源,谢家倒不是吃白饭的。 许长宁正在给自己伤口上药,穆沉忍着痛,转移注意力问道孙医生,“一家三口都来了?” “来了,坐着轮椅来的。” 算算不过几日,谢星临不见得能出院。 但既然被逼着走上门请罪这条路,带谢星临来卖惨倒像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事。 “见见吧。” 见一见,就当是给这段时间受苦的自己出气。 孙医生转身去放人进医疗所。 有了几日的相处,她深知穆沉的想法在许长宁这里是说一不二。 “许小姐,”谢父头发里已冒出银色,见到面直奔主题,“求您高抬贵手。” 谢母推着轮椅跟在谢父身后。 眼下乌青,看上去好久没睡过完整的觉。 而轮椅上的谢星临出乎穆沉的意料之外。 发型精致,面容瞧不出丝毫的憔悴,唯有手背留下了淤青的针孔。 “穆沉,你不是说以后同为一家人,有些事情不会计较。” 谢星临收敛的很好,语气并不生硬埋怨。 可怨恨会从眼角流露出来。 可谓给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穆沉不紧不慢的拍了拍手,“我说过,所以我没有干预谢家公司的事。” “不是你的授意,小姑怎么会对自家人下手。” 谢星临还想再说,却被谢母捂住了嘴。 穆沉落在桌面的手指轻轻敲了敲。 这声小姑喊得还真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不过披着沈清沅未婚夫的皮囊,倒也合理。 “医生说星临最近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穆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谢父尴尬的笑着,眼角的细纹堆叠。 “我放在心上又如何?”穆沉不吃他这一套,“一个小小的谢家,见你们就是抬举,现在谢星临几句话进耳,看着更是厌烦的很。” 倚势凌人仿佛是谢星临刻在骨子里的,他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自己的高高在上。 穆沉偏要让他认清楚。 他早就不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谢父吓白了脸,扯开谢母扬手就给了谢星临一耳光。 “啊啊啊啊——” 谢星临被打时没叫出声,反应过来反而恼怒的拍打着轮椅扶手。 “穆少爷,是我和他母亲从小到大宠坏了他,我们愿意为过错承担后果,只求许小姐在生意场上网开一面。” “谢总没听过一句话吗?局势已定,无力回天。” “求他有什么用!他就是个勾搭的贱人,还不如去求清沅帮我们!” 谢星临挨了一巴掌,双眼发红的瞪着穆沉。 他拥有的一切都即将被毁掉,为什么穆沉没有死在那天的牢房里! “清沅不要你,你转头就找上别的女人,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多爱她,装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痛苦样,虚伪下贱!” 甩掉谢母的手,谢星临又将矛头对准许长宁。 这么优秀漂亮的女人,竟然被穆沉拿捏在手心。 这个世界就对穆沉厚爱至此吗。 “穆沉怎么和你说的?他喜欢你?你相信——” 又是啪得一声。 “你给我住嘴!” 这一下的力道太大,谢星临被惯性拖着倒向一边。 哐当一声,轮椅侧翻。 被压在轮椅下,触目间看见穆沉的棉质拖鞋,他哭着哽咽两声。 父亲母亲也不会事事向着他了。 这两巴掌,割骨剜心的痛。 谢星临捂着红肿的脸,报复性的狰狞大喊。 “打死我我也要说,我没见过这么感情用事的女人,他只是利用你!小姑你就是他手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转着无名指订婚戒指的许长宁侧身立于穆沉病床一侧,此时才施舍般丟过去一个眼神。 掌心发麻的谢父双腿抖如筛糠,脸色惨白,漆黑的眼珠子里倒映着深渊般庞大的绝望。 谢家要完了。 他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17.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间,前后不过两分钟。 谢父面如土色,呆愣的像个雕塑。 谢星临的左腿被医生诊断为没有救治成功的可能,失去清白的消息还被不知名的人传出。 倘若谢家倒了,沈家绝对不会嫁一个无权无势还残疾的男人。 他儿子后半生承受的痛苦会越来越多。 “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儿子!许小姐,穆少爷,你们要出气就冲我来,我来承担一切!求您们网开一面!求求你们!” 谢父丢掉脸面,跪下来砰砰着磕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哪怕他曾经没把穆沉放在眼里,但穆沉如今攀上了许长宁,他不得不认命。 “不许求!你不许求他!你们眼里只有公司,连尊严都不要吗?!” “如果许小姐同意罢手,往后谢家旗下的任一公司都愿意给您带来利益,我保证结果会是利大于弊。” 谢父回神,抱着最后一份希望祈求。 病房吵吵嚷嚷的,孙医生都惊了过来,生怕出什么事。 穆沉耳朵都快炸了。 “打电话给沈清沅,她如果答应出手救谢家,我就让许长宁停手。” 谢星临充盈着红血丝的眼球转了转。 谢父谢母齐齐盯着许长宁,见许长宁不置一词,顿时如蒙大赦的抖着手摸手机。 “让谢星临打。” 杀人诛心,给予一击,当然要抓住人最痛心的地方。 还想离间他和许长宁的感情。 他就让谢星临切身体会下,到底是谁不爱谁。 电话拨了三次,换成许长宁的手机才被对面接通。 谢星临望着接通电话的时间不断跳跃增长,鼓起勇气放在耳边。 他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清沅。 她对自己最容易心软。 “清沅,我是星临,”谢星临心弦紧绷,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公司的事你知道吗?我需要你的帮忙。” 电话那头沉寂了少顷。 “我正好要和你说此事,公司事务繁忙,我没有时间帮,但我们的婚礼筹备已久,事不宜迟,就定在后天。” 通话嘟嘟两声挂断。 谢星临心绪缠成一团,不明白沈清沅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帮他。 却同意嫁他。 “看来沈清沅不打算雪中送炭。” 穆沉打了个哈欠,示意领人过来的保镖把人领走。 “谢星临,想报复你的不只我一个,祝你好运,别死早了。” 要活着受折磨。 “许小姐您再考虑考虑!利大于弊!谢家会对您忠心耿耿的!” 三人被强行带离,许长宁关上门,隔离外面的吵闹。 一个小时后,许长宁和穆沉手机同时震动。 沈清沅邀请他们出席婚礼。 举办地点就在沈家老宅。 嫁谢星临,她这么有情有义? 穆沉沉吟半晌,反面扣下手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清沅都不救谢星临,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他。 这趟浑水没必要去。 “不去?” 视线离开手机屏幕,沈清沅状似奇怪的反问,“难道我会说不吗?” 房间里先后响起两声笑。 下午,沈老夫人突然晕倒。 送到医疗所时,时钟正好指向两点整。 “老毛病了,年纪一大,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穆沉操控着轮椅到病床前。 孙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把你们两个吓到了吧?” “我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 或许是沈清沅婚礼一怪事缠绕在心头,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许长宁和孙医生谈完,从外推门而入,“沈清沅的婚礼,你没办法出席了。” 沈老夫人是长辈,他不出席,外界难免议论纷纷。 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孙女,沈老夫人犹豫着,“长宁,你和穆小子会去吗?” 若只有沈昭晴一人作为长辈出席,舆论带来的影响可大可小。 可穆小子吃了这么多委屈,也不知…… “我会去,阿沉不去,他在医疗所陪你。” 接触到沈老夫人眼里的小心翼翼,穆沉不由得感慨奶奶和孙女间的亲情羁绊。 18. 时间跳跃到婚礼当天。 谢家公司已宣告破产倒闭。 谢父谢母整日整日愁容满面,连儿子的婚礼也只挂着力不从心的笑容应付祝贺的来宾。 公司虽倒闭,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最新得到的消息,已有警方介入。 “都是你,年轻的时候非要剑走偏锋。” 谢母哭红的眼连粉底都盖不住。 “你还要说多少遍,念叨个没完。” 丢下人,谢父不耐烦的走向大厅另一边。 化妆室内,谢星临看着镜子里一袭西装的自己,晃了晃神。 身着婚纱的沈清沅站在他身后。 这是他做梦都渴望的场景。 “和我去前厅给母亲和小姑敬茶。” “好。” 沈清沅替谢星临推轮椅。 他从这个动作里尝出一点甜来。 父亲母亲心里只有公司。 但他即将成为沈家的女婿,谢家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也许清沅就是看出了父亲母亲皮下的肮脏,才会说没空去帮扶谢家的公司。 她只想救出自己。 谢星临抿唇,讨好的笑了笑,“清沅,我以后会认真去学怎么当沈家女婿,成为你的贤内助。” 男人嘴角微勾,推着轮椅的脚步轻快了些。 敬茶这一环节是众目睽睽下进行。 许长宁象征性的抿了口。 半晌又转头借擦拭的动作吐出茶水,整个过程让人揪不出毛病。 觥筹交错,她拍了张照片给穆沉。 穆沉收到时正在陪沈老夫人讲话解闷。 “我出去和长宁打个电话。” 沈老夫人乐呵呵的放人。 掩上门,穆沉把手机放回口袋,寻着化验室的方向去找孙医生。 久久没等来回复,许长宁收起手机。 “小姑,我母亲请你上楼一叙。” 佣人十分有眼力见的举起手里的托盘。 许长宁将酒杯搁下,先一步上楼。 沈清沅露出一抹满含深意的笑,也搁下酒杯。 化验室的空间十分大,又因涉及化学药剂,被安排在医疗所的角落。 门窗紧闭。 远远望了眼,穆沉收住脚步打算按原路返回。 有了结果孙医生会马上来汇报。 看样子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男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时,门砰得被撞开。 孙医生布满惊骇的眼睛与穆沉对视上。 “啊!” 与此同时,沈家老宅,谢星临发出一声短促慌乱的惊叫。 他浑身冒出冷汗,瘫软着坐在轮椅上。 沈清沅及时捂住人的嘴,“你给我闭嘴,再敢发出声音试试?” 灯光下,屋内亮如白昼。 一道流转的冷光纳入视野,谢星临自己捂住嘴,惊恐万分的盯着沈清沅手里的水果刀。 推着他过来的保镖反锁上门。 上锁的动静很细微,却足以拨动谢星临脑内紧绷的那根神经。 “清沅…你要做什么?” 几步距离外,许长宁双眼紧闭,仰躺在书房办公椅上。 背后保镖还静静伫立着。 谢星临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无论沈清沅要做什么,这都不是他应该看见的。 但保镖特意带他过来。 “你把我……当替罪羊?”心下已有了答案,可谢星临不死心的拽住沈清沅的衣袖,“不是这样对吗?她只是喝醉了?” 女人眉目间的冷漠卸去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未来的美好如昙花一现。 他根本当不了沈家的女婿。 恐怕在这场婚礼结束前,自己就会被撞破捅杀小姑的罪行。 “你欠我的还没还,是你将阿沉从我身边推开。” 甩开谢星临的手,沈清沅唇边带上了讥诮的笑意。 因厌恶穆沉而对许长宁痛下杀手,因谢家破产而对幕后黑手弑仇泄愤,这几项罪名戴在谢星临的头上,真实的找不到任何破绽。 洁白的西装还穿在谢星临的身上。 他苦笑着注视着沈清沅胸前的胸针。 那是他亲手为她佩戴的。 这么多次了,心还是会痛。 黄粱一梦,都是假象。 “速战速决,外面不知有多少是许长宁的人,别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19. 穆沉在医疗所被绑走的意外发生后,许长宁紧急从信得过的人手底下调遣了一批人手。 这群人里的老大外号叫缺心眼,平时他也差遣得动。 车窗半开。 风疯狂涌入,灌满整个车厢。 他压抑着情绪,只余放在腿上的双手打着颤。 孙医生的话如犹在耳。 冲出化验室,她奔跑着到穆沉跟前,“沈老夫人吃的药真的有问题,掺了别的东西!” “我到了沈家老宅,楼下没看见许姐。” 电话传出声响,穆沉的手一下子握紧。 他行动不便,便让缺心眼留下一人充当司机,带其他人先行一步。 自己则拨打了报警电话。 “上楼!” 许长宁的定位就在沈家老宅。 千万不能有事。 接连有门被大力推开,撞到墙面的的砰砰声沿着手机信号传到蓝牙。 等待的过程中,穆沉突然心脏乱了一拍。 仿若有预兆般,紧接着蓝牙响起人声。 “找到人了!许姐他——” “喂?喂?” 通话异常挂断。 窗外的风景正以极高的速度倒退。 穆沉摘下蓝牙,深呼吸缓解着情绪。 他抵达老宅时警车还没有到。 正厅闹哄哄的。 充当完司机的人尽职尽责的开始为他清理挡路的人,“走这边。” 孙医生为他准备了更方便行走的医用拐杖。 刚拄着拐杖走到楼梯旁,一阵响动袭来。 “有人滚下来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眼尖心细的跟着叫嚷。 “是谢星临!穿着西装呢!” 半边脸对着穆沉,确实是谢星临。 “别上来,”楼梯口,许长宁露出半边身子,“秦七,保护好他。” 穆沉身旁默不作声的保镖就地取材,举起凳子充当武器。 向前涌动的人潮慢慢停滞。 没看见有伤口,穆沉暂时松了口气。 不多时,警车呼啸着越来越近。 谢父谢母原本在人潮的最前头,看见他们如同耗子见了猫,没几秒功夫就窜没了影。 楼上一行人终于下来了。 沈昭晴、沈清沅的衣着稍显狼狈。 沈家保镖皆鼻青脸肿。 遥望到行至正厅中央的人,沈昭晴不屑冷哼。 没想到精心策划,许长宁居然没中招。 这个人的防范意识太重了。 顾全着脸面,尽管内心百般懊悔,宾客面前沈昭晴依旧昂首挺胸。 动手之前她就做了两手准备,报警又如何,不可能查出来。 “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缺心眼他们来得很及时。”破门而入时,刀离许长宁的心脏距离不过一寸,“幸亏有你。” 心落回胸腔,穆沉后怕的抱住人,“他们想做什么?” “想杀我,嫁祸给谢星临。” 女人翻转手腕,锋利的刀刃明晃晃贴着皮肤,正是那把水果刀。 缺心眼吸引到沈清沅的注意,她顺势抢了过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 手铐缚上腕间,沈昭晴难以置信的挣扎。 “报警人穆先生称你伙同亲生儿子给自己父亲下药,涉嫌故意杀人罪,证据已提交,你们现在要跟我们走一趟。” 光这一个可不够。 穆沉抬起身子,“长宁,留证据了吗?” “有录音,谢星临姑且算人证,我当时佯装刺沈清沅,他被推出来挡刀,慌不择路逃跑摔下了楼。” 轻抚穆沉的手掌,许长宁抚去他残留的不安。 沈昭晴没机会多说就被押进了车里。 沈清沅很配合,换来了和穆沉说几句话的时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的亲奶奶都可以伤害。 他没想过沈清沅会不择手段至此。 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受伤的绝不止摔下楼的谢星临。 “我们才是彼此的唯一,阿沉你不明白吗?没有她,我们才可以回到过去。” 还在执迷不悟。 “自欺欺人,”穆沉举起和许长宁紧扣的手,“长宁是我的未来,你早已湮没在过去,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 20. 沈清沅的眼睛渐渐失焦无神。 曾经的穆沉也会用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她身边。 母亲斥责她无用时,他会扔下事,跑来努力调节排解自己的情绪。 不被公司高管认可的那段时间,压力也总是与温柔的轻哄相伴。 以后,这些柔软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许长宁身边。 万般后悔,却寻不到后悔药。 工作人员过来带走人。 “可以抱一下吗?就当是给了从前的沈清沅。” 她承认自己行为的低劣。 可她好久好久,没有抱过穆沉。 “我是你的小姑父,你越界了。” 抬起的手还是垂了下来。 “小姑父……” 沈清沅喉头滚动,终是没再说话。 大脑放空,思绪不停飘远飞远,飘着飘着,严丝合缝的沉在了过去的回忆中。 兹事体大,瞒不住沈老夫人。 未出院的老人家背朝外,面朝墙躺了整整一天。 “我什么没给他们。” 穆沉劝人吃点东西。 她幽幽长叹一声,“穆小子,我有的都会给,哪里亏待了他们。” 判刑日期将近,许长宁去过那边。 回来也将沈昭晴与沈清沅的动机讲与他听。 经年累月的误会和嫉妒,足够杀死一个人的良知。 “他们冲着长宁和我来,你是被牵连的。” 沈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抹了把眼尾。 她不是三岁小孩。 穆小子净想着哄骗她。 “饿了一天,快让我吃点东西。” 这个坎表面上算是跨过去了。 扎根在心里的污渍,还得靠自己慢慢洗去。 谢星临那一摔,直接重伤住院。 但沈家的事情还未落幕,谢父谢母涉嫌挪用公款、做假账也被抓了进去。 消息传出,很快被许长宁和穆沉抛之脑后。 他们即将启程出国治腿。 原计划的时间很充裕。 但中途突然插进穆沉的个人设计展会,打乱了安排,不得不赶紧出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飞机穿过云层,他的生活也拨开了迷雾。 穆沉摩挲着指间缀着碎钻的戒指。 时间仿佛在某一刻静止,这几日,他感到无比纯粹的放松与满足。 等腿伤治好,个人设计展会是打响知名度的第一战。 落魄就会被打压。 过去的作品穆沉都是匿名发布,热度和赞美不归属于自己。 以后这一切将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许长宁,我们还没有合照。” 女人揽着他的腰凑过来,“马上就可以有。” 按下拍摄键的那一刻飞机正好颠簸。 模糊的照片里,两人相互依偎,唇齿相依。 林子峰陈雨晴小说全篇隐藏篇章(寒门难出贵子,看我扶摇直上,)完整在线阅读(陈雨晴张宇浩林子峰)最新章节列表驰喻夏姝然的情感纠葛与成长蜕变驰喻夏姝然小说后续彩蛋(哥哥别撩了,我腿软,)新篇章揭秘,彩蛋不断……陆敬野迟菱陆崇宴小说txt(当我不再爱你)终极反转(陆敬野迟菱陆崇宴)全章清爽版阅读等不到鬓雪相拥云朝朝容临渊小说热门小说全文已更云朝朝容临渊沈清瑶的情感历程引发热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