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归来,他错认我为夺产小三全文阅读(念安萧庭宴白倾城)最新章节_假死归来,他错认我为夺产小三全文阅读
五年了,萧庭宴。 我从地狱爬回来,换了张脸,改了姓名。 你以为我是带娃上门、妄图染指你家产的妖艳贱货。 你不知道,那孩子,是你亲生的。 而我,是你那个被你亲手逼死、午夜梦回时,让你不得安宁的前妻。 1 萧氏集团年度股东大会,我于一片死寂中,款款入场。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冷漠的回响,像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惊艳,探究,还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我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属于我的那个位置坐下——「栖凤资本,首席执行官,栖月」。 我的正对面,就是萧庭宴。 五年不见,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只是眼下的那抹淡青色,泄露了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无懈可击。 也是,最近三个月,他应该没睡过一个好觉。 是我做的。 他主持着会议,声音沉稳,条理清晰,仿佛那个搅动了整个北城金融圈,从他手里抢走两个大项目的「栖凤资本」,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直到,他抛出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号称要改变未来能源格局的「方舟计划」。 「……综上所述,『方舟计划』前景广阔,我提议,集团追加三百亿投资。」 他话音刚落,股东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兴奋与期待。 我轻轻叩了叩桌面,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这片和谐。 「我反对。」 全场倏然安静。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仿佛我是个闯入神圣殿堂的异教徒。 萧庭宴的目光,终于从他的文件上抬起,第一次,正眼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冰冷,像淬了寒冰的利剑,足以让任何心怀鬼胎的人无所遁形。 我迎着他的视线,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栖总有何高见?」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栖总」两个字,却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丝不易察arange的嘲弄。 「高见谈不上,」我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只是觉得,萧总的『方舟』,与其说是驶向未来,不如说,是艘即将沉没的泰坦尼克号。这份是欧洲新能源市场的最新风险评估,各位可以看看。三百亿投进去,我保证,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文件在众人手中传阅,会议室里的空气一寸寸变得凝滞。 萧庭宴的脸也一寸寸地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 我任他看着。 看吧,萧庭宴。你好好看看。 看看我这张被你亲手毁掉,又被我亲手重塑的脸。 你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丝一毫,属于林岁的影子。 2 会议不欢而散。 萧庭宴的「方舟计划」被暂时搁置,这是他执掌萧氏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我在助理的簇拥下走出会议室,在长廊的拐角处,意料之中地被他拦住了。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你的目标是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冷得掉渣。 「萧总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抬眸,微笑,「我的目标,只是钱。」 「呵。」他嗤笑一声,目光落在我身后。 我的儿子,萧念安,正牵着我助理的手,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他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小西装,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派沉静,黑葡萄似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我们。 萧庭宴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针,毫不掩饰地扫过念安。 「带着个拖油瓶,也想来萧家分一杯羹?」他压低了声音,话语里的轻蔑和侮辱,几乎要化为实质,「你背后的那个人,没教过你,豪门的门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踏进来的吗?」 拖油瓶。 阿猫阿狗。 我心底的恨意如沉寂了千年的火山,瞬间奔涌。但我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商业化微笑。 「萧总,」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真的很让人……倒胃口。」 说完,我不再看他骤然阴沉的脸色,转身,向我的儿子走去。 「妈妈。」念安仰起小脸,将软软的小手塞进我的掌心。 「嗯,我们回家。」我牵着他,目不斜视地从萧庭宴身边走过。 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几乎要将我后背灼穿的视线。 萧庭宴,别急。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五年来,你施加在林岁身上的所有痛苦和屈辱,我会让你,用你的血、你的肉、你的事业、你的骄傲,一点一点,加倍偿还。 3 果不其然,第二天,整个北城的财经版面,都在疯狂议论着突然崛起的「栖凤资本」和它的神秘女掌门人——栖月。 萧庭宴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企图将我的底细扒个底朝天。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栖月」这个身份,是我花重金请了世界顶级的团队,伪造得天衣无缝。海外名校毕业,华尔街数年操盘经验,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我的助理陈姐向我汇报:「萧氏那边,已经查了您三轮了。据说萧总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认定您是某个对家派来对付他的棋子。」 我端着咖啡,看着窗外,淡淡地「嗯」了一声。 棋子? 他倒也没猜错。 我就是一枚棋子,一枚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只为将他一军的复仇的棋子。 「对了,栖总,」陈姐又说,「萧氏那边放话出来,要全面狙击我们正在接触的几个项目。尤其是城南的那个科技园项目,他们似乎势在必得。」 我放下咖啡杯,笑了。 城南科技园。 我知道,这个项目对萧氏的未来布局至关重要。 我也知道,萧庭宴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准备了整整半年。 他以为,他吃定我了。 他不知道,我更了解萧氏的弱点,比了解我自己的掌纹还要清晰。 「通知下去,」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三天之内,我要城南科技园的独家开发权。另外,把我们之前低价收购的那几家小公司的股份,抛出去一部分。」 陈姐愣了一下:「抛出去?栖总,那几家公司……」 「抛给萧氏。」我打断她,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萧总最近火气大,总得给他找点事做,降降火。」 那几家看似不起眼的小公司,是我早就布下的局。它们的业务,与「方舟计划」的上下游产业链,环环相扣。 萧庭宴,你以为你在第一层,想看穿我。 你却不知,我站在第五层,俯瞰着你,如同俯瞰一只即将被蛛网捕获的、垂死挣扎的飞蛾。 4 三天后,我如愿拿下了城南科技园的项目。 消息传出,萧氏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了五个点。 而萧庭宴,则像个冤大头一样,花高价接盘了我抛出去的那些「垃圾股」,暂时被拖在了「方舟计划」的泥潭里。 我大获全胜,心情愉悦,带着念安去参加了一场画廊举办的慈善酒会。 也正是在这里,我再次见到了白倾城。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香奈儿高定长裙,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模样。 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怨毒,但很快便被完美的笑容所掩盖。 她端着香槟,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 「栖小姐,真是好手段。」她在我面前站定,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庭宴最近,可是为了你的事,头疼得很呢?」 她的语气,亲昵得仿佛她才是萧家的女主人。 我晃了晃杯中的红酒,懒得理她。 她却不依不饶,目光转向我身边的念安,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呀,这就是栖小姐的儿子吗?长得真可爱。只是……孩子的爸爸是谁呢?怎么从来没见他出现过?一个女人家,独自带着孩子打拼,真是太辛苦了。」 句句关心,字字诛心。 她在暗示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单亲妈妈,孩子来路不明。 五年前,她也是用这种看似无辜的语气,在萧家人的面前,一遍遍地暗示我,「不能生孩子」是一种原罪。 我笑了,直视着她的眼睛:「白小姐还是这么关心别人的家事,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儿子的父亲是谁,就不劳你费心了。毕竟,有些人,连名正言顺地站在萧总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不是吗?」 白倾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这句话,精准地踩在了她的痛脚上。 萧庭宴虽然因为「愧疚」而对她百般照顾,却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承认过她的身份。她拼尽全力想要坐上「萧太太」的位置,却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牵着念安的手,优雅地转身离去。 白倾城,别着急。 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5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因为城南科技园项目,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为了庆祝项目启动,也为了进一步扩大栖凤资本在业内的影响力,我决定在北城最顶级的酒店举办一场盛大的行业峰会,并邀请了国内外所有知名的企业家和投资人。 我,将作为最终场的主讲人,发表演讲。 这个消息无疑是对萧庭宴的又一次公开挑衅。 他治下的商业帝国不容许有另一个王者存在。尤其,这个王者还是个来路不明、屡次让他难堪的女人。 峰会当天,后台的化妆间里,气氛紧张得近乎凝固。 陈姐拿着平板,脸色凝重地对我说:「栖总,我们刚得到消息,萧庭宴动用关系,临时更换了我们演讲的ppt播放设备。我们准备的动态演示文件,可能无法兼容。」 我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戴上耳环,神色不变:「备用方案呢?」 「备用方案是静态的图片稿,效果会大打折扣。而且……」陈姐欲言又止,「我担心,这只是他的第一步。」 我看着镜中那张精致却陌生的脸,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果然,就在我即将上场前五分钟,意外发生了。 萧庭宴带着他的助理,以「主办方巡查」的名义,走进了我的休息室。 他目光扫过我放在桌上的那份纸质演讲稿,然后,像是无意般地,将手中的咖啡杯轻轻一斜。 褐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打印纸,字迹模糊一片。 「啊,抱歉。」他毫无诚意地道歉,嘴角却噙着一抹胜利者的冷笑,「栖总,看来你今天运气不太好。」 陈姐和我的助理们脸色瞬间惨白。 这下,连最后的纸质稿都没了。 「萧庭宴。」我缓缓站起身,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嗯?」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很期待看到我惊慌失措、濒临崩溃的模样。 我走到他面前,身高只到他的下巴。我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那双冷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卑鄙。」 6 萧庭宴的脸色,在我说出「卑鄙」两个字时,瞬间沉了下来。 他大概从未被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在他看来是「情妇」、「小三」的女人,如此当面指责过。 「栖小姐,」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不小心,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不小心?」我冷笑,「萧总的不小心,还真是恰到好处。」 休息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他的助理和我的团队都吓得不敢出声。 这时,主持人已经在催促了:「栖总,到您上场了。」 萧庭宴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眼里的幸灾乐祸,再也懒得掩饰:「栖总,请吧。北城所有的商业巨头都在看着,别让大家,等急了。」 他想看我出丑。 想看我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哑口无言,沦为整个行业的笑柄。 我整理了一下裙摆,深吸一口气,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与他擦肩而过。 「萧庭宴,」在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谢谢你的咖啡。它让我确信,我今天的演讲一定会非常、非常精彩。」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个灯光璀璨的舞台。 我能感觉到,他那夹杂着错愕与阴冷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背后。 站在舞台中央,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了第一排正中央,那个眼神冰冷的男人。 我拿起话筒,微微一笑。 「各位来宾,下午好。我是栖月。」 「很抱歉,由于一些小小的意外,我无法为大家展示原定的ppt了。」 台下一片骚动。 我看到萧庭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 我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我接下来要展示的,比任何冰冷的商业数据,都更能代表未来,也更能触动人心。」 我向后台的技术人员打了个手势。 「请帮我接一下备用u盘,文件名为『希望』。」 7 巨大的投影幕上,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一份备用的、简陋的ppt。 然而,当画面亮起的那一刻,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幕布上出现的不是图表,不是数据,不是任何商业计划书。 而是一幅儿童画。 画的笔触稚嫩,色彩却异常大胆、饱满。 画面的背景,是一座由无数齿轮和代码构成的、冰冷而灰暗的商业帝国,它正在从根基处一点点地崩塌、碎裂。 而在那一片象征着毁灭的废墟之上,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小身影,正用一把小小的铲子挖开了一个小坑,种下了一株金色的、向着天空野蛮生长的……太阳花。 毁灭与新生。 绝望与希望。 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情感张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我平静而清晰的声音,透过话筒,回响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幅画,来自我五岁的儿子。它的名字,叫做《毁灭与新生》。」 「在座的各位,都是商业领域的巨擘。我们每天都在谈论市场,谈论资本,谈论如何建立和巩固我们的商业帝国。我们用冰冷的数据去预测未来,用复杂的模型去构建壁垒。」 「但我们常常忘记,任何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帝国,都可能在一夜之间崩塌。而真正能够穿越周期,穿越风暴,带来未来的,不是更多的钢筋水泥,而是像这朵太阳花一样,看似微小,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新的希望。」 「我儿子告诉我,他画这幅画,是因为他相信,即使最坚硬的土地,也能开出最美丽的花。」 「而我今天站在这里,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以及我所代表的栖凤资本,愿意成为那个,在废墟之上,为大家寻找、并种下太阳花的人。」 「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 我话音落下。 全场先是静默了三秒。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从第一排的某个角落开始,瞬间席卷了整个会场。经久不息。 我迎着无数闪烁的闪光灯,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萧庭宴的脸上。 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错愕、屈辱,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刺痛的复杂神情。 他以为他毁掉的是我的演讲稿。 他错了。 他亲手撕掉的,是他儿子,画给这个世界的第一份,关于希望的蓝图。 虽然,他并不知道。 8 峰会的第二天,我的名字——栖月,彻底引爆了整个北城的金融圈和社交媒体。 「商业周刊」的头版标题是:「栖月:一位用艺术打败商业的女王。」 财经新闻则更加直接:「萧氏集团遭遇最强挑战者,总裁萧庭宴首次公开受挫。」 我的办公室里,电话和拜访邀约不断,栖凤资本的声望,在一天之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我,正陪着我最大的功臣——萧念安小朋友,拼着一幅一千块的乐高星空图。 「妈妈,那个坏叔叔是不是不开心了?」念安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 我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笑道:「他不是不开心,他是很生气。」 「那他会欺负妈妈吗?」 「他会想,但他没那个本事。」我将最后一块乐高拼上,轻声说,「因为妈妈有我们的念安宝宝,你是妈妈最强的铠甲。」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小的身子靠在我怀里,给了我无尽的温暖与力量。 是的,萧庭宴。 你尽管放马过来。 五年前,我一无所有,只能任你宰割。 五年后,我身边有我此生最珍贵的宝藏,也披上了你无法摧毁的铠甲。 9 萧庭宴的怒火,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没有新意。 他没有在商业上继续发动猛攻,因为他知道,硬碰硬,他讨不到好。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舆论抹黑。 而执行者,正是白倾城。 当晚,萧庭宴的办公室里。 白倾城端着一碗亲手炖的燕窝,柔声细语地劝慰着:「庭宴,你别生气了。那个栖月,我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手段那么脏,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搞鬼。」 萧庭宴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没有说话。 「我听说,王太举办的那个儿童慈善晚宴,你还没定女伴,对不对?」白倾城话锋一转,眼中闪着精明的光,「这种时候,你更应该出席,展现我们萧氏的社会责任感。而且……我听说,那个栖月,也会带她儿子去。」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暗示:「庭宴,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总是这么抛头露面,对她的孩子,真的好吗?万一,在宴会上出点什么小意外,磕了碰了,那对她,对她的名声,都是不小的打击吧?」 萧庭宴的目光,终于从文件中抬起,落在她那张「冰清玉洁」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说:「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呀。」白倾城委屈地扁了扁嘴,「我只是心疼你,也心疼那个孩子。我只是觉得,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的人,硬要挤进来,总会受伤的。」 萧庭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终,点了点头。 「好,晚宴的事,你来安排。」 他没有看到,在他点头的瞬间,白倾城低下的眼眸里,闪过的那一丝得意的、淬了毒的光。 10 王太的儿童慈善晚宴,在城中最奢华的丽兹酒店举行。 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我牵着身穿白色小礼服的念安出现时,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萧庭宴作为最重要的赞助商,与女伴白倾城,正站在入口处迎宾。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 白倾城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妆容精致,笑得温婉可人。她亲热地迎上来,仿佛之前的敌意从未存在过。 「栖总,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她弯下腰,试图去摸念安的脸,「念安小朋友,你好呀,还记得我吗?」 念安礼貌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手,清脆地回答:「记得。妈妈说,不要和会掐人的奇怪阿姨说话。」 童言无忌,最为致命。 白倾城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让她更是难堪。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萧庭宴身上。他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我无声地回敬了他一个「与我无关」的眼神,然后对白倾城微微一笑:「抱歉,白小姐,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说完,我牵着念安,径直走进了宴会厅。 晚宴进行到一半,白倾城故技重施。 她端着两杯果汁走过来,笑意盈盈:「念安,渴了吧?阿姨带你去那边看魔术表演,好不好?那里还有好多好吃的小蛋糕呢。」 我看着她,心中冷笑。 果然,来了。 我低下头,对念安说:「宝宝,想去吗?」 念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白倾城,点了点头:「想。」 「那好吧,」我松开他的手,柔声叮嘱,「跟着阿姨,不要乱跑哦。」 白倾城大喜过望,立刻拉起念安的手,迫不及待地朝宴会厅角落的休息区走去。 萧庭宴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他们。 我端起一杯香槟,慢条斯理地品着,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方向。 白倾城,但愿你今晚玩得开心。 11 休息区人少,光线也昏暗。 白倾城将念安带到一个监控死角,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狰狞和不耐。 「小野种,你给我听好了。」她蹲下身,压低声音,那语气,和我儿子衣服上那个小小的、甲壳虫形状的领针里传出来的一模一样。 是的,我早有准备。 这个领针是一个高清的录音和定位设备。 「你妈妈是个坏女人,是抢别人东西的狐狸精。你也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识相点,就自己给我滚远点,别再出现在庭宴哥哥面前。」 「你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让你摔断腿,再也走不了路。听到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用涂着鲜红指甲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念安的手臂。 领针的微型扬声器里,清晰地传来了念安压抑的痛呼声。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揪紧了。 但,时机还未到。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端着托盘,恰到好处地「路过」他们身边,然后脚下一滑,「砰」的一声,托盘上所有的酒水饮料,全都朝着白倾城和念安泼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 白倾城尖叫一声,她那身昂贵的粉色礼服,瞬间湿透,狼狈不堪。 她借着这片混乱,像是不经意地,松开了拉着念安的手,甚至,还用脚,轻轻地绊了他一下。 念安小小的身子,立刻朝着不远处的喷泉池倒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我预料之中。 我雇的那个「侍者」,演技精湛。 而我,则在恰当的时机,发出一声惊呼,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念安!」 我抢在所有人之前,一把将即将摔进水池的儿子抱进怀里。 12 「我的天哪!出什么事了?」 「是栖总的儿子!差一点就掉进水池了!」 周围的宾客和记者,瞬间围了上来。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 我抱着念安,他的小身子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小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但戏,必须演下去。 「宝宝,别怕,妈妈在。」我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同样狼狈的白倾城和脸色铁青的萧庭宴。 白倾城立刻装出一副无辜又自责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栖总!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侍者突然就撞了过来,我一不小心就……就松开了念安的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庭宴也立刻上前,维护道:「只是一场意外,大家不要惊慌。」 他想把这件事,定性为意外。 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我轻轻拍了拍怀里念安的背,然后,按下了手机上一个与领针连接的app。 下一秒,一道清晰的、带着恶毒电流声的童声,从我手机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你妈妈是个坏女人,是抢别人东西的狐狸精……」 「……你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让你摔断腿……」 是念安的声音。 他在复述。 不,他不是在复述。 他是在用他天才般的模仿能力,将白倾城刚才那些恶毒的话,一字不差地重播了出来。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脸色瞬间血色尽失的白倾城。 「不……不是我!这不是我说的!是这个小孩子在撒谎!」她疯狂地摇头,语无伦次。 而我的儿子,萧念安,从我怀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异常坚定地看着所有镜头,用他那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她没有撒谎。」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刚才那个阿姨,亲口对我说的。」 「她说我妈妈是坏人,可是在我心里,妈妈是我的超级英雄!」 「你们不准欺负我的妈妈!」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宴会厅里轰然炸响。 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了维护母亲,不惜用这种方式揭露成年人的丑恶。 这其中的冲击力与感染力,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我看到萧庭宴僵在原地,他的脸,在闪光灯下,白得像一张纸。他看着我怀里的念安,又看看身边崩溃的白倾城,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惊、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动摇。 13 这场慈善晚宴,最终以一场人尽皆知的闹剧收场。 白倾城「虐待儿童」、「恶毒白莲花」的词条,在半小时内就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一。 连带着,萧氏集团的公关形象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第二天,萧氏的股价再次应声大跌。 而我则给我的团队放了一天假,专心在家陪着我的小英雄。 「栖总,这是萧总办公室的实时监控画面。」陈姐将一个平板递给我,上面是萧庭宴办公室的景象。 他一个人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没有处理文件,也没有开会,只是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昨晚那段被记者拍下的,念安发言的视频。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念安那张含着泪却异常倔强的小脸,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屈辱、不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想不通,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胆识和逻辑,说出那番话。 他更想不通,这个叫栖月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她的儿子会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心烦意乱的感觉。 「查。」良久,监控里传来他沙哑的声音,他对助理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我要知道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我关掉平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庭宴,你终于,开始走向我为你设下的,第一个陷阱了。 去查吧。 我倒要看看,当你查到,我儿子的出生证明上,父亲那一栏,赫然写着你萧庭宴的名字时,你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14 从那天起,萧庭宴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在商场上,他依旧对我步步紧逼,手段狠辣。 但在私下里,他看我的眼神,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一次,在两家公司的谈判桌上,我们为了一个条款争执不下。我言辞犀利,寸步不让。 他被我逼得节节败退,最后烦躁地打断我,脱口而出:「林岁,你够了!」 「林岁」两个字出口,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萧庭宴自己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惶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很快回过神来,笑了笑,打破了尴尬:「萧总,您是在叫谁?我叫栖月。」 他狼狈地别开视线,声音干涩:「抱歉,口误。」 那场谈判,最终以他的全面让步告终。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在我身上,寻找林岁的影子。 他会因为我喝咖啡不加糖的习惯而失神。 会因为我谈判时一个无意识的敲击桌面的小动作而蹙眉。 更会因为,他夜里越来越频繁的梦境,而备受折磨。 他开始梦见林岁。 梦见他们结婚时的场景,梦见她靠在他怀里看电影,梦见她得知自己「不孕」时那双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眼睛。 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也开始分不清,他对我的恨意里,到底夹杂了多少,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疯狂的迷恋与探究。 15 北城的秋天,总是多雨。 那天,我带着念安从新公司的选址大楼里出来,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 我们被困在了大楼门口,一时半会儿根本打不到车。 念安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很暖。 我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将他护得更紧一些,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暴露在了冰冷的雨雾里。 就在我冻得瑟瑟发抖时,一辆黑色的,低调奢华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们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后座隐在暗处,看不清人脸。 司机探出头,恭敬地对我说:「栖总,我们老板派我来送您和少爷回家。」 我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那片深沉的黑暗。 我知道,他在里面。 我没有拒绝,抱着念安,坐进了温暖干燥的车里。 车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清冷的雪松香。 那是萧庭宴惯用的香水味。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一路无话。 直到车停在我公寓楼下,我抱着念安下车,才发现,座位上多了一盒薄荷糖。 那也是他唯一的嗜好。 我看着那辆迈巴赫消失在雨夜里,心中一片冰冷。 萧庭宴,你这是在做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吗? 你以为用这种廉价的温柔,就能弥补什么?就能抵消你的罪孽? 你错了。 你越是这样挣扎,越是这样矛盾,我看着,只会觉得越痛快。 我就是要让你在恨我入骨的同时,又不受控制地被我吸引。 让你在清醒与沉沦之间,备受煎熬。 这,才是我复仇的第二步。 16 萧庭宴的煎熬,比我预想的还要深刻。 他开始频繁地去西山的墓园。 那里,有林岁的衣冠冢。 陈姐发给我的照片里,他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那块冰冷的墓碑前,一站就是一下午。 他高大的背影,在萧瑟的秋风里,竟显得有几分萧索和孤寂。 有一次,他喝醉了,被狗仔拍到。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白倾城,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我曾经和他住过的那栋别墅前。 那栋别墅,在我「死」后,就一直空着。 他一个人,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眼底带着骇人的红血丝,出现在了公司。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他宣布,重启五年前被他亲手否决的一个由林岁主导的、关于扶持女性独立设计师的公益项目。 并宣布,将以林岁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 我看着新闻,笑了。 萧庭宴,你后悔了吗? 你现在,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你的愧疚?来让你自己,心安理得一些吗? 晚了。 太晚了。 林岁已经死了。 死在了五年前,那个同样冰冷的,下着雨的夜晚。 死在了你和白倾城冷漠的注视里。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栖月。 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恶鬼。 17 萧庭宴的自我拉扯,成了我复仇乐章中最悦耳的一段插曲。 但我没忘主旋律。 在我拿到城南项目,并成功用「垃圾股」拖住萧氏的现金流后,我发动了总攻。 我联合了另外两家对萧氏虎视眈眈的资本,对萧氏集团旗下最重要的一家,也是唯一上市的子公司——「萧氏智科」,发起了正式的、恶意的收购要约。 消息一出,市场震动。 这是赤裸裸的战争。 萧庭宴被彻底激怒了,他终于收起了所有摇摆不定的情绪,将我视为头号死敌。 那段时间,北城的商界风云变幻,我们每天都在资金、舆论、人脉的战场上疯狂厮杀。会议室的灯火彻夜通明,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千亿资产的归属。 他动用雷霆手段,试图将我彻底踢出局。 我则凭借着对萧氏内部那些不为人知的顽疾和派系斗争的了解,每一次都精准地、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了他的攻势,甚至反过来让他陷入更大的被动。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一个仿佛能预知他所有后手的、可怕的怪物。 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是预知。 我只是在重温。 他现在走的每一步棋,说的每一句话,用的每一个手段,都是五年前,他用来对付另一个商业对手时,一模一样的套路。 那时,我还是林岁,是他的妻子。 我曾满心崇拜地坐在他身边,听他复盘那些精彩的商战。 他亲手,将我这个学生,教会。 如今,学生出师,回来向老师讨教一二。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18 在一次收购的关键谈判陷入僵局后,萧庭宴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他出现在了念安所在的国际幼儿园门口。 那天下午,我去接念安放学,远远地,就看到他那辆醒目的迈巴赫停在路边。 他倚在车门上,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随意地挽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最新款的限量版变形金刚。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冷硬的轮廓柔化了几分。 那画面,英俊、多金、温柔,足以让任何路过的女人为之侧目。 可在我眼里,只剩恶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走上前,将刚跑出校门的念安一把拉到我身后,警惕地看着他,像一头护崽的母狮。 「我来……给学校捐一栋图书馆。」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声音有些不自然,「顺便,看看孩子。」 他把手里的变形金刚递过来:「给念安的。」 念安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看了看那个巨大的玩具,又看了看萧庭宴,摇了摇头:「妈妈说,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的东西。」 「陌生人」三个字,让萧庭宴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念安,我不是……」 他想说什么? 不是坏人? 我冷冷地打断他:「萧总,请你离我儿子远一点。你的图书馆,我们不需要。你的玩具,我们更不稀罕。」 「我没有恶意。」他看着我,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恳求,「我只是……想看看他。」 「看他?」我笑了,笑声里满是淬了冰的嘲讽,「看他这个『拖油瓶』,看他这个『阿猫阿狗』吗?萧总,你的关心,太廉价了。」 我将他曾经羞辱过我们母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他的脸瞬间白了。 我不再理会他受伤的表情,拉着念安转身就走。 「妈妈,」念安小声问,「那个叔叔,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因为,」我头也不回地说,「他是一个,做错了事,却永远都不值得被原谅的,坏人。」 19 那次见面之后,萧庭宴对我的攻势莫名地缓和了下来。 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与混乱之中。 而我则抓住这个空隙,成功地说服了萧氏智科的几位小股东,将手中的股份转让给我。 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我倾斜。 在一个深夜,我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收到了萧庭宴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见一面。」 我本不想理会,但他第二条短信紧跟而至。 「关于林岁。」 我的心猛地一跳。 最终,我还是去了。 在黄浦江边的一家私人会所,顶楼的露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没有谈任何公事,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 「你到底是谁?」最终,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意,一双眼眸在夜色里,红得吓人,「你为什么……会知道她喜欢在咖啡里加半颗方糖?为什么会知道她谈判时,紧张了就会用右手食指敲桌子?为什么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她……那么像?」 我端着酒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平静。 「萧总,你想打败一个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研究他,模仿他,成为他。」我看着江面倒映的璀璨灯火,轻描淡写地说,「为了对付你,我研究了你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你那位……已经过世的,前妻。」 「你把她,当成工具?」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危险。 「不然呢?」我转过头,直视着他,笑得残忍,「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除了这点利用价值,还有什么意义?对你、对我,不都一样吗?」 「你闭嘴!」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不准你这么说她!」 「怎么?心疼了?」我迎着他暴怒的目光,丝毫不惧,「萧庭宴,你有什么资格心疼?当初把她赶出萧家,让她在整个北城都抬不起头的人,不是你吗?在她被诊断『不孕』,被你母亲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时,冷眼旁观的人,不也是你吗?」 「你……」他像是被我说中了最阴暗的心事,瞳孔剧烈地收缩,手上的力道,却在不自觉间,松开了。 「萧庭宴,」我收回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一字一顿,如同宣判,「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 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嘴里反反复复呢喃着那个他已经五年没有喊过的名字。 林岁。 林岁。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怜悯。 只有复仇的快感。 20 我们的股权大战进入了最后的决胜阶段。 我手中掌握的股份,加上盟友的支持,已经与萧庭宴控股的数额相差无几。 最后一战,就是争取那几个,至今仍在摇摆的,中立大股东的支持。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场万众瞩目的盛事在北城拉开了帷幕。 ——由萧氏集团独家冠名赞助的「未来之星」国际儿童绘画大赛决赛。 这是萧氏每年都会举办的提升企业形象的重量级活动。 而我的儿子萧念安,凭借着他惊人的天赋,一路过关斩将,以预选赛第一名的成绩,强势杀入了决赛。 决赛的颁奖典礼,萧庭宴作为最重要的嘉宾,必须出席。 而我,作为参赛选手的家长,也理所当然地会出现在现场。 我看着手中的邀请函,笑了。 萧庭宴,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你亲手搭建的,用来彰显你荣耀与辉煌的舞台,即将,成为埋葬你所有骄傲的,刑场。 我将用最残忍,也最公平的方式,在你最引以为傲的时刻,揭开,所有的真相。 21 决赛当晚,北城国家艺术中心,星光璀璨。 长枪短炮的媒体,衣着光鲜的宾客,将整个会场挤得水泄不通。 我牵着念安的手,走在红毯上。 我为他选了一身洁白的燕尾服,衬得他如同一位优雅的小王子。 我的出现瞬间引起了现场的骚动。 「是栖凤资本的栖月!她怎么也来了?」 「她儿子入围了决赛,你不知道吗?听说还是第一名!」 「天哪,这女人也太厉害了吧?商场上杀得萧总片甲不留,儿子还这么有出息!」 我听着那些议论声,目不斜视地走进会场。 萧庭宴和白倾城正站在主宾席。 白倾城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一身奢华的钻石礼服,紧紧地挽着萧庭宴的手臂,拼命地向所有人宣示着她的主权。 只可惜,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早已心不在焉。 萧庭宴的目光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 有商场上的敌意,有男人对女人的探究,还有对我身边那个孩子的……一丝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烦躁与关注。 我向他举了举杯,遥遥一敬,然后,在他的对面,坦然落座。 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22 颁奖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个个奖项被颁发,一个个小选手上台领奖。 念安安静地坐在我身边,小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 「宝宝,怕吗?」我小声问他。 他摇摇头,黑亮的眼睛看着我:「不怕。妈妈说,只要尽力了,就是最棒的。」 我欣慰地笑了。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喊道:「接下来,要揭晓的,是本次大赛的最高奖项——金画笔特等奖!有请我们的特邀颁奖嘉宾,萧氏集团总裁,萧庭宴先生,上台为我们揭晓!」 在如雷的掌声中,萧庭宴整理了一下领带,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舞台。 他站在聚光灯下,依旧是那个光芒万丈、不可一世的商业帝王。 他拿起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卡片。 他的目光,在卡片上,停顿了足足三秒。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与我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过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宿命般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地宣布: 「获得本次大赛特等奖的作品是——」 「《我和爸爸》!」 「作者——萧念安!」 23 当《我和爸爸》这几个字,从萧庭宴的口中,清晰地吐出时。 我看到他身边的白倾城脸上血色尽失。 而萧庭宴自己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会场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同步显示出了念安的获奖画作。 整个会场在看清画面的那一刻,爆发出一阵控制不住的惊呼。 那是一幅温暖而静谧的画。 画中,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背对着画面,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万家灯火。他的背影,孤单,而又强大。 一个穿着同款缩小版小西装的男孩,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腿。 男孩仰着头,脸上带着孺慕与依恋的笑容,看着男人的背影。 画面的构图、光影、情感都堪称完美。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画中那个小男孩的脸。 那张脸画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照相写实般的精准。 尤其是男孩左眼眼角下方,那颗,用棕色的画笔,被特意加重了的…… 小小的泪痣。 所有媒体的镜头都疯了。 他们一会儿对准屏幕上那颗清晰的泪痣,一会儿又疯狂地,特写着舞台上,萧庭宴左眼眼角下方,那个,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形状的…… 家族遗传印记。 一个只有萧家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秘密。 铁证如山。 无可辩驳。 24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看到萧庭宴僵在舞台上,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幅画,瞳孔里,倒映着那致命的泪痣,和他自己的脸。 怀疑、震惊、荒谬、狂喜、悔恨、痛苦……无数种情绪,在他脸上疯狂地交织、撕扯,最终,汇成了一片,毁灭性的空白。 五年来所有的疑点,所有的梦境,所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所有那些不受控制的关注…… 在这一刻,汇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惊雷,将他的灵魂劈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那个女人的手段如此熟悉。 为什么那个孩子的习惯如此相似。 为什么他会在她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 为什么……他会在午夜梦回时,被无尽的悔恨淹没。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影子。 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她。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被他逼入绝境,被他认定已经死去的…… 他的妻子。 而那个孩子……那个被他羞辱为「拖油瓶」的孩子…… 是他的儿子。 是他,亲生的,儿子。 「噗通」一声。 他手里的奖杯和话筒一起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而刺耳的声响。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踉跄着,从舞台上,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他穿过错愕的人群,穿过疯狂的闪光灯,最终停在了我的面前。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消失。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我。 他看着我这张,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脸,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破碎,而又绝望。 「林……」 「……岁?」 我迎着他那双,已经彻底被血色和水光淹没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露出了一个,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再见过的,微笑。 然后,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残忍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萧庭宴。」 「恭喜你。」 「终于,猜对了。」 25 我带着念安,在萧庭宴那一声破碎的「林岁」中,在全场无数道震惊、骇然、狂热的目光中,平静地离开了那个已经彻底沦为闹剧的艺术中心。 身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混乱。 是记者们疯狂的追问,是宾客们不可置信的议论,是白倾城歇斯底里的尖叫,还有,萧庭宴那一声声,被淹没在人潮里的,绝望的呼喊。 「岁岁!」 「别走!」 「林岁!」 我一步都没有回头。 当晚,整个北城的网络彻底瘫痪。 #萧氏总裁前妻死而复生# #天才画童生父竟是萧庭宴# #白倾城恶毒# #栖月林岁# 每一个词条,都带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高高地悬挂在热搜榜上,仿佛一场盛大而残忍的公开处刑。 萧庭宴彻底疯了。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想见我一面,可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去我公司楼下等,一等就是一天一夜,任凭风吹雨淋。我让陈姐通知安保,将他当成骚扰公司的闲杂人等,礼貌地「请」出去。 他去我公寓楼下等,那辆曾经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停在路边,引来无数人围观。我直接拉上窗帘,视而不见。 他想见念安,去幼儿园门口堵。我直接为念安办了转学,让他连我儿子的一根头发都见不到。 我就是要让他尝一尝,什么叫求告无门。 什么叫肝肠寸断。 什么叫万念俱灰。 这些,都是五年前,他亲手教给我的。 如今,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26 在我对他进行着最冷酷的隔绝时,萧庭宴,终于做了他这五年来,唯一一件,算得上是「人」该做的事。 他没有再来纠缠我,而是召开了一场面向全国直播的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他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商业帝王,此刻像一个即将走上断头台的囚徒。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和念安公开道歉。 他承认了他当年的愚蠢、自负和冷漠。 他做的第二件事,则是亲手,将白倾城,送上了审判台。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公布了如山的铁证。 有白倾城当年如何买通医生,伪造我不孕诊断报告的转账记录。 有我五年前流产那天,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录像里,白倾城清晰地拦住了要去叫医生的护士,冷漠地看着我一个人在病房里痛苦挣扎。 还有一段录音。 是我流产后,陷入昏迷时,白倾城在我病床边,用最恶毒的语言,一句句告诉我,她是如何设计一切,如何让我失去孩子,失去婚姻,失去所有。 「林岁,你斗不过我的。」录音里的她,笑得像个魔鬼,「庭宴是我的,萧家也是我的。你这种占着茅坑不下蛋的女人,就该去死。」 真相大白于天下。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孕」,只有一场恶毒的阴谋。 原来,我的第一个孩子,不是意外流产,而是,被间接谋杀。 发布会的最后,萧庭宴站起身,对着所有镜头深深鞠躬。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是我识人不明,是我助纣为虐。我,罪无可恕。」 「从今天起,我将引咎辞去萧氏集团总裁一职。白倾城,我会亲自将她送上法庭。」 他做到了。 三天后,白倾城以故意伤害罪、诽谤罪等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白月光」,彻底沦为阶下囚。 而萧庭宴,也从那个云端的王座上,亲手,将自己拉了下来,摔进了泥泞里。 27 萧庭宴的引咎辞职,和白倾城的锒铛入狱,让萧氏集团的股价,跌至历史冰点。 我趁此机会,以雷霆之势,完成了对「萧氏智科」的绝对控股。 最后的股东大会上,气氛诡异。 所有人都以为,那会是一场血腥的逼宫大戏。 然而,萧庭宴来了。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服,坐在曾经属于他的那个主位对面,神色平静。 当投票进行到最后环节时,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我,都震惊的决定。 他当着所有律师和股东的面,签署了一份文件。 一份,将其名下所有萧氏集团的股份,无条件、无偿转让给我的赠与协议。 「你……」我看着他,第一次感到了计划之外的错愕。 「它本来,就该是你的。」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 「你的父亲,林伯伯,当年将公司交给我,是希望我能照顾你一生。」 「我搞砸了。」 「现在,我只是物归原主。」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一眼,也没有再看那些他曾经为之奋斗半生的江山,就那么,孑然一身地,走出了会议室。 那一刻,我心中,那座由仇恨堆积而成的,冰冷的城墙,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28 一个月后,我正式就任萧氏集团董事长。 就职典礼盛大而隆重。 北城所有的名流、媒体都齐聚一堂,见证着这个商业史上的奇迹。 我站在台上,发表着我的就职演说。 就在这时,会场的大门被推开了。 萧庭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风衣,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瘦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眼中的锐气和冷漠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沉淀下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试图拦住他。 我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舞台。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全场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 他对着我,对着这个被他羞辱了无数次的「小三」,这个被他逼死的「前妻」,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那曾经高贵无比的腰。 一个九十度的、忏悔的鞠躬。 他从我手中拿过了话筒。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很抱歉,打扰了各位。」 「我今天来,不是以萧氏前任总裁的身份,也不是以任何人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罪人,来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一句我早就该说的话。」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台下的念安身上。然后,又回到我的脸上。 那眼神,卑微,而又珍重,仿佛我是他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栖月女士,她不是带娃来抢我家产的。」 「她是来收回她被偷走的一切。」 「而我,萧庭宴,就是那个偷走了她五年人生,偷走了她一个孩子,偷走了她所有幸福的……」 「无耻的小偷。」 说完,他将话筒轻轻放回台上,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默默地,走下了舞台,消失在了人群中。 …… 【一年后】 巴黎,塞纳河畔,秋日午后。 暖阳透过金黄的梧桐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公园的草坪上,念安举着一个巨大的风筝,咯咯地笑着奔跑着。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的男人,跟在他身后,笨拙地帮他调整着风筝线。 「慢点跑,念安,慢点!」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 我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戴着墨镜,看着这幅画面。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回过头,向我看来。 四目相对。 他,萧庭宴,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局促,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的微笑。 一年了。 他放弃了一切,解散了公司,只身一人来到巴黎。 他没有打扰我,只是每天,都用这种方式,远远地,守护着。 风筝终于飞上了天。 念安开心地拍着手,回头向我喊道:「妈妈,快看!飞起来了!」 我看着儿子那张,洋溢着幸福与纯真笑容的脸,又看了看远处那个,仰着头,眼神始终追随着风筝,也追随着我的男人。 五年的冰霜,在那个下午的暖阳里。 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全文完】 番外:暖阳。 (萧庭宴视角) 1 我叫萧庭宴。 曾经,我是北城那个说一不二、叱咤风云的萧氏集团总裁。 现在,我只是巴黎左岸一个,每天靠着卖画为生的,普通男人。 我的画室很小,只有一个临街的窗户。从那里,我能看到街对面那家据说是整个巴黎最美味的可颂店。 林岁……不,现在是栖月了,她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准时牵着念安的手,去那里买早餐。 念安喜欢吃巧克力可颂,而她,永远只喝一杯不加糖的美式。 我知道她所有的习惯,却在她身边,缺席了整整五年。 一年前,我放弃了萧氏的一切,身无分文地来到巴黎。 我没有告诉她。 我只是,想离她和孩子,近一点。 我租下了这个小画室,重新拾起了年少时唯一的爱好。我画巴黎的风景,画塞纳河的落日,画圣母院的玫瑰窗。 可卖得最好的,永远是那一幅。 画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在梧桐树下回眸微笑的女人。 所有人都说,我画里的那个女人,眼睛里有星星。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星星。 那是,我亲手熄灭,又妄图用余生去重新点燃的,整个宇宙。 2 我和念安的关系,在这一年里,有了一点小小的进展。 从一开始的「陌生叔叔」,到后来,他愿意在栖月不在意的时候,偷偷跑过马路,来我画室里看我画画。 他会奶声奶气地指点江山:「爸爸,你这里的光,画得不对。妈妈说,清晨的光,是带着露水味道的,不是金色的。」 我总是笑着听着,然后笨拙地修改。 「爸爸」这个称呼,是他半年前第一次喊出口的。 那天,他被一个法国小男孩抢了玩具,他没有哭,只是涨红了脸,指着我,用不熟练的法语大声说:「那是我爸爸买给我的!我爸爸很厉害的!」 我当时就站在不远处。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那么流了下来。 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哭得像个傻子。 从那天起,我被「恩准」可以每天下午,去幼儿园接他放学,然后,陪他在公园里玩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 这是我一天之中,唯一的,能触碰到太阳的时刻。 至于栖月,她对我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没有恨了,但也没有爱。 像对待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允许我靠近孩子,却在我与她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银河。 我不敢奢求更多。 能这样看着他们,看着我亲手伤害,又拼命想要弥补的家人,平安喜乐。 对我而言,已经是神明的恩赐。 3 转眼,就到了念安的六岁生日。 我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他的生日礼物。我跑遍了巴黎所有的古董玩具店,终于找到了一套上世纪五十年代,德国生产的,纯手工的锡兵乐队。 我知道,他会喜欢的。 生日的前一天,我照例去公园陪他。 在他要跟妈妈回家的时候,我把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了他。 「生日快乐,念安。」 他开心地接过,却没急着打开。他抱着盒子,跑到栖月面前,仰起小脸,一脸期待地问:「妈妈,明天我生日,我可以许一个愿望吗?」 栖月蹲下身,温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当然可以,我的小寿星。」 「我……我可不可以,让爸爸……晚上留下来,陪我一起吃蛋糕?」念安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紧张和祈求,「就……就吃完蛋糕,他就走。」 我站在原地,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紧张地看着栖月。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毫不留情拒绝的准备。 良久,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念安落在我身上。 「明天晚上七点。」 她只说了这五个字,就牵着念安,转身离开了。 我却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才反应过来。 她同意了。 我,可以,第一次,走进那个,属于她和儿子的,家。 4 第二天晚上,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她的公寓楼下。 我手里,捧着亲手为念安做的,一个汽车形状的生日蛋糕。 我像个第一次去见岳父岳母的毛头小子,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我在楼下,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才终于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念安。 他穿着一身可爱的超人睡衣,看到我,开心地欢呼一声:「爸爸!」 然后,我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栖月。 她换下了平日里那些气场强大的套装,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米白色的居家毛衣,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没有了那些冰冷的盔甲,她看起来很温柔。 像极了五年前,那个,会在我回家时,为我递上拖鞋的,林岁。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进来吧。」她侧过身,让我进门。 那是一个很温馨的家,不大,但处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墙上挂着念安的画,沙发上扔着可爱的抱枕,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的香气。 那天晚上,我吃到了这六年来最温暖的一顿饭。 饭桌上,念安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我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给他夹他爱吃的菜。而栖月,就坐在我对面,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会看我们一眼。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份冰封了许久的疏离,似乎,在慢慢消融。 吃完饭就是生日最期待的环节。 关上灯,点燃蜡烛。 烛光里,念安的小脸被映得通红,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下了他的生日愿望。 「我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妈妈永远年轻漂亮!」 「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希望爸爸的画能卖好多好多的钱!」 「我的第三个愿望……」他睁开眼,狡黠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栖月,大声说,「是希望爸爸以后可以每天都回家,陪我和妈妈一起吃饭!」 童言无忌。 却让两个成年人,瞬间,都僵住了。 我看到栖月别过脸去,眼角,在摇曳的烛光里,似乎,有晶莹的光,一闪而过。 5 念安吹完蜡烛,吃完蛋糕,很快就困了。 栖月抱着他回了房间,哄他睡觉。 我一个人,局促地坐在客厅里,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我知道,我该走了。 我站起身,走到玄关,正准备换鞋。 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 我回过头,看到她站在客厅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天气凉,喝完再走吧。」 她将茶杯塞进我手里。 茶的温度,透过陶瓷杯壁,熨帖着我冰冷的手指,也熨帖着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是红茶,加了半片柠檬。 是我从前的习惯。 我端着茶杯,喉咙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天……」她看着窗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早上八点,要一起送他去学校吗?」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 这是在邀请我吗? 邀请我,走进他们,日复一日的,平淡的生活里? 我看到她没有看我,但她耳根处,那抹淡淡的红晕,却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生怕说一个字,就会打破这个,如梦似幻的瞬间。 「好。」 那天晚上,我最终还是没有走。 她没有多说,只是在我喝完茶后,指了指客房的方向,说:「里面东西都是新的。」 我躺在客房那张柔软的床上,闻着被子上,那股,和她身上一样的,淡淡的馨香。 我一夜无眠。 却,前所未有的,心安。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我走出房间,看到栖月正系着围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煎着鸡蛋。而念安,正搬着一个小板凳,像个小大人一样,在一旁,认真地摆着餐盘。 晨光,将他们母子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温暖的光晕。 那一刻,我站在这片光晕之外,看着眼前这幅我曾经亲手打碎、又用尽全部力气去拼凑的画面。 眼泪,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知道。 那个属于萧庭宴的,漫长而冰冷的寒冬,终于,过去了。 而我的太阳,也终于,重新,升起来了。 番外二:晴空。 (林岁/栖月视角) 1 我曾以为,我余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复仇。 将那个男人踩在脚下,夺回我被偷走的一切,然后守着念安,在这世间,当一个孤独而富有的幽魂。 可我没想到,我的复仇计划,会以一种我从未设想过的方式,收场。 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亲手将我最想要的东西——萧氏集团,以及他全部的骄傲,悉数奉上。 他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只为了,能离我和念安,近一点。 当我在巴黎的公寓里,看着他笨拙地为念安切着生日蛋糕,小心翼翼地,连呼吸都带着试探时,我那颗被冰封了五年的心,第一次,感到了烫。 那是一种近乎陌生的、酸涩的暖意。 那一夜,他留宿在了客房。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夜无眠。 隔着一堵墙,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他的呼吸,他的气息,他辗转反侧时床板发出的轻微声响。 我感到荒谬,又感到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安。 第二天清晨,我、他,还有念安,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家庭那样,一起走在去往学校的林荫道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金光。 念安走在中间,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紧紧地牵着他。 他开心得像一只小鸟,一路都在叽叽喳喳。 而萧庭宴,只是安静地走着,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和念安身上,那眼神,温柔得,像一汪即将溢出的,春水。 我突然在想,如果,五年前,没有那场阴谋,没有那些误会和伤害。 我们是不是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上,不疼,却,酸得厉害。 2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新的平衡。 萧庭宴彻底在巴黎扎了根。 他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陪我一起送念安上学。 然后,他会去他的小画室,画他的画。 下午,他会接念安放学,带他去公园、去卢浮宫、去塞纳河边喂鸽子。 直到我下班,他会把念安,干干净净、开开心心地,送到我手上。 然后,他会说:「明天见。」 再然后,转身离开。 他从不越界,从不多提一句过去,也从不向我要求什么。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笨拙地,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而我,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我会习惯性地,在超市里,买他喜欢喝的那个牌子的红茶。 我会在做饭时,下意识地,多做一个他爱吃的菜,然后,让念安给他送去。 我会因为看到财经新闻上,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而想起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然后,再看看他如今穿着沾了油彩的旧t恤,在画室里为了几百欧的订单而努力的样子。 心中五味杂陈。 恨吗? 好像已经不那么恨了。 当所有的仇恨都尘埃落定,当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了你,甘愿跌落凡尘,洗尽铅华。 那些刻骨的恨意,就像退了潮的海水,只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些湿漉漉的,无法抹平的痕迹。 3 念安的学校要举办一场家庭开放日。 老师要求,爸爸妈妈必须同时出席,参加亲子游戏。 念安拿着通知单,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无法拒绝。 那天,萧庭宴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他站在我身边,看起来,不像个曾经的商业巨子,倒像个,温和英俊的,大学美术老师。 我们是全场最引人注目的「一家人」。 在「两人三足」的游戏里,我被他用带子绑住了脚。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冷的雪松香,将我包裹。 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着我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别怕。」他在我耳边低声说,「跟着我的节奏,一、二、一、二……」 他的声音沉稳,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们,出乎意料地,配合默契。 在念安的加油声中,我们拿了第一名。 念安开心地扑进我们怀里,一手抱着我的脖子,一手抱着他的脖子,大声宣布:「我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看着萧庭宴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像个孩子一样灿烂的笑容。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笑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哦,是六年前,我答应他的求婚时。 他也是这样,抱着我,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傻子。 4 我开始频繁地去他的画室。 借口总是「顺路」去接念安。 他的画室永远都收拾得很干净,画具摆放得井井有条。 墙上挂满了他的画。 大部分是巴黎的风景。 还有一些,是念安的速写,每一张都抓住了孩子最生动可爱的瞬间。 而最多的,还是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林岁」。 在每一个清晨,每一个黄昏,在巴黎的每一个角落。 她永远,都在画里,微笑。 那天,我又去接念安。 推开门,却看到念安,盖着一件萧庭宴的外套,在角落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而萧庭宴正背对着我,站在一幅全新的、巨大的画架前,专注地画着什么。 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然后,我愣住了。 他画的不是那个记忆中的「林岁」。 他画的是我。 是现在的我——栖月。 画中的我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站在落地窗前,眼神坚定,气场强大。 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被我用来审视他、攻击他的冰冷眼睛…… 在他的画笔下,却盛着一汪,温柔的,清澈的光。 他把我,画得比我自己,还要美。 还要温柔。 他画得太专注,竟没有发现我。 直到我站到了他身后。 他从画中,看到了我的倒影,身体猛地一僵,画笔,差点掉在地上。 「我……我只是……」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语无伦次地想解释什么。 「为什么画我?」我轻声问。 「因为……」他转过身,不敢看我的眼睛,声音低得,像在说一个秘密,「因为,我想把,现在的你,记下来。」 「过去的林岁,是我记忆里的幻影,是我亏欠的罪。可她,活在过去。」 「而你,栖月,是活生生的,是真实的。你坚强,你聪明,你光芒万丈。」 「我……」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痛苦,也盛满了爱恋,「我爱上了现在的你。」 「林岁,栖月,她们都是你。」 「我爱的是你,一直,都只是你。」 5 空气,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片,再也无法掩饰的,深情的海。 我知道,我所有的防备,所有的盔甲,所有的伪装。 在他这句话面前土崩瓦解。 我走上前,从他僵硬的手中拿过了那支画笔。 然后,我看着他,轻轻地说: 「萧庭宴。」 「林岁,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被你亲手杀死了。」 他的眼中,瞬间漫上了绝望。 我却话锋一转,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 「可是,栖月活了下来。」 「她带着她的儿子,在巴黎有了一个家。」 我看着他,微微地笑了,是这六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恨意的微笑。 「天黑了。」 「我们,该回家了。」 「家里……还留了一盏灯。」 我说。 「为你。」 那一刻,我看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这个,为我放弃了全世界的男人。 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天,我们三个人,第一次,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巴黎的黄昏,天空澄澈,万里无云。 像我此刻,终于,再无阴霾的心。 我的人生,上半场是暴雨倾盆。 但我的下半场,因为我身边的这两个人。 终将一路晴空。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