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不满一年,夫君便离奇身亡…苏云酊顾廷舟海棠推荐完本_已完结嫁人不满一年,夫君便离奇身亡…(苏云酊顾廷舟海棠)
我是顾廷舟的第十八房小妾。 嫁入府上不满一年,夫君便离奇身亡。 夫人亲自清点后院,将众女子送出府邸前,给每人送上一罐热汤。 「廷舟生前最爱喝我煲的骨头汤。大家都尝尝,权当陪他进最后一餐。」 宠妾海棠哭成了泪人,一勺一勺把汤送到嘴里。 然而,只有我知道,夫人口中「陪他进最后一餐」的深意。 毕竟,她将顾廷舟的骨头丢进汤锅的时候,我亦在一旁。 1 「矜矜,你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汤是什么?」 「自然是夫人煲的骨头汤了。」我说。 苏云酊淡淡一笑,原本清冷的面容上,多出几分妖冶之色。 「你可知,这世界上最美味的汤,是用负心人的骨头炖出来的。」 「是吗?那有机会,我可真想尝尝。」 半年前,我通过顾廷舟认识了云酊。 顾廷舟是云酊的丈夫,玉石巨贾顾家的独苗,大我三岁,生了张妖孽祸世的脸。 他巧言令色,为了求娶我,使尽浑身解数。 彼时父亲早逝,我和母亲势单力薄,若是跟了他,好歹也算傍上了大树。 可嫁过去才知,他不光有妻室,还有十七房小妾。 这会儿后悔,已经晚了。 成婚第二日,我向夫人请安。 一靠近院子,便闻到一股炖肉的香味。 院中支着一口巨大的汤锅,里面煲上三十人份的汤也不嫌多。 身边的丫鬟桃枝悄悄告诉我,夫人原是珍馐阁老板的女儿,顾老爷还在世的时候,硬让顾廷舟遵从早先定下的娃娃亲娶了她。 「她在府上最不受待见,即便做得一手好羹汤,对姨娘你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苏云酊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整个人说不上美,可眉目间有一种清冷的气质。 听到丫鬟报上我的名字,她只是微微颔首。待忙活完,仿佛才意识到我还没走。 「用过膳了吗?」 我点头,将手上的茶奉上。 「陪我再用一遍吧。」她没喝我的茶。 「夫人既是顾府的管家人,为何还要亲自下厨?」 苏云酊身边的丫鬟莲心上前道:「姨娘可知道,这府上有多少位妾室?」 「……十八。」 「那夫人呢?」 「自然只有一位。」 「是以,妄想这正室之位的足足有十八人,夫人如何能不防?」 我皱眉,苏云酊是怕有人在膳食中下毒?还是在借丫鬟的话点我? 「我最擅煲骨头汤,姨娘不妨尝尝。」苏云酊递来的骨头汤颜色发白,像块上好的羊脂玉。 我不敢喝,总觉得里面像是有毒。 「什么时候进的门?」 「回夫人,昨儿下午。」 她点点头,「我当是上个月的事。」 上个月? 我一愣。 上个月也有妾室进门吗? 临走前,苏云酊用食盒小心装了两盅汤,「廷舟和老夫人最爱我煲的汤,劳你跑腿,送到他那儿去。」 刚回到院内,桃枝便将汤泼了去。 「真是给她们主仆脸了!」 我知道她是在生莲心方才那话的气。 苏云酊这般谨慎,大约是不得顾廷舟的宠爱,所以只能困守这夫人的位置罢了。 晚上顾廷舟来时,我试探地提起苏云酊的事。 「怎么?矜矜,你吃醋了?」 我笑着在他胸口轻捶,「顾郎就爱拿我打趣。」 「她是个粗人,除了煲汤,什么都不会。而我们矜矜像块璞玉,值得悉心雕琢。」 说罢,他又要将我往床上带。 我想,顾廷舟说得也对,若一个女人只会煲汤,不会讨夫君的欢心,大抵是没什么威胁的。 不过,我倒是留了个心眼—— 苏云酊的汤当真有这么好,惹得顾廷舟念念不忘? 2 得宠不出两个月,顾廷舟就纳了第十九房小妾海棠。 新妇进门那日,母亲恰好生病,我不得已赶回家中 不曾想,短短几天时间,顾府的风向变了—— 先前与我交好的几个姨娘,对我避之不及,就连顾廷舟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 桃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饶是我再笨,也猜得出是海棠的缘故。 我咬了咬牙,挑了几件最好的首饰,亲自给她送去赔罪。 海棠人如其名,妖媚的眉眼,连我一个女子的魂魄都被轻易勾了去。 美人拈着我的首饰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 「顾郎还说没有偏心,瞧姐姐平时用的竟是这些寻常东西。」 我知她在旁敲侧击,说我送的东西不够贵重。 顾廷舟手中握着一块墨玉,亦是一脸不悦,「孟矜,见面礼若是不愿送,可以不送。」 「可这些,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除了几块劣等玉石外,顾廷舟从未给过我什么,就连府中的例钱也堪堪能维持母亲看病所需。现有的首饰,还是母亲将自己的嫁妆重新打过,挑出来予我的。 「逗了姐姐几句,姐姐反倒开始哭穷起来了。」海棠的话令顾廷舟的脸色愈发难看。 我强颜欢笑,「我来得仓促,下次给妹妹换些更好的便是。」 「姐姐可要说话算话啊。」 回去的时候经过苏云酊的院子,我又闻到她煲汤的味道。 苏云酊见我来,命莲心将煲好的汤放在我面前。 「要尝尝吗?」 我被热气熏得掉下泪来。 送进嘴里的汤一勺接着一勺,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还有吗?」 「没了,再好的汤喝得多了,也总有无味的时候。」她悠悠地说,「今天有海棠,明天就还有芙蓉、牡丹。收起你那两滴猫尿吧,顾府的日子还长着。」 3 海棠对我的欺辱变本加厉起来。 先是拔了我院中种的花,随后又要走了除桃枝外所有的下人。 偶尔上我这来闲逛,将我奚落一番不说,看中什么便直接拿了去,连向顾廷舟请示的意思都没有。 「姨娘,这你还能容她?」桃枝恨铁不成钢。 如何不能容,这些东西本就不是我的。 顾廷舟能给我,便也能随时收回去。 从浓情蜜意的假象中抽离出来,我逐渐明白,当初「傍上大树」的想法,是多么地可笑。 不过,我忽略了一件事。 我在顾府的日子过得不好,母亲家中便不得脸面,忧思过度,病也愈发重了。 每月拨给我院子里的银钱被府上管事几经克扣,不多时,我连母亲身边照顾的婆子也雇不起了。 我只能舔着脸去求顾廷舟。 小院的门一开,入目的便是那颇为香艳的场景—— 顾廷舟拥着海棠亲得难舍难分。 他的手伸进她薄薄的纱衣内,肆意丢落在地面上的衣衫,宛若瘫痪在地上的女人。 见我来,海棠娇笑,「姐姐几日未见顾郎,找到我这里来了?」 顾廷舟眼中溢满扫兴之色,「什么事,非得这时候说?」 「顾郎,母亲的病迟迟未有起色,我…我想你可否……」 我颤抖着双唇,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你母家是没人了吗?!几次三番因为此事出府也就罢了,现在要钱还要到我这儿来了,府上的例钱不够你挥霍吗?」 海棠抚着顾廷舟的胸口,「顾郎莫要动气,若是不给姐姐些钱,此事传扬出去恐怕也不大好听……这样吧,若是姐姐的母亲离世了,顾府可替她风光大葬,如何?」 「什么?!」 我像是被一块石头砸中,只觉得脑袋一阵恍惚。 可顾廷舟明显十分满意她的办法,「甚好,这样也既全了情分,也不失体面。」 「顾郎?!」 比起伤心,我更因自己识人不清而感到懊恼。 原以为乡野戏文里描绘的薄情人,不过是为衬托情节而特意夸大刻画。可如今顾廷舟的行径,竟与那戏台上薄情寡义之徒别无二致。 海棠身边的两个丫鬟,将我架出门外,任我如何哀求,他们都不再理睬。 我只得去求苏云酊。 她听了我的话,半晌才道:「若我不借你,你当如何?」 我咬咬牙,想到顾廷舟和海棠的嘴脸,豁出去,「便是绑了海棠,胁迫顾廷舟,我也要筹到钱。」 「你若真敢这样,也不会求到这里来。」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过,有这份决心倒也不是坏事。莲心,把我屋里的血玉摆件拿给她救急。」 「夫人,那是老爷赏的。」莲心不乐意。 「赏?可我最讨厌红色。」 见苏云酊沉下脸,莲心才撇撇嘴去了。 「你可会女红?」她冷不丁开口。 「会。」 「摆件送给你,但你此后得日日来教我女红。」 我连连点头。 打那以后,我经常出入苏云酊的院子。 后院女子多,是非也多。 我经常能听到她们在背后议论我: 「十八姨太搞不定顾廷舟,就在大娘子身上功夫。」 「说得好像苏云酊多受宠似的。若不是当年有婚约,她能进得来顾府?」 时间久了,这些留言倒也变得如羽毛般轻飘,虽惹得人痒痒,但总不至于真往心里刺。 我知道,她们大抵和我一样,都是被顾廷舟玩腻的玩意儿。 4 苏云酊是个聪慧的学生,却并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除了教学的必要沟通,她几乎不怎么说话。 唯独问起烹饪的事,她的嘴里才会多蹦出几句。 好比:煲汤和配药相似,讲究「君臣佐使」,不同的主材,也需结合时令,搭配不同的配菜。 还有时间也很重要,煲得时间太少火候不够,太多则过于软烂。 这日中午,我照常在她的府中用过午膳。 怎知苏云酊的汤喝到一半,竟突然开始干呕起来。 莲心急忙上前伺候,「许是夫人昨夜睡得晚,感了风寒。」 「我去叫大夫。」 我刚要走,被苏云酊一把抓住衣袖。 「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先回去,我一个人休息一会便好。」 看她坚持的样子,我只能先带桃枝离开。 「姨娘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苏云酊帮了我,我不想背地里嚼人舌头,可桃枝是个嘴快的。 「夫人最近胖了不少,尤其是腰。」 「你想说什么便直说。」 「姨娘,依奴婢看……夫人像是怀孕了。」她像是生怕我不懂,又补充了一句,「老爷已经快一年没到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什么?」 桃枝直接将事情挑明: 「老爷断不会接受别人背叛他,若您此刻去揭发,说不定能重新得到荣宠。」 我面上不动声色让她不要瞎说,可心里却只觉得慌乱。 紧接着的一连三日,莲心都说夫人不便见客,女红的教学也先停一停。 我不放心,独自一人去了苏云酊的院子。 院门虚掩着,房门亦没关牢。 一个身形酷似顾廷舟的男子正在替她梳理长发,男子的腰间挂着苏云酊前些日子绣的荷包。 我刚要松一口气,却借着镜中的倒影,发觉那人面容粗犷,竟是顾府的马奴! 「云酊,这个孩子断不能留。」他像是狠下心来,却没发觉扯痛了苏云酊的头发。 「齐宁,我们从小青梅竹马,若非我父亲硬要我嫁给顾廷舟那个混蛋,我们本该在一起!」苏云酊亦是少有的激动。 「可你是他夫人,而我只是顾府的马奴!你这会儿怀孕,他定然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怎的?大不了我俩一起死。」苏云酊冷笑,「齐宁,难道你有胆量做,没胆量认吗?!」 「云酊,我……」 两人吵得难舍难分,我刚想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是顾廷舟和海棠向这边来了! 我第一时间想要提醒苏云酊,然而,怎么都寻不见莲心的人。 我不管不顾地冲进屋内。 六目相对,苏云酊和齐宁脸上满是惊骇。 「顾廷舟和海棠——」我涨得满脸通红。 苏云酊强压下惊慌,对齐宁道:「我妆奁下压着几张还没写完的菜谱,你拿出来。」 5 海棠引着顾廷舟来时,我和苏云酊坐在堂内,而齐宁正在一旁的案几上奋笔疾书。 「顾郎,听闻苏姐姐的汤做得极好——咦,这是在……」海棠的目光掠过我,闪过一丝惊愕。 「老爷,今日怎想到来这里?」 苏云酊冷淡地带着众人行礼。 「我倒想问问,你们和这马奴在此作甚?」 顾廷舟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即便对我们弃之如敝履,可占有欲依然像一条毒蛇,在暗中作祟。 「齐宁原是珍馐楼的厨子,我叫他来自然是让他帮我回忆回忆菜谱。」苏云酊轻松地点出两人的关系,随即将目光投向我,「你说是吧,孟妹妹?」 「自然。」 海棠拿苏云酊没辙,将不快撒到我身上: 「想来,姐姐母亲的病是大好了,不然怎么有闲心在这里看什么菜谱呢?」 苏云酊见招拆招,「若无孟妹妹作陪,今日岂不变成我私会外男。这恐怕正称了某人的心意吧……」 顾廷舟怎会听不出她们的弦外之音,只是他最烦这些后宅之事。 女人若是像他手中的玉石那般,静静地摆着,一定会赏心悦目许多。 「海棠嘴馋,想来你这里尝尝鲜,你若得空,便做些饭食上来。」 让夫人给妾室做羹汤,岂有此理! 我刚想说点什么,却见苏云酊微笑道: 「老爷都发话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齐宁,你先回去。至于孟妹妹,可否帮我打打下手?」 再好的厨艺到了诚心挑刺的客人嘴里,终归是不合口。 更何况海棠本就不是来吃饭的。 他们走后,我和苏云酊在院子后的仓库找到晕倒的莲心,她说自己莫名其妙便被袭击,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苏云酊屏退众人,拉我到堂内私聊。 「怀孕的事情,你能否帮我隐瞒?」 我点点头。毕竟她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你打算将孩子怎么办?」 顾廷舟断然不会容许自己的夫人和别人有染,然而齐宁……也不是个可以托付的。 苏云酊沉默了片刻,「这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我不解。 她一字一顿,「这不是我的孩子。」 6 我怀孕了。 按照顾廷舟与我同房的时间来算,这个「孩子」已有两个月大。 最开心的莫过于桃枝,她连忙和府中的管事禀告此事。 顾家子嗣稀薄,纵使有十九房小妾,也只诞下了五个孩子。其中两个早夭,侥幸活下来的都是女孩。 顾廷舟难得来看我,往我屋内送了不少好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摸着我尚未隆起的肚子,那模样让人发笑。 毕竟,我除了一肚子谎外,什么都没有。 「顾郎,你说这个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我像从前那般倚在他怀里。 为了在这吃人的府中求得一丝生路,也为了替苏云酊遮掩,我必须这么做。 「叫他顾浩然吧。」 「浩然?听起来像是男孩的名字。若是女孩呢?」 「顾家不缺女孩,他只可能是个小公子。」 外面有小厮通传,海棠姑娘求见,说是替未出生的小公子备了礼物。 因着这个孩子,我与她在顾廷舟心中的地位倒转了。 「让她进来。」 海棠送来一把银锁,上面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样,一看就是花重金请蓼城最好的师傅做的。 比起我母亲给我的嫁妆,真是胜了不知多少倍。 「我们顾府的公子,是不配带金吗?」我学着她当初的样子,将那锁掷于地上。 海棠眉头微蹙,敢怒不敢言。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出去。惹了小公子不高兴,可还得了!」桃枝驱赶道。 顾廷舟难得没有替她说话。 可之后几日,桃枝却不见了,我的府上换了新的丫鬟。 7 我和苏云酊走动得愈发频繁了。 她向顾老夫人请命,要亲自照顾我这一胎孩子,从外面找来的大夫自然也是自己人。 「夫人的胎象稳固,无须额外用药,只是平时仔细着些便可。」 我松了一口气,毕竟那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 「若是月份大了,旁人看出来如何?」 苏云酊的院子僻静,可还是不能排除被发现的风险。 「顾廷舟不往我这来,自然不会发现什么。至于之后,便称病吧。」苏云酊的声音懒懒地,这一胎像是抽干了她所有的精力。 院子里的汤锅,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两个月。 因着老夫人的寿诞,府上再度热闹起来。 我沾了肚子里「孩子」的光,宴席上坐在顾廷舟身侧。 他殷勤地替我布菜,还送给我一块新得的玉佩,上面的纹样是舐犊情深。 「矜矜,如今你这块璞玉,可算有了不错的形状。」 我勉强扯出一抹浅笑接过,内心涌起无尽的厌憎。 当初我以为,我会被他视若拱璧,呵护备至。 如今才明白,他不过是将我当作了一件可供把玩的玉器,兴起则珍而藏之,兴尽则弃若敝履。 我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望向苏云酊,宽大的衣衫遮住了她隆起的腹部。 她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两颊也有轻微地凹陷,腹中胎儿在贪婪地吸收母体的养分。 这时,一位美娇娘走到中间,「老太太今天过寿,穗穗正好有一稀罕物件或可添彩。」 她大概是第十二房,还是第十房小妾来着,我记不清了。 众人抬上数十盆紫色的花朵,香味异常,前所未见。 「这是妾身的哥哥偶得的,名为薰襟。据说只要走过,衣袖便可沾染上这种特别的味道。」 我看着丫鬟呈上来的那一大盆花淡笑,虽为小妾,我却得了和苏云酊同样规格的礼。 人人都得因这孩子敬畏我几分。 8 我低估了这盆花的作用,仅仅过了五天,苏云酊便出事了。 她脸色煞白地蜷缩在榻上,莲心正在喂药。 「夫人出了什么事?」 「夫人前两日见红,孩子……没了。」 「什么?!」 「许是先前那……」 莲心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外面丫鬟行礼的声音。 是顾廷舟。 顾廷舟怎么来了?! 「劳烦姨娘先挡一挡老爷,若是夫人现下这样子被看见,谁都解释不清。」 我会意,然而一出门,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矜矜,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有事?!」 我摇头,「顾郎,缘何这么着急?」 余光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海棠。 「海棠刚才发现,沈穗献上的花有问题。」 「妾身幼时在山中长大,偶然识得些花草。沈姨娘献上那异花并非薰襟,而是牛膝草。」海棠今日穿了一袭大红色衣裳,看起来比正牌夫人还要威风不少。 「牛膝草?」 「是一种会致孕妇滑胎的草药。」 我顿感不妙,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矜矜,我差人找了大夫,咱们还是检查一下。」 我强撑,「不必了罢,昨日才找大夫号了平安脉。」 「姐姐,还是仔细着点为妙。」她一语双关。 顾廷舟的脸色阴沉下来,我如何还能拒绝得了。 不多时,那大夫一脸惶恐道,「顾老爷,姨娘恐怕……」 「说。」 「姨娘恐怕没有怀孕。」 顾廷舟的目光瞬间变了,他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顾老爷,姨娘并未怀孕。」 「那她的肚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 海棠向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她们立马上前将我按倒。一个嬷嬷走上前来,丝毫不顾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开我的衣衫,伪装成怀孕的枕头一下子掉在地上。 周遭的氛围瞬间变了。 「这便是你说得孩子?」顾廷舟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缓缓走到我面前。 我刚想开口解释,却被他一巴掌打倒。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丝毫不顾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腥气的血花。 海棠眼底尽是嘲讽,「姐姐,为了争宠,你竟然连这等手段都想得出。」 「这话……送给你也一样合适。」 我明白过来,沈姨娘献花、海棠揭发、差人给我把脉…… 这一切,恐怕都是她一早便计划好的。 可她怎会知道我假怀孕的事? 顾廷舟声音在头顶响起,「给我把这个贱妇,打杀了。」 我瞬间如坠冰窟。 9 「慢着!」 苏云酊在莲心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她上了妆,掩盖了惨白的面庞。 旁人只道她是在拿夫人的架子,然而我却看得出她罗裙下步伐的踉跄。 「何事值得老爷在此大动肝火?」 海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夫人,不知您的身子如何?不若也一起看看。」 顾廷舟不语,算是默认。 那大夫很快得出结论,「夫人体虚,像是……像是落过胎。」 顾廷舟脸色铁青,这是家事,他第一时间命人将大夫带了下去。 「我记得,顾郎好久没有宠幸夫人,夫人又是哪里来的孩子呢?」海棠娇笑着说,像是已经掌握了能够扳倒苏云酊的筹码。 不过她这招实在蠢,一下子也揭去了男人的所有脸面。 「顾郎,前些日子,我想去骑马,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顾廷舟手中的玉石手串,被他攥得哔啪作响。 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竟是齐宁! 下一秒,他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遍告饶:「顾老爷,我再也不敢了!是苏云酊让我这么做的!她说您太久不进她的院子,实在是寂寞难耐,让我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和她……」 齐宁的话说得极为难听。 反观苏云酊,她神情微怔,眼中的神采被死寂取代,仿若一池干涸的湖水。 昔日的竹马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腰间的荷包随着他的动作拖在地上。 他的话语那般真挚,若非苏云酊刚刚还因失去孩子而悲痛欲绝,险些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 「齐宁,受了什么委屈,大可说出来。顾老爷会替你做主。」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你这女人,如果不是你以我的妹妹相胁,我怎么会搞你这破鞋?!」齐宁狂吠,随即又可怜巴巴道,「老爷,求您饶命!」 海棠又补一刀,「顾郎若是不信,我这里还有人证。」 说着,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丫鬟走上前来。 「桃枝?!」 我以为她因冲撞了主子被发卖,想不到「另谋高就」了。 桃枝将苏云酊怀孕的时间,以及我从前受到苏云酊恩惠,答应假怀孕的事情一一说出。 顾廷舟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她说的可是真的?」 「不、不是!」 「贱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我被他大力甩开,头一下子磕在一旁的桌角上。 「事已至此,夫人还要继续诓骗顾郎吗?!」海棠咄咄逼人。 顾廷舟没有搭话,像是顾及什么。 苏云酊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走到齐宁身前:「你若是受人指使,现在是最后说出来的机会。」 「事到如今,你还是如实交代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苏云酊的眼中的决绝展露无遗,「你既说我同你欢好,那你可曾看到过我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能够作为证据?」 「当然,你左臂有一块红印。」 苏云酊撩开袖子,那里光洁异常。 众人愕然,海棠剜了他一眼,急忙拉住顾廷舟的袖子,「许是他二人行不轨之事的时候,灯光太暗,才……」 然而对方却一下甩开她,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苏云酊冷笑着看向顾廷舟,「齐宁是我幼时,爹从外面捡来的。他说我以妹妹要挟,分明是莫须有的事。老爷你一查便知。至于这丫鬟……」 莲心走到桃枝面前,给了她一巴掌。 「卖主求荣的东西!」 顾廷舟没打算轻易揭过此事,「大夫说你流产,怎么回事?」 苏云酊没说话,莲心却突然跪在地上,「老爷莫不是忘了,您此前送给夫人的血玉摆件,所代表的是什么?!」 顾廷舟愣了一下。 「一年前,夫人也曾怀过您的孩子。您有一晚吃醉了酒,硬要夫人侍寝,所以才令她小产。此事后来被老太太强行压下,若非府中亲信,并无旁人知晓。夫人也因此落下疾病,从此便一直体虚畏寒。」 海棠等人不知道此事,听闻莲心的话,脸色煞白。 「老爷,可这也不能证明,夫人和齐宁没有干系!」 「够了!」顾廷舟那双眸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如鹰隼般死死盯着海棠,「引我来此,搅得家宅不得安宁,便是你想要的吗?!」 「顾郎——」海棠的眼中盈满泪水,可她爱的这个人对此视而不见。 苏云酊轻声说:「夫君,之后的事情便交给我来处置吧。」 「随你。」 「齐宁、桃枝,以下犯上,蓄意造谣,念在是顾府的旧人,便发卖了罢。」 「海棠,挑拨是非,禁足3月。至于这庸医,打上二十大板,扭送官府。」 「孟矜,假借怀孕之事邀宠,先关到柴房中。等候发落。」 10 我重重栽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心中竟是久违地平静。 早在我答应苏云酊的时候,便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 顾家的柴房会是我生命最后的归宿吗? 我不知道。 不过,至少我不用继续虚与委蛇,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至于母亲,苏云酊给了我一大笔钱,足以让她安度晚年。 那夜,我像是回到了襁褓的婴儿,睡得异常安心。 11 再次见到柴房外的阳光是十日后。 而顾廷舟也已经失踪了十日。 顾府上下乱作一团,老夫人因为担心几度昏迷,顾府落到了苏云酊的手中。 衙门全城搜寻,几日后,在护城河中发现了一具酷似顾廷舟的尸体。 据仵作说,人是三日前死的,因为被水泡烂,所以只能让苏云酊前去辨认。 「老爷的确是死了。」 她面无表情地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顾廷舟死了,顾府养不起这么多「闲人」。 十九房小妾作鸟兽散。 苏云酊亲自清点后院,将众女子送出府邸前,给每人送上一小袋银钱和一罐热汤。 「夫君生前最爱喝我煲的骨头汤。大家都尝尝,权当陪他进最后一餐。」 海棠哭成了泪人,我知道她不是在哭顾廷舟,而是在哭自己。 大好的前程,就这样断送了。 她一勺一勺把汤送到嘴里。 然而,只有我知道,夫人口中「陪他进最后一餐」的深意。 毕竟,她将顾廷舟的骨头丢进汤锅的时候,我亦在一旁。 12 被关入柴房那夜,苏云酊来找我。 我忍不住问:「你手臂上的胎记,是怎么回事?」 他们既有了孩子,齐宁不会说不出她身上的特征。 「那并非胎记,是我从前煲汤烫不慎烫到的。」苏云酊解释,「齐宁总说那痕迹丑,我找了好些个大夫,都不见起色。怎料怀了孕,不再下厨后,莫名消了去。」 世上竟有这般机缘巧合的事情? 「想必是你吉人自有天相。」我由衷地说。 「你可愿再帮我一次?」她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沉声道。 「什么?」 「顾廷舟必须死。」 「为何?!」 经受了流产、背叛,眼下苏云酊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你以为,我白天的那番说辞真能蒙混过关?顾廷舟之所以不再追究此事,是因为还需要仰仗我的嫁妆。我嫁进顾家,不是因为父辈的约定,而是因为需要珍馐楼来填这个窟窿。」 原来,所谓的玉石巨贾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前任老爷走后,顾廷舟花钱更是大手大脚,整个顾府现在就是一具空壳。 那时的苏云酊哪里晓得这些,即便因为一纸婚书被迫和竹马拆散,也未曾想过要背叛顾廷舟。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为了维持体面,她极尽所能,将便大半家当填补了顾家的亏空。 然而顾廷舟却不知感恩,以为从此便高枕无忧,将一房房小妾纳入府中。 「是他先背叛我的。」苏云酊的眼中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我想,她大抵是爱过顾廷舟的,没有爱,又何曾有这样的恨? 「苏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有我、莲心和齐宁知道。正因知道,齐宁才会为了海棠手里的那点钱,出卖我们的孩子。」苏云酊苦笑,「我怎么会容忍这些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身上吸血!」 「顾廷舟、齐宁,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的眼神如母狼一般,令我许久不敢说话。 「我无法支撑顾府一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如若你不答应,到时候便同我一起下地狱!」 我没有因她的威胁感到害怕,而是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我们一起做。」 13 我永远忘不了,当日苏云酊手中那尊玉石摆件,落在顾廷舟头上的神情。 是痛苦,也是痛快。 是释放,更是解脱。 「把尸体拆散,送到我的院中去。」 就这样,我和苏云酊一起,将这个我们曾经爱过的男人,一刀一刀,拆解成红色的肉和白色的骨头,丢到院子里那口煲汤的大锅里——那也是苏云酊的陪嫁之一。 煲汤和配药相似,讲究「君臣佐使」,不同的主材,也需结合时令,搭配不同的配菜。 还有时间也很重要,煲得时间太少火候不够,太多则过于软烂。 我们要把他用最佳的方式、最好的食材烹饪。 必不会让顾廷舟后悔溺毙在这羊脂玉一般的汤里。 当香味在院中蔓延的时候,我心里升起了一种近乎诡异的满足感。 顾廷舟本就不着调的性子,成为了他失踪最好的掩护。 有苏云酊和莲心拖着老夫人,顾府男主人消失的事情足足过了五天才有人发现。 至于齐宁,因着他和顾廷舟相似的身形,也没被发卖,而是被顺利送出府,并在一段时日后,丢到护城河里,成为顾廷舟的替死鬼。 放着「顾廷舟」尸身的棺椁下葬时,我象征性地落了几滴苏云酊口中的「猫尿」。 随即,我和众人一样,将那汤缓缓送入口中。 醇厚的香味,比起我之前喝得任何一种汤,都要鲜美。 原来即便是负心之人,也能成就一番美味,总算是不辜负我和苏云酊一番忙活。 14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顾府的。 苏云酊将一个荷包交到我的手上。 「这是你娘给你的首饰。我从海棠那里得来的。」 以海棠的性子,断然不会把今后傍身的东西,主动交出来。 至于苏云酊使了什么手段,我不想过问。 我现在只愿带着母亲,尽快回乡下老家。 唯有那里才能让我忘记一切前尘,依靠自己重新自由过活。 苏云酊显然也和我有相同的心思,「待我重振珍馐阁,一定请你和你母亲来好好吃上一顿。」 我知道,那不过是她的客道话而已。 我们心意相通,可我们再也不想相见。 我转过身,携着母亲的手,没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