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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2025-09-25 04:07:01 22

我重生了,还重生在我跟姐姐被阿爹发卖的那一日。

上一世,姐姐不肯当干杂活的粗使丫鬟,自愿卖给青·楼,最后成了富商大户的一名小妾,被主母磋磨一生,凄惨而死。

而我则被陆府管家买去当粗使丫鬟,被主母看中,成为陆府的少夫人,但最终也难逃杀身之祸。

重来一世,姐姐却率先走向陆府管家,哀求进陆府当粗使丫鬟。

分别前,我听到她说:“这一次,我才是陆府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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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也重生了。

只是,她当真以为进陆府当粗使丫鬟,就一定能成为陆府的少夫人吗?

那不过是我拿命换来的!

——

1.

“鹿管家,我妹妹年纪尚小,干不了重活,你买我吧,我力气大能干活,还吃得少!”

我刚明白自己是重生了,就听到姐姐哀求陆府管家的声音。

眉梢轻蹙,露出几分疑惑。

家里太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阿爹不得不将我们姐妹发卖。

但我记得上一世,姐姐说什么都不肯去给人当丫鬟,觉得没有尊严,随便就能被主家磋磨。

宁可进青·楼,逍遥一世,说不定还能嫁入高门大户当个妾,好歹算个主子。

这一世怎么会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我疑惑间,就瞧见鹿管家打量我一眼,随后对姐姐说:

“行行行,就你了,跟我走吧。”

陆府只需要一个粗使丫鬟,要不然还能把我们姐妹全买了。

我看见阿爹收了鹿管家的钱,姐姐也一脸兴奋地跟着鹿管家走,那模样不像是要去给人当丫鬟,倒像是去当主子的。

“这一次,我才是陆府少夫人!”

我愣神间就听到姐姐压低的嗓音,难掩的激动跟憧憬。

我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

良久才确定姐姐也重生了。

与上一世一样,阿爹又以五两银子将另一个女儿卖给青·楼。

我随着桑妈妈进了青·楼,却无心欣赏此处的繁华奢靡,脑海里思索着该怎么脱困。

上一世我为陆府操劳一生,最终却死在土匪的长刀之下。

这一世,我想活成另一种模样。

桑妈妈吩咐人教我礼仪舞技,琴棋书画,以及各种伺候男人的注意事项,势必要将我打造成海棠楼的花牌。

我学得很认真,再苦再累都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晃眼半年过去,我俨然脱胎换骨,乍一眼看,还不知道是哪位官家小姐,娇俏艳丽,却不乏端庄温婉的气质。

桑妈妈将我的初次以竞买的方式售卖,价高者得。

我戴着面纱,走上舞台跳舞,我舞姿倾城的名气早被妈妈打出去。

台下不少人为我倾心,一掷千金,但我都看不在眼,只为等待那个人。

眼见那人进来,我一舞完毕,摆出我练习许久的姿态,美眸凝视着那个男人。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要上楼的动作顿住,朝我看来。

哪怕离得稍远,我也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旋即跟着那些客人出价。

最终,我被他以一万两白银买下。

共处一室时,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故意露出羞涩的表情,微垂着脑袋,羞涩喊道:

“公子为何这么看我?可是我今日妆容有何不对?”

我故意掐着嗓音说话,依稀能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糖儿。”他磁性低哑的嗓音缓缓喊了一句。

我知道他不是在喊我,但还是抬眸看他,明知故问:

“公子可是在喊我?”

我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藏着许多情绪,便知道他看上我了。

只是很快,他就掩盖住所有情绪,恢复来时的清冷,淡声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海棠,海棠花的海棠。”

这是我来海棠楼后给自己取的名字,意味着跟过去的二丫再无关系。

我话刚说完,就见他失了神,喃喃自语:“海棠、糖儿……”

今夜过后,他把我从海棠楼赎了出来,带入谢府。

他是京城新贵,正三品户部侍郎,谢时远。

而我,之所以能入他眼,仅是因为我长得与他的青梅唐糖有七分相像,再特地打扮,乍一眼看,好似唐糖本人。

这是上一世我当了陆府少夫人后,有幸见过唐糖一面才发现的。

谢时远对青梅的痴情,京城中无人不知,至于俩人为什么不在一起,我一无所知。

只知道上一世谢大人惦记唐糖许多年,纳了很多个妾,无一不像唐糖。

我不愿一辈子困在海棠楼,沦落为无数男人的玩物,只得利用谢时远。

好在,我成功了。

“明日我会告诉众人,你将是谢府第一位姨娘。”

回顾往昔时,我听到谢时远对我说的话。

是的,这一世,谢时远还没到纳很多妾的时候,而我也不愿成为第一位。

“奴家感激大人将我救出火海,不敢肖想姨娘的位置,惟愿能当给大人端茶递水的丫鬟,还请大人成全。”

谢时远深黑的冷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得我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

我不想成为男人的玩物,自然也不想当一个任主家打骂的姨娘,一辈子困在后宅,才贸然提出当丫鬟。

做梦哪日哄得谢时远开心,还我卖身契,放我自由。

他许久不说话,我以为他要发怒,生怕他把我丢回青·楼,直接跪下磕头认错:

“奴家说错话了,请大人责罚。”

也罢,比起人人可欺的青·楼女子,当姨娘也不错。

就在我认命时,谢时远磁沉的嗓音开口:

“起来吧,既然不想当姨娘,那就留在府中当个端茶递水的奴婢,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再同我说。”

我知道他对我这般宽容,全是因为我这张脸以及与唐糖相似的身影。

“谢大人成全!奴婢定将好好干,绝不辜负大人!”

我如愿当上府里的丫鬟,贴身伺候谢时远,一晃三年过去。

我以为他期间会忍不住要了我,却没想到他只让我陪他练字、看书,谈天说地。

渐渐的,我发现他并非冷漠无情的人,反而,他很好,对我很是照顾。

哪怕我知道他对我的好皆因我这张脸,还是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以至于我没有当初那么想离开的心思。

甚至希望能一直这么陪在他身边。

这天夜里,我正准备躺床休息,他却突然推门进来。

我虽为奴婢,却因着谢时远的厚待,可以独居一室。

见他进来,我没有半点慌张,快步迎上,行礼:“大人。”

靠近时,我就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但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醉意。

他坐下,朝我招手,“糖儿,过来。”

我直接走到他跟前,刚要给他倒杯水喝。

就被他抓住手腕,一个用力,就把我抱到他腿上坐。

这是三年来唯一一次的肌肤之亲。

我的身体下意识绷紧,面上也难得露出几分紧张之色。

我双手条件反射地抵在他胸膛处:“大人……”

在进入青·楼时,我便做好随时失身的准备。

被谢时远买下时,我也以为他肯定不只是让我当一个花瓶。

却不想,三年过去,他都以礼相待。

今日的举动,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为何不想当姨娘?”

他抱着我,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我,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

我被问得一愣。

他提起让我当姨娘的事已过去三年,怎么会突然问起?

“想当谢家主母?”

他见我没说话,又自顾自出声。

我吓得脸色煞白,蹭的一下从他怀中起来,跪倒在地,连忙否认:

“奴婢不敢!奴婢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奴婢之前不过一介娼ji,能得大人开恩,买进府里当丫鬟,已是最大的恩赐,不敢再肖想别的。”

进谢府后,我怕他厌弃我,故意按着唐糖的风格打扮,学着她的嗓音说话。

他也一向对我很好。

但在明确自己对他的心思后,我就渐渐做回我自己。

其实,装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海棠还是唐糖。

但我真没想过要嫁给他。

他是个很好的人,但同样也薄情。

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唐糖,便再无感情给其他人。

而我,若是嫁给他,便会肖想更多。

不仅想得到他的人,也会想得到他的心。

若得不到,久而久之,我定会郁郁而终。

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他,我只是一个娼ji,远远不够资格当户部尚书的妻子。

三年时间,他已经从户部侍郎升为户部尚书,贵不可攀。

我与他之间的差距隔了不止一条黄河。

谢时远怀里一空,醉眸里染着几分眷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似无所谓地说:

“你是什么身份,我不介意,也无人在意。

“只要你点头,明日我就帮你摆脱贱籍,吩咐人准备婚礼。”

一时,我有点发懵。

心里在想,莫不是我扮唐糖扮得太像,才让他有想娶我为妻的想法?

以为如此,他便能与唐糖长相厮守?

三年前,我已拒绝他一次,若我再拒绝他一次,是否会惹怒他?

是否会引来杀身之祸?

没有男子能忍受被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更何况是当朝新贵,正受陛下重用的谢时远。

我看着他黑沉得无半点波澜的面容,心中忐忑,一时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奴婢不……”

我话还没说完,他似乎就猜到我要说什么,略显阴沉危险的嗓音打断我:

“三年前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难道还想再拒绝我一次么?”

他蹲下身,掐住我的下颌,力道有点大,逼得我仰头与他对视。

我看到他眼神里藏着的霸道跟危险,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既视感,让我心惊胆寒。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感到恐惧。

我不想死。

片刻沉默后,我重重磕了头:“奴婢愿意。”

谢时远速度很快,帮我摆脱贱籍以及筹办婚礼,仅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临近办婚礼的前几日,我碰见陆府出来采买的丫鬟,其中一个便是我姐姐。

“二丫?你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看到我很是惊讶,特别是我身后还跟着两个伺候的丫鬟。

“你不是在海棠楼里当娼ji么?老·鸨能同意你出来?现在还有丫鬟伺候了?”

她上下打量我,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毕竟我早在桑妈妈跟谢时远的训练下,脱胎换骨,再换上锦衣华服,说是官家千金都有人信。

伺候我的两个丫鬟挡住姐姐要靠近我的步伐,怒声呵斥:

“你是谁?怎么敢说陆家小姐是海棠楼的娼ji?要是让我们大人听到,定是要治你罪!”

谢时远对我挺好,为了让我不会因为娼ji的身份被人看轻,带我去陆家走了一遭,成了陆夫人的义女。

只是那天我去陆府,姐姐还只是粗使丫鬟,忙于干活,没碰见我。

姐姐听完丫鬟的话,直接瞪圆眼睛,厉声反驳:

“你瞎说!这是我妹妹二丫,我能不认识?她早被我阿爹卖给海棠楼的桑妈妈,是海棠楼的娼ji,怎么可能是陆家小姐?

“这一处就一个陆家,我们正是陆家的奴婢,我能不知道陆家有几位小姐?”

在姐姐与丫鬟的对峙下,她终于知道我是陆夫人的义女,陆家三小姐陆海棠,而非她口中的二丫。

她拽着我,死活不让我走,我只能屏退下人,与她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说,你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术,能成为陆府三小姐?还即将成为谢大人的夫人!”

这些天,户部尚书谢时远要迎娶陆府三小姐陆海棠的消息,传遍京城。

姐姐既已确定我就是陆家三小姐,自然也知道我要嫁给谢时远的消息。

我知道她是在恼怒她自己还没成为陆家少夫人,而我却即将成为谢家夫人。

我还没说话,她就自己喋喋不休:

“上一世你我根本不认识谢大人,你也没当过陆夫人的义女。

“而且,那时候你已经当了陆大少爷的夫人,更不可能嫁给谢大人。

“为什么我还没当上陆少夫人,你却要嫁给谢大人了?为什么现在都变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当然不认识谢时远,那时她正因多日接客累坏身体在休养。

而我,是上一世就知道三年前那天,谢时远与陆二少爷会去海棠楼。

才专门选在那天上台跳舞。

至于嫁给陆大少爷,那是因为陆大少爷一向身体不好,恰好病重,急需一个人替他试药,告知大夫用药之后的感受。

无人愿意以命相搏,只有我站出来。

陆夫人答应我,只要我救下大少爷,就许我少夫人的位置。

我成功了,但也为了那碗药落得终身病魔缠身,日日离不开汤药。

只是,距离陆大少爷发病已经过去半年。

至今还没传出陆大少爷身体逐渐康健的消息,想必当时姐姐并没有给他试药,也无法借住那个机会往上爬。

我故作无知:“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上一世?什么陆少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管上一世的事,只要告诉我,你到底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引到陆少爷跟谢大人,让他们愿意娶你!”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木簪,抵在我脸颊上,恶狠狠地威胁我。

“你要不说,我就毁了你这张脸!”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嫉恨跟威胁,我心下难免一惊。

我是因为这张脸才得以进谢府,也是因为这张脸才能嫁给谢时远。

若是毁了,不知谢时远该如何待我?

犹豫该怎么反击时,一道声音从耳畔响起:

“你在做什么!”

看到来人,姐姐一慌,连忙放开我。

就连手中的木簪也吓得掉在地上,慌乱无措地辩驳:

“我、我什么都没做,是、是她逼我的!”

我劫后余生,被谢时远抱在怀里,温声细语询问我情况。

“我没事。”

我摇头,看向已经白了一张脸的姐姐,不瞒谢时远。

“那是我姐姐,她被我阿爹卖入陆府当丫鬟。”

谢时远一个正眼都没给姐姐,只冷声威胁:

“这件事我会告诉陆家,我倒要看看,一个贱婢怎么敢对陆府三小姐动手!”

这话要是传到陆家人耳里,还是谢时远亲自说的,姐姐肯定要被送进官府治罪。

故意残害陆府三小姐、户部尚书未婚妻,这条罪就够她被关一辈子,严重者还可能会失去性命。

到底是亲姐妹,我不忍她为这点小事付出性命的代价。

学着唐糖的腔调跟他求情,他最终答应不让陆家将姐姐送去官府,但也警告我不许再跟以前的家人有来往。

我知道他不喜欢麻烦,他娶我也不是喜欢我,自然不希望我跟以前的家人有来往,烦到他跟前去。

姐姐临走前,眼里满是对我的恨意跟嫉妒。

那仿佛要吃了我的眼神让我心头一颤。

临近婚期,我有很多事要做,没再去关注姐姐之后的情况。

但偶尔听谢时远提过一句,陆夫人杖责了姐姐20大板,躺在床上休养几日就被拉下地干活,过得凄惨。

只怕她此时心里恨极了我。

*

我以为我会顺利嫁给谢时远,却不想在婚礼当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仅一眼,我就认出,那是谢时远心心念念的青梅唐糖——临安知府大人的千金。

我印象里,唐糖与谢时远重逢之期还有一年。

她爹从从四品的知府大人升迁为正四品的中书舍人,他们一家都从临安迁来京城。

但那时,唐糖早已许配给知州大人的嫡次子。

谢时远与唐糖重逢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那开始纳妾。

这会儿怎么提前了?

难道是我的重生,改变了原先的轨迹?

当天,谢时远扔下我,跟唐糖离开了。

婚礼不算取消,但我也成了满堂笑话。

我不知道那天与谢时远与唐糖去了哪里,聊了什么。

只在丫鬟口中听说,唐糖夫家落败了,唐家也受了连累,皆被流放。

唐糖是唯一幸存者,与秦公子和离后,就来京城投靠她的子瑜哥哥。

却不想,她刚到的那日,是我与谢时远的成婚之日。

我以为唐糖来了,我与谢时远的婚约便取消。

却不想得到的消息是,唐糖将成为谢时远的妾室。

我不理解,谢时远那么爱唐糖,怎么甘心让她当妾?

虽说是妾,却给她安排了谢府最好的院子——海棠轩。

成婚前,谢时远说这以我名字命名的院子,是我今后的住所。

不想,真正入住的人是唐糖。

而我,被安排在不算狭小的院子——清韵园。

新婚夜,谢时远没有来陪我,而是留宿在唐糖的院子里。

我心痛如绞,好像五脏六腑都被人狠狠捶打过一般。

那股痛,让我第一次在谢府流了泪,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怎么都止不住。

全府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就连唐糖也不例外。

翌日一早,谢时远刚去上朝,她就迫不及待来了我的院子。

打量我的眼神充斥着挑衅跟鄙夷。

“早就听说子瑜哥哥找了个与我相像的替身养在身边,今日一见,还真有几分像。”

子瑜是谢时远的字。

也只有唐糖能这么亲昵地喊他,我一向都是喊“大人”。

“别以为你嫁给子瑜哥哥,就能取代我在子瑜哥哥心里的位置!要不是我来得晚,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成亲!”

她一改昨日里的柔弱可怜,眉眼间不乏带着些许戾气。

身上更是有着多年官家里养成的千金小姐风范,比我这个伪千金不知道胜了多少。

“你要是知趣,就该尽早与子瑜哥哥和离,离开谢府。

“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原本不想与唐糖有过多交集,我知道在谢时远心里,我远远比不上他的“棠儿”。

可对方都欺负到跟前来,我也不想就这么忍气吞声。

脸上勾起一抹笑,对她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

“唐姨娘果然得宠,一个妾室也敢这么跟当家主母说话,你莫不是以为这里还是秦府?”

我一句“唐姨娘”,一句“妾室”就让她变了脸色。

“你闭嘴!要不是子瑜哥哥刚跟你成亲,他怎么可能委屈我当妾室,等他把你休了,自然会扶我做大娘子!

“昨夜是你们的新婚夜,他却在陪我,谁在他心中重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脸上满是得意跟嚣张,好像已经看到我被休了一样。

我看不得她这么嚣张得意,忍不住出声刺她:

“你不过陪他一夜,而我却跟他有过三年的朝夕相处。

“昨夜,他在床上对你的招数,不过都是在我床上练过的罢了,睡我睡过的男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这话一出,唐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恨不得当即扑过来撕碎我。

我却没心思管她是什么表情,有多愤怒。

因为……我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谢时远。

那一刻,我全身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一颗心慌得七上八下,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唐糖循着我的视线,也看到去而复返的谢时远,一扭头就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地控诉我。

“子瑜哥哥,你看她多不要脸!居然说你……在她床上练过。

“她骗我的对不对?你最爱的人是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做那些事?”

谢时远深黑冷漠的眸朝我看来,那一刻我感觉全身血液都被冻住了,害怕被他厌弃,赶出谢府。

可转念一想,唐糖回来了,谢府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想通后,我挺直背脊与他对视,心里涌起一丝不明显的希冀,希望那三年的相处中,能让他对我有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然而,瞬息过后,他冷漠如霜的嗓音就打破了我的希冀:

“她不过是一介贱婢,你的替代物,我怎么可能碰她?我嫌脏!”

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对我的杀伤力有多强——几乎要了我半条命,抱着得意洋洋的唐糖走了。

原来,在他眼里,我终究只是个下贱的婢子。

怪不得他三年都不曾碰我一下,原来是嫌我脏。

我大病一场。

休养期间,没少听说谢时远给唐糖送各种好东西,夜夜留宿她房中。

唐糖也不愧是曾嫁人为妻的,那方面格外有经验,夜里的声响几乎能传遍府中各处。

相比她院里的热闹,我的清韵园就显得格外清净。

谢时远不仅夜夜宠幸她,还帮唐家摆脱秦家的牵连,让唐知府调到京城做官。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配不上他,终有一天会等来他的休书。

只有我腾出位置,他的心上人才可以扶正。

却不想我休养的这一个月里,他都无半点动静。

就连唐糖都没来找过我麻烦。

好像都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

*

夜里,我对着窗外的海棠树发呆——这还是新婚没多久,我花光三年积攒的积蓄买来种下的。

当初谢时远知道我喜欢海棠花,在海棠轩里种了很多海棠树,可惜那到底不属于我。

整个府中,怕也只有这一棵海棠树是属于我的。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以为是丫鬟来伺候我洗漱。

刚站起身,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抱住,扑面而来是淡淡的酒香,夹杂着熟悉的馨香,是谢时远身上独特的味道。

我蹙了下眉,转过身就对上他那双沉冷幽深的眼眸,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条件反射地推开他,无奈他禁锢得很用力,根本不给我推开他的机会。

上一次他主动来找我,也是喝得满身酒气,对我提出了成亲的要求。

这次他又是如此模样,是想对我提什么要求?休妻吗?

可他这模样,又不像是来休妻的。

“棠儿……”他窝在我的颈项间,低低喊着。

我皱起眉,身体僵硬得厉害。

今日我穿的是素净的衣裳,与唐糖截然相反的风格,又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他还是将我认作唐糖。

看来,我身上是摆脱不了唐糖的影子了。

“大人,我不是唐姨娘,你认错人了。”我沉着声提醒他。

“我知道你是海棠,是我的棠儿。”

我愣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眸看。

他眼神黑澈,看不出半点醉酒的模样,反而无比认真。

他知道我是海棠,没把我认成唐糖,他还说我是他的棠儿。

此时他眼里满是我的身影,好像一直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是我一样。

我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神情嘲弄地问他:

“大人不是说我只是唐姨娘的替代品,嫌我脏,不可能碰我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早在他护着唐糖,将我踩到泥地里,我的心就冷了大半,对他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我不过一介娼ji,怎么配得上他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

我说完,就看到他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等我辨别清楚,他就吻住我的唇,把我所有注意力都吸引走。

虽然我在海棠楼待了几年,但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想也不想就要推开他。

他握住我的手,不让我乱动,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吻得我心神荡漾,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但一想到这是他在唐糖那练来的吻技,我胃里就难受得厉害,有想呕吐的迹象。

只是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将我压在身上,我一个弱女子,实在难以抵抗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道。

也或许是在海棠楼待了几年,耳濡目染下,养成浪荡的性子,到最后,我竟也享受这种感觉。

一夜放纵。

褥子上“绽放”出我最喜爱的红色海棠花,心口泛着异样又满足的感觉。

是与心上人做甜蜜之事而感到快乐?

还是我真的是个浪荡的女人,竟然喜欢床笫之事。

看到正在整理衣裳的谢时远,心中愉悦,我想应该是前者吧。

我终究还是放不下这段在心里藏了三年的感情。

下床帮他整理官服。

“我吩咐人去准备早膳,大人用过早膳再走吧?”

“不必了,糖儿来月事,定然不舒服,我得过去看看。”

我满心期待的挽留,却换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好似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提醒着我,昨夜的一切与情爱无关,只是唐糖身体不适,无法伺候他,而他需要纾解,才会来找我。

我心中酸涩,似有万千蚂蚁在啃食,密密麻麻的痛意瞬间侵蚀我所有理智,眼泪早已决堤。

到底是我一厢情愿。

用早膳时,我没什么胃口,正要吩咐人撤了,就听到院门被粗鲁踹开的声音。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唐糖,涌入我的院子。

唐糖看见我,一上来就要甩我一巴掌,“贱人!谁给你的胆子勾引子瑜哥哥?你找死!”

我还沉浸在早晨的悲伤中,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接下这一巴掌。

疼得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飚了出来。

谢时远给我难堪,我不反击,是因为他对我有恩,我心悦他,不舍得伤害他。

但唐糖,说白了,她是来抢我心悦之人的,我没必要对她有好脸色。

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回去。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惊呆了。

似乎没想到一直任由唐糖欺负的我,居然会反击。

缓过神来,纷纷去关心唐糖被我打得如何。

唐糖气得一张脸几近扭曲,冲上来就要撕扯我的衣服,巴掌拍打在我的身上。

“贱人,你敢打我!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还手!”

我自小干惯苦力活,比不上谢时远一个成年男子,但对比唐糖这位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还是厉害许多的。

用力推开她,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了,更是恨不得杀了我。

我毫不畏惧,脸色冷厉地提醒她:

“唐姨娘,你别忘了,你不过谢府一个小妾,再胆敢对当家主母不敬,我不介意惩戒一二。”

她打我一巴掌,我还她一巴掌,也算扯平了,如果她再敢欺负我,我一定不会罢休!

“惩戒我?”唐糖红肿着一张脸,轻蔑地看着我,“你以为你仗着主母名头,就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要不是我这个忙着处理娘家的事,能防着你在这里逍遥快活?

“别忘了,管家权在我手里,我才是子瑜哥哥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敢勾引子瑜哥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扭头喊来两个婆子,“把她给我抓住!我今天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拎不清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谁的男人都敢勾引!”

我作势就要跑,却被她带来的人给围住,想喊丫鬟来帮我,抬眸一看,发现我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一旁,生怕惹祸上身。

我苦涩一笑,心中冷意连连。

哪怕我在谢府待了三年多,与她们一向友善相处,有啥好处都想着他们,也比不过唐糖来谢府一个月积攒的威力。

我双拳难敌四手,终究敌不过她们人多,被两婆子一左一右架着,膝盖被踹了一脚,屈辱地跪在地上。

“唐糖,你这是谋害当家主母,我可以告上官府的!”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心中泛起惧意,出声威胁她。

唐糖冷笑一声:“告上官府又如何?我爹是中书舍人,相公是户部尚书,极受皇上器重。

“你以为官府敢为你一个下贱的娼ji与子瑜哥哥作对?”

我听到她吩咐一个婆子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冷声讥讽我:

“你一个青·楼出来的贱婢,怎么能给子瑜哥哥生孩子?这碗断子汤,就是我赏给你的!

“以后再敢勾引子瑜哥哥,我就喊人刮花你的脸!”

她掐住我的下颌强势给我灌下汤药。

我惊恐地用力挣扎,无奈脑袋被用力掰着,动弹不得。

一碗难喝的汤药灌进我胃里,唐糖满意地冲我笑,笑容阴鸷恐怖,掐着我下颌的指甲恨不得戳进我的肉里。

“贱人,再敢勾引子瑜哥哥,我有的是法子教训你!”

她用力甩开我的脸。

我不管她说什么,手指伸进喉咙,逼迫自己恶心呕吐,想把药汤吐出来。

唐糖轻嗤一声,嚣张跋扈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这断子汤是我花重金从你们青·楼求来的,只要喝一口就能让你再无可能生孩子,你就算抠出来吐掉,也不可能吐干净。

“陆海棠,你这辈子都别想给子瑜哥哥生孩子!”

我抬眸,冷厉的眼神剜着她,恨不得杀了她。

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不过跟谢时远一夜欢愉,她就要彻底断了我当母亲的权利!

她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刚要呵斥人打我,我就站起身,盯着她身后的海棠树,树上的枝杈刚好对准她。

我眼里闪过杀意,使出所有力气推了她一把。

眼看她就要撞上那根枝干,就算不死,也必然会受伤。

却不想,一闪而过的一道身影在紧要关头抱住她,避免她撞上枝干。

我定眼就对上谢时远几乎要杀了我的眼神。

我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却又不后悔,只恨我速度太慢,让谢时远在紧要关头时救下她。

唐糖扭头就看到那根差点扎入她身体的枝干,气得咬牙切齿。

“子瑜哥哥,这个贱人要杀我!你帮我杀了她!我不要再看见她!”

她话刚说完,就抚着小腹喊疼,想必是来月事造成的腹痛,整个人缩在谢时远怀里,柔弱可怜的模样,与方才嚣张跋扈的模样,胖若两人。

谢时远沉着脸,黑眸无半点温度地死亡凝视着我。

“糖儿要是出什么事,我一定杀了你给她偿命!”

丢下威胁的话,他就抱着唐糖离开。

他只惦记唐糖那点痛,却不知我刚被灌下断子汤,腹痛得仿佛有万千把匕首在里面搅动,搅得血肉模糊。

里面甚至还可能有着我们俩的孩子。

我心中苦涩,唇角扯了扯嘲弄的弧度。

原以为昨夜他对我的万般怜惜,足以证明我在他心里留有一点位置。

可最终,我还是抵不上唐糖一根寒毛。

我不知是心痛还是腹痛,痛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最终彻底晕了过去。

“夫人!”

*

我再次醒来,是被贴身丫鬟小娅的哭声吵醒的。

恍惚间想起,谢时远过来时,她就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边。

看来,是她看我被唐糖针对,跑去找的谢时远。

我这三年也没有特别可笑,好歹还有小娅关心我。

“夫人,大夫来过,说您喝了那等凶狠的药,以后恐怕无法再怀子嗣。”她哭哭啼啼地跟我说。

我心下一沉。

从唐糖那,我就得知那断子汤是青·楼里出来的。

鸨母怕娼ji怀孕后,无法再接客,一开始就给娼ji们喝。

桑妈妈试图将我卖个高价,并没有给我喝那种东西。

不料,阴差阳错,倒是让唐糖给我灌了。

这一刻,我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她在府里一个多月,我并没有跟她争抢过任何东西,也极少在他们面前晃动。

谢时远不过临幸我一回,她便要如此对我。

可是,我再恨她,又能如何?

我势单力薄,而她有谢时远跟唐家护着,谢府大部分人也都是站在她那边。

我就是想报仇,也无从下手。

谢时远当夜就罚我跪在院中三个时辰,还让下人警告我:不许再对唐糖无礼,若是唐糖出事,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不肯,更何况我身体被断子汤伤到,根本不可能跪足三个时辰。

但他派来的嬷嬷强势派人把我压在院中跪,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最终我心如死灰,只能认命跪着,甚至觉得可笑。

三年的朝夕相处,终究抵不过年少时的情谊。

他待唐糖如珠如宝,待我却如草芥。

三个时辰的下跪,彻底伤了我的身子,躺在床上时,我几次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

我甚是后悔当初利用谢时远从海棠楼脱身。

说不定我待在海棠楼,还能守住自己的心,落得一个自在的死法。

但老天终究还是可怜我,让我活了下来,我也彻底对谢时远心死。

身体痊愈当日,恰逢陆夫人举办赏菊宴,给我送来请帖,我应邀前往参加。

出门时,唐糖也要跟着出门。

“糖儿在谢府待了将近半年,还未曾参加任何宴席,今日你带她过去玩玩。”

我听着,嘴角悬起冷漠嘲讽的笑意。

“陆夫人举办的宴席,你让一个妾室去参加,合适么?就不怕打了陆夫人的脸,让陆府不高兴么?”

我在谢府当了三年丫鬟,对豪门贵族的宴席也有所了解,知道正妻举办的宴席,断没有邀请妾室参加的道理。

“要不是子瑜哥哥现在受皇上器重,事务繁忙,没时间休你,你以为你还能占着正妻的身份?”

唐糖蔑视地白了我一眼。

“现在全京城,谁人不知道子瑜哥哥最宠的人是我?我爹是四品中书舍人,而你不过是青·楼出来的一介娼女,就算说我是子瑜哥哥的正妻,也无人敢反驳!”

她说得没错,只是妾到底是妾!

她再骄傲她是唐大人的嫡女,也摆脱不了她是贱妾的身份,与我有何区别?

我看向谢时远,等他的答复,他却只道:

“你只管带糖儿去,照顾好她,别让她受欺负就行。”

我嗤笑一声,我恨不得她死,怎么可能照顾她?

他不在意会不会得罪陆府,我也不在意。

如我所料,陆夫人一见唐糖跟着过来,脸上无半点笑意,更是没有一个好脸色给唐糖。

我垂着眼帘,无奈地跟她解释:

“母亲,对不起,是我家大人担心唐姨娘在府中闷坏,非要让我带她过来一起玩,我实在推不掉,只得带过来。”

唐糖是个高调的人,谢时远宠妾灭妻的事早已传遍京城每个角落。

想必陆夫人也听说过。

她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看我的眼神好像还泛着一丝心疼。

“谢大人倒是好做派,京城人里谁人不知他宠妾灭妻?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里,只怕他这官路不好走。

“晚点我就把这事跟你父亲说说,等你父亲上朝禀报皇上,看皇上给不给你做主!”

据说皇上很爱仙逝的皇后,哪怕皇后病逝多年,他也没有立后的想法。

也是最讨厌宠妾灭妻的人。

陆大人要真把谢时远的做派禀报皇上,谢时远定会受到皇上训斥。

与谢时远成亲后,我基本上待在谢府里不出来,与陆夫人见面的次数不多,无多少感情可言,知道她这不过是客套话,笑着应下。

*

宴席开始,陆夫人要去招呼宾客,与我闲聊几句就走。

我百无聊赖地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之前来过几次陆府,吃过不少他们府中的糕点,挺合我胃口的。

“谢府是缺你吃的还是缺你喝的,一坐下就吃个不停!”

唐糖嫌弃的话语传来,我没忍住对她翻了个白眼。

“我是陆夫人的义女,陆府的三小姐,陆府就是我的娘家,我在自己家吃东西,还需要你一个小妾置喙?”

我看她气得脸色铁青,阴沉沉地瞪着我:“娼ji就是娼ji,套个千金小姐的外壳也成不了真正的凤凰!一点礼仪教养都没有!”

她丢下这句话就去找别的夫人聊天。

我可没忘记她喂我喝断子汤的事,眼神闪烁,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她往前扑,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她身旁的丫鬟扶住她,才免得她出糗。

“贱人,你敢害我?”

她在谢府嚣张惯了,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场合,扬手一巴掌就要朝我扇过来。

我起身往后一躲,她用力过猛,反而撞到桌子,疼得眼泪都飚出来。

她本就长得娇弱无害,红着眼圈更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可惜怜惜她的人此时不在这。

我不冷不淡地问了句:

“唐姨娘这是要做什么?在陆府也这么嚣张吗?”

我这话一出,旁边不少人朝这边看来,眼里写满八卦跟好奇。

她想起这不是在陆府,也不敢乱来,梗我一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跟我说:

“贱人,你以为在陆家,有人给你撑腰,我就没办法教训你吗?你敢阴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看她吃瘪的样子,我唇角为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你既然知道这是陆家,又能奈我何?就算我只是陆夫人的义女,但也是正经的陆家三小姐,不是你嘴里那个无人可依的娼ji。

“你要真在陆府打我的脸,陆夫人也不会放过你,你不信可以试试。”

我故意嚣张地挑衅她,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看到她眼里满是不屑,大概猜测到她肯定会有所动作。

她离开席位没多久,我就接到大丫要见我的消息。

几个月不见她,我倒是有点好奇她当上陆少爷的娘子没有。

应该是没有,要不然陆府定会知会我一声。

来到池塘边,我看到依旧一身粗布衣裳的大丫,与我盛装打扮显得格外突兀。

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几块肉,冷声呵斥道:

“你个死丫头,你终于敢出现在我面前了!

“要不是你让谢时远在陆夫人面前乱说,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能嫁给大少爷子!”

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姐姐这话说得不对,要不是你对我下手,大人又怎么会为了护我,把事情告诉陆夫人?

“不过,就算如此,姐姐不还是爬上陆大少爷的床了吗?

“听说你肚子里已经有他的孩子,只等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到时候你一样可以当陆家大少夫人。”

这是我来时听陆府下人们的议论,拼凑起来大概就是:

那天谢时远跟陆夫人告状后,大丫被杖责二十,差点被调去庄园干苦活。

她不肯去庄园,就爬了陆大少爷的床,陆大少爷身体不好,她还是去找了桑妈妈买了那种药,才成功让陆大少爷睡了她。

醒来后,陆大少爷对她倒是蛮喜欢的,就算不能娶她,也是日日夜夜临幸她,终于在一个月前查出怀有身孕。

但哪怕如此,陆夫人也不允许陆大少爷娶大丫为妻。

只等她生下孩子再做下一步打算。

大丫阴鸷的眼神刮着我,“要不是你陷害我,我根本不需要等生下孩子才能嫁给大少爷。

“你害我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思索她这话的意思,就看到她眼底涌现的杀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就被一股力道推向池塘。

“噗通”一声,整个身体没入水里。

这时,我看到唐糖从假山后面出来,与大丫并肩站着,冷眼旁观我在水里狼狈的模样。

我不会凫水,只能胡乱扑腾,好几次呛到水,差点没缓过劲来。

我拼了命呼救,就听到唐糖冷声说道:

“贱人,你敢得罪我,就拿命来赔罪吧!

“等你死后,我一定让子瑜哥哥把你的尸体丢去乱葬岗,任由野兽啃食你的血肉!”

唐糖想要我死,我能理解,但大丫……

对上大丫阴毒狠辣的眼神时,我不明白。

我们明明是亲姐妹,我与她也无任何利益纠缠,她为何也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没有力气挣扎,意识在消散,可我不甘心!

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憋屈,为什么要死得这么窝囊!

我想活!

许是上天听到我的心声,派了神仙来救我,一道玄色身影朝我而来,将我从地狱里拉回人间。

回到岸上,我呛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一些。

我以为是谢时远,可不是,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我认得他,是陆府二少爷陆槿安。

“谢谢二少爷。”

我从对方怀中出来,磕头道谢,是他,让我捡回一条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二少爷有任何吩咐,奴婢一定尽力办到。”

陆槿安愣了下,唇角勾着一抹笑将我扶起来。

“谢夫人无须客气,我与子瑜是朋友,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这份恩情子瑜会还的。”

我愣了下,谢时远那么厌恶我,怎么可能会替我还恩?

我冲他摇了摇头,“我是我,大人是大人,我的恩情不需要大人替我还,二少爷以后有何要求,尽管跟我提,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他冲我浅笑了下,似乎不相信我的话。

也是,我就一个后院女子,能为他办什么事?

他吩咐下人送来新的衣裳跟披风。

把披风披在我身上,柔声说道:“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别着凉了。”

对比谢时远的冷漠如冰,陆槿安倒是温文尔雅,就连眼底的笑意,都是温和柔软的,与他接触,有着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上一世,我进陆府后,不少人找我麻烦。

就连陆大少爷,因着常年缠绵病榻,性情古怪,极不好相处,遇到一丁点不开心就能朝我发火砸东西,是陆槿安屡次替我解围,帮了我不少忙。

只可惜,直到我死都没找到机会报答他。

只希望这一世,我能为他做点事。

我与他道了谢,临走前冰冷的视线落在惊慌失措的唐糖跟大丫身上。

“谢夫人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陆槿安轻声说着。

也是,大丫是陆府的丫鬟,对官家夫人下手,往严重点说,可能会牵连到陆府,必须严惩才是。

我换了衣裳出来,陆槿安身上也换了一套爽利的衣裳,碧蓝色的身影,好似与上一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一时间,我都不确定自己身处的世界,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上一世所经历的事更是恍如梦境。

我沉浸在思绪中,隐约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抬眸看去,才发现谢时远居然也在。

他什么时候来的?

也是,唐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么在意她,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万一她被欺负,他不得心疼坏?

“是唐小姐逼我做的,不关我的事!陆夫人,我是二丫的亲姐姐,要不是被逼无奈,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求您明察,我真的是被逼的……我要是不做,唐小姐会杀了我的!”

大丫被审讯一通后,把所有事情推到唐糖身上。

唐糖极力否认,但没人相信她的话。

她在府中没少对付我,谢府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地方,早就把府中的消息传到各家各户。

所以,唐糖逼迫大丫对我下手的事,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当做真消息来听。

不少官眷听着,都忍不住低声斥责其唐糖。

说她虽是唐府出来的千金小姐,却自甘下贱给人当妾,一女侍二夫,不知羞耻,现在还敢谋害当家主母,当真嚣张至极!

就她这样的人,该送去官府治罪才是。

唐糖出声反叽那些官眷,“你们放屁!明明是大丫自作主张推陆海棠下水,跟我无半点关系!”

她扭头跟谢时远哭诉:“子瑜哥哥,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是那个贱婢污蔑我!”

我知道,她只跟大丫说了一些挑拨离间的话,大丫就甘愿给她当刀子,来除了我这个祸害。

她们有着我这个共同的敌人,自然会合作,只是没想到我不仅没死,还被陆府二少爷给救了。

这事就捅到陆夫人面前。

我是陆夫人名义上的义女,自是要他们给陆府一个交代。

谢时远脸色严肃,冷眸扫向我:“唐糖一向心地善良,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杀人?你来说,唐糖可有害你?”

我知道他的意思,想让我替唐糖开罪,把所有事推到大丫身上。

本来我与大丫也没有多少交情,她又要害我,就算让她自食恶果,我也不在意。

但对比起大丫,我更恨唐糖。

她不仅害得我一生无法怀孕,还挑唆大丫来杀我,这事我如何能忍?

“大人说唐姨娘没有害我,那便是没有,妾身不敢多言。”

他这话的意思,摆明是要让我否认唐糖要害我的意思,我既不帮唐糖澄清,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我话刚说完,陆夫人跟陆槿安脸色就不太好看。

谢时远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是我说了算?”

我垂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俨然一副受了欺负,却不敢反驳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懦弱得很。

眼角余光瞥见陆夫人跟陆槿安都皱起眉,不知道是看我这么没用,有点无奈,还是对谢时远护着唐糖的模样有点不惜。

陆槿安看向大丫,吩咐她把所有事讲清楚。

大丫对上谢时远跟唐糖的视线,瑟缩了一下,但又不敢担下杀害官家太太的罪名,还是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陆槿安点点头,与陆夫人说:“当时我救下三妹时,唐姨娘确实在场。”

陆夫人沉下脸,“谢大人,虽然海棠只是我的义女,但也是正经上了陆家族谱的三小姐。

“你平时宠妾灭妻我无权管,但你纵容姨娘这么欺负我陆家三小姐,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谢大人若是不肯出手,那我只能让我家老爷上告皇上,看皇上如何处决谢大人宠妾灭妻,纵容妾室谋害当家主母的事了。”

谢时远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愤怒之色,估计心里后悔让我带唐糖来陆府,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最终,谢时远说会好好惩罚唐糖,给我一个交代。

毕竟这事若真的闹到皇上面前,唐糖在皇上那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以后谢时远想将她扶正可就难了。

陆槿安好像很不满意这个结果,还要说什么,但被陆夫人拦下。

说到底,我是因为谢时远才与陆家攀上关系,陆夫人能这般为我讨回公道实属不易。

至于谢时远要如何惩罚唐糖,给我一个交代,他们无权干涉。

就算最终的结果不让大家满意,也只能如此。

至于大丫,只是一个粗使丫鬟,就算肚子里怀着陆大少爷的骨血,也无法像唐糖那样独善其身。

她被罚了杖责,肚子里的孩子被打掉了,还落得一个终身不孕的下场。

陆大少爷看她狼狈丑陋的样子,对她再无半点怜惜,最后陆夫人直接将人发卖。

卖去哪,我就不得而知了。

想必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

我们仨回了谢府,唐糖看我的眼神都恨不得杀了我。

要不是现在舆论对她不好,她只怕一巴掌就要朝我扇来。

不过就算她现在没办法教训我,也不表示她就会放过我。

回到谢府,谢时远罚她去跪祠堂半个时辰。

我笑了。

我不过推了唐糖一把,他就罚我跪在院中忍受风吹日晒三个时辰。

而唐糖差点与大丫杀了我,却只罚半个时辰,还是在祠堂那样风吹不到,日晒不到的好地方。

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所以,我到底喜欢上一个怎样薄情的男人?

谢时远要做戏给陆府看,吩咐人送了我不少好玩意。

还亲自给我送来一碗姜汤。

“喝点姜汤才不容易得风寒。”

他温声细语跟我说话,眉眼间好似还能看见担忧之色。

要不是我知道他有多薄情,真要误以为他是在关心我。

我刚要拒绝,就听到唐糖愤怒又委屈的声音:

“子瑜哥哥,你果真在这里陪着那个贱人!

“这个贱人害我被众夫人指责,还差点背上杀害当家主母的罪名,你不帮我惩罚她就算了,居然还亲自给她送来姜汤,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她委屈地控诉着谢时远,眼里有泪花闪烁。

我估摸着时辰,这还不到一刻钟她就出来,当真是仗着谢时远对她的宠爱为所欲为啊。

“糖儿别闹,我喜欢谁,别人不清楚,你不清楚吗?”

谢时远没有怪她私自从祠堂出来,轻声哄着。

他也只有面对唐糖时,才会收起所有的冷寒,这么温柔地说话。

是真心的呵护,而对我,那都是假装出来的温柔。

也难为他了,为了给陆府一个交代,要与我虚与委蛇。

唐糖抢过他手里的碗,随手放在桌上,拉着他的手撒娇:

“我不管!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对她好!”

“好,都听你。”

“那你别管她,把她休了!我看以后还有谁敢说我谋害当家主母!”

我看到唐糖眼里闪烁出来的杀意,怕不是想等谢时远把我休了之后,再来找我麻烦。

谢时远无奈抱住她,轻声哄着:“现在还不是休了她的时候,再等等。”

看着二人亲昵的举动,我只觉得心跟被针扎似的难受,撇开视线,努力让自己忽视他们二人的存在。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还不是休了我的时候?

他还想利用我,试探他在唐糖心里的重要性吗?

“子瑜哥哥,你最爱的人是我,我不许你再接近这个女人!”

俩人旁若无人地聊着天,丝毫没发现这是我的院子一样。

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下逐客令,声音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你们可以去外面说么?”

谢时远还没开口,唐糖就先嚣张说道:

“整个谢府都是子瑜哥哥的,他想在哪里跟我说话就在哪里说,你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

“信不信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滚出谢府?!”

我侧头对上她挑衅的眼神,“我信,那我现在走?”

唐糖眼睛一亮,扭头就看向谢时远,“子瑜哥哥……”

谢时远是怕休妻坐实他宠妾灭妻的时候,传出去不好听。

现在唐糖听我这样说,以为和离就不影响谢时远了。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时远打断,话是冲我说的:

“你是谢府的主母,好好在谢府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

我看着他带唐糖离开的身影,苦涩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舍不得我离开呢。

我不想坐以待毙,但我身上一点银钱都没有,离开谢府,在外面根本无法存活。

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苛刻到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

谢时远离开后,就没再来看我,许是怕唐糖生气吧,我倒落得自在。

但府中有太多我跟他的回忆,时不时就会想起我们当年琴箫和鸣的日子。

我让丫鬟在亭子里摆了架古琴,沉浸地弹着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却所有烦恼。

弹到一半,忽然响起熟悉的箫声,抬眸一看就对上谢时远深邃的凤眸。

我心里堵着一股气,忍不住加快节奏,却不想,他都能跟上。

渐渐的,我倒是沉浸其中,有种回到成亲前的幻觉。

那时唐糖还没来,谢时远还只属于我一人。

想想,那三年当真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一曲完毕,我听到谢时远温柔唤我一声:“棠儿。”

我心渐冷,他又把我当做唐糖了。

“大人认错人了,我是海棠,唐姨娘此时应该在海棠轩里。”

谢时远见我面无表情,皱起了眉。

“你可是在怪我把海棠轩给唐糖住?”

他可真会明知故问。

不过,以前我是介意的,但现在我无半点感觉,我只想赶紧攒够银钱,离开这座困住我的牢笼。

至于什么海棠轩清韵园,我都不在意。

看我不说话,他还以为我真的介意,哄着我道:

“别生气好不好?等改天我让人建新的院子给你住,一定比海棠轩大,比海棠轩好看,种很多很多你喜欢的海棠树。”

我听着只觉得好笑,我又不是他放在心上的。

距离我在陆府出事也已经过去些许日子,大家早都忘记了。

他不需要在意陆大人会不会告到皇上那去,实在没必要花费心思在这哄我。

除非,他把我错认成唐糖。

但那不可能,唐糖穿衣风格鲜艳张扬,而我一向喜爱浅色衣裳,也不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

“大人这些话,还是留着哄唐姨娘吧,妾身要回屋休息了。”

我刚转身,手腕就被他握住,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我的心脏仿佛被烫了一下。

旋即冷着脸抽回自己的手,“府中下人众多,若是传到唐姨娘耳朵里,只怕又要大人哄一阵子了。”

“你很在意她的心情?”

我才不在意,我只是不想掺和在他们之间,让唐糖又有借口朝我发难。

我在府中孤苦无依,唯有小娅对我尚有几分真心。

唐糖要找我麻烦,轻而易举。

忽然之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谢时远不肯休了我。

是想留着我给他的心上人找乐子吧。

这些时日,唐糖没少找我麻烦,我在清韵园躲了些许日子,今日才出来逛逛,没想到就碰见他。

真是片刻不让我安宁。

我不打算搭理他,转身要走,抬眸不小心撞上他的视线。

他用一种我看不明白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脏莫名一紧,低低的磁嗓问我:

“我在你心里可曾占过一点位置?”

我:“???”

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是否在我心里占过位置,他在意过吗?

他该在意的,应该是唐糖吧!

“大人想在我心中占一席之地吗?”我淡笑着反问他。

男人就是这样霸道,不爱对方,却还要霸占对方的心。

更何况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娘子。

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唐糖院子里的丫鬟就来喊他过去。

“大人,二夫人身体不舒服,喊您过去看她。”

在府里,唐糖不允许任何人喊她姨娘,改为“二夫人”。

怕是知道我与谢时远在一起的消息,特地用这拙劣的借口来把人喊走。

我倒不在意,趁机从谢时远的束缚中抽出自己的手,淡声说道:

“大人还是快些去吧,免得唐姨娘久等。”

谢时远深深看了我一眼,“晚点我来看你……再等等,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心里只有唐糖,怎么舍得分些心神来看我?

只是他后面的话让我感到疑惑。

什么要结束了?

果然,他一夜没来。

反而传来一个坏消息:唐糖怀孕了。

“啪!”

我手里的杯盏摔到地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唐糖那样恶毒的女人,害得我终身无法怀孕。

哪怕我现在在吃药治疗,大夫也无法保证我能治好身体,能重新怀孕。

而她那样恶毒的女人,居然怀孕了!

小娅进来收拾陶瓷碎片,安慰我。

我没忍住掉了泪,眼里满是恨意。

我以为这下谢时远总该休了我,给唐糖母子腾位置。

他那么爱她,又怎么忍心他们的孩子只是个庶子呢?

他果然不舍得,却也没有要休我。

而是要将唐糖抬为平妻,与我平起平坐。

我不明白他的操作,他是觉得他给唐糖足够多的爱,能让她跟唐家不在意她的妾室身份吗?

我不想再自讨没趣,请谢时远给我一封休书,好让唐糖更名正言顺地成为谢家主母。

他拒绝了!

“大人……”

我还想劝他,却被他打断,“我娶你,便没想过要休妻,我谢时远只有丧偶,没有休妻!”

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他这是要杀了我?

也是,休妻会显得他冷漠无情,败坏他的官声。

我不想死,我要逃!

自从之前有了离开的想法后,我就开始偷偷攒银子。

上次他给我的补偿有不少银子,我都攒起来,没敢乱花。

就想着哪天离开谢府,有本钱重新开始。

加上每日有空都会绣些手帕,让小娅偷偷拿出去卖掉。

这么下来,也攒了有10两银子。

怎么说,也够我在小县城租个小房子,安稳度过一段时日。

只是,我必须说服谢时远放我离开。

“大人将我从青·楼带出来,给了我将近四年的安稳生活,我很感激。

“但我不想破坏你跟唐姨娘的感情,还请大人放我离开!

“我离开,唐姨娘也必然高兴。”

我跪下给他磕头,恳切祈求。

“自我把你从海棠楼带出来,你就一辈子是我的人,我绝不可能允许你离开!”

他语气霸道,丝毫不容许我再说离开的事。

之后更是将我压在榻上,狠狠地吻着,逼得我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还是在书房,我想推开他,可他把我整个人圈在他的方寸之内,不许我逃脱。

大掌探进我里衣时,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眼眸露出些许的惊愕。

上一次是他喝醉了,才会对我那般,这次他很清醒……

他这么做,就不怕唐糖生气吗?

“大人,你别这样……”

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想推开他。

他微微撑着身体,垂眸睨着我,深黑得宛若浩瀚星空的眸子藏着许多情绪,似乎有对我的眷恋。

我一定是醉了,要不然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我不知道是寂寞太久,还是他的技术太高超,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书房内传出各种暧昧的声音,我是真真没想过我们的第二次会在这么神圣的地方。

似乎,他跟唐糖都未曾有过。

我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连掀开眼皮都很艰难。

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卧房里。

我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的。

梦里,我怀了孕,生了个很可爱的孩子,被唐糖知道后,当着我跟谢时远的面杀死了我的孩子。

缓过神来,我苦涩一笑。

我已经喝了近一年的药,身体还无法恢复,怎么可能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

自小我不被家人喜爱,还差点被亲姐害死,嫁了人后,更不为夫君疼爱。

在这个世界上,我孤苦无依,无人相伴,就想要一个孩子陪着我。

可可叹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被唐糖害得无法实现不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谢时远还躺在我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要是我扭头,应该能看到他隐藏在眼底深处的爱意跟深情。

“别怕,这次我不会让唐糖伤害你。”

谢时远突然握住我的手,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我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他还在。

我还以为他送我回卧房后,就去陪着她的心上人了。

我唇角噙着一抹嘲弄的弧度,冷嘲热讽:

“唐姨娘还能如何伤害我?

“她那一碗断子汤下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有身孕,无法再生一个流有我一半血脉的孩子。

“或许大人无法理解我的心情,毕竟有的是人给大人生孩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不,我只想要你给我生孩子。”

他握住我的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心里更冷了。

“我说了,我不是唐糖,我是陆海棠!

“大人何必总是把对唐姨娘说的话,拿来我面前说,是觉得伤害我还不够深,要说这种话来扎我的心吗?

“是要看我痛苦不堪,你跟唐姨娘才开心吗?”

我起身穿上衣裳,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先一步离开了卧房。

转头时,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他脸上闪烁着痛苦跟怜惜。

我笑了,笑自己眼瞎,居然会看错这些。

谢时远心里只有唐糖一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身体受损无法怀孕而痛苦、怜惜我呢?

我还以为唐糖听说昨夜的事,定然要来找我麻烦,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

谁知,等了一天,都不见她的影子。

是她怀了孕,没心思再找我麻烦,还是谢时远真的警告她,让她不要再来欺负我?

我更相信前者。

谢时远若关心我,怎么可能一连半年都不曾踏入我院子半步?

又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纵容唐糖伤害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沦为谢时远发泄的工具。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最少有15日留宿在我的院中,每回来都必须给我带礼物,偶尔是一根发簪,偶尔是一个手镯,全是昂贵之物。

得亏他是户部尚书会赚钱,要不然还真买不起这么多玩意。

而这些玩意,他一向只送给唐糖,不想,我现在也有资格收他送我的东西。

他对我很好,比成婚前那三年时光更好,好到我以为我才是被他挂在心尖上的人。

这期间,唐糖竟是一次都没来找过我麻烦,她也极少出现在我面前。

听小娅说,她忙着养胎,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府一趟,谁都没带,也无人知道她去哪。

但无一例外,每一次她都是趁谢时远忙到无法回府的日子出门。

我总觉得他们俩瞒着我在做什么事,但想不出来是什么事。

或许俩人就是在外面约会,不想被我打扰吧。

*

临近唐糖生产之日,谢时远早早就准备了两个稳婆,还从宫中喊来医术最厉害的太医坐镇,确保唐糖母子平安。

我无心关心海棠轩那边的动向,只因这一个月里,我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时不时觉得反胃。

刚从吐完回来,就迎面碰上谢时远,他看我脸色苍白,皱眉问道:“身体不舒服么?”

我没说话,他直接喊来太医帮我诊治。

他这几个月里,对我的关心比往常多,我们的关系好像回到成婚前。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唐糖怀孕了,无法伺候他,他拿到我当替代罢了。

我想拒绝他请太医,我只是吃坏了肚子,吐个几天就没事。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最开始有这种反应时,我还以为是我怀孕了呢,高兴不已。

然而,郎中的诊断总是很快就打破我的幻想,还说我几乎不可能再怀孕。

渐渐的,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也认命了。

不料,谢时远喊来的禄太医,竟然查出我怀有身孕二月有余。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禄太医,你说我怀孕了?会不会误诊?”

之前我与谢时远说我无法怀孕的事后,他找了不少郎中来帮我诊治,禄太医也是其中一位。

他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也表示无法子治愈。

此时我被查出怀孕二月有余,他也很惊讶,反复确诊。

最终露出几分笑意,与我保证就是怀了孩子,二月有余。

良久,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止不住的高兴。

我看向谢时远,想与他分享这个消息,又觉得他不会在意。

然而,没想到我视线落在他身上,就看到他脸上与我一样的兴奋跟喜悦。

好像他真的高兴我怀了他孩子一样。

假的!

这个男人惯会演戏!

这几个月,他没少对我演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好像爱我极深。

骗人的!

我担心我这俩月喝的那些调养身体的药,会对孩子有害,刚要询问禄太医情况。

谢时远就比我先开口,问的问题比我想的还要周全,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个孩子一样。

但又很奇怪,大部分问题都是倾向于我。

例如,我喝了那么多药,现在突然怀孕,对我的身体有没有伤害?

再比如平时我需要注意什么?饮食方面有什么忌讳?

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得我跟禄太医都有点懵。

禄太医或许是听闻外面的谣言,疑惑是不是谣言有假,因为谢时远对我这般细致,看着不像是宠妾灭妻的人。

而我,也是好奇他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我?

是不是他当初也是这么关心唐糖的?

或者,他是太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才会顺带关心一下我这个糟糠之妻?

禄太医对他的所有问题都仔细回答,并表示我现在的身体无碍,与正常孕妇那般休养即可。

还给我开了不少安胎药。

谢时远吩咐人送太医回去休息后,又郑重其事地叮嘱我:

“院中的事,尽管交给下人去做,你只管好好安胎就是。”

我看到他眼底露出的笑意,好似真心的。

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大人喜欢这个孩子吗?”

“自然,哪有当爹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我说过,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

谢时远如这几个月一般,长臂将我抱在怀里,脸颊亲昵地蹭着我的发顶,弄得我有点难受。

但我深知他的霸道,也无法推开他。

抬手抚着小腹,想到那儿孕育着一个孩子,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忐忑。

唐糖要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我的孩子。

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梦,我心中慌得厉害。

我攒了不少银钱,就算这么带着孩子离开,也能养活我跟孩子。

但禄太医说我月份不够大,胎像容易不稳,最好是静卧休养。

奔波劳累,可能会伤到孩子。

我顿时头疼不已。

留在谢府危险,出去也一样不安全。

谢时远察觉到我的情绪异样,正要问我什么,就听到下人来报:

“大人,二夫人要生了,您快过去!”

下人的话刚说完,环在我腰肢的手迅捷离开,抬眼就看到谢时远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眼前。

眼底的欣喜逐渐化作冷寒,心中闷痛。

他喜爱我腹中的孩子,但更喜爱唐糖的孩子。

唐糖难产,生了一天一夜,孩子都没法出来,就连禄太医都没法子。

最后只能保下大人,生下一个死婴,还是个男孩。

唐糖哭声凄惨,抱着谢时远哭晕过去好几次。

等她终于缓过来,已经是第三天。

我想着她定是作恶太多,才会连累到孩子。

许是那个孩子有灵性,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不愿跟着她吧。

我想着,就听到唐糖沉着声怒斥我:

“是你跟你肚子里的那个孽障克死了我的孩子!

“你个毒妇、贱婢,我明明给你灌了断子汤,你怎么可能怀孕!

“你用什么恶毒的法子,抢走我的孩子!啊!!”

她刚得知我怀孕,就开始说我抢了她的孩子气运,是我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还要谢时远杀了我的孩子为她报仇。

谢时远锁着眉心看向我,那眼神看得我心中胆寒。

我害怕地抚着小腹后退几步,防备地看着唐糖跟谢时远。

生怕他会答应唐糖这无理又恶毒的要求。

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哪怕是谢时远这位亲生父亲!

我逃回清韵园,思索着该怎么躲开他们的魔爪。

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最终决定带孩子去庄园避避。

庄园生活艰苦,没有在谢府这么轻松,唐糖又刚生产完,总没有力气追到庄园来杀我的孩子吧。

我刚吩咐人收拾东西,唐糖的贴身丫鬟就一脚踹开我的院门。

“陆海棠,我们夫人要见你,跟我过去一趟!”

她趾高气扬地冲我下命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

“大胆!谁允许你这么跟夫人说话?你主子不过是府中贱妾,还想让夫人去见她,做梦!”

小娅替我呵斥了唐糖的贴身丫鬟小翠。

小翠脸上满是不屑讥讽的神情。

“行了,这府中谁人不知大人喜欢的是我们夫人。

“要不是我们夫人来得晚,哪轮到海棠一个贱婢爬上大人的床,成为谢家主母?

“不过是被大人宠幸过几个月,就当真以为可以顶替我们夫人在大人心中的位置?”

我在谢府当了三年的丫鬟,不想有朝一日能成为谢府主母,多的是人看我不爽,其中就包括眼前的小翠。

她也是第一个倒向唐糖的人。

明里暗里没少帮着唐糖找我院中人的麻烦。

其中被她欺负得最惨的当属小娅。

“你家唐姨娘再得宠,也不过一个贱妾,而我是当家主母,你要是学不会礼仪尊卑,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发卖了!”

我冷声呵斥一句,小翠却毫不畏惧,轻嗤一声:

“拿着鸡毛也敢当令箭?你以为我小翠是吓大的么?你不过是青·楼一个娼ji,走了狗屎运才能嫁给大人,在大人眼里还不及我们夫人一根头发丝,拿着当家主母的名头在这里吓唬谁呢?

“行了,别浪费时间,赶紧跟我去见我们夫人!”

她冷声催促完,就要来拽我,被小娅挡住。

我喊了人进来,厉声下了命令:

“小翠目中无人,对主母不敬,掌嘴二十!若是不服,直接差人牙子带走!”

我向来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一个丫鬟也妄想骑在我的头上,是我这两年太过随意,让她忘了我才是谢时远的正房嫡妻。

也可能是这一年来,谢时远对我太好,让我少了几分隐忍的随意,多了些许有仇必报的快感。

我不能找唐糖麻烦,还不能惩戒一个下人么?

这一年里,我使了不少银子收买院中人的心,可算有几个得力下属。

被两个丫鬟左右控制住的小翠怒瞪着我:

“你敢!陆海棠你个贱人,让她们放开我!

“我可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是她最看重的人,你敢让人打我,二夫人一定不会饶了你!

“她会让大人把你赶出府的!把你们都通通赶出去!”

我丝毫不在意,现在我已经攒了几百两,是普通家庭二三十年的花销,就算被赶出府,我也能养活自己跟孩子。

自谢时远与我越发亲近后,他送了我不少东西,月银也增加不少,再加上我做秀活赚的钱,攒着攒着就有这么多银子。

*

小翠被掌嘴的消息很快传到海棠轩,唐糖对她这个奴婢倒是情意深重,不顾身体虚弱,急匆匆就赶过来。

“陆海棠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的人!”

她好像很喜欢扇人巴掌,伴随着怒吼声,一巴掌就要朝我甩过来,我抬腿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巴掌。

小娅挡在我面前,用心护着我,生怕别人伤了我的孩子。

在这府中,也只有小娅是真心关心我跟孩子的。

“让开!”唐糖怒斥着小娅,“一个贱婢也敢拦我?不知道我是谁么?!滚开!”

她一把推开小娅,怒目圆瞪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刀片,锋利得能在我的身上剜下肉来。

谢时远不知道去哪了,他那么关心唐糖,居然能允许她身体还没恢复就下床来找我麻烦。

但好像他这几个月里都很忙,忙着朝堂的事。

三个月前,武朝最强劲的敌人陈国,突然对武朝发兵,他们不知道从哪得知我朝的战略部署,打战如有神助,一连攻占了我们三座城池。

直至陆二少爷陆槿安上战场,局势才有所缓和。

但最近战事吃紧,前方粮草不足。

谢时远是户部尚书,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要给朝廷挣银子,有足够的银两才能买粮草,才足以支撑前方战事,争取打胜战。

这会儿估计又是去忙朝事。

他倒也没有因为爱情昏了头,误了国事,要不然必将让天下人唾弃。

也或许,他是在给唐糖一个杀害我孩子的机会!

唐糖带了不少人过来,冲她们下了命令,要把我抓起来!

上次她这阵仗,害得我差点再无法怀孕,这次,她又想杀了我的孩子!

“你们干什么?放开夫人!夫人怀了大人的孩子,你们要是伤了夫人腹中的孩子,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娅挡在我面前,推着那些人,不让她们靠近我。

可她一个人怎么是那群恶魔的对手?

不一会儿就被她们一左一右控制住,狠狠压着跪在地上,连着被扇了几巴掌,脸肿了,血液从嘴角溢出。

我看得心疼,想到我藏在床边的匕首,拿起来对准唐糖,威胁道:

“放开小娅,让你的人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上一次我被她们打得措手不及,差点失去为人母的能力,这次我决不允许她们伤害我的孩子!

唐糖眼神闪烁了下,并不怕我,反而疯狂地挑衅我:

“你以为拿着一把匕首就能杀我?你敢么?你动手啊!我倒要看看你杀了我,子瑜哥哥能不能饶得了你!

“我死了,你跟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给我陪葬!”

我不敢杀她,我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又怀了孩子,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断送下半生的幸福。

准备匕首也不过是吓唬人用的。

只是我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一点都不怕。

我眯着眼眸,脸色更为冷寒,“我是不敢杀了你,但我可以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这些天你也发现了,大人很喜欢孩子,你害他刚失去一个孩子,而我肚子的孩子刚好弥补你给他造成的创伤。

“就算我真对你怎么样,他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你要不要用你的花容月貌试试看?

“看看你被毁了脸,大人还喜不喜欢你?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宠着你?”

我看到她瞳孔缩了缩,看来是怕了,唇角轻微勾着,逐步靠近她,匕首离她的脸不过一寸之遥。

“让你的人放开小娅,滚出我的院子!”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让人放开小娅,然后与她的人逐步退出我的院子。

就在我准备喊小娅关门时,唐糖突然冲上来,一把夺过我的匕首。

“贱人,还敢威胁我?”她掂了掂手里的匕首,眼神阴狠地剜着我。

她吩咐人将我抓起来。

小娅已经被他们打得神志不清,无法再保护我。

至于其他人,都是我用银子收买的,无多少忠心可言,不可能豁出命来保护我。

不一会儿,我就被唐糖带来的婆子给控制住,她拿着匕首对准我的小腹,神情癫狂狠辣,威胁我:

“不要乱动,要不然伤到你的孩子,我可不负责。”

我吓得身体发僵,哪怕恨极唐糖,也不敢乱来。

我感觉稍微动一下,那把匕首就会插入我的小腹。

“你敢伤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后悔没有在得知我怀孕后,拿出全部的银子去请个镖师保护我跟孩子的安全,让唐糖又有了可乘之机。

也是我没想到,谢时远真的那么狠心,为了让唐糖开心,竟然不顾孩子的死活!

“呵!子瑜哥哥被皇上召进宫了,你以为他此时还护得了你?”

她眼神变得阴鸷,“我真没想到你还有几分狐媚术,能让那般爱我的子瑜哥哥护着你。

“我跟他说,用你肚子里的孩子献祭我们死去的儿子,免得他在地底下太孤单,他居然不答应!那我只能自己来!

“我的孩子没能活下来,你的孩子也别想活!”

我怔住,没想到是她自作主张。

不过,谢时远要是真的关心我跟孩子,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派过来保护我们,还让唐糖有机会对我们下手。

呵,说到底还是谢时远纵容的!

他根本没把我跟孩子当回事!

眼见唐糖举起匕首就要朝我刺过来,我吓得瞳孔一缩,想躲却躲不开。

寒光在我眼前晃过,我心如死灰,心中在滴血。

就在我以为孩子要离我而去时,不知道从哪跳出来一个穿着全身黑色衣服的男子,一脚踢掉唐糖手里的匕首,以保护的姿势护在我身前。

我不认识这个男子,唐糖也不认识,怒视着他。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这是我谢府的事,闲杂人等胆敢插手?!”

那男子没搭理唐糖,转身看向我,毕恭毕敬道:

“夫人,我带您离开吧。”

我看着他,眉眼里满是狐疑,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会保护我。

但直觉告诉我,他对我没恶意。

与其在这里被唐糖折磨,还不如离开,博一线生机。

“那是我朋友,可以带她一起走吗?”

我看着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小娅。

小娅快速冲到我面前要保护我,又被唐糖的人拦住。

“可以。”那男子应了一声,带着我跟小娅离开。

唐糖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产生了想请他当镖师的想法,只是还没等我说出口,有一个难题先摆在我面前。

我在京城里无处可去,离开谢府,我能去哪?

谢时远也不许我离开,他要是知道,肯定会派人把我抓回去,到时候我跟孩子又生死未卜。

我还没想出要去哪,那人就带我们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四周没有几户人家,安静得很,我一来就很喜欢。

院子门口还种着两棵海棠树,上面开满了鲜艳的海棠花,格外好看。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跟夫人来这里?”小娅警惕地看着那人。

男子朝我行礼,做了介绍:

“夫人喊我小铁即可,在府外这些日子,我会尽力保护夫人跟小主子的安全。

“这些日子,暂且委屈您住在这个小院子里,等主子办完事情就接您回府。”

“主子?”

我呢喃一句,下意识觉得他所说的主子就是谢时远。

但怎么可能?

谢时远怎么会暗中派人保护我,还那么及时带我们离开,让我跟孩子免遭唐糖的毒手。

再者,他要想保护我们,何至于搞这一出,派一群人在府中保护我们不就行吗?哪需要把我们带离谢府?

除非谢府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我跟小娅在这住下没几天,就听到一群山匪闯入谢府,烧杀抢夺。

唐糖都差点遭了毒手。

我一听,真个人都紧张起来。

我看向小铁,沉着脸问道:“谢府遭了山匪抢劫?

“京城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山匪敢到京城内来闹事,你打听清楚是什么情况了吗?”

我挺没用的,第一时间居然担心起谢时远的生命安全。

打听谢府的情况,也是为了打听他的情况。

小铁:“夫人不用担心,这事主子早有预料,已经安排妥当,估计再过不久,您跟小主子就能回府。”

我待在小院子里,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京城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天,小娅刚从外面买菜回来,就紧张兮兮地跟我说:

“夫人,外面杀人了,到处都是尸体,这几天我们别出去。”

杀人?

我心头一跳。

上一世好像也有这件事,晋王联合陈国起兵造反,想要逼皇上退位。

那时陆家收到风声,提前吩咐人送我们这些女眷到到外面躲避。

我是在逃跑途中死在抢劫银钱的土匪的长刀之下。

这次我没有逃离京城,但土匪闯入了京城,还有晋王造反。

我生怕走了上一世的老路,死于非命。

连着几日无法安眠,待在卧房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握紧匕首,死死地盯着房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小娅去打听消息,迟迟不归,我担心她出事,想出去找人。

但我肚子已经大了许多,有点凸出来,我怕没找到小娅,反而伤了孩子。

想喊小铁去找人,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下意识攥起匕首,紧张不安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身上还隐约带着血腥气,手里拿着一把长刀。

我怔了下,下意识后退几步,心中忐忑。

面上故作镇定,可声音还是微微发抖,出卖了我的真实情绪:

“你终究还是来了,你是来杀我的吗?”

趁乱让正妻死于非命,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扶正唐糖。

成全他们一世一双人。

我心中酸涩。

这些日夜的相处,他对我的悉心照顾,我真的以为他心中是对我有几分情谊的。

可惜,到底只是我的幻想。

他最爱的人只有唐糖。

我认命,等待一死。

他却轻笑出声,笑声好听得宛若清风吹拂过风铃一般,悦耳清冽,能洗涤人心。

我不明白他这笑是何意?

笑我蠢钝如猪,居然会喜欢上他这样一个刽子手?

还是笑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来杀你的,而不是来接你回家?”

他看着我,深邃有神的黑眸泛着浅浅笑意,眼尾微翘,没有半分杀气,反而温和亲切。

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爱人?

意识到这个,我忍不住在心里嘲弄一笑。

都到了这一刻,我居然还在做梦。

“大人一身杀伐之气过来,手里还举着长刀,不是来杀我的么?”

他刚进来的那一幕,着实吓到我,特别是他脸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更显妖冶跟恐怖。

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长刀,往地上一丢。

“不过是来时护身用的,你是我心悦之人,我怎么舍得杀你?”

我勾唇一笑:“大人这话没少对唐姨娘说吧?”

不对,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应该陪在他心爱之人身边么?

居然来找我这个让他嫌脏的人。

我看他皱起眉,而后黑瞳认真地注视着我,“我与她的事,等回府再跟你解释。”

我一脑门疑惑,与他回了府。

心中挂念着小娅,好在到府门口,就听到小娅雀跃的声音,我提着的心落下。

听她解释,她出去打听消息,顺便找点食物,路上遇到反叛的官兵差点出事,是小铜救了他。

小铁与小铜皆是谢时远的暗卫。

小铁早在我与谢时远成婚时,就被他派在暗中保护我。

这事我一直不知。

既然是保护我,为何我被唐糖欺负的时候,不曾见他出现过?

谢时远与我解释,他年少时是喜欢唐糖,但自她嫁人后,他便淡下这份感情。

在海棠楼遇到我的那一刻,他便喜欢我,我并非唐糖的替身。

他一眼便认出来我,也从未将我当做过唐糖。

或者说,在上一世,他在陆府见过我的第一眼,便心悦我。

他所收集的“周边”小妾,皆是我的替身,而非唐糖的替身。

我觉得很扯,脸上挂着冷淡嘲弄的笑容,“大人是在跟我开玩笑么?重生这种事,如何能信?”

我是重生了,大丫也重生了,但怎么可能谢时远也重生了?

“你若非重生,怎么会成了青·楼娼ji?

“你明明是陆府的粗使丫鬟,后面因为替陆槿淮试药,成了陆府的大少夫人,深得陆夫人喜欢,最后成了陆府的当家主母。”

我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些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就连大丫都不知道上一世我给陆大少爷试药的事!

莫非他真的重生了?

就算如此,他又怎么会爱上我,还纳了那么多与唐糖相像的妾?

他看出我的疑惑,无奈问我:“你可还记得落霞山上的事?你尚未嫁给陆槿淮,与一干妙龄女子被土匪抓上山当压寨夫人……”

我恍然记起在被土匪斩杀之前,我蹭得罪过一次土匪。

一群人被抓上山,陆槿安带着官兵来救我们,但我知道这群土匪若是一直在,就会一直有人受伤,我宁愿用我一条命,换他们伏诛。

支持陆槿安出兵剿灭他们。

那群土匪气恼不过,一刀就要斩杀我。

但被一个人射箭击穿了胸口,死于马鞍之上。

我吓坏了,根本没去看射杀土匪之人是谁。

这会儿想起,好像是……谢时远?

所以,他是在那时候看上我的?

再回想,好像也是在那不久,我就嫁给陆大少爷,而谢时远也开始纳妾。

一个接着一个的妾室进门。

很快京城里就传出谢时远情根深种的故事。

不想,让他情根深种的人是我?

怎么会是我呢?

“你以为你胡诌几句话,我就会信你?你若是心悦我,当初怎么会在成亲宴上跟唐糖离开?又怎么会因为她屡次辱我、害我?”

我可没忘记,他在新婚之夜陪着唐糖,以及翌日当着唐糖的面说我脏的事!

还为了唐糖,罚我在院子里跪了三个时辰!

桩桩件件提起,都很难证明他心悦之人是我。

我一一数落他对我做的事,他垂着脑袋,一副很愧疚的模样。

“早在唐糖来京城时,我就收到消息,我知道她来并非是真的要与我旧情复合,而是别有目的。”

我:“???”

“你可知秦家为何出事?”他问我。

我了解不多,毕竟秦家不在京城,传回来的消息三三两两,很难了解清楚。

“听说是得罪了高官?”

“非也,是因为他通敌卖国,与陈国牵扯不清,试图卖国求荣,而唐糖是他们送来我身边的棋子。

“一来可以在我身边打探消息,二来阻止我充盈国库。

“前期我朝会连失三城,皆是唐糖送出去的消息,不过那都是我们与皇上的计谋,将计就计。”

他与我说了许多,说到了陈国早就对我朝虎视眈眈,与我朝晋王联合,试图卖国求荣。

我们有心结束战争,彻底打服陈国。

表面做出羸弱的模样,引他们上钩,背地里偷偷谋划,利用唐糖告诉他们错误的消息,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再一次性拿下。

他对唐糖的好,都是为了迷惑对方,那时候不得不看着我被欺负,取信唐糖。

他跟我道歉,我却很难接受。

他可以为了国家,将我欺辱至此,以后便可以再为了旁的事丢弃我。

我对他发了脾气,赶他离开我的卧房。

小娅端着汤药过来,嘱咐我趁热喝。

我喝到一半就听到她说:“大人对夫人真好,当初您身体被唐姨娘所害,受了损伤,是大人四处寻医给你治疗的呢。

“他还时常抢我们下人的活,亲自给您煮药。

“奴婢还记得,上回儿您被罚跪,发了高烧,身体虚弱,几次差点救不回来。

“是大人彻夜照顾您,才让您终于好起来。”

“现在唐姨娘被抓,再没有人能阻拦您跟大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再生个小主子,一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想想就很美好呢。”

我将所有药喝完,放下碗,美眸淡淡地凝视着她。

“你是收了他多少好处才过来给他说这些好话的?”

小娅眼神闪烁,咧嘴冲我笑:

“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大人对夫人是真好,但一直不许我们下人乱说话。

“他对唐姨娘的好都是表面的,对您的好才是真心实意的,奴婢就没听说过他彻夜照顾唐姨娘,也没为唐姨娘煮过一碗安胎药。

“奴婢还听说……”

她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四周,附到我跟前,压低声音说:

“奴婢还听说,唐姨娘腹中的孩子是大人故意让稳婆不要留下的……你说说,大人要是真心心悦唐姨娘,怎么可能杀掉他们的孩子?”

我心中一骇!

谢时远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那么爱唐糖,怎么忍心杀害他们的孩子?

小娅话刚说完,我就看到谢时远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俨然听到小娅方才所说的所有话。

我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带着几分恐惧。

抚着隆起的肚子,又看向那一碗被喝完的安胎药……

莫名觉得那是毒药。

是谢时远要毒杀我孩子的毒药!

我惶恐不安,想逃离。

却听到谢时远的解释:“那不是我的孩子,唐糖腹中之子不过是外面肮脏不堪的乞丐之子!

“夜夜与她颠龙倒凤的人,都并非是我,而是我让小铜在外面随便寻来的乞丐。

“她不是骂你是下贱之人么?我就让她成为真正的下贱之人,人尽可夫的贱人!”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难以想象这两年来的一切都是他故意做出来迷惑我跟唐糖的假象。

而唐糖一直炫耀的子瑜哥哥,竟然是那般厌恶她、糟践她!

所以,他虽然任由唐糖欺辱我,但暗中帮我报了仇?

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我,而非唐糖。

我并非唐糖的替身,我是他心悦之人。

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深情表白的话,都并非骗我。

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梦幻呢?

“棠儿,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让你很难接受,我也曾说了让你伤心的话。

“但当时我是有苦衷的,你可以原谅我,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他握住我的手,深情缱绻地询问我,染着深情与爱意的眸中泛着忐忑之色。

我很懵,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不知道该相信他哪一句话,不知道他在我眼前的一幕是真是假。

我到底该不该继续相信他?

他对我好时,是真的好,好到可以把所有好物都送给我。

他对我不好时,可以任由其他女人欺辱我,给我灌断子汤!

良久的混乱后,我莫名其妙问出一个问题:

“五年前,你把我从海棠楼带出来,那时唐糖还没来,为何你不愿娶我?”

“我愿意娶你,但你拒绝了。”

“纳我为妾,便是你对我的心意?”

“你当时刚从海棠楼出来,就算我愿意娶你为妻,你也不肯嫁我,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什么阴谋。”

这话倒是说对了我的心声,当时他若要娶我为妻,我肯定不答应。

他是堂堂的户部侍郎,怎么可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就算他愿意,他的族人也不会答应。

“我本想纳你为妾,等你生下孩子,便有借口抬你为正妻,可惜你不愿。

“不过就算你不愿意,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边便好。”

他深情缱绻地望着我,诉说着他的想法。

我皱着眉,“那为什么两年前你突然提起要娶我为妻?”

还不许我拒绝,我要是拒绝,他估计能杀了我。

“我看别人都恩恩爱爱,唯有我孤独一人,我……”

“说真话!”

“……我得知了秦家获罪被流放的消息,猜到唐糖肯定过不了多久会来找我,我不想娶她为妻,我妻子的位置只能是你。”

我妻子的位置只能是你。

这句话狠狠敲动了我的心,犹如一颗石子落入心湖,掀起层层涟漪。

怪不得他当时凑办婚礼的速度那么快。

“那你让我拜陆夫人为义母,是嫌弃我的出身?”

他摇头,“是为了让唐糖无话可说,她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年少时与我的交情,定然会求我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

“你必须是身份比她高贵,让她无话可说,才能坐稳正妻的位置。”

我:“……”

怪不得不管唐糖怎么说,他都不愿休妻。

还说他只有丧偶,没有休妻。

“谢大人真是好深的计谋。”我看似嘲讽地说了句。

谢时远垂了垂眼睑,不太敢看我,估计是知道没脸见我。

但生气之余,我更多的是欣喜跟激动。

居然有人为了与我在一起,谋划了那么多。

而我也是有人深深爱着的。

那个人还是我心悦之人。

那种滋味,难以形容。

不过,谢时远伤了我那么久的心,我断不可能那么容易原谅他。

怎么都不许他进我院子。

他却差人来帮我搬东西。

他说给我建了更大更好看的院子,比海棠轩更好看。

那院子我看了,名字很俗气,叫棠园。

棠远?

汤圆?

是不是很俗?

俗归俗,但里面种了很多海棠花,什么颜色的都有,每到季节,开满花儿,好看得跟仙境似的。

在这一年里,我生下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眉眼与我很是相似,我喜欢极了。

这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最深羁绊的人。

谢时远抱着我坐在海棠树下的秋千,望着远方,回忆往昔。

他知我重生,他亦重生,我们时不时就会聊起上一世的事。

他有时还会吃醋问我,“你是心悦我还是心悦陆槿淮?”

我只会回答一句:“都不心悦。”

我与陆大少爷属实没有多少夫妻情分,这一世更是美见过几面,更无心悦一说。

他这时便会说:“我知你心悦的是陆槿安。”

我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我何时表现出我心悦陆槿安?

他一脸笃定:“上一世你经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一世,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更是会将他放在心上。”

我:“……”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结论,反正我对陆槿安只有感激之情,无男女之爱。

我爱谁,他真的不知道吗?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吧。

要不然也不会在行将就木之际与我说:

“棠儿,下辈子,你只心悦我一人可好?”

眼见男人意识混沌,我心中泛着丝丝麻麻的痛,握紧他的手,不让他闭眼。

“你多看我一会儿,我就只心悦你,你要是这么丢下我离开,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你。

“槿安,你看看我,别丢下我。”

他待我那般好,若是没有他,我余生该如何生活?

“棠儿、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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